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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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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雕]冷峻师妹俏师姐 作者:黄连苦寒

    第7节

    黄蓉忖道: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怎地看不出来历?瞧她们全将旁人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想来不是庸手,却又不像是来踢馆,难道是谁的家眷吗?

    场中两人斗得甚急,疾风猎猎,吹得二人衣袂飘飘,李莫愁忍不住往场中看去,小龙女也追着她的视线。李莫愁瞧了她一眼,笑道:“你瞧见那番人没?”

    霍都自称蒙古王子,发色隐隐发赤,皮肤发黑,看着便是个番人。小龙女点点头,随口问道:“他怎么了?”

    李莫愁道:“这个蒙古王子曾经上终南山向你求婚。”

    “求婚?啊,我识得这个声音。”

    李莫愁微微一笑,颇显俏皮,小龙女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挪开视线,李莫愁给她看得不自在,伸手去遮她的眼睛,指着场中道:“你看一看,你打得过他吗?”

    小龙女道:“这些招式我没有见过,想来会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不用怕,又不是真的和他打。再说便是真的打,还有师姐给你掠阵。”

    小龙女看了一会,沉吟道:“这人招式狠辣,下盘稳当,但出手有说不出的磕绊,此番更被那书生牵着走,我只需以快剑攻之,叫他不得不被我牵制,时间一长,自能寻得破绽。”

    她话音刚落,忽见霍都气势一变,口中不住呼喝,招式也越来越快,疾若迅雷,而他每呼喝一声,场中烛火竟然都被看不见的风排向外面,以致灯火明灭,诡异非常。

    小龙女刚说快攻,便见此人速度陡然加快。李莫愁笑着瞥她一眼,眼中闪着戏谑之色,像是成心看她笑话。

    李莫愁从前也常常这样成心看她笑话,小龙女不以为意,沉吟一番,道:“我轻功胜过他,自可游斗。这般大开大合的招式,破绽在肋下,若用银索金铃,还能打到背后。师姐,我说的对不对?”

    李莫愁叹道:“说得对,这人武功与你差不多,我把他抓来给你练手好不好?”

    小龙女想了想,道:“可以。”

    李莫愁笑道:“有机会定然捉来揍他。”

    小龙女奇道:“师姐为何想揍他?”

    李莫愁道:“他向你求婚,真是癞□□想吃天鹅肉,我去教他个乖。”

    “此事岂非全是因为师姐?师姐却反过来怪他。”

    李莫愁皱着鼻子朝她轻笑,“师姐不讲道理?”

    小龙女轻轻点头。

    “师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第 44 章

    小龙女虽然说得轻巧,将霍都身法的破绽点了出来,可场中之人并非她小龙女,而是朱子柳。朱子柳乃是天南第一书法家,本就善文,被一灯大师收为弟子之后虽然习武,读书写字的功夫也一点没有落下,四十岁之后更是将两者融会贯通,文中有武,武中有文,只使一杆秃笔,辅以一阳指内功,竟别成一派。此番他对抗霍都那又快又重的功夫,也换了一套重滞的字。

    小龙女问道:“师姐,何以他运笔已不似写字,一顿一顿地,是何含义?”

    李莫愁道:“想来也是模仿哪一种书体,许是碑文,不用笔写,而以斧凿开在石壁之上。”

    小龙女点头道:“以缓打急,不论书生怎么写,那番人仍只想着顺着他的笔划格挡。”

    李莫愁嘿嘿一笑:“那是自然。这鞑子用什么不好,偏偏要用折扇,扇子可不是从大宋传出去的么?他心慕汉化,暗地里总是自卑自己没甚文化,是以此番偏要假装能猜出那书生写的是什么,与他对招拆解,好显出自己的学问来,当然就被牵着鼻子走了。黄帮主若是故意为之,只能说已斟破人心所想,好生厉害。”

    “‘黄帮主’是何人?”

    李莫愁指着那边的黄蓉道:“便是那妇人,她鬼主意很多,你可莫要上了她的当。”

    小龙女缓缓点头,“书生既然有余力操控全局,这番人必当落败。”

    李莫愁道:“那倒未必。”

    小龙女不明就里地看着她,李莫愁只道:“你瞧吧,霍都这等人总有些非常的手段,那书生迂腐得紧,多半是要吃亏的。”

    说话间霍都忽地摊开扇面,横扫朱子柳中盘,朱子柳左手往扇面上一敲,恰似写字前在桌上摊纸,不但潇洒,且力透扇骨,打得霍都手臂一麻,去势立刻缓了,旁人瞧了还以为两人是私下练熟来表演的,不由得鼓掌叫好。

    霍都稍一迟疑,正要收回扇子,已叫朱子柳在扇面上写了个字。

    那字弯弯曲曲,乃是一个大篆,小龙女问李莫愁:“师姐,这是个什么字?是个‘尔’么?”

    李莫愁点点头,听场中霍都也问道:“这是个‘网’么?”

    朱子柳摇头笑道,“不是,是个‘尔’,”说罢手腕一抖,又已写下一字。

    霍都道:“这多半是个‘月’?”

    李莫愁又扑哧一笑,小龙女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已不去管霍都出丑与否了。

    李莫愁见她又盯着自己,脸上微微一辣,扳着她的脸望向霍都,道:“那是个‘乃’,这蒙古小狗要出丑了。”

    霍都连认错两字,脸上无光,正要收扇,不料朱子柳左手成掌,陡然拍向他心口,他举手格挡,手上扇子可又缓了缓。朱子柳右手又是一抖,在扇子上落下两字,左手本已搭上霍都掌心,此时含劲外吐,将他推了出去,霍都百忙之中抽空往扇子上看了一眼,一口答道:“蛮夷!”

    总算是遇上两个他识得的字,霍都当先便觉得脸上有光。这两个字已是草书而非大篆,朱子柳方才瞬息之间写不成大篆,写成了草书。

    李莫愁欲捂嘴狂笑,只可惜手中握着小龙女的手,她笑了一阵才发觉正贴着师妹的手背,不由得又是脸上一辣,将手放了下去。

    小龙女想到方才她说霍都“心慕汉化,暗地里总是自卑”,又见他认出两个草书便得意洋洋,不由得也是一笑。果见周围哄笑四起,朱子柳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正是‘尔乃蛮夷’!”

    群雄恨蒙古铁蹄南侵残害百姓,听得蒙古人吃瘪,都大声喝彩起来。

    霍都给他用真草隶篆四般“一阳书指”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早就怯了,听得此起彼伏的喝彩,心神更乱,只见面前一支秃笔上下挥舞,连写三字,一个赶一个似乎都要写到自己脸上了,只得勉力举扇护住中盘要害,不料膝盖一麻,却是已给人点中了穴道。

    小龙女摇头道:“这人怎地如此不长进?方才书生写字帖从不落下落款。刚才写到喉头时已写完,落款自然在膝盖。”

    李莫愁又忍不住笑起来,心中只觉这人三十郎当岁,还不如一个初入江湖的小姑娘,更感得意非常,口中却道:“你莫要小瞧人家,兴许你站在那里只觉笔走龙蛇,吓得动都不敢动了,叫人在脸上画个小乌龟。”

    小龙女似乎心有余悸,捂着半边脸颊道:“在人脸上画乌龟,只有师姐做得出。”

    李莫愁想了一想,似乎记忆深处真有这么几次她在小龙女脸上画乌龟的事情,当下正襟危坐,道:“师姐比你年长这么多,怎会干出这样的事?”

    “有,我记得,师父还打你了。”

    李莫愁却不再和她争辩,盯着场中惊呼道:“啊哟,来了!”

    小龙女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见霍都微微抬手,也低声念道:“暗器?又不太像……”

    他肩膀不动,只是手指稍稍动了一下,扇中忽地激射出四枚黑沉沉的透骨钉,尽数钉在朱子柳身上,朱子柳大叫一声,仰面摔倒。

    群雄惊怒交加,不料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突施暗算,纷纷痛斥他卑鄙无耻,霍都却得意洋洋,拱手道:“小王反败为胜,又有什么耻不耻的?咱们比武之先,又没言明不得使用暗器,我方才也并没有认输,更没人宣布小王输了。若是这位朱兄先用暗器打中了我,我也是认命啦。”

    众人只听他强词夺理,骂得更凶。郭靖抢出抱着朱子柳退下,只见他面色古怪,脸上肌肉不住抽搐,想喊却喊不出来的模样,也只得先行点了他身上穴道,减缓毒素运行。

    李莫愁与小龙女坐在另一头,自是看不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拉着小龙女道:“你瞧,有时武功胜过人家,也不一定会赢,天下人虽然多,讲道理的人却不多,反而会给自己耍赖找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你虽然下山来这一路上都没人跟你为难,却难保以后不会遇到坏人。是以你定要跟紧师姐,莫叫坏人骗了去。”

    小龙女点点头,却道:“可我若当真遇到这等江湖肖小,又怎生应对?师姐遇到过吗?”

    李莫愁想了想,道:“都杀光啦,师姐一向先下手为强,可你又不准,我现下还没想出怎么办。”

    “只得先跑啦……”

    李莫愁摇摇头,“那怎么成?怎生也得先打断一条胳膊再走,叫他无法再暗算我。”

    小龙女缓缓点头:“也成的。”

    第 45 章

    两人正絮絮低语,忽听场中又是一阵喧闹,只见一个穿红袈裟的番僧走入场中,将自己手中金刚降魔杵往天顶上一扔,对着四面合十行礼,那金杵掉下来,将地下青砖砸了个粉碎,陷入下层的夯土之中。

    夯土本是筑基之用,须得夯实而使整座房屋无法沉降下陷,是以本该十分坚硬,岂知这金刚杵没入夯土逾尺,可想而知到底有多么沉重。

    黄蓉等人一阵骚动,最后有个铁塔般的髯须大汉排众而出,提着铁桨出来应战。

    小龙女指着这大汉问道:“师姐,他又是什么来头?”

    她只道李莫愁无所不知,是以事事都要问一问,李莫愁道:“这人也是一灯大师的弟子,与那书生是师兄弟,外号叫做‘点苍渔隐’,一灯大师是个和尚,有一手绝招叫做‘一阳指’。”

    在终南山中,祖师婆婆是女子,是以她的徒子徒孙都是女子,旁边的全真教,祖师王重阳是道士,是以他的徒子徒孙全都是道士。小龙女只当天下人都是这样,便顺着问道:“何以和尚的徒弟不是和尚?”

    李莫愁忍俊不禁,道:“和尚的徒弟不出家,便不是和尚。”

    “唔,原是可以这样……可这大力士的武功,又和他师兄的不尽相同,这是为什么?”

    李莫愁道:“天下没有两个人是一样的,最好的师父自然会挑最适合你的功夫,你瞧你这样聪明,可长大兵器你便用不成,那两人虽将长大兵器使得好,可要他们使暗器便不成。因此才有许许多多的门派。你瞧,师父有许多武功不教我,却教了你。她教我用冰魄银针,却教你用玉蜂针……”

    “师姐,那又是甚么道理?”

    李莫愁摸摸她的脸,道:“冰魄银针敌我皆伤杀,师姐小心谨慎,断断不会伤了自己。你这小娃娃专注一物便忘了旁人,是以得用玉蜂针这等伤敌不伤己的东西。我用拂尘,你用绸带,我给师父赶去参悟王重阳的笔记,你却学祖师婆婆的秘籍,这不就是因为你我二人不同么?”

    “师姐不怪师父偏心了么?”

    李莫愁道:“你总替师父说话,我还能当着你的面说她不是么?”

    小龙女认真道:“可绸带与拂尘,总同是柔软之物。玉蜂针与冰魄银针,又同属暗器,长剑你我都会,也并没有什么分别。他二人的差异,则如银针铁锤,又是什么道理?”

    李莫愁只道:“或许……一灯大师比师父更会教徒弟。”

    不料小龙女点点头,道:“若我是师父,定然要留住师姐。”

    李莫愁笑道:“你怎生留住我?”

    小龙女细细想了想,忽地搂住她的腰,低声道:“大概只有如此……”

    李莫愁吓了一跳,霎时间气血上涌,脸上火辣辣地,一边拉她的手,一边小声道:“你莫突然……你在外面,不许这样忽然抱上来!”

    小龙女只得悻悻松开手,仍要问一句:“何以不准?咱们在古墓里,不也是这样么?”

    李莫愁只道:“现下我穿的男装,你这么抱我,旁人会说闲话。”

    小龙女正色道:“那四下无人之时,再抱师姐。”

    她说罢便将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眼睛却仍是放在李莫愁身上。李莫愁本想搪塞过去,但给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看着,竟说不出半句谎话,免叫她日后伤心。

    但小龙女又这般看着她,看得她本就没有下去的气血又翻腾起来,她只得道:“四下无人之时。”

    小龙女缓缓点头,顺着李莫愁的目光望向正决斗的两个人。

    这两人打起来与朱子柳和霍都的比试又不相同,方才两人打得斯文秀气,这回却是两个天南海北的大力士遇到一起,每一下都是硬碰硬。点苍渔隐的武器乃是两柄铁桨,两人的武器碰到一起,当当之声如若撞钟,翁翁回响不绝,激起的劲风吹得四周火烛明灭不断。那藏僧黑瘦黑瘦地,裹在红色的袈裟里,在烛火中照着,有如庙门口看门的哼哈二将,点苍渔隐铁面猬须,身姿给烛火投在墙壁上,更是有若金刚附体。

    众人尽皆骇然,给疾风逼得不住退后,小龙女和李莫愁两人却挪都不挪,依旧谈笑风生,另有一股将天下人都不放在眼中的风流神态。到后来,群雄之中竟是看她二人者多,看场中点苍渔隐与达尔巴比武者少。

    李莫愁向来是众人焦点,不惧人注目,小龙女则是浑不在意旁人,是以即便是这样,她二人也是旁若无人地絮絮私语。李莫愁听小龙女慢慢述说,还不时掩嘴轻笑。

    小龙女见她这模样,只觉说不出的好看,搜肠刮肚地想一路上的经历,只是这短短一段路,委实也没什么可讲的,她性本寡淡,讲话直接,说不出华丽的辞藻,却仍是不甘心,拉着李莫愁欲说些什么。

    李莫愁温柔地看着她,道:“不说也成的。”

    “师姐……师姐要办什么事?我做师姐的帮手。”

    李莫愁摇头道:“不必你出手。”

    见她欲言又止,李莫愁笑道:“我自然要照顾你……”

    她话说到一半,忽地听见疾风袭来,遂伸手一推小龙女,长袖倒卷,卷住来物甩了回去。

    那场中二位神力将军本来硬拼了一招,点苍渔隐手中铁桨被达尔巴的金刚降魔杵打断,桨片飞了出来,无巧不巧,正往她二人这边飞过来。

    点苍渔隐拿着断桨正与达尔巴争执,要与他再斗,达尔巴只是摇头,他虽然脑筋不灵光,也知二人半斤八两,再斗下去占不到便宜,此时既然在兵刃上占了便宜,这场比武就算赢了。

    霍都走过来,正要宣布这场比武乃是他们胜,不料半片铁桨当面飞来,他忙举起扇子打落铁桨,震得虎口隐隐发麻,不由得往铁桨飞来的方向找过去,话也暂时不说了。

    只见一面若寒霜的俊秀青年寒着脸望向这边,身后跟着方才那清秀绝俗的少女。他还没摸准是不是要当场发作,便听那青年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暗算我的小妹子?”

    霍都心头火起,刚说了个“你”字,便见李莫愁忽而飘到了点苍渔隐面前,道:“是不是你?”

    点苍渔隐闻到一股幽香飘过来,又听她声音柔和悦耳,知是个美丽女子,便也没打算与她计较,只道:“在所难免,他打的。”

    她又指着达尔巴,达尔巴听不懂几句汉话,不免求助于霍都,霍都见她穿的不过是寻常粗布衣服,想来名不见经传,是以大胆训斥道:“哪来的小杂种?滚开!”

    李莫愁嗤笑一声,温声道:“小杂种骂谁呢?”

    第 46 章

    霍都斥道:“小杂种骂你!”

    李莫愁又笑了一声,回过头来对小龙女道:“有个小杂种骂我,你说怎么办?”

    这是李莫愁当年随陆展元下江南时学到的小伎俩。江南孩童私下里斗嘴,往往以此来讨口彩,上不得台面,但场中众人倒有一半来自江南,幼年时大多玩过这样的伎俩。此时在如此严肃的场面里重又听到,尽皆哄笑。霍都方才反应过来给对方占了便宜,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眼睛不住地瞟黄蓉与郭靖二人,先行确定是不是这二人想出来的阴毒伎俩再行发作。

    小龙女答道:“他骂你,自然是他不对。”

    “我掌他嘴,你说好不好?”

    小龙女点头道:“好。”

    霍都一愣,尚不及反应,忽地听一声脆响,竟是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此乃□□中的妙着,辅以上乘轻功,端的是飘渺无影。霍都捂着脸颊,全不知她如何出招,又如何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郭靖也是大为惊讶,低声问道:“蓉儿,江湖上何时有这么一个少年英侠,我怎地从未听说,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黄蓉笑道:“靖哥哥人太老实。我却看得出这是个女子乔装改扮的。”

    “哦?那这女子又是何来历?后面那少女又是什么来头?”

    黄蓉只是摇头,四下里暗中打量,欲从旁人眼中找出她二人的来历。果见全真教众人目光各不相同。郝大通视线望着别处,尹志平目光闪烁,与郝大通差不多的反应,赵志敬却冷笑不已,不望场中,却望着头顶屋梁。她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便拉过杨过问道:“过儿,你可知那个白衣小姑娘是什么来历?”

    李莫愁与小龙女大闹重阳宫,自与杨过不陌生,杨过便道:“那白衣服的小女孩儿,是重阳宫附近古墓派的龙姑姑。”

    黄蓉便取笑道:“你一方面叫人家小女孩儿,一方面又叫人家龙姑姑,是个甚么叫法?”

    杨过道:“龙姑姑是婆婆的子侄辈,与我……我师父同辈,可我瞧她年纪与我差不多,不是小女孩儿是甚?”

    这“龙姑姑”三个字,本是孙婆婆命他叫的,孙婆婆一辈子随小龙女的师父住在古墓里,见到的都是小姑娘,最大的心愿便是养一个男孩。机缘巧合遇到了杨过,见他年幼孤苦,便当他是自己的孙子,两人东躲西藏之时,曾讲过许多故事。杨过与孙婆婆亲密,便将古墓中人一一按辈分来称呼。

    黄蓉还待再问,却察觉杨过总有些心不在焉,只道他少年心性,想看热闹,便住了口,回去同郭靖道:“靖哥哥,过儿识得这白衣少女,说是古墓派姓龙的,想来全真派各位也知道此人……啊哟不好,赤练仙子李莫愁,不也是古墓派的?难道这位便是赤练仙子?”

    不料郭靖皱起眉头,道:“姓龙的姑娘?蓉儿,你可记得我将过儿送上全真派的事?”

    “记得,怎么的?”

    郭靖道:“当日正是霍都擅闯全真派,说要向个什么姓龙的女子求婚。”

    “这可有意思,想来是没求成?”

    郭靖笑道:“没求成,便给那姓龙的女子用蜜蜂给赶了出来。”

    黄蓉道:“啊,我知道了,这事我有所耳闻,霍都这群人,乃是赤练仙子李莫愁引到山上去给她师妹找麻烦的。”

    郭靖拱手作揖,打趣道:“久闻丐帮消息灵通,黄帮主,佩服佩服。”

    黄蓉笑道:“承让承让。那么这女子便不是李莫愁,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郭靖道:“我们原先也不知道重阳宫旁有个古墓,也不知古墓里有个姓龙的女子,或许这女子是古墓中另一个人也未可知。”

    “靖哥哥又糊涂了,若是这样,李莫愁为何不引得霍都向另一个女子求婚?”

    两人猜来猜去猜不出个名堂,郭靖拉了拉她,指指场中,只见那人又扇了霍都几个巴掌,霍都躲不过去,往后退了几步,高声叫道:“郭大侠,今日比武是我们胜了,怎地你们胡搅蛮缠,总是耍赖,还是英雄不是?”

    说话间他又挨了李莫愁一巴掌。

    李莫愁仗着自己掩藏身份,玩心大起,下手不留情面,只打得他噼里啪啦响,旁人哄笑一片,霍都这气势汹汹的诘问也不禁大打折扣。

    李莫愁笑道:“快道歉!你若拉不下脸来,就叫你师兄出来道歉。”

    到此地步,霍都这脸再也端不住,反手一挥,便要甩她一巴掌,出一口恶气再说。他这一招已是正经的招式,暗含西藏一派武功精要,准拟将这捣蛋的青年一掌打得吐血。

    李莫愁哪里将他放在眼里,在他一巴掌扇过来的瞬间倏尔后退前进,就像是她没动弹,霍都却一巴掌扇了个空一样。

    郭靖不由得问道:“蓉儿,这怎生是好?”

    黄蓉道:“来者是友非敌,静观其变。她乔装改扮,必是不愿被人看出身份,你莫要说漏嘴了。”

    “那我……”

    黄蓉笑着往他胸前拍了拍,“你瞧我的。”

    她朗声道:“李少侠,不知是你前来,多有得罪。你若责打他,我丐帮可无力阻止。”

    她言语之中将李莫愁的来头抬得甚高,又先行撇清关系,暗示她丐帮管不了别派家务。旁人听后议论纷纷,更觉这两人来历神秘莫测。

    李莫愁一愣,不知她这么叫是甚用意,但见她身边站着个少年颇为眼熟,仔细一看竟是杨过。想来黄蓉已看破她的来历,大敌当前时套个近乎,想让自己替他们打一场。

    卖黄蓉一个人情,好求她办事。李莫愁这□□炼成以来还没正经与人动过手,此时忽而技痒,便道:“黄帮主,好久不见,我教训没教养的小儿,你千万别插手。”

    霍都大声道:“且慢!咱们的事容后再说,现在应当先听取武林盟主,我师父他老人家的训示……”

    李莫愁又扇了他一巴掌,啐道:“还耍赖?不给我妹子道歉,今日你走不出去了。”

    霍都颜面尽失,终于发怒,扇骨收起便往李莫愁胸前点来。

    李莫愁杀意已起,甩开袖子,朝霍都额上盖去,低声喝道:“无礼!”

    蓦地有人卷住她的袖子,叮铃铃的声音从她身边经过,一颗金铃铛往霍都面门打过去,小龙女在她身边说道:“师姐,你不是说捉来让我揍吗?”

    李莫愁欲取人性命却叫掌门师妹当场拦下,当下微微一笑,朝旁边让了让,温声道:“只管放心打。”

    小龙女微一点头。

    见她满脸认真,李莫愁忍不住一笑,交代道:“他若是不求饶,你可不能放过他。”

    小龙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手中银索迎风一扬,金铃叮铃铃地打向霍都面门。霍都张开扇子,便要将那铃铛抽回来。

    哪知那球叮铃一想,反跳起来打他手背,他忙翻手向上,纯用扇子挡了一招,只听那小球当地一声打在扇骨上,轻轻巧巧弹向了一边。

    第 47 章

    霍都竟然一愣,那球上似乎半点内力也无,他却狼狈地躲了半天,想到方才李莫愁扇他的巴掌,亦是毫无内力,空有精妙招式,心中嘀咕道:这两人莫非其实毫无内力,只有个花架子来骗人?可莫将我骗了。

    白绸端头的铃铛反打他膝盖,他垂手又以扇骨挡开,亦是觉得几乎空荡荡不着力,两人又换了几招,霍都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终于大着胆子与小龙女抢攻,扇子聚拢而来点向她喉头。

    小龙女手上猛地一拉,那金铃铛反弹回来,叮铃铃直指他脑后风池穴,霍都终是小心谨慎,虽觉这一下不会含什么力道,但还是回头急打。可他露了肋下空门,小龙女右手微送,另一颗铃铛朝他肋下三分处打去,霍都竟然不欲闪躲,当此时只听金轮法王猛地呼了一声,霍都一惊之下拔地而起,跳将起来躲过金铃打穴,那两颗小小的铃铛打在身上,依旧不怎么痛。

    他回头与金轮法王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只听那和尚又喝了一句,霍都再不言语,又忽地呼喝起来,将方才使出来对付朱子柳的那“狂风迅雷功”用出来,他右扇左袖,袖中铁掌又伺机而动,瞧得李莫愁心中七上八下,一把冰魄银针扣在掌中,深恐他还有什么下九流的法门伤到小龙女,到时拼了让人看破身份,也要先救下她再说。

    小龙女则如她自己方才所说,绕着霍都游斗。常人快便不能灵活变向,想圆融自如者则必不能太快,除非能在他物上借着力道。此事不分武功高低,世间万物都得守这样的规矩。霍都这功夫狂如迅雷,又间口中呼喝,气势极盛,旁人看那一个娇怯怯的小娘子身在滚雷面前,都不免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只李莫愁知单凭武功,霍都占不到半点便宜。霍都一往无前,直上直下,小龙女则如风中柳絮,看似随波逐流,实则每一步都避开锋芒,击其侧翼。

    霍都越打越快,人人都道这小姑娘与朱子柳还是相差太多,霍都受制于朱子柳,而这小姑娘则一下便被霍都牵制住。如此一来,高下立判。

    实则他速度越来越快,思考的时间甚少,手头的武功尚且还能控制,脚下踩在哪里就不得不将就一下。小龙女往左,他便往左,小龙女往右,他便往右。小龙女一直往右,他就一直往右。

    李莫愁第一个笑出来,如此这般遛狗儿似地,真真能当得起一个“团团转”。

    江湖群豪中有人听她笑得欢畅,也笑出声来,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哄堂大笑,霍都听了自知是在笑他,却不知自己哪里惹了笑话,憋得面颊通红,手上便乱。

    蓦地,那瘦竹竿上戳了个碟子似地番僧金轮法王又大喝一声,如若平地里响了个惊雷。霍都精神一震,竟伸手来抓小龙女的铃铛。小龙女并不如何惊讶,手上微微一抖,铃铛之中的小球反激起来,一跃而过他的抓握,朝着他臂弯里打过去。

    霍都屡次被金铃击打却都没甚感觉,久攻不下之时,自然心一横,拼着挨几下也必须扳回一城,孰料手臂巨震,接着便使不上力气,被白绸勾住了手指,软趴趴地挑上去,那白绸又像蛇一样从他指缝里溜走,金铃铛因而转过来直打肋下。

    此时他终于恢复了知觉,双足一错,往旁边荡开一步,不料肋下一麻,竟然自己撞上了另一端的铃铛。

    两颗铃铛舞起来本来悦耳动听,颇合节律,然而方才那一下铃铛转得急了,内里铃子未碰铃身,是以霍都丝毫没有察觉之下猝然被打中。

    李莫愁掩嘴笑而不止。小龙女走到霍都身边。这情景就如方才霍都被朱子柳点穴后一般模样。众江湖豪客七嘴八舌,皆言不可放了这小鞑子,否则他恩将仇报,反伤自身。

    小龙女抬头望向李莫愁,见她笑吟吟地望过来点点头,便也点点头,五指成爪,忽然抓向霍都肩膀,只听“喀喇”一声,霍都的的扇子落地,手臂也已软绵绵地垂了下来,竟是被她卸了胳膊。霍都额上泛起一层冷汗,好在十分硬气,竟然没有叫出声来。

    见者无不静默,没料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下手如此狠辣。

    小龙女对周遭议论浑然不觉,缓缓走过去,朝霍都肋下一拍,解了他的穴,一把将他推了回去。

    他痛得额上不停冒汗,牙根都要咬出血来了,达尔巴跑过来抱住他,旁边立刻有几个蒙古武士走过来,替他将胳膊接上,达尔巴大喝一声,举着金刚杵当头砸下。

    小龙女正要闪开,忽地面前飘过一道人影,达尔巴手中金杵一歪,砸到了自己脚边。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他忽地往后仰倒,使出一招“铁板桥”,瞬息之间,李莫愁的袖子擦着他的腰掠过,又一脚踩在杵柄上,使得那金杵又往下陷了几分。

    她往后退了一步,笑吟吟地望着达尔巴,道:“你师弟不道歉也就罢了,怎地你这师兄也不讲道理?”

    达尔巴不懂汉语,旁边立刻有个蒙古武士附在他耳边低语,将她方才说的话转述给达尔巴听。

    黄蓉却拉着郭靖的手道:“靖哥哥,方才你也瞧见了?”

    郭靖缓缓点头,道:“九阳神爪。”

    古墓派传人都是女子,祖师林朝英所创武功大多婀娜多姿,聊以遣怀,但求制敌,少求伤人,这等拆骨解腕的招数更是没有的,乃是小龙女从石壁上学来的九阴真经里的武功。当年梅超风只得九阴真经下半部,下半部中记载了九阴真经里的种种精妙外功,但若没有上半部的内功辅佐而化解戾气,则极容易走火入魔,走入只求伤人性命的邪道。梅超风正是不得修炼之法,才夺人头骨练习,生生将“九阳神爪”炼成了“九阴白骨爪”。

    小龙女练的却是重阳真人亲自刻在石壁上的正统货,威力奇大却不见戾气,倒叫在场唯一练过九阴真经的两个人认了出来。

    黄蓉道:“这小小姑娘,怎么会使那九阳神爪?”

    郭靖道:“古墓祖师林朝英,与重阳真人关系匪浅,两人或许一道交流武功也未可知。”

    黄蓉摇摇头,道:“我爹爹说,重阳真人到死也不曾看过那本经书。”

    正在此时,两人同见李莫愁空手按住达尔巴头顶,从他肩头掠过,又不约而同地轻呼一声。

    “这、这也是真经中的功夫,怎地、怎地这二人都会?”

    第 48 章

    达尔巴立刻转身,将金杵□□,警戒地看着李莫愁,单手合十,微微欠身,大声说了两句话。

    因他话里似有“达尔巴”这样的音,李莫愁便猜他是自报家门,正式发出挑战。她也略略拱手,道:“我叫李耽,你出招罢。”

    达尔巴点点头,金杵拦腰挥击。杵身未到,劲风已至。

    她往常总穿一身道袍,挂在身上晃晃悠悠地,也瞧不出她身材肥瘦到底如何,如今腰带束腰,方才显出纤腰不堪一握。这金杵刚才差点打中小龙女,她心中对那力道犹有余悸,虽知李莫愁定然不会被击中,可瞧她腰身纤细,仍不免觉得她会被风吹折。

    霍都的臂骨给人推回原位,终于不痛了,他站起身来,缓缓道:“黄帮主,我们方才已说明白了,三局两胜,怎地你们打完两局,还不肯认输?这小丫头来搅局,你为何不管?”

    他这番话一讲出来,倒显得是武林群豪理亏,见厅上无人敢应,不禁得意洋洋起来,手指着小龙女,倒显得是她不是了。

    己方理亏,黄蓉本想糊弄过去,此番给人问出来,倒显得十分不硬气。杨过瞧瞧黄蓉,又瞧瞧郭靖,心中只道为何此时竟无一人肯替一个小姑娘说一句公道话,想起自己受赵志敬污蔑,连尹志平也不肯多为他说一句,感怀身世,顿时激起满腔愤懑。

    他和孙婆婆在山中逃亡之时,稍稍体会了几日温情,婆婆便死于他人之手,临死前曾说过“你龙姑姑在古墓之中孤苦无依”,他蓦地想起这句话来,更觉与她同病相怜,都是天下孤苦伶仃之人,登时热血上头,大声道:“小番王我问你,武林盟主是能者居之是不是?”

    霍都见又有一个小孩子来搅局,随手摆了摆,道:“哪来的小孩,找你爹娘去。”

    杨过哈哈大笑,道:“你想做武林盟主,却连我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卒子的话都答不上来,你若是不能,还是别居了。”

    霍都冷笑道:“好啊,这位小英雄有何见教?”

    杨过道:“你瞧啊,你这个架打得不清不楚,我们掌门觉得你们和尚帮半点做盟主的本事也没有,这才下手教训你。我问你,我们是武林人士不是?我们不服那大和尚做盟主,是不是能出来挑战?你们若是输了,是不是该乖乖让贤?”

    众人皆不知他与这少女都是什么来头,可不论如何,这几个人看着都是汉人,一个汉人来做盟主,总好过什么蒙古国师来发号施令,群豪不惧多生枝节,纷纷道:“除非你们蒙古人再胜得两场。”“这位小哥说得甚是。”“中原高手甚多,你们侥幸占了两场便宜,有甚希罕?”

    霍都问道:“你们掌门是什么人?”

    杨过嘻嘻一笑,指着小龙女道:“这便是咱们掌门,你指着咱们掌门做什么?快将你的臭手拿开。”

    小龙女拙于口舌,本答不上霍都的质问,杨过上来解围她自是心存感谢,但仍十分疑惑。她一双美目看着杨过,只见他口不出声,嘴唇微动,做出的口型乃是“孙婆婆”三个字,立刻明白过来这个小少年就是曾告知孙婆婆死讯的杨过。她微微颔首,算是谢他相助。杨过笑着摆摆手,又回头望着霍都。

    霍都看了看小龙女,正撞见见她冷冷看过来。他低头见小龙女五指微张,登时想起方才拉脱他手臂的一幕来,遂恨恨将手放下。

    杨过笑道:“小番王,算教你一个乖,咱们掌门刚刚教训了你,现在命师伯教训你师哥,瞧来正合适,你乖乖看着师兄挨揍便是。”

    霍都喝道:“慢着!你们什么什么派,来争这盟主,原也在理,只是天下英雄何止千万,比了一场又是一场,却比到何年何月方了?黄帮主,想来贵方也是明事理的,可不能做这等人多欺人少之事吧?”

    杨过这一番搅局,已使场面大有不同,黄蓉笑道:“谁料你们险些伤了别派掌门,辱及掌门,此事非同小可,我丐帮可有些难插手了。不若等你们了结此事,咱们再慢慢说清楚胜负。”

    黄蓉此话说得狡猾无比,既不承认小龙女李莫愁等人是他们所出之人,也不承认方才点苍渔隐对达尔巴是输了,霍都没料到中原人讲话还有这许多门道,只知己方占理,待会儿定说得黄蓉哑口无言,不能抵赖。

    霍都觉得自己方才败给小龙女,只是败于轻敌,并非本事不济。再者一派掌门,大多数是武功最强之人,他师兄达尔巴若论本事则强他一些,两下相较,达尔巴理应获胜才是。达尔巴获胜之后,自然是由金轮法王对战这小小孩童,只怕是一根手指头就胜了。

    他见杨过挺身而出,自然而然也将他算作一伙。又见达尔巴手中金杵闪动,总是差毫厘便打在李莫愁身上,却不见对方还手,是以心中更有胜算,算是默认了黄蓉的处理,抄手退在一旁。

    小龙女倚着柱子,一双美目只望着场中李莫愁翻飞的身影。

    只见李莫愁忽地绕到达尔巴身后,大袖一挥,击向他后脑勺,达尔巴没像李莫愁预料一般跟着转过来,反倒是以杵刺出,粗大的金杵捣向她腰间。

    小龙女已挺直了腰身,脊背离开了柱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莫愁。

    李莫愁往旁边轻轻一摆,旋身躲过这一捣,大袖卷住杵头,趁那刺击之力余势未尽,借力打力,袖子已将那力道尽数借了过来。达尔巴双手巨震,却硬生生压下杵身。

    这等至柔之力他根本无法抗拒,只得放开杵身,那黄金降魔杵刺入一块青砖,将那青砖砸得粉碎,李莫愁松开袖子,转身挥袖。袖子里劲风鼓荡,软软的袖子竟束如枪头,朝着达尔巴小腹戳过去。达尔巴大惊急忙跃起,向前空翻,倒着抓住杵柄,借着挺身翻起的力道大喝一声,又把金杵拔了出来。

    李莫愁这一招“太公钓鱼”,取自“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典故,本意是借敌之力巧夺兵刃,只要拂尘能卷住对方兵刃,便能得手,岂料这古怪番邦兵器竟然别有用法,虽使得他撒手,却并未能成功夺走他的兵刃来。她当下赞了一声“好”,抽空向达尔巴竖了一下大拇指。

    达尔巴却严阵以待,从攻击转入防守。

    第 49 章

    刚才霍都与金轮法王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金轮法王不停提醒霍都防守,霍都却说“她的招式里半点内力也无,我硬吃的得。”金轮法王道“胡闹!快快躲开!”霍都方才躲闪。他后来又说了几次铃铛上毫无内力,甚至挨了几下也说不痛不痒。如此这般直至最后,他不躲不闪,才着了那小姑娘的道。

    霍都与他不同,是内功行家,他都感觉不到对方武器上有内力,说不定那娇怯怯的少女使的不是武功而是妖法,只有金轮法王那等开了天眼的大法王才能瞧出端倪。她二人既然是一伙的,这青年想来也是个会使妖法的。他一直快速猛攻,好让她没有喘息的机会,结果连对方的衣角也碰不到,使他本就怯了。方才她用袖子拂走了自己的武器,达尔巴更加确定她就是使了妖法。

    杨过数次与她交手,早已瞧出她袖子上的武功正是拂尘的招式。李莫愁欲杀陆无双,他万不想李莫愁今日脱险,可方才见小龙女与李莫愁亲昵,心中又明白李莫愁今日若是死在此处,孙婆婆遗嘱绝难完成,脸上犹疑之色溢于言表。

    殊不知方才那一下,李莫愁的袖子也暗中松脱,她扭头便见肩上的线头崩开,心知不能再把袖子当做拂尘来用,一时之间拂尘的功夫用不出手,她自己的成名杀招也用不出来,只得使出多年不曾一用的古墓诸般拳法掌法,仗着高绝的轻功在方寸之间腾挪回转,抓打勾拿。

    可惜古墓派传下的掌法拳法多是林朝英幽居古墓时所作,意在遣怀,伤人倒是其次,两人的争斗陷入僵局。霍都见李莫愁与达尔巴一时间打成平手,更坚定了之前的推断,只微微冷笑,注视场中。

    最放心不下的却是小龙女。她全部注意力都在李莫愁身上,李莫愁的“武器”损坏,她也瞧得清清楚楚。趁着一个李莫愁扭头的机会,她褪下手上的金丝手套,朝着李莫愁掷过去。

    李莫愁接了手套,两手一拍,便将手套带在手上。

    这一双小小手套旁人不觉有异,重阳宫四人却是惨然色变。李莫愁与小龙女二人夜闯重阳宫,小龙女正是带着这么一双手套,拗断了郝大通的长剑,险些逼得他自杀,此情此境郝大通又看到这双手套,不禁后退了半步。

    古墓弟子学完“天罗地网势”之后,接着便要学“美女拳法”,天罗地网势练眼力手力与轻功,接着便在这美女拳法中体现出来。这套拳法处处是虚招,但常人使虚招之时往往已带回劲,不若使实招时那般一往无前,美女拳法则不同,将古墓派空灵飘渺、虚实难测的要诣发挥得淋漓尽致,可要有这等效果,非得内力收放自如才行。

    此拳名曰“美女”,每一招都模拟一位古代美女,女子的姿态心神本就变化既多且速,而历代有名女子性格各有不凡之处,颦笑之际、愁喜之分,自更难知难度。将千百年来美女变幻莫测的心情神态化入武术之中,再加上女神端丽之姿,女仙缥缈之形,凡夫俗子,如何能解?李莫愁既带了刀枪不入的金丝手套,当下连使“红线盗盒”、“木兰弯弓”、“班姬赋诗”、“嫦娥窃药”等招式夺达尔巴的金杵,达尔巴甚为惊骇,双手握柄撤杵,却料不到李莫愁用的是虚招,待他用力相夺之时手上内力已回,倏尔使一招“绿珠坠楼”勾他足踝。达尔巴上身后仰,脚下正虚,被李莫愁勾倒,自己仰天摔倒,幸而他密宗里对体术修炼极为严格,他才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又使出一个铁板桥来,金杵插地,空翻向后。

    杨过看得目眩神迷,没曾想过在一旁看李莫愁动手能观如此风姿。又想起她那“三无三不手”若在此时使将出来,至少能打中这藏僧两三处软档,转念想起陆无双曾说过这是李莫愁自创的成名绝技,定然有许多吃过她亏的人识得,是以不能用在这里,又不禁替她惋惜。

    他曾仔细想过李莫愁当时所用的武功,只觉得穷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也是打不过,见之只能挡得一时,求个逃跑的机会。现如今见她手中招式到现在都没有重复过,不由得面如死灰,心道她这一招一式若是冲我使出来,我哪里还有半分胜算?

    殊不知林朝英幽居古墓,满心想的便是王重阳,只有争斗之心,没有伤敌之意,这些招式虽然繁复精妙,杀伤力却有限,不若李莫愁自己自创的姿势狠辣有效。

    她自己当然也明白,手中没有武器时,最有杀伤力的招式便是那赤炼神掌,是以招式一变,从那无比花巧的美女拳法变作了狠辣的赤炼神掌。

    赤炼神掌以飘渺狠毒闻名,在场活人多数连她如何出招都没见过,孙不二等人虽与她数度交手,但也只见识过拂尘功夫,毒掌却是因在此山中,不知全貌如何。是以她为求取胜,冒险使出。

    她因手上带了金丝手套,故而那毒无法使出,只用神掌之中的的“打”与“带”,凭借极高的轻功,专挑达尔巴周身软肋下掌。

    达尔巴虎吼连连,一时狼狈不堪,幸而自幼练习密宗体术,身躯关节极为灵活,李莫愁每突破他金杵打向胸口肋下之时,他都能用手硬挡,一条左手生生吃下李莫愁摧筋碎骨的几次攻击,竟然也像没事一样。

    李莫愁久攻之下,只是给达尔巴的胳膊上添了几条红红的印子,却同时还怕人看破招式来路,心中怒意更盛,蓦地脚下一错,看准达尔巴挥杵瞬间,在他腕上一按,两股大力同作用在一条沉甸甸的金刚杵上,险些使它脱手飞出,达尔巴紧紧握住,五指捏得发白,却仍感觉抓将不住。

    李莫愁见他空门大开,猛地双掌齐出,使出那“三无三不手”中的“无所不为”,猛在他小腹之上连打七掌。

    达尔巴面色紫红,周身肌肉虬结暴涨,大喝一声,硬接了她这七掌,拼着腹中气血翻涌,双手握杵用力当头砸下。

    李莫愁蓦地往斜后方一荡,外袍被劲风吹起,紧紧贴在身上。

    第 50 章

    猛听金轮法王厉声呼喝,达尔巴应了一声,咬紧牙关,双手握柄,挥舞起来,他单手舞杵,已是神力惊人,此时双手用劲,连腰力也同时使上了,金刚杵上所发呼呼风声更加响了一倍。他横扫八次,直击八次,带起的劲风似乎连场外的红烛都快要吹灭,李莫愁见之一筹莫展,不敢迎其锋芒,只得凭借轻功在一片金色的幕帘中腾挪,以期望他内伤发作,自己停下来。

    不料达尔巴神力惊人,这直击横扫反反复复使用出来,似乎无穷无尽,亦不见方才的内伤对他有多少的影响。李莫愁再想反击,已然失了先机,冒险挥袖欲借其力,不料算少了杵风,虽将那金杵带偏少许,寻得一个空隙,突入达尔巴中盘,再要给他一掌。却正逢达尔巴挥杵迎击而一掌击在他手臂上,并未打中胸口。

    她的袖子却因金杵挥击速度太快,撕裂了小半,再也不能当做拂尘来用了。

    她急急后退,达尔巴却打得狂性忽起,连妖法可怕也忘了。李莫愁见他前方虽破绽极大,可是金杵挥舞,破绽便不成破绽,她凝神观察,欲寻找机会转到他后方去,此人一往无前,来势凌厉,转身便一定不会太灵活。

    李莫愁既然想到主意,忽地从他头顶掠过,反手击他后脑。达尔巴不退不转,猛地仰头使一“铁板桥”,金杵直刺过来,她险险闪过,达尔巴却又使一大回环,杵身横扫过来,带起一片金灿灿的光幕,直晃人眼睛。李莫愁只得再度跃起,平平从他身上掠过,躲开这一道锋芒。

    郭靖喃喃道:“这也是真经的功夫,只可惜像是未曾练熟……说不定重阳真人曾将经书交给那位姓林的前辈保管,故而流传了下来……”

    黄蓉正思索对策,闻言随口道:“不论如何,总是正正经经真经上的功夫,不似梅超风那般歪门邪道……”

    “眼见这位姓李的英雄就要落败,下一场金轮法王亲自出阵,便由我来与他打么?”

    黄蓉正想此事,这不明来历的女子若不赢这一局,金轮法王势必出战,杨过方才搅合进去,若是霍都巧言狡辩叫他一个小孩儿下去比试,那这一架也不用再打,认输便是。

    可达尔巴一身铜皮铁骨,殊不易对付,眼见他连中七掌,竟能越战越勇,又有什么法子能赢过他呢?

    “若她二人真习得了真经的功夫,哪会胜不了呢?”黄蓉口中嘀咕,眼睛从众蒙古武士脸上扫过,却见一个大胡子汉人混在其中。她不由得留心多看了一眼,竟发现这是丐帮叛徒彭长老,当下大呼道:“李少侠,移魂大法!”

    移魂大法系九阴真经中的武功,当年丐帮君山大会之时,黄蓉曾以此法克制彭长老的“慑心术”,在这里陡然间见到此人,黄蓉立刻想起此法,但盼这两人学的是正宗九阴真经,能用移魂大法克敌制胜。

    李莫愁听见“移魂大法”四个字,不禁向着小龙女那边望去,陡然间对上她澄澄澈澈一双眼睛,心里一荡,面上立刻红了起来。她自然是会那移魂大法,还是因为被小龙女用此法“暗算”过之后,为免以后吃亏才认真研习了一阵子的。

    “移魂大法”系以心灵之力克敌制胜,施术者须得凝神归一,摈却一切杂念。李莫愁按石室中真经所载法门,摒虑绝思,由“制心止”而至“体真止”,双眼直直盯着达尔巴。

    达尔巴只觉有异,提起金杵扫将过去,但见李莫愁柳腰轻摆,晃过他雷霆扫击,抬眼朝他笑盈盈一望。

    林朝英这一套美女拳法,每一招都模拟了历史上一个有名的美人,美人一颦一笑,自有风致。李莫愁本就长着一对秋水剪瞳,达尔巴既然已注意到她的眼睛,渐渐便受这移魂大法影响,为她的心情所感染。

    李莫愁方才闪避金杵横扫的那一招唤作“蛮腰纤纤”。唐人白居易有诗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说的正是他家中豢养的两名歌姬舞姬,其中小蛮楚腰纤细,柔若无骨,似杨柳随风轻摆而不着一力。此招模仿小蛮舞姿,婀娜绮丽。达尔巴被她含笑微弯的眼神一望,呆了一呆,手中金杵直击,速度却慢了下来。

    李莫愁侧头避过,五指扫过自己的头发,软软挥出,又是转头一笑,乃是一招“丽华梳妆”,张丽华是陈后主宠妃,发尾及地,光可鉴人,初见陈后主时不过十岁,便使其一见钟情,至陈灭于隋的二十年间宠幸不断,其媚可知。

    李莫愁一笑,达尔巴深受魅惑,也跟着咧嘴一笑。只不过李莫愁笑起来甜美动人,达尔巴一个丑怪的枯僧作态一笑,却使观者无不毛骨悚然。

    移魂大法本是个无甚用处的招式,纯系心灵之力的感应,倘若对方心神凝定,此法往往无效。要是对方内力更高,则反激过来,施术者反受其制。李莫愁在墓中研习武功时,便觉想不出有什么情况能用上此招而没用心去学,反倒是小龙女一派天真,别辟蹊径,用在床笫之间。

    狭路相逢时强者凭武功拳脚就能取胜,弱者内功既弱,更不敢贸贸然使出,幸而达尔巴悟性不高,几乎只练外功,又正杀得兴起,脑中空空无物,毫无防备,才叫李莫愁一举制住。

    李莫愁瞧得有趣,侧腰回转,双掌连拍,不住后退,是一招“红玉击鼓”,此招颇似舞姿,耸肩压腕,便似一人以掌击鼓,化的是梁红玉击鼓退金兵的典故。达尔巴自是不知其中含义,只是也跟着耸肩压腕,作此媚态。

    她抬头朝小龙女得意一笑,那表情小龙女早也瞧得熟了,回回李莫愁要送她东西,便是如此一笑,道一句“师姐给你瞧个好玩的”,就能从身上变出点有趣的小玩意儿,或是一根发簪,或是一条手帕,或是一个戏法。她对这些东西虽不上心,但常常盼着李莫愁如此,她便能趁机瞧瞧李莫愁这爽心的笑容。

    是以小龙女也报以一笑,算是接过李莫愁的“礼物”。

    第 51 章

    李莫愁施展开美女拳法,或蹙眉捧心,或步步生莲,达尔巴也有样学样,或东施效颦,或宛若游蛇,直将旁人看得又是惊骇,又是好笑。

    金轮法王早觉有异,连连呼喝,达尔巴竟恍若不觉,仍是跟着李莫愁起舞。她便觉时机已到,突使一招“曹令割鼻”,挥手在自己脸上斜削一掌,左掌削过,右掌又削,连绵不断。曹令是东汉时曹文叔之妻,曹文叔死后曹令回到自己家,其父劝其改嫁,曹令不允,乃自割其鼻以誓决不再嫁。此招本用来格挡一切朝面部的攻击,李莫愁稍稍一改,向后撤了寸许,这掌便打在自己脸上,她下手看似极重,实则落在自己脸上便无多少力道,达尔巴完全学她的样子,掌縁重重砍在自己面颊上。他神力惊人,每一掌都得百余斤力道,打得十下八下后,已像是烂醉如泥一般,摇摇晃晃便要跌倒。李莫愁恐他还有后招,抢上一步,一掌推出。

    霍都大惊失色,抢上一步,拦在李莫愁与达尔巴之间,抬手打她胸口,意在逼她不得不回防自救,他哪里知道方才便是因为他对李莫愁胸口出掌,才惹得她现了杀机。

    忽地白影闪动,只一眨眼的功夫,他面前就已非是李莫愁,而换成了那心狠手辣的稚□□子。未见她脸上有何别的神色,只见她双手皆抬,一手迫得霍都护住前胸,另一手手腕反击在他臂弯下一点,打得他手臂一时僵直,随后翻手一掌,印在他肩头。

    这一击并不如何使力,霍都既然护住达尔巴,便顺势后退卸去劲力,忽地肩上一麻,他伸手去抓,不抓倒好,一抓之下,更是麻痒疼痛,几乎难以忍受。

    李莫愁见达尔巴倒地,伸手擦擦额头,倒将额上黑灰擦去一些,露出明亮白皙的皮肤。她浑然未觉,走到小龙女身旁,小龙女便细心替她擦拭。

    刚才那一掌,正是“赤炼神掌”,虽则那一掌并未打在霍都胸前,可是那飘渺无影、破敌中盘的意思已到,倘使拍在肩头那一掌含赤练蛇毒,就像了□□分。李莫愁忍不住夸赞道:“这是你方才偷学的?”

    小龙女道:“方才正适合用此招,我便用了。”

    “不错不错,懂得应变,可见十分聪明,不愧是我古墓掌门。”小龙女从未练过毒功,竟想得到以玉蜂针代替掌毒,连李莫愁自己都未曾想过,不由得一时称奇,心中痒痒地,恨不得立刻将小龙女拉回终南山,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瞧她练自己这赤炼神掌。这么一来,她又觉得旁人分外碍事。

    甚少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的小动作,群雄只顾齐声欢呼,叫道:“我们又胜了第二场!”“武林盟主是大宋高手!”“蒙古鞑子快快滚出去罢,别来中原现世啦!”两名蒙古武士在纷乱中抢出,将达尔巴抬了回去。

    金轮法王极是得意这两名弟子,可两人均不明不白地败于敌手,他已沉不住气,开口沉声问道:“你等何门何派?报上姓名!”

    小龙女抬眼看着他,并不言语,李莫愁悄然挡在她身前,笑道:“大和尚,此乃我古墓派掌门,也是武林盟主,还不快来拜见?”

    金轮法王见小龙女妩媚娇怯,年纪比李莫愁小得多,刚才出手时也并非有甚惊人艺业,只是霍都兵不厌诈才给她点中穴道。一派掌门该当武功最强者居之,他不信小龙女是掌门,只是朝李莫愁竖了下大拇指,道:“少年,你武功很好。她不配做武林盟主。”

    李莫愁道:“哦?三局两胜,我且问你,你们是不是已经输了两局了?”

    金轮法王不答,径自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轮,叮叮当当其响不绝,那金轮上刻有密宗真言,内藏九个金球,每晃一下,小球便相互激荡发声。

    他那轮子指着李莫愁道:“你若能接我金轮十招,我就认你当这个盟主。”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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