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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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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魑鬼 作者:樊落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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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魑鬼

    作者:樊落

    特别正经的文案:

    人死成鬼,鬼死为魑,寄身在树上的魑鬼沉睡百年,却被误闯入地界的人类吵醒,还在不知觉中饮了他的血,热烈悍勇、同时又充满了杀气的气息,矛盾的感觉让魑鬼突然对了这个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反正总睡觉也太烦闷,不如随他一起去红尘走一遭……

    曾为特警队的一员,高级督察徐离晏身手和枪法都绝对的一流,更兼嫉恶如仇,所以对于这个假冒失忆的黑道分子,他当然要随心所欲地压榨欺凌。

    可是,怎么感觉这家伙不是失忆,而是根本就像换了另外一个人?如果这份心意是真的,他倒是可以考虑接受对方啦,但这个人似乎除了黑道身分外,还有更深的秘密,他不在乎警匪恋,但绝对没想过要上演人鬼情未了,因为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怕鬼啊!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离晏、傅喻昭 ┃ 配角:徐离晟、郑仲成 ┃ 其它:

    第一章

    傍晚,郊外,一间不太大的旧货仓里。

    龙帮老大金豹坐在临时摆的座椅上,身后立了十几名手下,对付一个只身来交易的人,原本不需要这种大阵仗,不过对方是青虎帮介绍来的,这次又带了不少好货,所以他难得的亲自出面。

    外面传来停车声,很快,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淡灰色笔挺西装,随意梳拢的发型,透出他的清爽干练,剑眉下是对细致的丹凤眼眸,生在男子脸上,却丝毫不觉得违和,反而给过于英气的脸颊轮廓增添了几分雅致,颀长身躯在门口立住,眼眸往货仓里扫过,然后迈步进来,走到金豹面前,将手中的黑皮箱横放到桌上。

    “你要的货,清点一下。”

    带着使动语气的磁性嗓音,不过音质中的慵懒气息降低了那份强硬,仿佛才刚刚从梦中睡醒,完全没有正处于强敌伺伏的认知。

    金豹眼睛一亮,没想到青虎帮居然找到了这等人物,嘴巴立刻笑裂开,决定临时改掉最初的决定。

    看着男子修长的手指弹开皮箱的锁扣,箱盖打开,露出满满放在里面的□□包,然后手一转,将箱子转到自己面前,动作干脆利落,还带着那么份优雅。

    金豹欠了个身,拿起其中一包,打开,挑起小拇指沾了点放进嘴里,眼里顿时露出满意的笑。

    味道够纯,真难得在这个警戒严密的时期,有人能弄到这么正点的毒品,看来这个人有点门路。

    手一挥,手下上前将箱子合上,收起来,另一个将预先准备好的钞票箱放到男子面前,男子打开,扫了一眼,随即精巧的眉峰皱起,抬头盯住金豹。

    “钱不够。”

    金豹用挑过毒品的小拇指挖了挖鼻孔,满不在乎地说:“我给的一向就是这个价。”

    “你想黑吃!”

    男子面露怒容,拍桌站起,但随即就被围上来的喽啰围住,几柄锃亮的枪管同时指向他。

    “黑吃又怎样?小子你是头一天出来混的吗?没听说老子是靠什么起家的?”金豹站起来,洋洋得意地踱到男子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既然这个价你嫌少,那就别要了,反正死人不需要花钱。”

    眼神扫过,手下立刻拿走了桌上那箱现钞,男子想反抗,但枪管又向他逼近几分,限制住他的行动。

    “不过,我看你的长相,贩毒对你来说实在太大材小用了,男公关比较适合你,跟了我怎么样?放心,豹爷不会亏待你。”

    凑近了,金豹嗅到男子身上一股好闻的体香,花花心思动开了,人货双吃,今后既不担心货少了来源,又可以坐享美人福,比直接干掉人合算多了。

    料定男子不敢反抗,金豹拍他肩膀的手放肆地向下摸,男子厌恶地皱起眉,淡淡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清亮优雅的男中音,即使发怒,依旧令人心动,金豹完全没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手抚上他的腰围,嘻嘻笑:“你叫什么?小公关。”

    男子眼眸扫过他,突然微微一笑,重申:“把爪子拿开!”

    “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再考虑……”

    话音未落,突觉眼前风响,手腕一紧,已被男子反扣住拧开,一柄轻巧的□□从男子左袖口落下,金豹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爆响,剧痛从裆下传来,他惨叫着双手捂着胯部倒在了地上。

    男子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左手抬起,弹无虚发,顿时,仓库里枪声大作,混乱激战中一连串的痛苦叫喊响起,随即仓库大门被踢开,早已埋伏下的刑警们冲进来,将歹徒们包围。

    “马上弃械投降!”为首的领队警员很气势地喊道。

    金豹正很没形象地捂着要害部位满地打滚,帮众很快失去了斗志,不过其中一个小头目不甘心束手待毙,突然抬枪向男子胸前猛扫,领队警员见状大叫:“徐sir小心!”

    子弹击中了男子胸口,却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身子晃了一下,一直微笑从容的表情不见了,枪口一转,射伤那歹徒的手腕,又大踏步过去,无视他的惨呼,冲他胸膛狠击几拳。

    “我大哥刚给我买的西装,你敢给我爆掉!”

    “救命啊!”歹徒被一连串的拳脚揍得七荤八素,连声惨叫:“赔你,我赔你一件新西装……”

    男子这才满意收手,收了枪,把那倒楣歹徒踹给身旁的警员,凤目斜挑,对领队说:“阿飞,你来晚了。”

    被微笑扫射,阿飞顿时脊背冒虚汗,赔笑:“郑sir让我们别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到歹徒货款两清后再动手。”

    “你们不如等我死了再动手。”

    “怎么可能?谁都知道徐sir你枪法有多棒,一个小小的龙帮哪是你的对手?这次打压了刀祭社在当地的势力,说不定你很快就能晋级了。”

    阿飞嬉皮笑脸地戴高帽,换来的却是冷笑,男子淡淡说:“晋不晋级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再敢在休息日把我抓来出任务,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阿飞的嘴巴一下子瘪了起来,杀了他也不敢把这祖宗抓来出任务,这不都是因为原本安排接头的刑警在执行其他任务时受了伤,事急从权嘛。眼神扫过那个痛得动弹不得,乖乖被警察制服的龙帮老大,他啧啧嘴:“徐sir,你真够狠的,把人家的子孙根都弄断了。”

    “你们再来晚些,说不定他的命也断了。”男子根本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他都警告过两次了,谁让金豹不听?

    “王八蛋,老子不会放过你……”金豹被警员压住,痛得快晕过去了,不过听了男子的话,立刻又声嘶力竭地骂起来。

    男子刚踏出的脚步停下来,转过头,看着这个将成为阶下囚的家伙,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我是高级督察徐离晏,如果你在有生之年还能幸运离开牢房的话,尽管来找我。”

    走出仓库,徐离晏看看被爆了几个弹孔的西装,新装就这么报销了,看来自己跟今晚的相亲注定无缘,他笑了,将外套脱下,扔进了路旁的垃圾箱里。

    防弹衣紧紧裹在精干的身躯上,夜幕下望去,就像件量身裁剪的背心。

    午夜,在酒吧泡了好几个小时的徐离晏回到家,毫无意外的,大哥徐离晟已经在家了,看到他,镜片后的眼里射出冷光,问:“你今晚怎么没去相亲?”

    “署里有紧急任务,我临时脱不开身。”徐离晏懒洋洋地说。能脱身他也绝不脱,跟个不认识的女人相亲,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徐离晟脸色更阴,俊秀脸盘上乌云密布,“你放人家鸽子,害得我说了一晚上的好话。”

    “相亲对象换成你,我看女方高兴还来不及呢,大名鼎鼎的外科主刀医生比我这个小警察可强多了。”

    别看徐离晟年纪轻轻,医术刀功却是国立医院最响亮的,长得又一表人才,这样的人是个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徐离晏相信女方巴不得相亲的那个是他大哥。

    “徐离晏!”被调侃,徐离晟很不悦,刀锋般的眼神在弟弟身上横扫:“你最好祈祷以后别碰到我手上,否则,我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刀功!”

    “你干吗这么生气?作为大哥的你都还没女朋友呢,我着的什么急?”徐离晏老神在在地笑。

    “你跟我不同。”

    “哪里不同?”

    对上徐离晏含笑的目光,徐离晟犹豫了一下没再说话,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弟弟的心思,自从三年前他被人甩了后,就一直这样吊儿郎当的生活,情人在教堂举行婚礼时,他却在枪林弹雨下出任务,打在他左胛骨的子弹是自己亲手拿出来的,伤口很快就复原了,但他不知道那刻在心里的伤何时才能愈合。

    “阿晏回来了,一身酒味,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我刚煮了宵夜,快过来吃,阿晟,你也一起来尝尝。”

    话声传来,兄弟俩对望一眼,都聪明地闭上了嘴巴,乖乖去餐厅享受家人煮的爱心宵夜。

    “阿昊还没回来,真不明白他这个心理辅导老师怎么比总统都忙,你们慢慢吃,我去学校看看。”两碗红豆糯米仁放到他们面前,做宵夜的人忧心忡忡地说。

    别误会,这位啰嗦的人不是徐离兄弟的父母,而是他们的叔叔,一个比他们年纪还要小,还是大学在校生,今年准备考研的徐离晨。

    徐离家共兄弟三人,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在大学做心理辅导老师的三弟徐离昊,他们的父母同是考古学者,常年不在家,兄弟三人是相互扶持着长大的,不过这个状态只维持到徐离晟上大学、他们同族的爷叔的小儿子搬来同住为止。

    爷叔跟他们爷爷的岁数本来就差了一辈,以致于这个比他们岁数还小的孩子成了他们的叔叔,不过岁数最小的孩子却最会照顾人,这一住就是十年,徐离晨平时除了学业外就是顾家,俨然一家之主,就连身为大哥,在外面以冷傲著称的徐离晟见了他,也得退让三分。

    “三弟这么大人了,你还担心他走丢吗?晚回来一定是去拍拖了。”对徐离晨的过虑症很无奈,徐离晏吃着香香的宵夜,随口说。

    “我跟阿昊一个学校,他拍拖我不可能不知道,你别不紧张,现在大学里也很乱啊,不行,我还是去看看吧。”

    徐离晨越想越担心,摘下围裙,换外衣出门,临走还不忘叮嘱他们,“吃完宵夜早点睡,不许开灯熬夜!”

    “他真得只有二十四岁吗?”徐离晟叹气。

    “有时间你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小叔叔可能是天山童姥,四十二岁也说不定。”

    徐离晏几口吃完宵夜,转身回房,徐离晟叫住他,“相亲的事……”

    “别再提了,大哥,你要是喜欢就把她娶过门吧,我不介意叫她大嫂。”

    没给徐离晟啰嗦的机会,徐离晏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揿亮灯,脱了沾了一身酒气的外衣,镜子里映出的是具结实的身躯,长年的体能锻炼,使徐离晏的身体精干柔韧,可惜肩胛上那道疤痕打破了完美的标志,疤痕不大,却是瑕疵,让完美不复存在。

    “其实,真的没事了……”

    徐离晏嘟囔道,简单冲洗了一下后,换好睡衣,飞身扑到铺上,累了一天,他只想好好休息,至于那段不开心,还是等有时间再拿出来慢慢回味吧。

    清晨,徐离晏来到刑事侦缉处一科、他的工作场所,一进去就嗅到了火药味道,他问身边一个小警察,“出了什么事?”

    “是郑sir在发脾气啦,因为昨晚的任务。”

    “任务不是完成得很好吗?”

    徐离晏刚说完,就听一阵怒骂声从警司办公室传来,接着是摔东西的声音,很快阿飞从里面窜了出来,看他灰头灰脑的模样,似乎被骂得不轻。

    看到徐离晏,阿飞就像见到了亲人,两眼泪汪汪拉住他说:“徐sir,你怎么现在才来?郑sir又火山爆发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在阿飞的认知中,郑sir的火气也只有徐sir才能镇得住,而且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徐sir搞出来的,他只是倒楣的成了炮灰而已。

    徐离晏敲敲办公室的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推开了房门。

    “out!”警司郑仲成大吼。

    徐离晏没在意,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下来,悠悠道:“你自从升了警司后,脾气愈来愈大了。”

    看到他,郑仲成表情有些悻悻,不过语气缓和下来:“听说你出任务受了惊,我以为你今天会休息。”

    噗通……

    在外面透过百叶窗看戏的警员们有志一同地栽倒,刚才阿飞被骂了一早上耶,怎么换到徐sir,郑sir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跳转,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都去做事!”一声大吼传来,警员们立刻仓惶作鸟兽散。

    看到郑仲成那气势,徐离晏嗤的一笑,“说吧,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发火?”

    “还不是因为你?”郑仲成瞪了他一眼,不过火气都在阿飞那里发完了,瞪眼没起到太大效果:“律政公署来投诉你,说因为你胡乱开枪,导致金豹下半生可能不举,这是滥用司法,侵犯人权。”

    “昨晚发生的事,今天律政公署就来投诉,他们的消息可真够快的。”

    “你别这么不上心,你今年已经被投诉过三次,那边盯上你了。”

    “就是被投诉多了,所以再多一次也没差啦。”徐离晏没在意,笑笑说:“不过有时我真怀疑,市民每年交那么多税养他们,是让他们保护坏人的权益吗?”

    “他们有他们的考量,现在网路通讯这么发达,万一你打伤金豹命根子的事爆出来,我们警察的形象怎么维持?”郑仲成看徐离晏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担忧:“别再那么任意妄为,你知不知道你临时出更,还乱开枪,让我很难跟上头交待,你还要升警级,这样闹法对你没好处。”

    “我临时出更?如果不是负责接头的警员出事,没人替补,我会放着假期不休去办案?我开枪前已经警告过金豹两次,而且没让他彻底断子绝孙,已经仁至义尽!”说到正题,徐离晏脸色沉下来,冷笑:“还有,我再重申一遍,我从来没想要升什么警级,上头有疑问,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我是为你好,我已经帮你压下几次,但如果……”

    “没那个必要,郑sir你前程远大,没必要为了个属下得罪人,如果你觉得我麻烦,可以申请把我调离其他部门,反正对我来说做什么都一样。”

    “我从未那样想过。”见徐离晏不快,郑仲成语气缓和下来,轻声道:“我只是给你作为朋友的一份忠告。”

    徐离晏剑眉一挑,嘴角浮出冷笑:“郑sir,我们不是朋友,从来都不是!”

    郑仲成身体一瞬间的绷紧,沉默让整个不大的空间变得压抑,徐离晏皱皱眉,正想找借口离开,却听他又说:“有份案子我想你去办比较好。”

    冷漠的公事公办的声音,恢复了郑仲成平时一贯的作风,将一份文件递给徐离晏,徐离晏接过来,首先看到的是文件上方贴的照片,照片里是个冷清英俊的男人,眼眸隐含煞气,微薄的嘴角上挑,高傲狂肆,带着女人们喜欢的微笑,但徐离晏看到的只是微笑背后的算计。

    再往下看,男人叫傅喻朝,是东南亚黑帮龙头刀祭社里的高层人物,半个月前刀祭社内讧,老大刀九在一次毒品交易中被捕获,跟他在一起的傅喻朝也一同被捕,事后他跟警方达成协议,答应做污点证人,条件是下半生的自由,所以,在开审之前,警方得保证他的安全。

    眼神扫过傅喻朝的背景资料,大家都说面由心生,不过这话对他完全不适合,这个英俊出众的男人从少年出道后就无恶不作,经营地下赌场、放高利贷、杀人、贩毒,在他手上的人命案有十几件,是个罪行累累的凶犯。

    “你要我去给一个黑帮分子当保镖?”看着资料,徐离晏淡淡问。

    “担任这个任务的还有二科的两名伙计,不过我觉得有你在会更保险些,保护场所的风景也很好,适合散心,期限是一个星期,你可以尽情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风光。”

    是不想他再给组里添麻烦吧?徐离晏没好气地想,不过看看这案子,倒挺对他的口味。

    刀祭社在东南亚势力强大,昨天缴获的龙帮也只是他的一个小分支而已,他曾跟过几个跟刀祭社有关的案子,但始终无法撼动到他的内部组织,看来这次为了拿掉刀九,警方是不遗余力,连这种罪行累累的重罪犯也给予特赦。

    不过,傅喻朝是什么人跟他没关系,他的任务只是负责对方的安全,保护场所在郊外远山的一幢别墅里,可以借机远离都市,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气息,而且别墅内部装潢似乎不错,就权当是借公差旅游吧。

    “如果你没异议,我马上安排。”郑仲成操着公事公办的古板声音说。

    “没。”徐离晏回答得很干脆。

    临出门时郑仲成又叫住他,“一切小心。”

    徐离晏没说话,只举手给他做了个握拳的动作,那是以前出任务时他一定会做的手势,郑仲成心神一晃,记忆似乎在瞬间被拉回许多年前,他们同在特警队并肩作战的情景。

    这么多年,他一点都没变,优雅从容,不疾不徐的举止,那份与生俱来的自信,还有下手时毫不留情的狠厉,是徐离晏印在他心头中最深刻的印象。

    也许,从头至尾变的是自己。

    看到桌上摆的那张和妻子的合影,郑仲成心情突然烦燥起来,啪的一声,镜框被反扣在了桌面上。

    押解那天并不是个好日子,暴雨连绵,天阴得像拉了层黑帷幕,负责开车的是刑事二科的霍宽,还有一个绰号肥仔的警员,在将傅喻朝押进车里时,徐离晏突然感觉腰部被狠捏了一把,他凤目微眯,冷冷盯住这个站在自己面前,面露邪笑的男人。

    傅喻朝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而且本人比照片上的更出色,但那份邪佞倨傲让徐离晏无端的反感,男人紧盯住他,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是阶下囚的自觉。

    “原来条子里也有这么出色的人物,你是我喜欢的型,叫什么?”

    温柔略带磁性的嗓音,连声音都那么完美,可惜徐离晏没欣赏,给他的回答是突如其来的一拳,顶在他肋骨上,将他击进车里,紧接着也上了车,淡淡道:“在知道我名字之前先记住自己的身分!”

    傅喻朝被击得弯下腰,不过仍抽着气笑对他,“爆烈型的,更对我的口味,我们不如好好沟通一下吧,反正还要相处很久呢。”

    真是个变态!无视对方那□□裸的调情眼神,徐离晏吩咐霍宽开车。

    车在暴雨中飞快行驶,很快便出了郊区,进入远山山界,山道有些泥泞,雨刷在暴雨下不断重复着机械单调的动作,车里很沉闷,霍宽和肥仔都是供职多年的老警员,大家都知道押送途中是最危险的,要彻底摧毁刀祭社,作为污点证人的傅喻朝很重要,为了灭口,刀祭社很可能孤注一掷。

    警方封锁了所有有关傅喻朝的消息,但没人敢大意,车里的低气压证明了大家共同的想法,反而是作为保护对象的傅喻朝表现得最轻松。

    “住所还有多久才到?条件会不会比牢狱好些?”他转头问左侧的徐离晏。

    话被直接无视了,徐离晏放在口袋里的手紧握住枪柄,从出发时他就有种感觉,好像随时有事会发生,让他无法松懈精神。

    “对你来说,条件再好也是牢狱。”坐在傅喻朝右侧的肥仔冷冷道。

    “没关系,我对住处也不那么在意。”傅喻朝嘴角勾起一个邪邪的笑,靠近徐离晏耳侧,低声道:“只要床够大就好。”

    徐离晏这次下手没容情,手肘狠狠拐在傅喻昭肋下,傅喻昭吃痛,调笑神色冷下来,哼道:“你要小心,弄伤了我这个污点证人,到时什么都别想得到!”

    “随你。”徐离晏淡淡说。

    做警察这么多年,这种要挟对他来说早是小儿科了,污点证人要是敢临时反口,那就两面不是人,到时看死的最难看的那个是谁。

    外面风雨更大,乌云压得很低,导致霍宽不得不将前照灯的光芒调向上方,反正这种天气,没人会跑山道,整座山里除了他们,就只有望不到尽头的丛林木石。

    “奇怪,开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到?”又拐过一道弯,放眼看到的仍是蜿蜒山道,霍宽瞅瞅车上的gps,自言自语。

    傅喻朝眼里精光闪过,吃吃笑:“也许碰到了鬼打墙?”

    “闭嘴!”徐离晏反射性地吼道。

    傅喻朝一点不在意被吼,笑嘻嘻问:“怎么?你怕鬼啊?”

    徐离晏不答,心中的不安却愈来愈强烈,一半是傅喻朝的鬼神之说,另一半则是作为刑警的直觉,黑暗在向他们笼罩,在这荒山野林里,他们无处遁形……

    “吱……”

    车辆突然发出怪异刺耳的响声,急速向道路中间滑去,霍宽急忙握紧方向盘调整失控,肥仔大叫:“出了什么事?”

    “轮胎爆了。”徐离晏沉声说。

    直感没骗人,意外状况终于发生了,听声音应该是有人在路上预先放了某种尖锐物,导致车胎爆掉,接下来该有场硬仗要打,他神色不变,枪已迅速掏了出来。

    剧烈响声传来,一侧车窗被击得粉碎,霍宽只能紧踩刹车,暴雨中只见前方灯光晃过,一辆黑色轿车向他们飞快冲过来,紧接着枪声四起。

    徐离晏推开旁边的车门,拉着傅喻朝滚下车,不过对方显然是早埋伏好的,而是人手众多,枪击密集,完全不给他们逃脱的机会。

    “你们先走!”

    霍宽在前方掩护,冲徐离晏和肥仔大喊,有车体遮挡,徐离晏身处的位置比较易于逃离,他抓住傅喻朝和肥仔一起冲进旁边的丛林,茂密树丛此刻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防护。

    子弹不断从后面射来,跑不多远,徐离晏就听身后传来重重的扑倒声,他转过头,见肥仔倒在地上,天空被郁葱繁茂的枝叶遮住,暗如深夜,只能隐约看到他背上有血流下来,但随即便被暴雨冲掉了。

    徐离晏冲到肥仔身旁,但在扶他的那瞬间便知道再无希望,三年多的特警生涯,他很清楚这种出血状态的后果,大动脉被击断,在这种环境下,很难幸存。

    傅喻朝已经趁机逃开了,徐离晏忙跃身追上,和他一起冲进山林更深处,大喝:“站住!”

    傅喻朝置若罔闻,但下一瞬耳垂传来的刺痛拉住了他的脚步,他听到男人威严的声音在后面喊道:“下一枪,你不会再这么幸运!”

    傅喻朝停下来,转过身,借着偶尔划过的闪电,他看到徐离晏阴翳的表情,跟最初见面时那副闲淡优雅完全不同,枪擎起,对住自己的额间,暗示下一枪随时都会射出。

    “你枪法很准,不如今后跟着我。”见惯了大风大浪,即使被枪指住,傅喻朝也完全不怕,好整以暇地说。

    “别动,也别再说话,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不开枪!”

    徐离晏举枪向前走近,闪电划下,转瞬即逝的光亮中各种暗色雾影在丛林间飞速游动,旁边一棵粗大树干被雾影划过,似乎不悦不速之客的闯入,虬曲树枝的颜色变得晦暗,缓慢摇动起来,不过对峙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是你传出的消息对不对?你从头至尾都没想跟警方合作!”脚步逼近同时,徐离晏喝问。

    傅喻朝眼露诧异,但很快化作赞赏:“你这么聪明的人当个小警察实在是可惜了。”

    这是变相的肯定,徐离晏扣枪的手不由得握紧,又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男人眼里的得意,徐离晏突觉不好,本能地猫腰避开,同时甩枪向后射去,有两名枪手被射中倒地,徐离晏的肩头也中了一枪,向后踉跄,正撞在那棵参天古树上,伤口血流如注,顺树干不断滑下,很快便完全渗进了树里,树身在血色下摇晃得更厉害,厉风穿过枝杈,发出怪异的尖叫声。

    激战中谁也没发现古树诡异的变化,徐离晏忍住痛,又举枪连发,打倒一个想掩护傅喻朝离开的家伙,自己却被窜上来的杀手一脚踢在手腕上,枪被震飞了出去。

    “喀嚓!”

    闪电划过,震耳巨响中一道炸雷当空劈下,正打在另外两名歹徒身上,和他们在一起的傅喻朝也被殃及到,诡异的火光迅速腾起,将他的衣服发丝全部燃了起来,尖叫着滚倒在地。

    徐离晏把跟自己搏斗的杀手踢开,冲到傅喻朝身旁,脱下外衣替他用力拍打火苗,可是火苗就像生了根一般,明明暴雨倾盆,却完全没有灭掉的迹象,傅喻朝被烧得连声惨叫,连滚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给我活过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死!”

    在没把刀祭社扳倒之前,他绝不允许傅喻朝死亡,这混蛋害得自己的同事丧命,他更不能让他这么轻松的死掉。

    “我好痛苦,求求你,放过我……”被火焚身,傅喻朝头一次发出懦弱的哀求。

    徐离晏无视他的请求,用外衣拍打他脸上已明显弱下来的火苗,大喝:“不行!我没死之前你不许死!”

    古树连天,突然发出颤栗摇曳,冷风平地旋起,将徐离晏卷到了一边,与此同时数颗子弹射过来,是那个唯一剩下的杀手,徐离晏倒地后随即翻身跃起,挑起脚旁的石子击向对方手腕,枪落到一边,不过徐离晏受伤的肩头被冲上来的杀手踢中,接着又在他胸口狠狠击了一拳,他栽倒时后脑正撞在一块突起的青石上,顿时天旋地转,视线模糊了起来。

    杀手去探了下傅喻朝的鼻息,他身上的火已经灭了,不过整张脸都烧得面目全非,已经奄奄一息,营救计划毁于一旦,杀手大怒,弯腰拣起枪,向徐离晏射去。

    又一阵疾风旋过,子弹被风吹歪了方向,风声阴森,夹杂着属于兽类的咆哮吼叫,震耳欲聋,杀手即便见惯了生死,也忍不住有些忐忑,慌张看四周,就看到古树上附着一团浓浓的黑影,微蒙光亮下,黑影不断曲张伸缩,影像愈来愈鲜明,终于汇成人形,高达丈余,满身赤红,脸上布满怪异纹理,耳朵稍尖,头上有对略微弯曲的金色兽角,在阴风中随意转了转头颅,然后向自己走近。

    “鬼……”

    是杀手惊吓之余唯一想到的可能,手本能地抬起,子弹向它连发射去,可惜鬼怪周身笼着一圈淡淡的雾色,子弹射入雾色中便立刻消失,□□很快成了空匣,杀手吓得转身就跑,已经晚了,鬼怪眼神一扫,金雾在眼眸里闪过,杀手的身体已被移到了山崖边,他惊慌下一脚踏出,随着惨叫声传来,人已跌了下去。

    “吵醒我的梦,真该死!”

    鬼怪咕哝了一声,又转头看徐离晏,正巧徐离晏也在看它,难以置信的高大身躯和恐怖面容,每向自己走近一步,他就能感受到一分死亡的气息,全身冰冷,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恶鬼带给他的惊栗,没有枪,力不从心的绝望控制了他的神智,突然奋力抬起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领口下系着小叔叔从寺庙里为他求来的五彩平安绳。

    平安绳开过光,可以庇佑他遇难成祥,抵御任何妖魔鬼怪的靠近,现在他只希望徐离晨没骗自己。

    不过那绳子似乎没什么作用,看着怪物愈靠愈近,徐离晏只觉脑后的血流得更快,心脏不受控制地飞跳着,紧张达到了极限,终于弦断了,他仰头晕了过去,三团蓝色火苗从头顶飞出,腾向林中,怪物停下脚步,皱皱眉。

    “魂魄掉了,会死的。”

    想去追回那三道魂魄,谁知徐离晏身子一歪,从倾斜的青石上滑下,鬼怪本能地伸过手,扶住了他。

    单薄的身躯,轻的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跟刚才自己品尝他鲜血的感觉完全不同,愤怒、热忱,还有无从阻挡的英勇,是他品到的最纯净的味道,他很奇怪这具看似瘦弱的身躯里会蕴藏着那么深厚的气焰,也很想知道他的愤怒从何而来。他很想让那个人死,可是,当自己帮他达成所愿时,他又拼了命地去救他,这种复杂的情愫作为魑的它一点儿也搞不懂。

    抱住徐离晏,魑有些茫然,感觉自己一醒来就碰到了这么难搞的问题,抬头看天空,三道魂魄已腾入林中不知所踪,看来要追回得花点时间,而怀里这个人却没时间再耗下去。

    “你不能死,在我把问题弄明白之前。”它又转头看看傅喻朝,“还有他,放心,也不会死。”

    第二章

    徐离晏醒来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大哥一张阴冷的脸庞,四壁雪白,浓烈的药物味道告诉他自己现在在医院。

    “徐离晏,你睡了这么久,总算舍得醒了!”徐离晟俯视他,冷笑。

    大哥很生气,因为只有在生气的时候,他才会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徐离晏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可以,他希望再继续昏睡下去。

    不过情况表明,他的想法不可能实现,看到他的表情,徐离晟冷笑:“你再敢睡给我看看!信不信今后我让你再没有睡觉的机会?”

    “没,大哥,我睡得全身都快散架了,不想再睡。”

    徐离晏苦笑着准备爬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全身真得松软得像散开一样,他惊讶地看徐离晟,“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徐离晟扶住他,淡淡道:“所以,从今天起,你给我停职,我不需要一个做警察的弟弟!”

    “一个月!”

    徐离晏被这个答案惊到了,忽视掉大哥让他停职的要求,半靠在床上,抱着头不断思索自己昏迷前的那幕——冰冷阴暗的山林;突如其来的偷袭;同伴被打倒,杀手们遭遇雷劈,然后,那个恐怖的鬼影冒出来……

    “没事没事。”

    见徐离晏抱住头似乎很痛苦,徐离晟忙拍拍他肩膀安慰,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虽然他不知道弟弟那天究竟遭遇到什么意外,而导致这么久没醒来,但不希望他还去想那些无法改变的痛苦。

    “我那两个同事呢?”

    “殉职了。”徐离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比较幸运,只伤了肩膀,和脑后的碰撞,都算是轻伤。”

    所以在了解徐离晏的伤势后,徐离晟并没太担心,因为脑后的撞伤不是太重,他以为徐离晏休息一下就会醒了,谁知他一睡就睡了一个月,害得他们家三个大男人轮流来做护理工作。

    “那我负责的案子呢?”

    徐离晟扬了扬漂亮的眉峰,“你工作上的事我不清楚,反正你的上司很快就来了,你直接问他好了。”

    “很快就来?”

    “是啊,每天报道,来的比我们家兄弟还勤快。”见徐离晏脸色一变,徐离晟哼了一声:“上司关心属下也是应该的,本来这个案子就是他交给你的,你要是有事,我还想跟他打官司呢。”

    敲门声响起,正在谈论的对象从外面走进来,郑仲成表情很平静,看上去只是单纯的上司探望下属的模样。

    徐离晟冷着脸对他说:“我的病人才刚刚苏醒,我只给十五分钟的会客时间,有话快谈!”

    “大哥!”徐离晏对徐离晟公事公办的态度很无奈,他跟郑仲成的事从没向家人提起,但他知道瞒不过聪明的兄长,所以,徐离晟对郑仲成这副态度他一点都不意外。

    “还有你!”徐离晟的眼神在扫过郑仲成后又落到他身上,“你这一个月的住院费医疗费是我帮你付的,回头账单给你,立马给我还上!”

    门关上了,瞅瞅一脸呆滞的郑仲成,徐离晏苦笑:“让你看笑话了,我大哥做人一向是这样。”

    “你们兄弟长得很像,不过个性真是差很多。”郑仲成在旁边坐下,微笑说:“抱歉,我今天出门后才接到你苏醒的消息,没来得及买东西来庆祝。”

    徐离晏昏睡了一个月,看上去瘦了许多,脸上一点红润都没有,这让郑仲成突然有些心疼,这段时间他人在警署,心思却都放在医院里,想为对方分担一些痛,那份心意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就是单纯因为还在意着。

    刚才要感谢徐离晟的在场,否则他进来后可能会忍不住直接将对方抱进怀里,有些牵挂跟距离无关,有时靠得越近,就会越思念。

    伸手过去,想帮徐离晏额上垂下的发丝拂开,徐离晏却突然偏开了头。

    “外面天气似乎不错,帮我把窗打开,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郑仲成的手落了空,还好徐离晏的吩咐让他不至于太尴尬,他苦笑一声,徐离晏的个性一向都是这样,自己的官衔一直比他高,但被差遣的却永远都是自己,那份属于贵公子的优雅做派,即使才刚刚醒来,也丝毫未见减少。

    窗户打开,温风随着和煦阳光吹进病房,徐离晏深吸了口气,说:“抱歉,任务失败了。”

    “你不必为此自责,这一切都是傅喻朝的诡计,他用污点证人的条件跟警方周旋,就是在等刀祭社的营救,霍宽和肥仔出事不是意外,而是我们警方疏忽造成的人为事故,还好你没事。”

    “那刀九呢?”

    “有人顶罪,所以他被无罪释放,那是支老狐狸,没有污点证人和确凿的犯罪证据,要扳倒他不是件容易事。”

    徐离晏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傅喻朝也死了吗?”

    “没有,他只是中度烧伤,面部毁容,所以警方对外宣称他已死亡,暗中为他做了整容手术,希望可以在他复原后诱导他再做污点证人……”

    “雷劈都劈不死他,老天真没长眼,不过你相信那支狐狸会老老实实跟警方合作?”

    郑仲成叹了口气,“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什么?”

    “他失忆了。”

    “啊哈?”

    三天后,在郑仲成的陪同下,徐离晏来到警方为傅喻朝特别安置的医院,经过三天的修养,徐离晏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要不是大哥的□□决断,他早在醒来后的第一天就出院了,可惜账单高悬,为了不被立时追债,他只好选择忍让。

    不过,这三天里他也没闲着,把刀九和傅喻朝的资料又反复看了几遍,他不信要扳倒一个黑道社团就这么难,更不信那个阴险狠毒的家伙会戏剧化的失忆。

    “那天押解途中,你们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意外?为什么傅喻朝会被火烧?”在去病房的路上,郑仲成问。

    其实事件的大致经过他从现场勘查中差不多都了解了,唯一无法解释的是傅喻朝身上的火伤,就算当时雷劈导致燃烧,在大雨倾盆的状况下火也应该立刻被浇灭,怎么会弄得毁容那么严重?

    徐离晏神色一僵,那天的遭遇是他最不想去回忆的,这两晚他都被恶梦弄醒,全拜那个恐怖鬼影所赐,他猜鬼影是自己失血过多看到的幻影,但毫无疑问,那幕幻影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心头,让他不敢去想,甚至连提起的勇气都没有。

    而且,即便那是真的,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吧?

    “回头我会写份详细的报告书给你,就这样。”他打断了郑仲成想继续问下去的意图。

    多年的搭档,郑仲成很了解他的个性,于是换了话题:“你猜傅喻朝的失忆是不是伪装的?”

    “我只知道他是被火烧,不是撞头,如果那天有一个人失忆,那也应该是我。”说到案子,徐离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不过这一个月来专家给他进行过多次测试,结果都证明他的确是失忆。”郑仲成叹气。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他不希望傅喻朝是真的失忆,否则警方为他所做的改头换面的整容计划就毫无意义了。

    “专家做事靠的是数据,而数据有时也会骗人。”

    快到病房时,郑仲成被傅喻朝的主治医生叫住,徐离晏说:“你们慢聊,我先去拜访一下那位失忆者。”

    傅喻朝住的房间很大,与其说是病房,倒不如说像个小型家庭影院,高达天花板的大片玻璃门,可以将外面的风光尽收眼底,墙壁也呈半透明状,里面只有一张床,有人正靠在床上看电视,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他,立刻飞快跑过来。

    “是你?我这几天没去看你,你好了?”

    毫不掩饰的开心表情,徐离晏怔住了。

    同样的淡绿色病号装,穿在这个男人身上,便有种让人眼目一亮的清雅,脸上依稀带着曾有的俊秀轮廓,但又截然不同,傅喻朝阴狠霸戾,而这张脸更多的是傲气张扬,眼瞳清亮,又有种让人无法看透的深邃,跟他面对面相视,徐离晏手指不自禁地颤了颤,突然感到有种压倒性的张力向自己扑来。

    那是傅喻朝所没有的,不管他再怎么阴狠毒辣,也无法让身为刑警的自己恐惧,但此刻站在这个人面前,他却品尝到了恐惧的气息,尽管男人的笑容中充满友好,可是没来由的,他无法压制住那份恐慌。

    他是谁?

    毫无瑕疵的俊秀脸庞,即使傅喻朝有整容,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恢复得这么完美,可是这间病房里,除了傅喻朝,不可能还有别人。

    徐离晏向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凤目微眯,戒备地看他。

    看到徐离晏这样子,男人笑了:“你不认识我了吗?一个月前你有押解我。”

    真的是傅喻朝!徐离晏突然有些憋气,他不过是撞了下头,就昏迷了一个月,可这混蛋不仅被雷劈被火烧,还整了容,看起来居然比自己都精神,老天果然不长眼。

    “傅喻朝!”徐离晏嘴角勾起微笑,阴阴地打招呼。

    “喻昭!”男人紧盯住他,强调。

    这算是他们头一次正式见面,恢复了精神的徐离晏看起来更俊美,五官精致柔和,略微狭长的丹凤眼,在微眯的状态下有种勾人的媚,不过眉间英气又恰到好处地消减了那份妩媚,使男子多了份倨傲,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虽然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怀好意,但不可否认,真得很迷人。

    轰……

    小腹被击,把喻昭从美好的遐想中唤醒,随即脖颈一紧,被徐离晏紧揪住顶到了墙上,他很奇怪:“为什么打我?”

    回应他的是又一记铁拳,徐离晏下手完全没留情,冷冷道:“两条命换两拳,你已经很占便宜了!”

    喻昭神色一冷,就在徐离晏的第三拳落下时,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反手一拧,将徐离晏反压在墙上,情势瞬间逆转,徐离晏的喉咙被喻昭狠扼住,男人脸上的笑容掩下,冷冷盯住他,强烈的戾气向他迫来,让他有种与死神擦肩的错觉。

    如果可以,这男人会随时杀了他,徐离晏坚信,不过他没避开对方投来的凌厉目光,而是针锋相对,冷笑:“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记得一个月前我有押解你?”

    扼住喉咙的手劲松下来,喻昭看他的眼里充满迷惑:“你现在的反应不该是害怕吗?为什么我只感觉到愤怒?”

    “因为我想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靠得太近,徐离晏看到男人眉头很不解地皱了皱,带了那么点可爱,似乎在认真思索自己的问话,那个小动作虽然不显眼,但以前的傅喻朝绝不会做。

    这家伙怎么不去拍戏?这么高的天分不善加利用,真是暴殄天物。

    其实徐离晏心里根本不怕,除非傅喻朝不想再配合他失忆的说辞,否则不会白痴到在这里杀自己,见他皱眉思索,于是继续加大剂量,冷笑道:“动手啊,怎么不动手?”

    真是个奇怪的人,也不枉自己费时把他的一魂两魄找回来。喻昭松开手,对徐离晏说:“我没搞鬼,我只记得你押解我之后的事,不过他们说我是重犯,把我关在这里。”

    徐离晏揉揉颈部,想说话,才感觉到喉咙发木,他突然有些后怕,也许这家伙刚才真想杀他吧。

    一杯水递过来,喻昭说:“你嗓子似乎很痛,喝杯水润一下。”

    徐离晏接过来喝了,喝水的时候喉咙痛得厉害,这让他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资料上虽说傅喻朝有练过功夫,但没说他身手这么好,要不然自己也不会糗到一招就被他制服了。

    既然对方做戏,那他就奉陪到底,想到这里,徐离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上下打量男人,淡淡说:“你恢复得很快。”

    “因为你说不许我死。”

    “你很听话哦。”徐离晏闻言笑了:“那么,如果我要你把有关刀九的罪行说出来,你愿不愿意?”

    “如果我知道,我会说。”

    问题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附身在这具躯体上的魑罢了,他本来想救傅喻朝,后来见他成了植物人,回天乏术,就选择了附身,傅喻朝的思维现在完全呈停止状态,他无法从他大脑里得到以往的信息。

    “你们好像聊得很愉快。”

    门推开,郑仲成适时地从外面进来,徐离晏点点头,调侃:“傅先生的确是强人,该记得的都忘记了,不该记得的他却记得很清楚。”

    “想要恢复记忆总得花些时间,我想傅先生本人也一定很期望想起来,毕竟没人愿意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

    在这里说好听点是疗养,说难听根本就等同牢狱,作为刀祭社的首脑,郑仲成相信只要傅喻朝并非真失忆,绝不甘心一直留在这里。

    徐离晏跟他配合默契,立刻接口:“傅先生是聪明人,他会想明白的。”

    喻昭皱眉看他们两个,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不开心,那是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事。”

    他转身去床那边,徐离晏不解地转过头,很想知道他所谓的事是什么,当看到电视荧幕里播放的青春偶像剧时,一口气差点儿噎在气管里,更百分百认定这个可恶的罪犯在故意整他们。

    出了病房,徐离晏问郑仲成,“刚才你故意不出现,就是为了看好戏?”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郑仲成苦笑,举手投降:“几位医师都跟我说傅喻朝是真失忆了,继续关他没多大价值,所以我想换个方式刺激他记忆恢复,没想到会看到你们争执。”

    “那你看出有什么问题?”

    “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才伤神啊。”郑仲成捏着眉间说,又看看徐离晏:“不过你别担心,我答应了你大哥,等你醒后放你两个月大假,你只管好好休假就行了。”

    徐离晏嗤的冷笑一声:“少装腔作势,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没有。”

    徐离晏脚步不停,只淡淡道:“机会,我只给一次。”

    “我说!”郑仲成几步追上他,“接傅喻朝出院,监督他之后的生活,算休假,不过薪水照付。”

    “放他出去?你疯了?”徐离晏皱眉看郑仲成,“如果他是假装的,趁机逃走怎么办?”

    “我们会在他身上安跟踪器,想跑掉没那么容易,不过我倒希望他那么做,会省掉我们很多麻烦,如果他是真失忆,你也可以借跟他相处,想办法刺激他恢复记忆,你是他失忆前唯一接触的人,我想对他来说,你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想起押送时傅喻朝对他的调戏,徐离晏哼了一声,还真是与众不同的意义呢。

    “调间公寓给我,他既然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见郑仲成奇怪地看自己,徐离晏问:“有什么问题?”

    “我以为你会带他回家。”

    “让我带个杀人犯回自己家?”徐离晏冲郑仲成冷笑:“我的家人不是警察,没义务陪他演戏。”

    “我只是说说,又没一定要你这样去做。”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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