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节
[综]间歇性踌躇满志/西楼以北 作者:蛋蛋分来食
第54节
果然是他,安歌。
他对这个一开始拿到考卷想都不想就往上写,考到一半就停止作答,然后一直盯着自己发呆的人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苏寒抽出了对方的考卷,看他洋洋洒洒填满了整张纸,而对于士农工商的论述题,他的观点保守但是却新颖,附和敕帝的一贯作风。
苏寒眼中划过一抹深思,这人的想法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不出意外,敕帝就会相中这一篇,而安歌的兵法简述完美,甚至列举了很多种情况下的应对方法。而占星就更不用说,他甚至几乎把整个星盘最重要的占星都画了出来。
苏寒特意了解了这人,明明只是个戏子,他到底是怎么接触到这些的?!难不成有什么隐情?或者……阴谋。
几日后。
苏寒在大殿里成功看到了这个人,安歌。
他穿着青白色的长衫,头发不像其他人那样竖起,而是散在脑后,由一根皮绳轻轻拢住。
不敬,但是很秀气。
是了,苏寒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知道这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有一张亲和力十足的脸庞,可是他周身的气息确实冰冷隔绝的,这让他这个人更加的神秘了。
能进宫面见敕帝是一件千选一的事情,可是苏寒并没有看到安歌脸上的喜悦。
其他三人纷纷回答了敕帝的问题,轮到楼北的时候,他才把头抬起来,微微直视敕帝。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稍稍僵硬了一下,楼北惊讶与敕帝的敏感,同时也更加明白了贺茂炎说过的苏寒是皇上他一直以来的仰仗。
“小民认为,这运河一事,是应该进行的,若能在这几十年内修好,皇上定能看到他发挥的作用……”
就和普通的殿试很像,皇上出了一道先下的问题来询问他们的意见,能够满足敕帝的回答会被采纳,而这人,也可以成为真正的状元。
这次的问题便是关于运河的修建,京城和临近的城市,以及更加偏北一点的地方,都可以通过运河连接起来,无论是运输货物还是便于出行,一定会发挥出作用的。
但是运河修建,一定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谨慎的人都会否决掉这个提议,美名其曰是为了敕帝的名声考虑,不能让他背上骂名。
楼北无奈的抽了抽嘴角,敕帝的心态现在明明就是破罐子破摔,他从不在意自己被说成了什么样,这个天性敏感的人,心理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
前两天听到了乐坊客人们的交谈,他们说北方的人很多开始南迁,准备进京或者是再去靠南一点的地方去。他们还好奇是怎么回事呢,后来知道了是上面有组织的小规模迁移。
楼北心知这题出了也白出,因为他们已经这么做了,修建运河,那一定会有大量的迁移人群。他的回答完全是敕帝和苏寒的想法,说完后看到那孩子发亮的眼神就知道了。
整个大殿里就剩楼北一个人了,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盯着地板发呆。
苏寒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皇上,您的最终决定就是这位安歌小兄弟了嘛。”
陈敕点头,“苏大人怎么看?朕的决定可还行?”
“臣以为,这再明智不过了。”虽然在和皇帝说话,可是对方全程都盯着自己,楼北装傻,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准备跪下谢恩。
“既是状元,安大人从今以后可要协助朕,替朕分忧解难。”敕帝眨了眨眼睛,对楼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是,臣遵旨。”
“那么,朕会下旨,封赏。安大人到时便和其他大人们一起上朝吧!”
“臣,遵旨。”
……
从大殿中出来,楼北余光扫到身后的苏寒也跟了出来,他停下了脚步。
“苏大人。”
“安歌。不,现在应该叫安大人了。”苏寒扯出一个笑容,楼北看的一愣,他从来不知道库洛洛的脸可以笑出这么惊悚的表情。
“苏大人不要打趣我了。”楼北作出一副无奈又尴尬的模样,生生演绎出一个从平民出身的羞涩小人的模样。
可已经看过他抚琴答题甚至是今日大殿上侃侃而谈的苏寒,对此一点都不感冒,他不慎在意的摇摇头,“安大人多虑了,我可没有打趣你,安大人从今以后上任,若是有不懂的事情,请尽管来问我吧,我会全部告诉你的,巨细无遗。”
楼北看着苏寒漆黑的眼睛,稍稍怔了一下,他的睫毛颤了颤,点头应到,“谢谢了,苏大人。”
“那么,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我也可以这么称呼你吧,安歌?”
我有拒绝的余地嘛??你给机会了嘛??“……是,苏寒。”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寒道,“新上任的状元郎可是有自己的府邸呢,等过些日子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安歌你就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了,记得要选择靠近宫门的,方便上朝。”
楼北愣愣的点头应了,“好的没问题。”
“安歌这几天没有府邸你住哪儿?”
“……啊,不用麻烦,我住在乐……”
“啊,这样好了!安歌来我的府邸吧!我那里正好有房间,而且很空。”
楼北:……说好的冷艳高贵呢?!苏大人你这样会崩人设的?
☆、第155章 盛世霓裳04
苏寒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楼北依他的话去了苏府,住上个几日,等他自己的府邸找好了,就搬出去。
最开始他挺不乐意的,但是贺茂炎送他进宫的时候曾经很正经的说过,无论怎样都不要惹到苏寒,他想要做什么,就按照他的话做就好了。
楼北愣了愣,没说话。
进了苏府没两日,他就发现苏寒的作息规律到可怕的程度。
每日都在卯时起床,然后便是早饭,上朝,中午后去处理写政事,然后回来晚餐,饭后喝茶批阅一些文章,然后戌时睡觉。
他竟然都不腻!楼北不禁咋舌,苏寒这人太过可怕,而且听下人说,他们的主子很少会改变自己的作息,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
老实说,楼北不信。
按照贺茂炎的说法,苏寒这人深不可测,那么如果他的确如下人们说的那样每日重复着这些,那他真的就很可怕了,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首先盯上的,是苏寒的房间。
要看看吗?
楼北皱了皱眉头,放弃了这个想法,没必要为了贺茂炎这么亏待自己,做这些事情太容易被发现,等于直接把自己暴露在太阳下面,得不偿失。
楼北捏了捏鼻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有这种闲心还不如想想以后的自己该怎么办。
不得不说,贺茂保宪的话应验了。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在意身边的事情,越来越离不开人群了。
人们都是群居动物,楼北独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忍不住回归群居了。
可笑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在意的东西越来越多,对世界的留恋也同样越来越多。
就像现在的自己,会不甘心突兀的离开上个世界,会后悔为什么没有问出口那个问题,会怀念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
原来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
他似乎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洒脱,从前的楼北,无论对于任何人,任何事,任何世界,随时随地可以抽身离去,随时随地可以旧事新颜,随时随地可以发乎情止乎礼,随时随地可以伤人伤己。
但是现在,他做不到了。
望着天空中那轮太阳,他心里突然泛出莫名的酸涩和思念。
他想卡卡西了。
“安歌,这两日事情有些多,我都忘记问你了,在我这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傍晚,楼北正在花园小石凳边喝茶,皇上的旨谕还没下来,科举榜单最后的官职安排也没有下来,他闲来无事,就只好每日无所事事。
见苏寒一脸笑意的走过来,楼北点头应声,“苏大人,我休息的很好,贵府招待的很周到。”
“叫我苏寒就可以了,安歌你又忘了。”
楼北:“……”
——这宠溺的语气是要闹哪样,拍什么总裁戏嘛???
“苏……寒,今日没有什么朝政的问题吗?”
“安歌还没上朝就已经这么关心朝政了吗?”苏寒似笑非笑,“皇上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臣子的,我很期待和安歌一起上朝。”
楼北再次:“……”
——嘶……感觉这个人,的确有点难缠啊_(:3」∠)_
两人坐在石桌旁,一左一右,苏寒难得有时间,于是就想和这位新状元聊聊天。
而反观对面那人,怎么看怎么别扭,别的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对着这样的脸,和库洛洛几乎一模一样,很容易出戏的好嘛!!
“安歌一直在京吗?从小生活在这里吗?”苏寒转了转手中的茶杯。
“嗯,应该是吧。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在京生活。”
“亲人呢?没有吗?”
“去世了吧,我没有见过他们。”
“是吗……抱歉。”
楼北低下头,看了看杯中的茶,早就已经查过了吧,那么现在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苏寒沉吟了一下,道,“那安歌以后也是自己住在府里,巧了,我也是一人,如果有时间,要多多往来一下。”
见对面的人抬头看自己,苏寒轻轻勾了勾唇角,一副为了你着想的样子。
楼北顿了顿,点头应了。
“要去用餐吗?”苏寒问道,见他同意便主动起身收拾了一下茶具。
“你还会这个?”楼北出声,见他十分熟练的将茶具一一收好,并处理了余茶,能看得出,他对此颇为老道。
“是的,平日里闲着没事,也会喝点茶之类的。”
楼北点点头,对方见他似乎感兴趣的于是就说,“以后有空可以一起品一品,我那里有新茶。”
楼北没说话,不置可否。
苏寒也不在意,弯着唇角就前面带路了。
他看得出安歌的心情不太好,可他却找不出为什么不好,是自己招待不周吗?还是这位状元郎对自己有不满意?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一定告诉我。”
楼北“嗯”了一声,当晚就照做了。
晚餐后没什么消遣,按理说他在乐坊的时候是不怎么吃晚餐的,因为没有人管,戏子乐师们生活拮据,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偶尔吃东西,胃里会不舒服。这大概也是楼北不喜欢魂穿的一个重要原因吧,别人的皮囊再怎样好,也比不上自己的。
他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已经和怪物没什么两样了。
吃多的后果就是大晚上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木质的横梁,上面还有一圈一圈的纹路。
正当他数着纹路的时候,窗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谁?”他轻声问,可是没人回答。
楼北皱了皱眉,接受了安歌的身体后,他的感官都下降了很多,以至于连这种事情他都无法感知到。
想到了白天苏寒对他说的话,有事情就去找他这个主人,当然,即使他不说,楼北也会这么做。
他披上了一件外衣,打开门出去,苏寒住在离他的房间隔两扇门的房间。
他敲响了门,苏寒走过来打开门,见到楼北吃了一惊,“安歌?怎么了?这么晚有事情吗?”
见他穿着睡觉的内衬,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楼北抿了抿唇,“刚才,我在窗外看到了黑影,你府上的人有习惯看别人睡觉的嗜好吗?”
“怎么会?!”苏寒惊讶,“安歌你不用担心这个,府上下人们不多了也不会有人那么不识趣这么晚来打扰的。你——是不是看错了?”
楼北扫了一眼他鬓角那里的头发,不知道是出汗了还是什么,有些湿润。
“嗯,我看错了应该。”停顿了一下,楼北点点头,“看来是做梦了,那我回去了,晚安,苏寒。”
“晚安呦,安歌是不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呢!”
楼北道了晚安后就回了自己房间,他房间朝南,房门口有一大片的月季,夜晚也在开着,初春的夜晚寒气稍显,红艳艳的月季上挂着几滴露水,看上去十分娇嫩。
他淡淡的收回目光,开门回了房间,脱掉外套到头就睡。
苏寒说的对,他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贺茂炎说的也对,苏寒的确不简单。
新状元要给府邸选址的事情皇上交给了苏寒负责。
楼北猜除了敕帝信任的人只有苏寒这人之外,一定是苏寒自己去请命的,所以才这么轻易的就给了他。
其实府邸有三四处,已经都装修好了,如果大臣们谁看上了,就可以要了这园子,当然,这是新官们才有的福利。
楼北理所当然的有了这个机会,他和苏寒去看了所有的府邸,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里闹市区,也就是市井里,还有一个在苏府的旁边,也就是城西,靠近朝堂。
要问他最看中哪一个,楼北只说要考虑考虑,苏寒也不急,带着他上了城中心闹市的地方,有个会宾楼。
所有的古代都有会宾楼,楼北喝着茶默默吐槽。
苏寒说要请他吃顿好的,这几日在府上委屈他了。
楼北“哼”了一声鼻音,表示知道了,然后安然接受。
苏寒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笑开,“安歌,真是诚实的可怕呢……”
楼北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诚实不好吗?”
“当然好了,只是有时候会吃亏罢了。”
“看来,苏寒对这些很有见解,应该是吃了很多亏吧?”
苏寒一怔,“是说我很诚实吗?安歌对我的评价还真是高呢!”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楼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自然的收回了视线。
他拎起一只醉蟹,敲开壳,用小勺挖了一口放嘴里,酒味很浓,并且去腥入味。
楼北和苏寒坐在二楼的窗边,说是窗,可是只有栏杆围着。
楼下附近的街区有一阵喧哗声,楼北探了探脑袋看去,一个华丽的轿子里下来一个人,他看着冲撞了自己轿子的小乞丐,脸上露出一股厌恶。
抬轿子的人见到自家大人不爽了,二话没说就上了鞭子,抽了一顿那小乞丐,小孩儿疼的哇哇大叫,拼命的求饶但是那人却不为所动。
楼北皱了皱眉,余光却看到对面那人不仅没有看那边的骚动,反而一脸兴味盎然的盯着自己,他顿时收回了目光。
“那人是谁?”
苏寒笑盈盈的扫了一眼,“萧鹏铭,同僚。”
☆、第156章 盛世霓裳05
新官上任三把火。
就是不知道烧的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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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半月,敕帝就下了圣旨,安歌正式上任新状元郎,并且留京了。
众人纷纷哗然,都想知道这位新状元郎什么来头,以往的科举考试出来的人,要么是去了地方,要么就是做个闲差,还没有哪个人是大张旗鼓的被加封呢,而这安歌,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所以根本不是达官显贵。
有人怀疑的说,半临乐坊少了个戏子安歌,不会是那个安歌吧?
但很快就被驳斥了,一个戏子,哪有那么大能耐被敕帝看上?而且才华横溢到被苏大人赏识?这么想的人都疯了吧!
贺茂炎也觉得自己疯了,他从来没想过安歌真的可以进朝,成为状元郎,他的那些话他只是当他说说而已,没想到成了真。
一旁的先生迟疑道,“贺茂大人,您真是怎么了?难道不该高兴吗?安歌那小子也是争气,省了我们不少事情呢!”
贺茂炎目光深沉,“啊……是吗?那也得他是真的想帮我们才可以……”
先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着自家将军紧皱的眉头,他不知所措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这……”
贺茂炎并不理会他,他盯着院子里的假山,初春时节,柳枝抽芽,书上有了新的鸟窝,里面的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手指微动,一只鸟啪的一声从鸟巢里掉了出来,上面赫然插着一支箭。
先生吞了吞口水,将军的暗卫越来越厉害了,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明白主人的意思。
“将军……?”
“雏鸟没有心智,太难控制。”
先生浑身一僵,冷汗唰的就下来了,都说苏寒苏大人笑面虎,很可怕,但众人都不知贺茂炎才是真正的铁血。
雏鸟叫声吵,还难控制,所以就要杀死它。
所有他无法控制的在手中的东西,都该死。
“明天上朝,我倒要看看他说的东西……”贺茂炎拂袖而去。
先生在原地瘫坐了下来,隐隐听到他的将军淡淡的声音,“本将军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第二日。
这是楼北第二次见到敕帝,也是第一次见到众人之上的他。
作为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他的威信少的可怜,每到他说话的时候,下面的臣子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就视线转向苏寒。
而陈敕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脸色一如往常。
可就是因为这样,楼北才觉得他不简单。
可是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安大人,你对此怎么看?”
突然被点到名字,楼北抬头看去,周围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对这个新上任的状元郎持观望态度。
楼北对上了苏寒的眼神,对方冲他点点头。
“臣只是空有理论,对于行兵打仗肯定不如在场的各位大人们,臣之拙见,不敢献丑。”
苏寒眯了眯眼神,就听到敕帝温和的声音,“但说无妨。”
楼北顿了下,继续道,“裕良此地,前有三山环抱,后有斓江横过,易守难攻。而裕良为我东陈边境,界外的大弩国对此一直虎视眈眈,无奈裕良地形和兵力的把守重重,难以攻入。”
见周围的人没有反驳自己的,楼北继续说,“况且,裕良一地为南易王封地,近日却滋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山贼,对镇上的人烧杀抢掠,占山为王,更加搅乱了时局。”
敕帝见他住了嘴,于是忍不住道,“那么,安大人认为该如何是好?”
“臣一介文人,对此并不能给出见解,何不问问在场的各位大臣?”
敕帝一愣,抬眼看过去,“那么,贺茂将军说说,朕该如何是好?”
男人穿着朝服,不紧不慢的从臣子的队伍里站出来,“回皇上,臣以为,此事应慢慢议。”
敕帝梗了一下,就听到贺茂炎又道,“既然裕良是重要的军事地位,那么更应该对此加强管理,南易王早已归顺我朝,每年的朝贡从未少过,在他的管理下,裕良多年没有出过大的问题。”
“近年,山贼的出现人心惶惶,皇上,臣不能为您排除这背后是否有谁的影子,但臣以为,还需像对南易王那样,将这些山贼收复了为最佳。”
他说完,就不在开口,不等敕帝发话,自动归队,全程没有看楼北一眼。
陈敕思考了一会儿,“朕也是这么个意思——苏大人,你可有见解?”
苏寒淡淡一笑,“回皇上,臣并无意见,臣同意贺茂大人和安大人的话。”
贺茂炎一愣,眯了眯眼睛,抬起头看向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对方似乎有感觉似的余光扫了过来,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不知道是何义。
他狠狠攥紧拳头,眼神微冷。
“那么,众位爱卿认为,谁能够胜任这次的收归山贼任务?”敕帝又发话了,视线从几个将军和苏寒身上扫过。
苏寒无动于衷,始终保持着唇边的微笑。
旁边自动有人开口,“回皇上,臣以为,贺茂将军是最好的人选!”
话一出口,附和的人多了起来,一半以上的人都点头应是,“贺茂将军战功累累,就连当年南易王的收归也是他带领的士兵,那么这次重复出征裕良,贺茂将军是不二人选啊!”
“就是就是,贺茂将军有经验,而且还会计谋。”
“没错,我们这些文臣也就会耍耍嘴皮子,到了真刀实枪的地方,还得这些将军莽夫们上啊哈哈哈……”
“皇上如此有远见,恐怕早就想好了这次的人选,你们就不要过多议论了!”
“就算不说,那也是贺茂将军的事情吧!”
“说的是啊……”
楼北站在这群大臣中,听到了他们小声交谈的话,意料之中的,这次的事情一定会落在贺茂炎头上。
好死不死偏偏是这个时候……
楼北眼神一暗,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苏寒,把自己当成把子,先提出裕良的情况,然后建议人选,不出意外就是贺茂炎,而苏寒他自己,完全开脱出去,明明是死对头,却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他这是成了这两人争权夺势的牺牲品吗?
想着想着,楼北荒谬的笑了出来,他竟然也有这一天?
那么,裕良有什么?
有的是真正等待着被收归的山贼,还是南易王的把戏,还是苏寒的手段?
没人知道。
今天是楼北新官上任第一天,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了他自己。
苏寒,这名字他记下了。
在朝堂上的大臣们看来,这位新上任的状元郎看上去和苏大人一派更为亲一些,他们佩服苏大人的手段,刚刚来的人都能被笼络,也是一种变相的示威。
这些大臣不明白对于敕帝来说,苏寒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只要苏大人想,他必然可以一手遮天。
楼北回去后没多久,苏寒就上门了。
贺茂炎在他有府邸的第一时间,就派了个人进府当下人,成为眼线监视着他府中的动向。
他做的光明正大,当着楼北的面给了这个人。
而楼北对此更没有意见了,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对于现在的楼北而言,生活就是得过且过,他想要的东西他一个都得不到,他不想要的东西却全都拥有了,那么对于他而言,这个生活这个世界任何留恋的事物都是不存在的。
他似乎进入了死循环,单纯的为了活着而活着。
不找死,只是因为死亡既不是结束,也不是开始。
过程中的一环而已,他还是要经历无穷无尽的别离,无穷无尽的伤感。
苏寒踏进安府的时候,迎面看见的就是一个仰着脖子望天空的人,他手里还攥着一支箫,湘妃竹做的,价值不菲。
脚步顿了下,他来到那人的身边,“安大人好兴致。”
“苏寒。”
头也不回的交出了自己的名字,苏寒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安歌,怎么在这里坐着?”
说是等你你信吗?楼北抬头看了他一眼,朝旁边挪了挪,意思是让他坐下,苏寒也不矫情,掀了衣服就坐在他旁边。
“安歌会这个?不如吹一曲来听听?”
楼北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举起了手中的箫放在唇边,悠扬的乐声从湘妃竹中传出,有种莫名的空灵感,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苏寒静静的看着身旁的人,他黑色的衣衫和长发融为了一体,修长的手指在湘妃竹上轻舞,此时的他才仿佛有了灵魂。
安歌,果然是安于歌,止于歌。
一曲终了,苏寒“啪啪”的拍了拍手,他笑着问楼北,“很好听,它叫什么?”
“没有名字,如果你愿意,平湖秋月吧。”
楼北歪了歪脑袋,他记不住这些复杂的谱子,大多是按照感觉来,这平湖秋月,早就被他改的面目全非了。
“平湖秋月……”苏寒喃喃的念道,“好名字。”
楼北将箫放在一旁,转头看苏寒,“苏寒,你找我有事?”
本想说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但是在见到安歌表情的一瞬间,苏寒收敛了眼中的调笑,他捏了捏鼻梁,轻叹一声,“安歌,你怪我吗?”
☆、第157章 盛世霓裳06
从梦中惊醒,再回首,已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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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问题,楼北没有给出答案,他知道自己无法对此表示什么。
本就不是局中人,却偏偏成了唱戏的那个。
像是个跳梁小丑,等待着台下的观众鼓掌喝彩。
小五在楼北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对方垂着的睫毛颤了颤,“啊,将军这么说吗?他已经到了裕良了吧?”
“安大人,小人不知。小人只负责传话,这是大人的意思。”
“他难道不知道这东西给苏寒了也没用吗?那人的武功可不在将军之下啊。”
小五低着脑袋,以头顶示人,“小人不知,安大人照着将军的话做便是。将军还说,大人您不要忘记了是谁给了您这样的荣幸和机会,您的一切荣华富贵都不是您应得的。”
楼北沉默了下来,他明白贺茂炎的意思,那日在朝堂之上,任谁看都明白安歌他和苏寒苏大人是站在一边的,刚刚上任的新状元也不是将军那边的人,那么苏寒的势力就更加壮大了。
贺茂炎不相信他。
并且,他后悔将他送进朝廷了。
可是楼北自己知道,他从未偏向过谁,也从未想要这么样。
手中的小瓶子里放着贺茂炎给的东西,他已经离开了京,所以如果苏寒这个时候出了事情,查也只能查到安歌的头上。
安歌是谁?苏大人的亲信,和贺茂将军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楼北摸摸捏紧了手中的小瓶子,他这是被当做牺牲品了。
时局变化莫测,快的让人不住惊叹。
谁能想到前一天还对饮畅谈的旧友,今日变成了刀剑相对的仇敌?
等了多日,楼北都没有下手,说不准是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只是他有些懒罢了。
那晚,他正躺在床上假寐,呼吸间的一秒而已,他的房间里就多出了一个气息,那人冲着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楼北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你不是在裕良吗?”
贺茂炎收敛了周身的戾气,面无表情的看着楼北,他的眼睛通红,身上的衣服还是出征的军服,胯上的玉佩被溅了血,红的灼烧眼睛。
“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不到时候。”
他强忍着内心的怒气,粗粝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那么,什么时候才叫到时候?”
楼北盯着那张和贺茂保宪八分相似的脸庞看了一会儿,移开了视线,“时机来的时候就是到时候了。”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落入了那人的手中。
贺茂炎深吸了两口气,努力抑制住脸上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只要一下命令,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是吗?”
“你就这么想死?!”贺茂炎轻吼道,因为压抑,声音都已经变了调。
楼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不过因为呼吸不通畅,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泛起了红晕,细微的呼吸开始粗重了起来,漆黑色的眼睛里面深邃的似乎可以看到无边的宇宙,贺茂炎就这样盯着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的如同别人说的那样,你和苏寒……”
贺茂炎颓然的松开了手,“裕良那里是埋伏,我以为你知道。”
楼北哑着嗓子开口,“将军,你信不过我。”
“……你让我怎么信你?!”
他深吸了两口气,“裕良,你说的那个易守难攻的裕良,被南易王控制着的裕良,等着我剿灭山贼收归中央的裕良,那是苏寒的埋伏!”
“……”楼北摸摸自己的脖子,皮肤有些凹凸不平,可以清晰的摸出来一个掌印的模样,“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呵……”贺茂炎冷笑了一声,看着楼北的表情渐渐回归了平静。
当他带着自己的军队冲进了寨子,那位等候已久的大王惊愕的看着他,说你是贺茂炎?朝廷派来的不是安大人吗?
安大人……
贺茂炎冷笑着将手中的剑插进他的胸口,安大人?我看是苏大人才对吧?苏寒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怎么这么没用?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还是说,如果来的人是安歌,那么他是死还是被你们同化?朝廷是不是要少一个刚上任的新官,裕良要多一个名叫安歌的谋士啊?!你们说啊!
他在沿途的驿站看到了苏寒的手下的马,送信的是吧,也不枉他快马加鞭早一步先于苏寒的人赶到了。
他不相信苏寒用这么幼稚的手段,一眼就能看穿,但是他不能否认的是,也许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贺茂炎看不透苏寒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计划着什么,那张每天似笑非笑的脸庞,他看了就难受,这人的深不可测他也不是体会一两回了,几百次都有了。
贺茂炎扯了扯唇角,“苏寒许了你什么?安歌,我不傻,你也不傻。”他知道这人并不是真心对自己的,他也同样不可能对这人付出信任,但是在他安歌还属于贺茂炎的时候,他的做法就无异于背叛!而且还是如此光明正大的背叛。
楼北静静的看着站在床边的那人,“将军,我无话可说。”
“……好,很好……”贺茂炎笑了起来,“早承认不就好了?”他走过去摸了摸楼北的头发,然后抚上了他的脸,最后到了他的脖子上,上面的指印清晰可见。
楼北被他手上的血腥味弄得皱了皱眉头,见他嫌弃自己的味道,贺茂炎嗤笑了一声,眼神愈发的冷冽,他收回手,从床头的抽屉中取出了他交给楼北的瓶子。
“安歌,你不过是个戏子而已,从前是,以后也是。”
楼北没说话,他看着贺茂炎轻描淡写的打开了手中的瓶子,一股淡淡的酒味传了出来。
“……竹叶青?”
“你以为,我会给你毒药吗?”贺茂炎扫了一眼他,“别开玩笑了,苏寒他能是毒药解决的人吗?你在小看谁?”
“安歌,喝了它。”贺茂炎把瓶子递给了他,“就当是离别酒好了,从此以后,你愿意做谁的人,和我贺茂炎,再无关系。”
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冷漠,楼北也不多解释什么,接过那瓶子就放在了嘴边,仰起头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
他感觉到脖子凉凉的,似乎有风穿过,然后就是大量红色的东西喷涌而出,鲜活滚烫的血液。
贺茂炎漠然的抽出匕首,上面沾了写血迹,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整个被单都被染红了。
他随意的甩了甩,匕首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扎进了床上那人的胸口。
他看着那双漆黑色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亮,仿佛是夜空中的星星被人偷走了,从此,再无天明。
就在他沉默着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门突然被拉开,身穿白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呀嘞呀嘞,至于吗,动这么大气?”
“……苏、寒……”贺茂炎阴森的念出了他的名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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