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花开遗事 作者:朱门寒少
第6节
“哪条街?哦!那条街啊!我没去过,我是在东桥和西苑路交叉口那个超市门口看到他的。”我真是无地自容了,我先前还把这孩子想成那样,现在他分明纯洁的还是那张白纸。我的脸不由得就红了。
“难道……你去……那条街……去找他了?”我的脸就更红了,也没回答他。“哎呀!都怪我没说清楚,我只说东桥,东桥地方大得很,可是人们一说东桥就会想到红灯区,你们去了那里,是净身出来的吗?”听他这么一问,起先对他的愧疚立刻烟消云散。原来他还是会联想到那,哎,算了,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我不计较了。“呵呵……就当我没问。”他发觉自己问的有些出格,便继续喝水。
我和他道别后,又去了那片柳林绿地,杜若花的花骨朵儿已经大了许多,眼看就要完全绽放。真想摘下它们插在花瓶里,第一眼看到它们吐露芬芳。
第二十九章
周六,我和谢池打算在家里宅一天,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想,把烦恼的事儿都抛到脑后,尽情享乐。我和谢池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时候,门铃响了,响得还很急促,催得我一路小跑过去开门,是谢池的师傅,也就是我的爷爷,我必须得这么叫。他手里拎着两条鱼,在这个时间来,看来是蹭饭来了,我接过他手里的鱼,交给谢池去处理。
“哎呀,我的乖孙子,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做我教你的睡前按摩操啊?”我当然有做,只是那怎么能叫按摩操,叫瑜珈还差不多,好多动作,我是在谢池的指导和帮助下做的。“可以让谢池那臭小子帮你嘛!”接过我帮他泡的茶,这茶还是他自己配的,苦而不涩,苦中带着阵阵清香,有时猛然一闻倒像是水仙花的味道。看着他在那儿优哉游哉地喝茶,我有种把他当成仙人的错觉。
“爷爷最近可好啊,好些天没见着你了,真有点想你呢!”天知道,这话时怎么从我嘴里冒出来的,可能是我杜若从小没撒过娇,没闹过脾气,憋屈出病来了。
“呵呵……我的乖孙子,哎呀,谢池这臭小子可从来不会说想我,所以,我不让他叫我爷爷!”我尴尬地笑着,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矫情过,但是看到爷爷那张灿烂的笑脸,我心里顿生一股暖意。“不过最近真遇到了件麻烦事儿。”他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正色说道,“前些天,我在超市门口碰到个小青年,长的还不错,用你们的话就说……帅哥是吧?咳……那个帅哥面色不好,一脸憔悴。后来,不出我所料,他在东桥花园那儿晕倒。爷爷我就是好心,一路跟着他,他晕倒我还给他急救,完了我还给他诊治一下,这一诊治可不得了,你猜我给他把脉把出什么来了?”爷爷故弄玄虚,看着我问,把出什么来了?我哪知道。
“师父!难不成您给人家把出孩子来了?哈哈……”谢池在那儿没正形地说笑。
“去!我把出……用你们的话就说……绝症是吧?对,就是绝症!”他一本正经地说。
“师父!您别总说,用我们的话说,行吗?难道您就不是人啦?哦,您就不是我们这时代的人啦?”
“你个臭小子知道什么?当初我真不该收你,后悔死我了!”爷爷捶胸顿足,好不伤心,我知道他在那儿装疯卖傻呢,也不好不说话,就配合他演。
“爷爷,别伤心了,要不您收了我吧!”这下他不再演了,说了句让我特伤心的话。
“收了你,我以后再也不用收徒弟了。”
看看这话说的多高深,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你是最优秀的了,收了你便不用再收其他人了。另一层意思就是,收了你,后半辈子不用栽培别人了,就栽培你吧。愚笨拙劣不成材,耗时费力难成器。而从他的语气中推断,他传达给我的意思绝对是后一种。谢池在那里偷笑,笑就笑吧,我承认自己没这种天赋。
“后来我把他送到医院,其实,去医院那种破地方倒不如去我那儿,谢池你说是吧?”根本不容谢池回他,他又接着说,“我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他死活不出声,干巴巴躺在床上,眼也不眨,动也不动,活脱一个死人,或者说,在等死的一个人。你们知道,爷爷我心慈面软,最见不得人家这样。”他端起茶杯准备喝口茶,结果没了,我又帮他添了点水。“我说,你不用这样,我想你也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我说,我能把你治好,你放心,没钱也没关系,我铁定把你治好!谢池,你说说,我没骗他吧?”他又不打算让谢池答他,接着说,“可你们猜那小子他说啥?他说,能治好我也不治了,让我死吧!”他喝了口茶,狠命咽下去,“当时我气的呀!哎呦……我想这小子必是遇上事儿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是,我没打算放弃他,把他收拾收拾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绝不亚于你们!”
“呵呵……师父!您就是想碰见这种人,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吗?呵呵……”谢池说完闪进了厨房。
“臭小子!呵呵……我的乖孙子,再给爷爷泡杯茶啊……”我又给他泡了一杯,看着他有滋有味地品着,他真有点像老顽童呢。突然没我脑海中闪出一个词,一个特能触发我深处神经,让我敏感无比的词。
“爷爷!你说那个……帅哥!他在哪儿晕倒了?”我抓着他的胳膊,就像先前抓着屈晨那小子那样。
“哎!茶都洒啦!东桥花园,你激动什么劲啊,我的乖孙子!瞧你把我弄得这身湿啊!哎呦……”
“师父!您湿啦?这么大年纪,不容易啊!哈哈……”
我被他们的话唤回神来,不禁笑出声,爷爷已经去厨房收拾谢池了。东桥,东桥,这两个字,一直在我脑子里过,跟过字幕一样,一遍一遍的。
“爷爷!您能大概描述下他的样子吗?”一说到东桥,我就想到杜枭,条件反射一样。那晕倒的帅哥,不会那么凑巧就是杜枭吧?我抱着一线希望,带着稍稍的激动问爷爷。
“怎么?我的乖孙子对他有兴趣?呵呵……好,我给你说说,比谢池这臭小子帅多了,当然,没我乖孙子帅!呵呵……”受不了他这种直接的夸奖,说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父!您别总贬低我行不行啊?杜若本来就有点抵触我,你还用帅哥引诱他!”谢池在厨房里大喊。
“哈哈……我就是想让你这臭小子着急!哈哈……”爷爷冲着厨房大声回过去。真拿这俩师徒没办法。
“爷爷!”我示意他快说,谢池也从厨房出来,他和我一样,八成也会以为晕倒的那个帅哥就是杜枭。
根据爷爷的大概描述,我和谢池认定那个晕倒的帅哥就是杜枭。那天杜枭坚持不要住院,于是爷爷坚持把他送到家,就知道了他家的住址。爷爷也引以为豪,因为以后有时间就可以登门拜访,一谈到他的丰功伟绩,爷爷就神采飞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二天,我,谢池还有爷爷就去了杜枭现在住的地方,那里不能说是他的家,只能说是一个逃避的住所。开门的瞬间,我们一同惊讶,杜枭自然是惊讶我们的到来,我们惊讶是因为看到杜枭那张憔悴的不成样子的脸,还有额头上包扎的纱布。爷爷解释说是那天回家不小心撞到的,没什么大碍。
家里的布置相当简单,但电器和生活必需品是样样俱全的,收拾的也很整洁,看来有经常打扫。阳台上晾着衣服,还有些花草,看着还是很温馨的。我在怀疑,一个一心不想活的人会把家收拾成这样吗?
“杜枭是吧?哈哈……爷爷来看你!很开心吧!”爷爷坐在沙发上,拿着白水喝,想跟人家套近乎,可人家就是不搭理他。呵呵,撞上钉子后的爷爷一个劲给我使眼色。
“杜枭,我和谢池来是……”
“不欢迎!”他扳着一张死人脸,不复先前的温柔。他的笑是春风,能吹出一树花开来。可是现在,春风不再,冰彻心扉。
“杜枭!你知不知道,云开在等你!”杜枭的脸上牵扯出一丝动静,身子坐的笔直,这句话在此刻是深入他的内心了,现在能让他内心荡起一层波澜的,怕是只有这个名字了。谢池单刀直入,一针见血,他的形象在我眼中瞬时高大起来。“你不管自己的死活,还管不管他的死活?”
“他怎么了?”杜枭一下站起来,他激动了,这就好,有了人的感觉,就会办点人事儿了。可是我不想捉弄他,因为捉弄现在这样的他,让我于心何忍。
“他没……”
“他没有你,根本过不下去!他现在很不好!”谢池打断我的话,接了这么危险的句子。之所以说危险,是因为,杜枭下一秒就抓住谢池的衣领,准备揍他,可是,现在的他是没有力量的。所以谢池是有惊无险。
“怎么回事?郝磊不是在照顾他?”
“云开需要的不是郝磊,他需要的是你!是你!杜枭!”杜枭松开手,颓废的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撑住额头,掩住脸面。他在此刻若是哭了,那也好了,可是他没有。
“杜若!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他喜欢你!”他抬起头对我说,眼神很坚定,如他坚定地离去,坚定地舍弃。
“他喜欢的是你!他在等你!只有一个人愿意等,另一个人才愿意出现。这是云开说的。他说他会等你,直到你出现。”我把云开的话告诉他,希望他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不要再相互折磨下去。
“可是他现在好像等不下去了,你再不出现,他就去天堂等你了!”谢池又把话说大了,我知道他是想刺激杜枭,而这方法又果然很有效。
“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杜枭着急了,什么都可以隐藏,什么都可以伪装,他对云开的在乎怕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他现在不吃不喝,我看哪是等你啊,是等死呢!”谢池继续变本加厉,添油加醋,我在一旁看着杜枭心急火燎,怒火中烧外加黯然神伤。
“我不能去见他!不能!”他内心挣扎了一番之后的话,又让我无可奈何。
“不去见他也可以,但是你至少打通电话吧,给他点等待的动力吧?”谢池今天超级有才,说的人心服口服,值得奖励。
“哈哈……不要担心啊,爷爷会把你治好的!”爷爷走过来,拍着杜枭的肩,杜枭抬起头望着爷爷,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他终于潸然泪下了,我都替他忍的难受。
第三十章
我又去了他们高中,为了那些杜若花。它们完全盛开了,热烈放肆,绚烂芬芳。我可以摘下来吗?带回去,插到花瓶里,我可不可以带回去?我挣扎徘徊了好久,终是空手离去。每次狠心把它摘下的时候,我都会想到杜鸣。他是我心头的针或刺,一触即痛。
我又碰到了屈晨,他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是上次打篮球的时候见到过的。长的很干净,微笑很舒心,是个好女孩。
“又去看那些花儿了?呵呵……你和杜鸣真的很像。”他迎面走来,只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和那个女孩离开了。而他不知道,他留给我的阵痛是多么让人撕心裂肺。我还能撑多久,他还能撑多久,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想知道。
我和谢池每个周末都会去杜枭那里看看,他那里还是收拾得很干净。云开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碰到杜枭,又被杜枭爱上。这个干干净净的男人,最初在那个酒吧看到他,浑身散发的气质和那里是多么格格不入,他就该生活在阳光下。
阳台上,杜枭拿着喷壶浇那些花花草草,红润的脸色证明爷爷是个多么有技术含量的中医。一定要看到杜枭和云开在一起,不管为了谁,我现在都不想离去。谢池还是谢池,每天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越是面对他的温柔,越是害怕他的温柔,多少青蛙死在四五十度的温水里。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我这样安逸自得下去,最后的结局怕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想什么呢?给!”谢池递给我一杯茶,是爷爷弄的。有爷爷在的地方就有茶,现在杜枭的家里也有茶喝了。
“谢谢!”我双手接过来,双手捧着。合适的温度,不冷不热,可是我害怕。
“突然这么客气呢?呵呵……在杜枭家就成这样了?”谢池喝着茶,在一旁笑着。
“不是,就是突然想说!你为我做了好多,我……突然想说声……谢谢。”
“哦?只说谢谢是不行的哦,呵呵……当有一天我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的时候,你不会拒绝吧?当然这一天,好像快要来临了呢!呵呵……我等了很久很久,忍了很久很久,而你这个肇事者却一无所知,很让人恼火啊!”他端起茶朝阳台走去,看来是根本不想要我的回答。我说不会拒绝了吗?我……还真的是不会拒绝。若真到了他有求于我的那天,不管怎样,离开或是怎样,我绝对义无反顾。
他和杜枭在阳台上聊天,我忍不住也走过去。可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就那样戛然而止,我好不尴尬。突然发现,这里竟有一盆杜若,开在百花丛中,不争芳,不斗艳,自己寂寞花开,却还是能引人注意,或许我对杜若有种特殊的情结,所以才会觉得它与众不同吧。我走过去,细细观赏一番,不似柳林绿地那片杜若,开的如此温柔和谐。
“我们刚才就说它来着,怎么样?漂亮吗?”杜枭放下喷壶,看着那些花儿问我。
“漂亮,漂亮得很。”是杜鸣喜欢的花,现在杜枭也喜欢上了。
“呵呵……这花是谢池弄过来的,我说怎么不放你们那,他说怕你不喜欢。呵呵……我看你不是挺喜欢的?喜欢就搬走吧!”说完,杜枭拿着喷壶出去了。这花儿是谢池弄过来的?是啊,为什么不放在家里,而放在杜枭这儿。是怕我不喜欢吗?单纯是这个理由吗?
“为什么不放回家,放在这里。”我看着那盆花,不敢直面问他。
“我……我怕你不喜欢。”怕我不喜欢?我是喜欢的要死,喜欢的巴不得天天能看到,你到底是不知道。
“我喜欢。”我告诉你,我喜欢,不要找所谓的借口。
“哦!既然你喜欢,那我就把它搬回去。”
“你会想他对吧?看到这些花儿会想他,所以才没有搬回去。那么,为什么要搬到这里?因为你会克制不住的,不自觉地想到他,想到他,就可以来这里看看这些花,看到这些花,就如同看到了他。”透过强忍的泪水,眼前的杜若花模糊而晶莹,突然想破坏这美丽,破坏他对这份美好的向往。我用手使劲拽下那朵花,在手里揉碎。
“杜若!”他是想制止的,可惜晚了,他只能看到我手里的那朵花的尸骸,美丽是转瞬即逝的,果然如此。唯一能保留的,只有记忆,刻在心底的记忆。“你!别哭!”
“想打我就动手,没必要这样。”别哭?你在乎我哭吗?
“你!不是说喜欢,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杜鸣?”我不理会他,任由他抱着我,“我说过多少次了,我现在爱的是你,你不要再庸人自扰了好不好。”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责备,我什么也不想说,我知道他是在勉强自己,我……也在难为自己。
“我明白了,放开我。”我只想快点和他脱离关系。
“不放!”
“这是在杜枭家,我想回去了!”他任我推开他。
“那……这花……”
“搬回去吧!”搬回去,你可以天天看着,我也可以天天看着,我想着你,你想着他。
回到家我没怎么和谢池说话,他把那盆花放到阳台,摸了摸那片叶子,我知道他怜惜那花儿了,我无情的□□了它,□□了我喜欢的东西。天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也觉得心痛。胸闷得很,脑袋也有点蒙,大概是今天太累的缘故,我对谢池说,我先躺会,他说好,然后去厨房做饭。
我躺在床上,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害怕极了。我想喊谢池,可是喊出来却是声若蚊蝇,于是我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谢池打电话,可是好久都没人接,于是打家里的电话。谢池听到我的声音,风似的冲进我的房间。
“杜若!杜若!你撑着点,我打电话给爷爷。”我死命咬着嘴唇,感到一股腥气在嘴里蔓延。
“谢……池……”
“别说话!求你!”他带着哭声,他急得哭了。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我放到床上,跑了出去,进来时拿着一个小瓶,打开瓶口让我闻。我慌乱的闻了几下,就这样,感觉好了很多,起码呼吸不急促了,胸口稍稍有点闷,我难以相信的看着谢池,此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对不起……”在我道歉后,他猛的把我紧紧拥入怀里,我以奇怪的姿势趴在他的肩上,感觉着他的啜泣。我只是安静地趴着,直到他平静下来。他刚才大概是吓坏了,被我的样子。其实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伴着我这么一个随时让他心惊胆战的人。
“谢池,没事了。我感觉好多了。”
“杜若!你……以后不要多想好不好?你不是相似,不是代替,你就是你,是唯一的你,是我爱的你。迟早我会证明!”他最后那句话说的有些气愤,却能让人感觉是表明真心。
“对不起……”是我自找不痛快,我怎么能怨别人。他说过,他总是很小心很小心,可还是在小心中出错。错不全在他,或许更多原因是我。
“不要道歉。是谁说过不要说抱歉的。”
“谁?”
“谁?你呀!”我?哦,好像是说过那么一句。可能又是发神经的时候乱说的。
“我打电话叫师父来,今天这种状况还是告诉他为好。”
“别!别去!”爷爷来了,肯定会责备我,按他说的去做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爷爷的医术这么高明,可我……还是……
“没事的,有我呢!”谢池到底是给爷爷打了电话,爷爷在半小时之后赶了过来,进门就说谢池。
“臭小子!你是不是欺负他了?还是操之过急了?我告诉过你先别乱来,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我的乖孙子呢?”
“爷爷!我没事了,多亏了你的灵丹妙药。呵呵……”我陪着笑脸,不想让他担心,不想让他说我。爷爷看到我没事,松了口气。
“哦,没事就好,要是谢池那小子没掌握好分寸,不光是他自己不好受,我也不会饶了他!”掌握什么分寸?“虽然有些疼,但是以你现在的状况,应该没有太大问题才对。”
“嗯……刚才是很疼,我嘴唇都咬出血来了。”我示意爷爷看,想让他心疼,主要原因是,我很想逗他,天知道,我竟然有这种特性。
“我看看,哎呦……还真是。谢池你这臭小子,这下你爽了?看看你把我乖孙子折腾成什么样了?一个月不准碰他,不然,让他跟我住!”嗯?怎么成谢池折腾我了?多亏他拿药给我,要不我现在哪还有气儿说话啊!
“不是,不是谢池的错,是我……”
“行了!不要说了!他把你弄成这样了,你还帮他说话。脱了衣服我看看,后面有没有受伤,谢池这臭小子有没有帮你清理?”
“嗯?脱衣服?”我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师父!我的天!您想哪去了?”谢池叫了起来,“我们什么都没做!哎呀……杜若只是突然心口痛,我才打电话叫您来,您……”然后谢池把爷爷拉到一边,轻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爷爷尴尬的笑了,还责备谢池没在电话里讲清楚,害他出丑。看着他们师徒俩朝我走来,两人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吵架争得面红耳赤一样,我躺在床上不明所以。
第三十一章
爷爷居然在我房间里大讲笑话,不过大多我都听不懂,可是他会慢慢解释,等解释完之后,我的脸就一阵热一阵冷,一阵红一阵青。我怀疑爷爷是不是六十多岁,居然对这种笑话情有独钟。我的思想被他渲染的五颜六色,脑子里不断荡漾他的一脸坏笑。当我躺在床上看屋顶的时候,居然能看到黄瓜和香蕉。我彻底成了一场悲剧,沦落为某种欲望的奴隶。
吃饭的时候,不敢抬眼看任何人,只怕别人看穿我龌龊的心思。其实,当我们在想某种龌龊事情的时候,不会觉得羞耻,而当我们意识到自己的龌龊心思被别人看穿的时候,才会感到羞耻。现在的我,大概就是这种情况。我大口大口的喝着粥,谢池说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我就觉得脸红发烫,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我恨爷爷,他比谢池更坏。回想起谢池说过的某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既害怕又期待。 tender是温柔的,又是一触即痛的。温柔地爱你,可是再温柔也必会伴着疼痛。杜若,温柔地爱你,你不会拒绝的吧。天啊!这是谢池说过的话,这话分明就是那种意思。我明白的太晚,可是,我若知道明白后会惶惶不可终日,我宁可到死也不明白。
“杜若!你这些天怎么了?怎么都心不在焉的?”谢池在厨房洗着菜,我在餐桌旁看着他,就像欣赏某种艺术品,天啊,我混乱的大脑。
“嗯?没啊!没……”我反驳着他,掩饰着我的心虚。
“呵呵……今天去杜枭那里了,他身体好多了,他说过几天想去美国看云开,都一个多月了,每天打电话,却打的日思夜想,照这样下去,一个亿也能被他们打没了。呵呵……尤其是晚上,带着火热的身体,火热的心,怎么能熬过那漫漫长夜啊!呵呵……”我明白了,我终于能明白这些东西,我会联想到那种东西。我的脸一阵发烫,不理会他,去了客厅,打开空调,让它狠命的吹着冷气。
“怎么了?脸那么红?中暑了?”他从厨房出来,看我坐在沙发上不对劲,过来摸我的额头。我敏感极了,以微妙的速度躲开他。
“别碰我!”我缩到沙发的角落,双手抱住肩。
“怎么了?量一□□温吧!我看你不太对劲。”我看着他一动不敢动,“快点啊!”我恍如从梦中醒来,接过他手里的体温计。
“你去做饭吧。”
“嗯!炖着东西呢,不用管它,我坐这儿歇会,你倒是量啊!”
“哦,那个……”我居然不好意思把体温计插到那里,插……我的脸一阵发烫。
“你磨唧什么啊?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会用。服你!”他拿过我手里的体温计,我知道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之后,便迅速闪躲,可是他弯下的身子是那么高大,两个物体朝相反方向运动的结果就是,要么擦身而过,要么撞在一起。而我和谢池的结果就属于后者。
“唔……”先是偶然相遇,接着就是激情四射,我发现被多次强吻之后,自己居然也学会了回应。纠缠,分离,再纠缠,急促,平稳,再急促。我深信这个吻是炽热而猛烈的,它带动着浑身每一个细胞为之跳跃,我目眩神迷,我无能为力。
终于结束了,我趴在他肩上喘息,心脏有力的跳动。
“怎么了?有没有不舒服?”谢池拍着我的后背问。我摇头,相反,感觉很刺激,而且我喜欢这种感觉。从来不曾尝试过的感觉。
“那个……量一下吧!”谢池手里还拿着体温计,递给我,没有下一步动作,刚才还很勇敢,这下忽然变得胆怯。“那个,你自己量一下,我去看看炖的汤。”他慌忙逃离,空留我一人面对残局。我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笑着把体温计塞进去。一点儿也不烧,三十六度五,再正常不过,我让谢池亲在看了看那刻度,他放心的舒了口气。
“杜若,那个,晚上你睡觉前都想些什么?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梦到过我?”
“哼!我做梦才会想你!”你个自恋狂。
“是吗?做梦会想我啊!呵呵……”他在那儿傻笑。
“我的意思是不会想你,笨蛋!”
“可是,我会想你,做梦会梦到你!我恨这一堵墙壁,把你我分离,我经常把耳朵贴到墙上,以为可以听见你平稳的呼吸,傻得可以!”
“呵呵……真押韵。”我也曾这样干过啊!傻,我们一起傻!
“杜若,今天晚上,我不想贴着墙壁听你的呼吸,我想在你身边听你的呼吸,我们今晚同床共枕,怎么样?”
“什么?同……同床……共……共枕!”不行,绝对不行。
“你这么激动啊!我们太久没有同床共枕了,所以你很紧张是吗?呵呵……别紧张,我什么都不会做,这样就行了。”什么都不做,有时候反而是一种更大的煎熬。
夜里,我眼睁睁地看着谢池潜入我的房间,我竟无意阻拦。曾经以为自己内心的材质是玻璃,即便沙尘再粗砺,也不肯把心风化成石头,想在还是没风化成石头,可那玻璃却碎的不成样子。曾经以为我可以对死亡不屑一顾,可现在面对生活,我不缺乏忍耐,只感觉到渴。
他悄悄爬上我的床,轻轻躺下,“听爷爷说,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啊?听爷爷说?那个坏老头儿!我突然不想叫他爷爷,他竟然出卖我。
“我……我没……”
“杜若!我等着一天等了好久,我知道你心脏不好,所以总求师傅替我出招儿,他老人家可真够意思,呵呵……我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有本事,改天,我定去登门拜谢。他就是我们的月老,把红线的一头拴在你那儿,一头拴在我这儿,让我们彼此牵引,彼此走近!”
“谢池……”
“嗯。今天白天我以为你是发烧了呢,原来是情动了。呵呵……跟你在一起,变得愚钝了都。”
“什么叫跟我在一起就变得愚钝了?你脑子本来就不灵光好不好?再说,你成天……唔……你……”
“认真接个吻不好吗?非得这样拒绝?这是你的习惯?好,我记住了,呵呵……”
“唔……你……唔……”我被他压在下面,但是感觉不到他的重量,只感到一阵昏天暗地,又像是喝了什么东西,甘之若饴,缠绵撩人心弦,飘然宛如飞仙。
缓慢的深入是一种翻动人心的力量,暗潮涌动。害怕,怕得要死,嗓音哽咽,呼吸不畅,四肢麻木,这不是正在发生的事,这只是个梦吧,一个噩梦。
我的呼喊把生命本身震得肺腑俱痛,世间听不到,只自己听见了,卑微又壮丽,苦涩又欢欣,感到一丝慰安。
上帝说,我给你的,你都负担得起。于是,我信了上帝,也信了自己。
我喘息着窝在谢池怀里,沉默良久,心里起伏的潮水,汹涌翻滚,最后无声无息。
“tender果然是温柔又疼痛的,多么神奇的一个词。”这是我昏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话,这是第二天早晨谢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便是,love you tender,love you long,love you all y life。
第一次感受温柔与疼痛的并存,这是最温柔的疼痛,这是最疼痛的温柔。我望着眼前这个男孩子,不,他已不再是男孩儿,我也不再是。当告别了一种过去,面对新的重生,再度拥抱这个世界的时候,总觉得一生太短太短。
有过肌肤之亲之后,大概就是如此,想念他的身体,想念他的爱抚,想念他的亲吻,想念他的十指相握,想念……他温柔的穿刺。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看谁都是他,看他就是整个世界。上课不能相见,不管时间有多短,也总是太久太久。无法时刻追随他,幸而我还能感到他的思想和我在一起,使我不致太明显地感到学校如今是多么空虚。
晚上相聚在这个家,心情不复以前。不知道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压抑着冲动,在内心挣扎。他没有,他关上门就迫不及待的寻找刺激。亲吻,选择的是心情,而不是地点。若不是顾虑我的感受,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肆无忌惮了。
还想再度拥抱,可是爷爷说不能毫无节制,我知道其中的意思。你可以想象一下这种感觉,就像早些时候,过年才可以穿新衣服一样,买了新衣又得等到大年初一才能穿。我和谢池就每天盼望着过年。
谢池说,同床共枕还是可以的,只是同床共枕,别的什么都不做。我说,不睡觉啊?他说,只睡觉啊?我说,那还干吗?你不是说什么都不做吗?他说,做啊,做个美美的梦,超级美的梦。
相拥入眠,不会说太多的情话,便把它留在梦中,梦中我呢喃出你的名字,请你答应,并附上一句温柔的话语。我会在梦中笑的很甜,为的是谁,为的是你。
第三十二章
我整日行走在梦里,行走在爱里,总觉得触手可及的一切都不真实。我摸冰冷的东西,摸粗糙的东西,摸一切能让我感觉真实的东西。谢池说,那是一种病态的幸福。我说,那就让我这辈子都无药可救吧。
那天,忽然的一天。阳台上的杜若花谢了一地,我把它们的尸骸拾到手里,感觉生命是如此脆弱,我们是如此多情。当天下午,我去了谢池的高中,那片柳林绿地,那片杜若。它们居然还盛开着,盛开着,却不复先前那样热烈,阳光下有些无精打采,但是却还是活生生的,比家里那盆是好太多了。
“又来啦!”屈晨拿着篮球朝我走来,脸上泛着油光。
“嗯……”和他站在一起,总是有太明显的差距。健康的肤色,浑身的汗水,和夏天时多么般配。
“上个星期天我来学校打球,看到你了,因为几个兄弟催我,没时间和你打招呼,等玩儿完出来,你已经走了。”上个周末,我没来啊!
“上个周末,我和谢池在家,你会不会是认错了?”
“哦?那……和你……那……大概是我眼花了,呵呵……”开始想辨别什么,后来他笑着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我先走了,别在这儿待太久了,还挺热的,呵呵……”
“哦,好。谢谢!”其实他是个不错的孩子,我看着他笑着和每个熟人打招呼,或许,我也就是他的一个熟人而已。
“暑假想去哪儿?”谢池那天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问我,我说昂去美国,看看杜枭和云开怎么样了,还有郝磊那小子,为什么还不回来,杜枭去美国有两个星期了,按理说,郝磊也改回来了,赶上期末考试,和学校通融一下就不要重修了。
谢池说,杜若你大概天生就是个多情的种子,谁都放不下,你能放下我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我平时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在乎吗?或许,他是不希望我去看云开,他心里还在介意,这可真让我无语。
“你想去哪儿?“其实他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去哪儿都行,美国不去也行。
“想去个美丽的地方。到时候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呵呵……”他笑得甜蜜而诡异,看起来是幸福的,阳光把他的头发照成红色,看在眼里,独具美感。我忍不住凑过去摸了他的头发,很软,他们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他其实和我一样,心软。
我还是给杜枭打了电话。郝磊现在进退两难,举棋不定,被一个美国帅哥追得寝食难安,怪不得不会来。最重要的是,他被人占了便宜,还有些愤愤不平,想报仇,却次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从心里为他叫屈,却骂他笨蛋,被外国人欺负,给中国人丢脸。
我和郝磊视频,我骂他没出息,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我知道自己触到了他的痛处,又知道这小子大概是动情了,我为他踏上这条不归路觉得惋惜,中国又一个帅哥要嫁出去了,多少女孩儿要肝肠寸断啊。前些日子,一个没怎么和我说过话的女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问郝磊到底去哪了,一脸憔悴,不用想就知道是害了相思,我虽不至于心痛,可还是伤了一会神。
杜枭和云开在美国天天卿卿我我,耳鬓厮磨。打着“养伤”的口号在“度蜜月”。其实知道他们幸福,我也很幸福。这些日子,就像脚下踩着云朵,整个人飘乎乎的。
那天谢池去师父家,我一个人去超市买东西,等他回家做饭。排队的时候,我看到镜子里映着两个自己的影子,仔细再看,不是自己。在猛然回头的那一刹那,感觉心脏停止了跳动。我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他身后的一个男子帮我捡了起来,我没接,我也拿不动,手没了力气,全身没了力气,我颤抖着问他,你叫杜鸣吗?眼神里的惊讶让我凉了半截。他说“是”的时候,我冲出了超市,忘了拿东西,我不知道自己停在了哪里,当我扶住路边的长椅喘息的时候,那个帮我捡东西的男人跑了过来,他说已经帮我付过钱了。我对他说了声谢谢,我不想只对他说谢谢。
我拉住他的胳膊问他,问他和杜鸣是什么关系。面对如此激动的我,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我就一直看着他,拉着她,等着他的回答。他说是朋友。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杜鸣不是死了吗?不是死在谢池的怀里了吗?谢池的故事是假的还是不完整的?我还是不懂,我一直不懂,我什么都还不懂。我是多么希望那会儿是认错人了。
“哦……我想你好想认识杜鸣是吗?这个故事很长,而且,杜鸣还在超市等我,我想……”
“那……请你,你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好吗?还有……请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杜鸣!”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他的手机号给我了,而且答应我不把这事告诉杜鸣,就说是我认错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踏着怎样虚无的脚步游荡回家的。我走进书房,颤抖着从书架上找那本书,找那本书里的照片。它还在那里,那张照片还在书里夹着。是他,就是他,模样没什么变化,我只是一眼就能认出他,那么谢池在人群中就能那么轻易地看到他了。我把照片撕了个粉碎,看着那一地花白相间的碎片,我的心也就如此。我又干了件疯狂的事。我跪在地上把它们拾起来又扔下,又拾起来,又扔下。像个精神病患者,直到谢池出现,我还在□□那堆碎片,而那堆碎片在□□我的心。
我在谢池的摇晃和大喊中看清他的脸,然后就会想到杜鸣的脸。我跪着趴在他胸口呜呜地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扶着我的背,慌乱而焦急。我哭倒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前襟,一直没有松开,没有松开,就是不想放弃。其实,就是怕他离去,怕他一走就不再回来。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回忆着那天干的蠢事。看着趴在床边小睡的谢池,想着第一句话该和他说什么,说“对不起”还是说“我爱你”。我希望手中有只雏菊,让它替我做个决定,在想着雏菊的时候,他就醒了,我毫无防备,想装睡也不能,四目相对,让我不寒而栗。我什么也看不出,什么也读不懂,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而这个自己让我自惭形秽。就是这种感觉,很不好的感觉,它吓坏了我心里的爱情,或许,我的爱情就要归于终结。
“醒了?”他先开口了,说了无关痛痒的话。
“嗯。”我回应了他,痛痒无关痛痒。他不说话了,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夏天的知了一个劲儿叫,屋子里越发安静。我想我应该或者是必须先开口说些什么。我在先说“对不起”和先说“我爱你”之间犹豫了好久,我犹豫了好久,他站了好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说出了“我爱你”,我说“我爱你”,我说得很坚定,我天真地以为,我把爱说得坚决如铁,然后,爱就可以真的如铁。
等待你的回答,像是等待一场夏天的雷雨。我把针头拔下来,看着血冒出来,可是没想到会弄脏床单,你不动,还是不动。
“对不起!”我冲着他说,我说的时候,心里一片凄凉,说完之后更凄凉,因为,谢池,还是没开口说一句话。我真觉得自己的戏演完了,是场悲剧。
我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把自己想成一个第三者,插在了杜鸣和谢池中间,我已经得到了很多爱,这样就够了,我不该再有所求了。再看一眼手,竟然血淋淋一片,弄得触目惊心。床单也晕红了一片,像朵盛开的红梅,不,两朵。我觉得很美,像那个夜晚,像那片鲜血,很美。可别人,应该觉得很脏,当我想到被人会觉得脏的时候,我赶忙去抽桌上的纸巾,却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我刚要下床,他冲了过来,非常速度。他扶住了我,说,别动。“别动”,两个字,他说完这两个字,我就泪如雨下了。
他帮我擦干净了手,把针重新扎上,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坐在床边,看着我的手,涣散的目光像朦胧的月光,汪汪地撒了一地。
“杜若。我想……我是爱你的。”他那么说着,像梦呓一样。谢池,我不用想都是爱你的。“可是……”他不说了,他这一停顿,我的心就一磕一绊的,全没了头绪。
“可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撕了那张照片?”他不说话,“是不是……你也看到他了?”他很有可能见到杜鸣,为什么没可能呢?好像他们的相遇时前生的,也是今世的一样。
“看到谁?”他激动又惊讶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明白了,他见到杜鸣了,他见到了。
“杜鸣!”我说得心灰意冷,说得与世无争,像是到一种境界了。
“真的是他?”他像在问我,其实是在问他自己。他看到了,只是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一会,他把脸埋在手里,抽泣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在我我们的即将别离而伤心吗?还是为另一场天降的旨意而喜悦?此刻他是痛苦的,我也是。我不出声,泪却一直流,一直流。病房里,两个大男生在哭,外面一群知了在狠命地叫。它们在说,看那两个傻小子。它们不知道,这两个傻小子的心里是多么悲伤。
第三十三章
出院后,我回到家,锁上门,默默收拾衣服。我看到那个电话号码,可是此刻,我已对它失去了兴趣。我已看到了结果,过程也不想知道了。
拎着箱子走出房门,谢池拦住了我。是啊。分开总是要说几句话的。“别走!”他说这个,我倒是万万没想到。
“我想……”
“别走!”他夺过我的箱子,我被他带了个趔趄,他伸手扶住了我,“你不要走,也不要想,留下,我想,让我想!你先留下,好吗?”他说得很认真。
“你想?想什么?”应景的话还没想好?其实也无需太多,无非是以后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很多!但是,杜若,你别走!”还在留我,其实他第一次说“别走”的时候,我已经打算留下了。
“好!那等你想好了我再走,我先回房休息会儿。”他手里还拎着行李,估计是忘了,“放下吧!我不走了!”他回过神放下箱子,又拎起来,提到屋子里,把衣服一件一件挂好。然后说,他去做饭,就关门出去了,我躺在床上想他刚才的行为,心里是美滋滋的。我对他的依赖成了一种习惯,而他,貌似也习惯了我的依赖。习惯真是可怕,又那么可爱。
除了吃饭,我尽量避免和谢池接触。我在课堂上睡觉,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我一声不吭,傻傻地站着,他们在窃窃私语,老师问我叫什么,同宿舍的一个人替我回答的,老师让我坐下,旁边的人把我拽下。我整天像丢了魂的行尸走肉,游荡在校园里,更多时候是去图书馆,随便抽一本书,看着那一页,直到图书馆闭馆,直到管理员开始赶人。
走着那条熟悉的路,只是不再有谢池的身影,路灯下,那个慢慢移动的阴影伴着我走完它。我的故事,没有一个不是因为你,成为另一个故事。
房间里漆黑一团,看不清任何东西。不知道谢池是睡了还是没有回来。今天太晚了,似乎很晚。很晚了。我打开灯,靠在沙发上,什么东西被我坐了,摸出来一看是手机,我忘了带。它突然在我手里响起来,吓了我一跳。
“杜若!你在哪儿?”是谢池,声音焦急又带着些气愤。
“我在家!”我还是把这里说家,而不是“你家”。
“等我!”谢池没有打算让我说话,把电话挂了。我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针走到十二,分针走到十二。他回来了,用了半个小时。我看到手机上的二十八个未接来电,内心一阵澎湃。
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想了无数个精彩的开场白,就像演戏一样,不过没有舞台,若有,就是我的心。
“你回来啦?”我自以为这句开场白是不错的,亲切而自然,平常又舒服,不涉及一切是非。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明显地,是个问句,也是个陈述句。
“你去哪儿了?”谢池站在门口,不向前走。
“你呢?别说找了我一天!”虽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我想他找了我一天,可是,那似乎不太可能。
“中午去找你,他们说你上午课间就走了,课都没上完。打你手机,一直不接!”
“哦,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带。找我有事儿?”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装得风平浪静。我不想在他面前哭了,显得我特别可笑又可怜,甚至是可悲。如果他现在要我走,我二话不说就离开。我告诉自己,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一个不凡之人所做的。可是,我就是个凡人啊,何必装神。
“没……没事!”谢池怔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没事儿的话我先回屋睡觉了!”我拿着手机走进了我的房间。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上的二十八个未接来电显示,屏幕散发的刺目的光亮灼烧着我的眼球,我难受的挤出一滴泪来。
在枕头底下摸出那个男人的电话号码,打开床头灯,看了一遍,把它牢记在心,又把它存到手机里,我想哪天一时冲动定会打出去。
一连两个星期,谢池和我没有过任何深入性的交谈,没有一句调侃暧昧的话,只是有必要时说上几句。他早出晚归,像个上班族,风尘仆仆,一脸疲惫。我想问他近些日子都忙什么呢,累成这样。可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我在自习室准备期末考,脑子里还想着他此时在干什么。
我是万万也想不到和谢池的关系会变成这样,等期末考试完我就搬走,不管他留不留我,再住下去,我怕我会住进精神病院。
考完试哪天上午十点,我去了谢池的高中,想再看最后一眼,那片杜若,估计,早已衰败了。可是,我想自己以后恐怕不会再来了,和它们道个别。
刚一拐角,走了两步之后,我就再也迈不动了。整个身体顿时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看到那两个身影,并排着,依靠着,看到他们的脸,微笑着,灿烂着,而那片杜若,居然还盛开着。
我用尽力气返回去,靠在墙上支撑着身体,而它却不由自主地向下滑。我就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双臂无力下垂。这些日子,他和杜鸣在一起,他和杜鸣在一起!我真傻,我真傻!他们幸福的微笑盖在我的身上,我愿意在这微笑中痛苦地死去。
胃开始隐隐作痛,像有几只蚂蟥依附在胃壁上静静地蠕动,忍不住想吐。过了一会,痛感便遍布全身,我害怕极了,我真没想到自己会在他们的幸福中如此痛苦的死去。其实,我是不怕死的,只是,我怕死在此刻,死在这里。我一直清醒着,我清醒地忍受着那群蚂蟥的蚕食。但我不想在这里被它们侵蚀的体无完肤。渐渐地,我的大脑开始罢工,意识开始模糊,只能听到树上的知了吱吱的叫,最后一切归于岑寂。
我第二次近距离的看到那个戏剧化复活的人。白色的衬衣使他的眼睛越发黑亮,再加上一双翅膀,我真会以为他是天使。原来,天使不得已才去了天堂,上帝看他这样子,不忍心,便把他归还到人间,他在人间还有太多留恋。
而我,此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总之,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眼皮也不眨一下的,看着他,还有他旁边的谢池。
“你醒啦?要喝水吗?”我听到杜鸣的声音,就感到一阵甘甜。他本性如此,温婉如水。我现在终于明白,谢池和云开当初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了。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去倒水,然后他扶我起来,慢慢地喂我。他就像一只快活的鸟儿在为我奔忙,我想我还是死了更干净些。
谢池在一旁看着我们,一言不发。他或许在想,当初引诱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他的小天使突然从天而降,他突然幸福的手足无措。而我,成了他心头最大的绊脚石。
此刻,我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可是,不说话又显得那么尴尬。“给你们添麻烦了!”多好,我用了“你们”,我就这样退出了这个舞台,拉下了帷幕。
“没有。你是谢池的朋友,怎么会麻烦?”他继续喂我水喝,我看着他带笑的眼睛,不想拒绝,尽管我已经不想再喝了。“对了!让谢池的师父给你开些中药调理一下吧,你的胃不太好。”他不知道,他出现之前,我的胃一直被谢池调理得很好。他单知道谢池学中医,谢池有师父,他不知道我和谢池住在一起。我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他笑了。看着他的笑,我忽然觉得自己的退出时那么有价值。“呵呵,其实我心脏也不太好,不过幸亏有黄大夫,就是那天在超市帮你捡东西的那个男的。而你,有谢池的师父,对吧?呵呵……我知道的故事不少吧?”他笑着把水杯放下,我对他说了声谢谢,他冲我笑了一下,他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他说他知道的故事不少,是谢池告诉他的吧。这段日子他们肯定整日腻在一起,他们的高中,他们一起拥有的日子,他们美丽的,痛苦的回忆,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谢池站在那里,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杜若出去了,他把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的泪顺着脸流了下来,像个被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我用右手胡乱擦了擦,重新躺回床上,我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赶紧输完回家。不。不能回去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谢池走过来,做到旁边,突然害怕他开口说话,还是保持刚才那样的沉默吧。什么都不要说。
“杜若,对不起。”果然还是沉默比较好。原来我是如此害怕听到别人的道歉,道歉意味着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背叛,他伤害,他抛弃。我怎么办。“我没把事情处理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都是因为我,你才住进医院的。其实,你不喜欢医院,我知道。可每次我都把你整到这里来,我是个差劲的人。”这是在自责吗?
“所以呢?你说你自己做的不够好,没有资格和我在一起,就此分开,是吗?”
“不是!杜若!你……”
“没事,分开就分开吧。我无所谓,真的。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杜鸣!”我对自己彻底没了信心,让我自生自灭吧。其实,也没什么可悲伤的,很久以前,死亡对我来说,就像等待星期天一样。后来,拥有爱情的那段日子,如果可以算作是爱情的话。我也是想死在那种幸福里,很美。
“杜若!我选择你!”谢池说的无比坚定。我看着他的眼睛,就要信以为真。可是我瞥到了桌子上那杯水,它折射出杜鸣的影子,杜鸣的笑脸,我立刻就清醒了。我无须别人可怜,真的,你们都没必要可怜我,没必要。
“可我不会选择你了!快输完了,一会我回家,你家,收拾东西……”
“杜若!你不能走!我答应过阿姨……”
“如果仅仅是为了承诺,完全没必要,真的。”
“不!不是为了承诺。我……我是爱你的!”我望着他的眼睛,我看不到坚定和执着,我想我们的缘分尽了,把一切归咎于命运,心里或许会好受些。我兀自拔下针头,不管手会不会流血,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他也没有阻拦,只是无可奈何的看着我。他被我的气场震住了,我是那么决绝,容不得丝毫差错,掺不得半点虚假。我知道,他真的是难以抉择了,或许,时间会替他解决。
第三十四章
开门的刹那,我看到杜鸣拿着水站在门口,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站在那里,堵着门,我也不好把他推开。
“你要去哪?输完了?”他往前走,我往后退。
“哦,输完了。”我莫名其妙的坐到床上,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违背我当初当初冲出房间的意愿。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了,脑袋一阵发懵。
“你的手流血了!你没感觉啊?”杜鸣拿着纸巾为我把手擦干净。我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意识有点恍惚。“谢池!你是怎么照顾杜若的?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你们……吵架了?”他打开一瓶水给我,我不自觉地接过来。
“没有!我想……想回去,我不想在医院待着了。”我赶忙接了他的话,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谢池之间有什么。我忽然想把谢池还给他,纯粹的,完全的还给他。就当谢池从未认识过我,我也从未认识过他。
“哦。那我们一起回去啊!谢池!我们走吧。”谢池跟在我和杜鸣后面出了医院。接下来要去哪?去谢池家肯定不行,因为那里有我留下的痕迹。阳台上晾的衣服,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茶几上的药,这些全都会暴露我和谢池同居的这一事实。我为什么突然害怕杜鸣知道我和谢池同居,我自己也不清楚。其实,我更应该让杜鸣去那里,让他见证一下我和谢池的幸福生活,然后我理直气壮的说,我爱谢池,我喜欢和他住在一起,我们甚至已经……可是,在我看到杜鸣那张灿烂的笑脸时,我为自己有那些想法儿感到羞耻。
“我们要去哪儿?”杜鸣歪着头问我和谢池,我则看向谢池,我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回家,不要回家。
“回家!”谢池这小子在关键时刻和我的默契度为零。
“哦……哦……呵呵……我突然觉得有些饿,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吧,怎么样?”我必须先拖延时间,然后想好对策,让杜鸣今天去不了那里,我连夜把东西收拾好,离开那个家,想想还有点逃亡的意思。
“不行!你胃不好,不要去饭店吃,谢池做饭的手艺不错啊,杨阿姨的手艺也挺好,呵呵……对了,我们去杨阿姨那里吧!”
“好啊!”这个提议不错。
“不过,我们去了会打扰她做生意,还是回家吧,让谢池下厨,怎么样,杜若?”杜鸣这小子还真是善变。在我还没找到另一个合适的理由之前,他们已经把我拉上了出租车。我只好在车里冥思苦想,回家后该怎么办。
可事实证明,杜鸣对我和谢池同居这件事丝毫不感惊讶,害我在车上大费心思。杜鸣以为我和谢池住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谢池要照顾我,所以住在一起比较方便。当然,他理解的“同居”也仅限于此,他不知道我和谢池已经……已经有了所谓的“肌肤之亲”,不知道我若说出我和谢池另一层意义上的同居之后,杜鸣会有什么反应。忽然很想逗一下面前这个在沙发上喝水的清纯小男生。
“杜鸣!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我把声音调的很严肃很认真。
“嗯,说吧。如果是秘密的话,我会替你保守哦!呵呵……”
“不算什么秘密,有几个人知道的。”我坐到杜鸣身边,听到厨房里谢池炒菜的声音,就在那刻,我没了诉说的欲望。看到杜鸣那双期待的眼睛,我又不好不说什么,于是,我说出了令我自己都震惊的话,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对杜鸣说这话。
“我喜欢谢池,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我爱他!”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的,纯粹不带丝毫杂质的来自内心深处的呐喊。杜鸣睁着他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被吓到了。
“真的?你真的?真的?”他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连声问着,说实话,我有点后悔说那些话,却点了点头。
“那谢池知道吗?谢池知道你喜欢他吗?”他的眼里有喜悦的光芒,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意识到杜鸣对谢池的感情是纯粹的友谊,而谢池对杜鸣的感情却不是那么纯洁。我想杜鸣是清楚这点的,谢池喜欢他,他不是不知道。想到谢池对杜鸣还留有残情,我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我的情敌啊,情敌!而我居然还对情敌有好感,我彻底迷糊了。
“嗯,应该知道吧。但是,他心里永远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不是我。”我说完这话之后,看到杜鸣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他“哦”了一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他知道,我说的那个重要的人是谁,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是那种迟钝的人。他也没问我,问我那个人是谁,他没问,他心里明白得很。
“开饭啦!”谢池在厨房里喊,我和杜鸣一块起身进了餐厅。“都是你们最爱吃的。”谢池解下围裙,他把谁都照顾的很周到,有我爱吃的,还有些,大概是杜鸣爱吃的。我看着桌上丰盛的菜,又贪恋起这个家来。
杜鸣夹了些菜放在我碗里,冲我笑了笑,我也回他以微笑。然后他给谢池夹了些菜。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吧,对谁都很好。我可以想象谢池和云开为了杜鸣先给谁夹菜争得面红耳赤的情景。我当然没他们那么幼稚,可是,看到杜鸣给谢池夹菜,我还是有些别扭,便低头认真吃饭。
晚上,我趁谢池送杜鸣的空当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在这里的最后一夜,我想又要失眠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谢池回来。其实,就是想再看他一眼,入睡前看他一眼,我一直安慰自己说,这不是永别,我们还可以在学校碰见,我还可以在球场看到他的身影,我还可以和他打招呼,和他说话,我还可以找借口来这儿蹭饭。这样,搬走与不搬走又有什么区别,想着想着,心里宽慰了不少。可是,相濡以沫的感觉怕是再没有了吧。
我听到谢池开门的声音,看着他进屋,看着他向我走近。我想抱住他,抱住他,不放开,不放开,到时间的尽头。
“困了吗?”他坐下来搂住我,一切都那么自然,问得自然,搂得自然,像是回到了从前,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嗯,不困。”我也自然倒在他怀里,然后躺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舒服的那一刻,我想,这算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最后一夜吗?对,是最后一夜,最后一夜。我要留下些什么,留下些什么呢?“谢池!我们同床共枕吧!”我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大跳,但是,可能这就是发自内心的话吧。它出来的毫无预兆,让当事人自己都没有防备。
“杜若!你……”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可是你……”
“你不愿意。好,那我先去睡了,晚安!”我说完就从他身上离开,走向我房间。谢池追上来拉住我的手,和我一起进去。不管他愿不愿意,总之,他进来了,现在还躺在我身边。他双臂托着后脑勺,直挺挺的躺着,他不准备再做些什么。于是,我凑上前去,吻了他的唇。我感到他的身体一震,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又吻了他一下,他喘着粗气说杜若你在玩火,小心引火上身!我说,那我今晚就自焚,明天就涅盘了!
他愣了几秒钟,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坐起来,抓住我的肩膀,“你不能自焚!”
“好,我不自焚。或许,有些东西,一次就是一辈子,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杜若,你记住,那次不是最后一次,这次也不是!”说完他吻了我,我尝到的尽是苦涩和绝望。因为,谢池,这就是最后一次,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后一次。他比上一次还要温柔,还要小心翼翼。我告诉他我一点也不疼。我想让他尽兴,想让他快活,想让不要顾及我的感受。爱,此时就是那颤抖的幸福,在离别时刻到来之前,谁都不知道爱的深度。我只想把最后一次当做永恒,陪我度过今后的每个春夏秋冬。我知道我将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离开他,就离开了幸福,也离开了痛苦。从此,我杜若不知道要怎样挨过往后的日子。但是日子里肯定会有谢池,想着他,到最后一秒呼吸,到死亡逼近,到奄奄一息。
我清醒的忍着疼痛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我睡不着,我怎么能入睡。微微的月光下,我看到他浓密的睫毛,眼珠偶尔转动一下,他睡得很沉,他不知道我在看着他,看得心痛。
第二天,天微微亮,我提着行李去了郝磊家,就是我父亲那里。“我走了,希望你和他能幸福。”其实,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可是,说了也已毫无意义。
我知道,昨天晚上他心不在焉。他有所顾忌,或许他顾及的不是我,是他。想到杜鸣,那个浑身充满阳光的人,我又自惭形秽了。我安慰自己说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够了,真的够了。然后深吸一口气,把空落落的心填的满满的。我不会寻死,我会活下去。谢池,你给我的幸福比我的回忆还要长。
第三十五章
父亲对我的突然出现不知所措。他对我笑着,热情的招呼我,但是没有问我来这里和他一起住的原因。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当他把早饭做好,盛了一碗粥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他听完我们的故事后显然不能接受,开始是惊讶,然后有些气愤,最后变为理解和自责。他把我们的这些问题归罪于他自己,说当初不该和母亲离婚。我说这不能全怪他,他说以后会好好照顾我,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可我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在床上,傍晚才醒来,后面传来丝丝疼痛,忽然悲戚得很。
就这样暂住在父亲这里,没出过门,我可以安静地在书房待一下午,有时候不看,只是看着地板发呆,想着和谢池在一起的日子,想到那两个同床共枕的夜晚,想到胸口隐隐作痛。
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日月的交替流转。而谢池总在我愚蠢的以为就要忘记他的时候出现。
“他走了。”父亲敲了敲书房的门,“我可以进去吗?”他没等我的同意就进来了。“真的不要见他?”我点了点头,继续看我的书。我可以装得淡定自若,若无其事,可心里已经万马奔腾了。他憔悴得很吗?他一脸风尘吗?他很痛苦吗?父亲和我说着他,我想象着他的样子,想到他的样子,我就心痛不已。我终于把脸埋进书里,哭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谢池又来了。父亲说他是认准了我住在这儿,他肯定去别的我会去的地方找过了,否则他不会找到这里。不管怎样,我坚持不见他,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见他。以前我还可以羞怯地说他是我男朋友,想在我是死也说不出口的。现在我们之间就像是一杯加了盐的水,看起来和纯水无异,可一尝,却苦涩无比。
第三天他又来了,还带了粥和药。父亲接了,他以为这些东西对我大有益处,可这恰恰证明了我住在这里的事实。不是谢池多聪明,是我真的很傻,我就该一死了之,让大家都清净。
第四天他又来了,同样的时间,送来了同样的东西。他现在不以见我为目的,只是单纯的不违背他的承诺,他答应过我妈要好好照顾我。其实,那根本算不得什么承诺。或许,你应该觉得我很幸福,得不到他的爱得到他的照顾也是一种幸福。错!这是一种束缚,不管对他还是对我,但不是幸福。我想到他会坚持这样做下去的时候,而他也确实会坚持下去的,我就有些害怕了,我怕再次跌进他温柔的深渊。而这一深陷,将会是万劫不复。于是我决定去美国,我希望距离能发挥它被人们一贯认为的作用,能让曾经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渐渐散落天涯,最后还会相忘于江湖。
我又心神不宁地在父亲家住了一个星期后去了美国。听到谢池的声音,喝到他熬的粥,却不能见他。这样的日子若成为生活的主旋律,我定会死于心碎。
在云开的病房里看到谢池的师父时,我真是吃了一大惊。爷爷是自己非要来的,因为杜枭的病。而这次我来医院,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沉重。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杜枭他……“爷爷!”我尽量让自己笑得灿烂,他们很凝重,气氛很不好。
“乖孙子!你受苦了。”他拉过我的手,让我做到他身旁。我怎么受苦了?这语气,这表情,好像我是受了冤的窦娥似的。我就是坐了趟飞机,是挺难受,可也没苦到这份上。
“谢池和杜鸣来过了。”杜枭阴着脸说。我神经一阵短路,然后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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