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9节
第29章
心跳陡然停滞在那一秒。
向南捂住胸口,张大了嘴巴,却呼吸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氧气。
心脏的地方,脑海的最深处,都如同针扎一般的疼,那疼痛并不剧烈,却延绵不觉。
对于向南来说,殷向北这三个字并不陌生,甚至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因为周景曾告诉过他,殷向北就是害周景左腿受伤的人,所以向南一直将殷向北视为自己的头号敌人。
周景因为左腿所承受的痛苦,向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时候甚至会异想天开如果上天可以让他代替周老师受苦,那么他甚至付出自己的一切。
向南想,如果有朝一日可以遇到殷向北这个罪大恶极的坏蛋,他绝对要替周老师报复回来。
可现在,他最爱的周老师却告诉他,他就是殷向北。
原来那个害得周老师在阴雨天里腿疼的冒冷汗,害得周老师行动不便被别人嘲笑成瘸子,害得周老师完美无缺的生命出现了唯一缺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向南的手紧紧攥着床单,力度之大似要将床单撕裂。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那天在江雨家里,周老师昏迷着喊出名字的那瞬间,那片刻即逝的熟悉感,并不是他的错觉。
“可是……”向南打了个寒颤,满脸泪痕的看向周景,“如果你讨厌我,那为什么还要救我,就看着我死在那里,难道不好吗?”
像现在这样,用温柔让他完完全全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却又突然告诉他,他恨他。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景轻笑了一声勾起唇角,神情冷漠而疏离:“如果不救,我又怎么能看到这样的你,你可能忘记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你跟狗一样捡剩饭吃的模样,非常有趣。”
“这样啊……”
向南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突然笑了。
似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又仿佛是在嘲笑这弄人的天意。
周景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却被见状不对的闻信给打断:“够了——”
他看的出,现在的总裁对周景十分依赖,周景这样说,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虽然他并不太清楚周景与总裁之间的恩怨,可总裁现在的情况十分不稳定,失忆也可能是因为脑部出现了问题,如果任由周景继续刺激他的精神,在这个医疗资源极其匮乏的县城,简直是要他的命。
周景瞥了闻信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推门走出了病房里。
至于向南,一个几近一米九的男人,则是窝在病床角落里,整个人木木的,眼神没有焦距。就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堕入了绝望的深渊,再也无法唤醒。
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好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周宜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紧跟着周景的脚步追了出去。
县医院狭窄的走廊里,周景一脚深一脚浅的背影让周宜无比震惊。
虽然刚刚听到周景说自己左腿受了伤,可他没有看到周景走路,以为只是小伤罢了,现在看来,这完全不是小伤,已经是至残的程度了。
周宜快步赶上周景,拉住了他的手臂:“小景,你受伤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周景甩开周宜的手,面无表情的道。
“废话,我是你哥。”周宜毫不含糊的挡在周景前行的路前,“弟弟受了伤,当哥哥的不知道也不关心,这像话吗?”
“不要乱认亲。”
周景别过脸,声音里透露出烦躁的情绪。
如果不是必要,他是绝对不想看到周宜这张脸的,只要一看到这张脸,他就会想起两人截然不同的命运。
“刚刚在病房里我没来得及问,你说是殷向北害你受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宜低下头,将目光转向周景的左小腿,“还有,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去大医院治疗复健?我知道有家美国的私人医院很擅长治疗这个,不如你这次就跟我们一起回去,然后我送你去美国治疗,应该可以缓解一些情况……”
周景打断了周宜:“不必,我叫你来是要你带走殷向北而已。”
“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周宜眉头紧皱,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倒愈加浓重了起来。
他知道周景不待见自己,所以除非偶然遇到或者周景主动联系,他绝对不会打扰周景的生活。但这也是建立在周景生活顺心的基础上。
现在这副模样,就算周景不说,周宜也能看出他过的并不好。
想想也是,好好的一个人,腿却变成了这样,如果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会难以接受。
可周景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的消失在n市,默默的来到了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县城里,周宜不得不承认,他完全看不懂这个弟弟的心。
但奇怪的是,哪怕周景对他再怎么冷淡,周宜也不曾讨厌过他。
周景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因为这里没有你的母亲。”
“妈妈……”周宜愣住,有些措手不及。
“对,是她——”周景转过头来,嘴角微微上扬,“当然了,如果你不想我留在这里,大可以把我现在的地址告诉她,如果她想让我过的更糟糕,也不是不可以。”
周宜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应。
他从小学开始就被父母送去国外接受教育,一直到大学毕业回国违背父母的意愿进入娱乐圈,可以说,他对周景这个弟弟的情况是知之甚少,父母也甚少在他面前提及。
周宜知道母亲看不起周景,但他也不可能要求母亲对周景视同己出,这样便是对母亲的残忍与不公平。
就在周宜迟疑之时,周景已经迈开脚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里?”
周景没有回头,只是一味的向前进。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周宜也好,殷向北也罢,他们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属于云端,属于光明,属于一切地点,唯独不属于周景。
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这才是他们应有的人生与姿态。
从最开始他痴心妄想的喜欢上殷向北,就是个错误;后来他为了跟殷向北在一起,不惜牺牲一切乃至尊严,是错上加错;当然,错的最离谱的那件事,就是留了失忆的他在自己身边。
若是恨他恨的要死,就由他躺倒在血泊中,若是不忍心看他死,就帮他联系公司与家里。
有一万种方法从泥潭中解脱,他选择了最愚蠢的一个。
好的一点是现在还来得及,他怕再晚下去,他就失去了放手的勇气……
周景走的很决绝,决绝到任何挽留都失去了意义。
但周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却只感觉到了孤寂,周景把靠近自己的所有人都推得远远的,把自己关在看不见的牢里。
周景他……到底承受了多少事情?
周宜开始对自己从前的被动感到懊悔不已,就算周景不说,他作为哥哥也该主动些的。
只是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还来不来得及让周景接受他这个不成器的兄长……
周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正欲转身回病房,却见闻信也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出,两人目光相对,均已没有了来时的惊喜。
“总裁睡了,所以我出来看看情况,看样子是不必了。”
闻信扫了一眼四周,又看周宜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周景应是已经离开。
周宜问:“他受伤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闻信摇了摇头,“但我相信总裁,他不是那种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性格。”
尤其是周景还是他的情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最有可能的是总裁来找周景,两人在车上发生争执然后双双出了车祸,然后周景伤了腿,总裁伤了脑子。不怪他乱猜,实在是周景受伤还有殷向北莫名其妙的消失与车祸,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不由得他不怀疑。
“我也相信向北,可小景也不是说谎的性格。”周宜感到格外棘手,因为当事人的一方失忆,另一方则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跟他说情情况。
闻信苦笑道:“这件事暂且不提,关于总裁失忆的事,我现在还头疼要怎么处理……”
因为殷向北失踪太久,现在董事会已经有将代理总裁扶正的声音,如果殷向北不能迅速的回到公司重掌大权,那么他们这群追随者也势必会就此离开权利中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宜无奈的扶了扶眼镜,“等向北清醒,我们就上路,送他回去检查身体,在这里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好,就这么定。”
闻信跟周宜确定好对策,便去找这里的医生了解殷向北住院的情况。
周宜则是回到病房,打算就在旁边等着殷向北清醒,然而当他推门一看,本应好好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殷向北,却不见了踪影。
第30章
殷向北再一次消失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几乎是在周宜眼皮底下消失的。
他就出去说个话的功夫,殷向北打开了窗户跳了出去,然后不知所向。
周宜看到空无一物的病床后立刻就开始四处寻找,然而这个病房里刚好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大开的窗户昭示着殷向北逃跑的方式而已。
他一路小跑出医院,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给闻信打电话,意简言赅的说明情况后,又拨通了周景的号码。
从方才殷向北表现出的情况来看,他去追周景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打,收到的回音都是对方已关机。
周宜果断的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开始在病房窗口下寻找目击证人,但却一无所获。
两分钟后,闻信满头是汗的追了出来:“到底什么情况??”好不容易找到了殷向北,正打算把他运回去主持大局,竟然又失踪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打开窗户跑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跟闻信相比,周宜就冷静得多。
闻信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是去追周景了吧?”
“我也是这么猜的,只可惜……”周宜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同样也联系不到小景。”
“靠!搞什么飞机!”闻信烦躁的解开衬衫领口,忍不住爆了粗口。
如果是从前精明的殷向北,他自然不会太过担心,可殷向北现在变成这副模样,要是真的找到了周景还算可以,找不到的话就要彻底失联了。
“别急,冷静下来想想对策。”周宜指着医院门口的岔道口,镇定的道:“首先确定的一点是他就在这个县,我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跑太远,我们分头去找。”
闻信立刻就收敛了情绪点了点头:“好,我去左边你去右边,我们保持联系。”
说罢,两人便开始分头寻找。
按道理说距离殷向北失踪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可他们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县城的道路并不熟悉,对当地的口音理解也存在差异,为了保证自己不迷失方向他们只能一边问路一边前进。
这一下就给向南争取了充足的时间跑的远远的,闻信与周宜追了许久,最终宣告失败。
在寻找殷向北的途中,闻信也曾试图报警让警察帮忙寻找,但在县城里没有过硬的关系,警察就直接用未失踪没超过72小时的理由敷衍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闻信累得筋疲力尽的回到医院门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是总裁助理,但也算公司高管阶层,平日里驰骋商场没感觉有多累过,这一次让他走了这么久的路简直是在要他老命。跟闻信比较起来周宜的体力就要好上许多,但还是累的喘粗气。
两人一无所获的在医院门口汇合。
“我回去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闻信愤愤不平,因为殷向北几乎每天都会健身,还曾经劝过他跟着一起,可他却偷懒拒绝了,现在力到用时方恨少,真是后悔也没用!
周宜从包里掏出湿巾递给闻信,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不要太丧气,我跟向北一样每天健身,照样追不上他,向北的身体素质绝对跟顶级运动员有一拼。”
“唉……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闻信接过湿巾擦了擦脸,抬起头看到天空中越来越密布的乌云,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声。
人都说六月的天就像娃娃的脸,方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却一副风雨欲来的征兆,闻信心里很清楚,一旦开始下雨,找到殷向北的希望就又渺茫了几分。
但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他又怎么能轻易放掉。
闻信转过头,正欲开口说话,鼻尖却突然感受到一抹凉意,是雨滴滴在皮肤上的感觉。
一滴两滴,雨来的极快,豆大的雨滴瞬间噼里啪啦的砸向地面。
闻信与周宜顾不得再多说什么,纷纷跑到了医院的屋檐下避雨,也就半分钟的功夫,雷声轰隆而至,暴雨夹着狂风席卷了整个世界。
闻信看着街道上匆匆忙忙的人群,长长的叹了口气。
总觉得自打来到这个地方,他叹过的气就已经是他从前三十年中叹过的总和了。
“我现在只希望他是去找了周景。”
周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盯着闻信的眼睛:“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别问我,我只是个助理。”闻信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不是不想告诉周宜,只是殷向北说过,他跟周景的关系绝对不能让周宜知道。至于原因,他不怎么清楚,也不愿清楚。
感情的事本就是一笔揪扯不清的烂账,他只是个旁观者,没必要把自己也纠结进去。
“我明白了。”周宜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你通知殷家的人了吗?““原本是不打算通知的,你也知道有人一直垂涎总裁这个位置,但刚刚我还是打了电话过去。”闻信笑了笑,很洒脱的道,“我的任务就是找到总裁,至于剩下来的事情,交给他自己去处理。”
“这样也好,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在这里是干不了什么事的。”
两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如果殷家的人出马,找到殷向北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听到闻信已经通知了殷家的人,周宜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雨越来越大,怎么都不见停。
周宜掏出手机看时间,距离殷向北失踪已经有快三个小时过去。
这厢两人在屋檐下等雨停,那厢周景却早早就坐上了回程的小中巴,如今已经摇摇晃晃的行进了约一小半的路程。
周景来的时候心里很急,因为不知道向南会被那些人如何对待,所以他片刻不停的就要赶过去。
向南回去后,他总算安下了心。
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向南会不会突然恢复记忆,更不用担心他会被其他人欺负露出伤心的表情。也许最开始的时候向南会因为他走而难过,但时间一长,融入到原有世界里的向南说不定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因为说到底,殷向北是个薄情的人。
哪怕是对他最喜欢的周宜,周景也不曾从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出过几分爱意。
想到这里,周景便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天真,居然会妄图从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想象中的爱情。
对于殷向北的失踪,周景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的把殷向北交了出去,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再看到这个人了。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向南的能力,更低估了向南的执着。
周景的归途十分顺利。
县城的暴风雨并没有影响到岚岳山周边,到站之时正是夕阳西下,余晖照映群山景色格外美丽。
他缓缓的下了车,只身一人朝山上走去。
走到站牌下面的时候,周景下意识望了一眼,但这里已经不可能会有人傻笑着迎接自己。
一路上有许多人见他不容易都要用车载他,他却一一拒绝,硬是用自己的腿一步步走了回去,距离宿舍还有约五十米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门口的苏言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苏言四处张望了一番,疑惑的道:“向南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周景继续往宿舍的方向前进。
“不回来了?”苏言露出震惊的神情,“难道现在的公安局都不调查清楚情况,直接判刑吗!”
周景沉默着摇了摇头。
苏言觉得周景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若是平时,周景不吭声他也就跟着闭嘴不问就是,可这一次关系到向南的安危,由不得他不继续问下去。
苏言焦急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周老师你也不清楚吗?”
“如果你是说被诬陷的事,我已经解决过了。”周景推开门,面无表情的道,“他没有回来,是因为我给他的朋友打了电话。”
苏言愣住,终于明白了周景话中所含的深意。
向南不会回来了,因为这里已经不是他该回来的地方。
“那……向南他也愿意走吗?”
周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沉默着走到了床边,然后躺了上去。
他很疲惫,急需要休息,无论是身体亦或者是心。
周景以为自己跟殷向北在一起呆了这么久,至少也该学会一些他冷漠的本事,现在才发现这种事情真的只能看天赋。
他没有这种天赋,靠的只是不断麻痹自己。
麻痹的久了,也就能骗自己他是真的不在乎,是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可是人非草木,他还能坚持多久呢?
一年、一个月?
又或者说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第31章
与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夜,如约降临。
周景躺在床上休息,苏言也没有吃饭,原本到了晚饭时间应当热闹起来的宿舍,显得格外空寂。
宿舍的灯还亮着,苏言就坐在书桌前复习。
向南在的时候苏言偶尔觉得他聒噪,现在走了,却反倒不适应。
苏言并不认识殷向北,对于他的唯一印象就是傻乎乎的向南,平心而论,他还挺喜欢这个单纯的大块头的。
会给他们改善伙食,很诚实想哭就哭,没什么心机。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是大集团的总裁,但让苏言更担心的是,如果向南就这么回去了,以他现在的样子,能否胜任从前的工作。
不过在自己家里,总会有从前亲密的朋友亲人来想办法接应。
苏言咬住笔帽,告诉自己要赶快开始复习,与其担心向南的生活,到不如担心自己的考试比较现实一些。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进去哪怕一个字。
苏言心烦意乱的合上了资料,看天气还不错,干脆就抱着盆子出去洗衣服。
他一走,宿舍就彻底只剩下了周景。
周景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紧蹦着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周景很想闷着头就这么睡过去,也许在梦里他可以忘记一切,然而每当他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向南的笑脸。
向南笑着,然后嘴唇微张,开心的说:“周老师——“那嘴角上扬的弧度是如此令人怀念。
可惜,他再也见不到了。
向南回到n市,或许会被治疗恢复记忆,或许会慢慢适应他的豪门生活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然而这些已经跟周景完完全全没了关系。
他不会再去为他在河里抓鱼,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埋在他胸膛前放声哭泣,他拥有了权利,拥有了家庭,拥有了财富,可以去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
周景说不出哪种生活更适合现在的向南,但至少,向南离开了这个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他的地方。
自私一点的说,哪怕向南在别的地方受了委屈,周景看不到,也就少了很多忧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夜间凉凉的晚风从半开的窗外吹进了宿舍里,空气格外清新。
周景歇了一会儿,觉得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便起身穿上外套,开始准备明天的课程。
他戴上眼镜,正欲翻开笔记本书写,却听木门被推开,发出咯吱的一声响。
周景以为是苏言回来了,便没有作声,继续翻阅。
奇怪的是,苏言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就站在门口的地方,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
周景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影子,心里猛然一惊。
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莫非是他精神不济,出现了幻觉?
“周老师……”向南垂着脑袋,声音很低,身上的衣服被溅了许多泥点儿。
周景的手微不可见的颤了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过了足足一分钟,方听向南继续道:“我回来了,周老师。”
“回来……”周景抿住唇,轻笑了一声,“何必要用回来这个词语。”
向南道:“周老师,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周景沉默,向南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着。
“你一走,然后我就不由自主想要跟着你,但是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所以就去了车站。我遇到了纪明,他给我买了车票,所以我才能回来,不过就算没有车票钱,我也记得回来的路”
向南顿了顿,然后摸着后脑勺笑了,笑容里没有从前无忧无虑的灿烂,到是苦涩的意味更浓一些。
“当时已经打算靠双脚走回来,不过遇到了纪明,他可真是个好人呐,周老师,如果下次我们还去县城里,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周景木然的看着眼前的纸笔,冷着声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很讨厌看见你这张脸。”
所以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说起以后的事情,为什么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又死皮赖脸的贴上来?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反悔早已为时过晚……
这一次轮到向南沉默。
他望向周景的侧脸,在宿舍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遥远。
“我知道……”向南弯起嘴角,已经过了最初难以接受的阶段,变得释然起来,“我也是做好了觉悟,才回来的。”
“关于从前的事情,我是一点点都记不起来了,但是伤害了周老师是事实,所以我不能用忘掉这个借口来逃避,我想留在周老师身边,想让周老师开心,可是一想到让周老师每天都感受到痛苦的伤是我造成的,我就难过的不得了,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说着,向南缓缓的走向周景。
眼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周景下意识的就想要躲避,但宿舍就这么大一丁点地方,他根本避无可避。
氛围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周景转过头,目光凛然的看着向南:“你想做什么?”
向南双膝跪地伸出右手,手心里赫然是一根如小孩儿手臂般粗细的树枝,看断裂处,应该是才被折下来不久。
“周老师,你动手吧,我把受伤的左腿还给你。”
周景霎时愣住。
向南他,居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我也感同身受的话,周老师是不是就能开心一些,虽然知道这样根本不够,周老师的痛我根本不能替你分担,但是,但是……”
“但是我想留在周老师身边,无论如何都想留在这里,哪怕就跟从前一样,没有住的地方,没有饭吃,但是可以每天都看到周老师,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周老师,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的脸,那我就偷偷的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也不可以吗?”
“我不想回去,更不想做什么总裁,我是向南,永远都不会变。”
就好像是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面前,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他的想法,他的期待,他的愧疚,他的伤心,乃至与他整个人生存下去的意义,都完完全全展现在了周景面前。
对此,周景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拭去了他脸颊上的泪滴。
手心里的温暖,让向南感到无比怀念。
“呜呜……”向南低声抽泣着,将手中的树枝又往前递了几分,眼神里透露出坚定,“周老师,你动手吧,我不会喊疼,如果觉得不够,另一条腿一起折也行。”
“你傻了吗,两条腿都没有了,你还要怎么走路?”周景低声道。
向南愣了愣,觉得周老师的确说的在理,他试探性的道:“那,手臂可以吗?”
“不必了,腿也不必还我,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尽头,你只要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我就能心满意足了。”周景垂下眼睫,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
他以为冷漠就可以逼走向南,但向南却是透过冷漠,看进了他的心。
“周老师你真好。”
向南弯起眉毛,嘴角上扬道:“我知道你肯定愿意动手,不过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
说罢,他就要起身,却被周景拦住,动作停滞在原地。
就在这时,好不容易洗完所有衣服的苏言推开门,正好看到这个颇为奇怪的场景。
“向南!你怎么回来了!”苏言放下盆子,立刻就开心的走到两人跟前,却看向南满脸泪痕,周景正一脸严肃的抓着向南的手臂。
苏言有些懵:“什么情况啊?”
向南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苏老师来的正好,周老师他不忍心动手,苏老师的话,肯定没问题。”
“动手?什么动手?”苏言还是一头雾水。
周景厉声对向南道:“够了,你不要再任性。”
“我没有任性——”向南破天荒反驳了周景,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肯让步。
周景面无表情的说:“就算你打断了自己的腿,我也不可能原谅你。”
“为什么?”向南声嘶力竭。
“没有原因,只是不喜欢而已,哪里有什么原因……”说到最后,哪怕周景的心已然死去大半,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喜欢,大抵是天下最绝情的一个词语。
因为不喜欢,所以哪怕伤害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因为不喜欢,所以任何冷漠,都可以原谅自己。
他只是不喜欢你罢了,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可怜天下多少人看不清。除却那些看不清的人,剩下的诸如周景,哪怕看清了,却也放不下,难以舍弃。
第32章
这是周景第二次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第一次听,向南从皮肤一直痛到骨头里,根本不愿意相信;第二次听,他以为自己可以习惯,然而那痛楚却愈演愈烈,让他差一点停止呼吸。
可向南也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是要坚强一些。
如果他慌了,乱了,放弃了,那么可能他这辈子都无法再靠近周老师了。
向南没有反驳周景,更没有像从前那样软弱的哭泣,他只是默默的站起了身,然后举起树棍,朝着自己的身体抽去。
粗壮的树枝抽在小腿上发出砰的一声回响。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当周景与苏言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棍已经抽了上去。
眼看着向南还要继续抽,苏言当机立断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向南!你疯了不成!”
他总算明白为何周景方才要拉着向南的胳膊,因为现在他也不得不做了同样的事情。
“我没有疯,我想的很清楚,想让周老师重新接受我,也就只剩下这一种办法而已。”向南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心中的决心不但没有因为疼痛而动摇,反而更坚定了。
向南的小腿现在正一抽一抽的疼着。
然而向南却无暇关心自己的身体,只道原来那个地方受伤,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活该他受苦,活该他受罚,活该他被周老师嫌弃。
这样的痛苦,周老师他每天都忍受着,而他却毫不知情的享受着周老师的关心,顶着这张脸,每天开心的笑着。
虽然让周老师受伤的是殷向北,但对此一无所知的他,何尝不是帮凶。
向南想的很清楚,他把腿还给周老师,就算周老师不能原谅自己,总归是会舒心一点。可看在苏言的眼里,他这番行动无疑就是小孩不愿意离开家里,闹出自残绝食的行径。
苏言急了:“你是怎么想的你!周老师送你走也是为了为你好!你不感谢他也就算了,自己抽自己算个什么本事!”
“你放手——”向南扬了扬胳膊,试图将苏言束缚着他的手甩开。
结果苏言不但没放,反而两只手一起上,把他拿着棍子的胳膊握的更紧了。就在这时,周景也从座位上起了身,要把那个行凶的树枝从向南的手中夺去。
“该放手的是你,向南。”
向南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垂下眼眸,闷声道:“不要——”
他的五个手指全部都死死的扣在那根树枝上,几乎要把树皮给扣裂,周景的力气不及他一半,只能两只手合起来去掰一根手指,可那手指就仿佛是长在了树枝上一般,无论周景如何用力,都无法将二者分离。
周景皱起眉峰:“放手。”
“不要不要不要——”
向南连说了三个不要,一边说一边眼泪汪汪的看着周景。
苏言看了这副场景,不忍心的劝道:“周老师,既然向南这么喜欢留下来,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不可以。”
话音未落,便被周景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苏言闭上嘴,轻声叹了口气。
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像那种家庭,一旦发现了流落在外的殷向北,怎么可能容忍他不回去。
向南的心意,周景的想法,在庞大的权势面前,如蝼蚁般渺小。
“向南,你还是趁早接受事实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苏言勉强的笑了笑,安慰向南道:“别怕,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朋友,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想周老师了,等过一阵子我们去n市看望你也行,只是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才好。”
向南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颤抖着道:“不要……”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究竟想要什么?”苏言有些生气。
向南将目光移向周景,眼神是浓浓的依恋。
因他而生,因他而死。
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冥冥中告诉他,他存在的意义,正是眼前之人。
向南甚至有预感,如果离开周老师太长时间,那么他就会变得健忘。慢慢忘掉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忘掉向南这个名字,甚至忘掉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也许,那个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殷向北。
所以哪怕被拒之门外一百遍一千遍,向南都不会放弃,他说:“我想要跟周老师在一起,因为我喜欢周老师,很喜欢很喜欢。”
苏言劝他:“傻小子,你这是雏鸟情节,等你回了家,你会发现更多喜欢的人跟东西。”
“不会的。”向南弯起眉眼,淡淡的笑了。
关于这一点,他很确定。
周景咬住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
可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急,周身的血液正你争我抢的涌上脑子里。
向南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他,他从那个眼神里看的出来。
这个人不会冷漠的对他,会全心全意的爱他,甚至愿意付出两条腿的代价让他开心。
他曾经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如果他的身边有一个人温柔待他真心爱他,他会不会就能放下对殷向北的执念,然后选择跟那个人在一起。
这个问题注定找不到答案,因为在周景过去的生命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存在。
可现在,那个人就站在他眼前。
如果……如果……如果他不是殷向北……
周景闭上眼睛,已然失去了继续思考下去的气力。
“随你吧。”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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