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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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山传 作者:沉默的戏剧
第11节
景霁抿着唇,他垂着脑袋倔强的不说话,眼睛却已经微微湿润起来。
陆臻见他红了眼眶,不禁放低了声音,缓缓道:“小景你听话,等过几年你就会忘了他,到时候娶个贤惠的妻子也好,继续练武也好,总比像今日这般继续纠缠不清的要好。”
景霁嘴唇动了动,泪珠打湿了他的睫毛,他缓缓抬起头,坚定而缓慢的说道:“陈师兄不会娶妻生子,我们也不会分开太久,我一定会很快出师,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用和他分开。”
“小景,你怎么就是不懂!”陆臻愤恨道,“陈道真心性甚险,他是在利用你,如果你不是受师父宠爱,他连一眼都不会看你。”
景霁摇着脑袋,他深吸了口气道:“大师兄,不懂的人是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道真对我如何,我感受最深。我不懂俗世,也分辨不清人心险恶,但我分得清他对我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我不能辜负他,也不愿辜负他,我心甘情愿为了他入这红尘苦海。”
景霁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落,他转身离去,眼泪被夜风吹散。
陆臻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恍惚,他紧紧握着拳,目光如炬。
景霁慢悠悠的来到无极宗的院子,然而他并不打算进去,只想在外面站一会儿。
夜已经深了,蝉鸣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宁谧的夜里尤为清晰。
景霁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困了,他转过身正准备回去,身后就传来了陈道真的声音:“景儿。”
景霁回过头,软绵绵的问:“陈师兄,你怎么还没睡啊。”
陈道真淡淡道:“想你想的睡不着。”
听陈道真一本正经的说情话,景霁一下子脸就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陈道真慢慢笑了起来,一把将少年揽入怀中,细细的哄道:“小笨蛋,你紧张什么,亲热都亲热过了,说两句情话怎么就脸红了?嗯?”
景霁瞪他:“陈师兄,你怎么耍流氓!”
陈道真撑不住笑起来,牵着少年的手就往房里走。
进了房,景霁就从身后揽住他的脖子,支支吾吾道:“嗯阿真”
陈道真怔了怔,他转过身抱着少年道:“再喊一声。”
景霁抿了抿唇,又陈师兄陈师兄的喊个不停。
陈道真哑然失笑。
景霁揉了揉眼睛,一阵倦意袭来,含含糊糊道:“我就在这里睡啊,陈师兄明天一早记得喊我起来,免得我师父找不着我。”
陈道真还未来得及点头,少年已经一头栽进了被子里,轻轻的打起了鼾。
陈道真无奈的笑了笑,在床边坐下。
少年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颊泛着红晕,时不时的吧唧一下嘴,每一个表情都紧紧地牵动着陈道真的心绪。
陈道真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吻上少年红润的嘴唇。
半晌,陈道真直起身子,用指腹擦去少年眼睛的泪渍,随即他的表情渐渐阴沉下来,几乎是从牙齿里逼出两个字:“陆、臻”
次日,柳幕彦接见了孙轩,孙轩手上依旧锁着铁链,因此没能换衣服,不过他梳洗之后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也显得更加柔弱。
孙轩把事情经过和柳幕彦详细的说了一遍,随后便垂着脸一言不发。
景霁站在孙轩身后,闻言接口道:“师父,我看慕容盟主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我们把孙轩送回楚前辈身边吧。”
柳幕彦笑盈盈道:“你懂什么,不许编排武林盟主。”
景霁撇撇嘴,退后几步靠墙站着。
柳幕彦垂眼看着孙轩,他端着茶盏,抿了口茶,慢悠悠道:“祸福相依,你可想好了,楚家庄究竟是不是你的归处。”
孙轩听不明白柳幕彦的意思,他思考了一番,忽然跪了下来,坚定道:“认祖归宗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如今只求柳掌门可以救救我,将我送回楚家。”
“看来你是认定了你是楚南天的外孙了。”柳幕彦挑了挑唇,“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今日就让弟子送你回去,也当是还了楚南天一个人情。”
孙轩眼珠子晃了晃,随后千恩万谢般的给柳幕彦磕了头。
等孙轩退下之后,他本想交代景霁几句,却见景霁靠着墙壁竟是睡着了,嘴角还似乎挂着晶莹的水渍。
“景儿。”柳幕彦唤了一声。
景霁抱着手臂睡得极香。
“景儿!”柳幕彦放大了声音,只见景霁一个激灵猛的清醒了过来。
景霁揉着眼睛,声音软软的开口道:“师父,你喊我啊。”
柳幕彦失笑:“昨夜去做贼了?”
景霁揉揉脑袋,嘿嘿笑道:“有点困。”
柳幕彦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此次鬼影教突然来袭,许多门派损失惨重,为师已经飞鸽传书召回了你们众位师伯,明日我们就动身回去。这次事关重大,昨日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半年后重新聚集在此,讨伐鬼影教。”
景霁揉了揉眼睛:“师父,我有些话想说。”
柳幕彦道:“说说看。”
“讨伐鬼影教一事势在必行,但慕容盟主不像是担当的起此大任之人。”景霁道,“到时候恐怕多生枝节。”
柳幕彦颔首道:“你说的没错,此事我自有分寸,等回去之后你和众师兄弟们皆要认真习武不得偷懒懈怠,半年后攻打鬼影教怕是一场恶战。”这其中不只是正邪之争这么简单,到时候正道之间恐怕也会多生事端。
柳幕彦说完转身看向景霁,却见景霁歪着脑袋似乎又睡了过去。
柳幕彦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是拿这个宝贝徒弟没办法。
夜色漆黑一片,摇曳的树叶如同鬼影一般恐怖慎人,树林里传来乌鸦低沉的鸣叫,恐惧一点点席卷而来。
尚华扶着重伤的青木,两人脚下生风,快速的朝着树林的深处走去。
路的尽头是一间用竹子打造的竹屋,门口围着一圈栅栏,尖端被削的十分锋利,仿佛一把把尖刀一般。
两人在竹屋前停下,青木跪倒在地,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地面上,他颤抖着声音,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属下办事不利,请尊上责罚。”
这时忽然起了风,狂风呼啸打在木门上,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屋里的人一抬手,隔空打开了门。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桌前,他目不斜视的喝着茶,透着点点星光,只能勉强看清他的侧脸。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然而他看上去十分年轻,柔和的线条勾勒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他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十分柔和,若不是眼角处带着几条沧桑的皱纹,没有人会看出这是一个中年男子。
男人慢慢站了起来,他转过身走出竹屋,他穿着一身华贵的暗紫色长袍,冗重的长袖垂在两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面如冠玉,长发如瀑,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男子,整个人淬着一股引人入醉的诗意。
他看向两人的方向,然而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两人身上,他遥遥的望着远方,看着遥不可及的地方。
青木与尚华两人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看他,身体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鬼尊轻启薄唇,要看着空无一物的远方,语气淡淡的说道:“阁下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青木与尚华一惊,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第一反应便是知道坏事了,定是引来了不该来的人。
然而鬼尊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眼神中隐含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罗刹,凝聚着全身的力量,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一声浑厚苍老的笑声响起,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近在耳边。
黑暗中走出一个老人,他穿着一身旧的泛白的米色长袍,雪白的长须直垂而下,他捋着胡须,笑道:“段容,老夫终于是找到你了。”
鬼尊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尚华与青木立刻退到了一旁。
鬼尊淡淡道:“羲山派老祖找在下所为何事?难不成想将我再带回那幻海秘境教导一番吗?”
尚华惊恐的睁大眼,视线来回的在老祖身上游走,羲山派老祖神秘莫测,他创造了无数神话,可以说他本身就是一个神话。而传闻老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现身江湖了,更有传言老祖其实已经陨落了,柳幕彦隐瞒着老祖的死讯不过是在死撑。
如今看来,老祖切切实实的活着,并且看上去十分硬朗,仿佛从天而降的仙人,浑身蕴含着一股仙气。
老祖沉默了一会儿,半天他才缓缓开口道:“老夫当年立下誓言,只救人不杀人,恐怕今日老夫要自毁诺言了。”
鬼尊缓缓地勾起唇,只是他的眼中依旧冰冷没有一点笑意,“看来,老祖要杀的人就是我了。”
老祖道:“段容,老夫找你并不容易啊,这几十年来,你是唯一一个从我幻海秘境中逃走的人,然而你不知悔改,越发疯狂残暴,老夫若是不杀你,死不瞑目。”
“如今算来,也快二十年了。”鬼尊扬起脸,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回味,半晌,他才悠悠道:“老祖,恐怕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
鬼尊大笑起来,他扬起双臂,一股雄厚的内力毫无忌惮的包裹住他的全身,狂风愈发暴躁,风声几乎响彻天地。
相比起鬼尊张扬毫无保留的内力,老祖的内力显得更加内敛。
两股内力各自形成一道屏障,紧紧的将两人包裹住。
渐渐地,这两股内力越来越雄厚,像是两道龙卷风一般慢慢的扩大范围。
鬼尊身后的竹屋发出吱嘎的声响,只听见砰地一声,竹屋应声而裂,整个坍塌在地。而尚华和青木两人差点被内力波及,尚华眼明手快的扶起青木,带着他向远处避去。
☆、第三十五章
大家围成一桌安静的吃着饭,孙轩也被安排在一起。
孙轩垂着脑袋,慢条斯理的吃着米饭,他这几日一直担惊受怕,但等了几日都不见慕容连贺的人找上门,不知是没有发现他已经逃走还是并不知道他仍然在府中。
十几个弟子包括柳幕彦全部坐在一桌,显得十分拥挤,林子宵就坐在孙轩右手边,稍微一动就会撞到他的手腕。
大家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把一桌菜都扫进了肚子里。
孙轩皱了皱眉,依旧慢悠悠的扒着碗里的饭,偶尔夹一筷子面前没人动的青菜。
孙策就坐在他正对面,见他几乎是数着米饭粒放嘴里送,娇气的跟个小娘们似的,顿时膈应的食不下咽。
柳幕彦喜好素食,带荤腥的大多进了几个年纪小的弟子肚子里,不过正中间的放着的那盘烧鸡,众人把鸡脖子都吃干净了也没碰那只鸡腿。
柳幕彦虽然不爱吃荤腥,但大家敬师尊长的品质还是有的,好东西都知道留给师父。
只是最后便宜了景霁,只见他笑眯眯的夹起鸡腿放进柳幕彦碗里,拍马屁道:“师父多吃点啊,吃饱了才有力气教训我们呢。”
柳幕彦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果然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众人怒目而视,挤眉弄眼的瞪他,还有人不痛不痒的在他小腿上踢了几脚。景霁嘿嘿直笑,又把筷子伸向东坡肉里,众人连忙跟上筷子,不过并没有人再去给柳幕彦夹菜,忙不迭的都送进了自己嘴里。
孙轩被左右的人挤得晃来晃去,筷子险些掉落。他阴沉着脸盯着景霁,见他眉开眼笑的和师兄弟们抢菜吃,刚才还安静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而柳掌门竟然毫不制止,非但没有生气,看向景霁的眼神反而满是慈爱。
孙轩被巨大的阴霾笼罩着,他明明出生高贵,应该是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楚家少爷,而如今他却流落到这种地步,要被这样一群人忽略,然而他并不能愤怒,他还要靠着他们送自己回去。
但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知道,自己不是他们高攀的起的人物。
孙轩深吸口气,收起脸上狰狞的表情,他放下筷子,默默的站了起来,说道:“柳掌门,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众人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孙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漠而疏离。
柳幕彦笑着点头道:“你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离开,等安全离开荆州,便让臻儿几个送你回去。”
孙轩道了声谢,迅速的离开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等他离开,又高兴的吃了起来,好像完全不在意孙轩此人。
景霁看着孙轩的背影,一脸疑惑。
陆臻道:“别看了,快吃吧。”
景霁刚才还胃口十足,突然就觉得一阵倦意袭来,完全没有了胃口,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我吃饱了,大师兄吃。”
两股内力碰撞在一起,抵死相击,迸射出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力量。
乌云笼罩下的夜空一片漆黑,天幕笼罩下的武林中充斥着内力的波动。
老祖从容不迫的望着鬼尊,然而鬼尊同样丝毫不露怯,两股内力竟然旗鼓相当,死死地贴在了一起。
景霁梳洗了一番,轻车熟路的朝着院门跑去,却不巧见到端坐在石凳上品茶的柳幕彦。
“去哪儿?”
景霁脚步顿住,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颤巍巍的把手背在身后,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小声道:“我去和陈师兄道别。”
柳幕彦没有说话,他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整个人沐浴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师父?”景霁慢慢的朝他走去,声音越发低弱。
柳幕彦站起身,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半晌他谈了口气,笑出声道:“景儿长大了,也懂得七情六欲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
柳幕彦脑海中那个蹲在树荫底下呆呆的写着字的孩童和眼前犹然带着稚气的少年重叠,光阴似箭,少年儿时的模样依旧清晰可见的印在脑海中,可一转眼却已经这么大了。
柳幕彦感觉得到,他已经控制不住事态的发展。
“师父,你不生我气吗?”景霁紧张的拽着衣服,恨不得在上面戳出个洞来。
“世间的爱恨嗔痴皆是人之常情,你体会过了人生百味,方能有所顿悟。”柳幕彦道,“你去和陈道真道个别,等你出师之日,为师自会放心的把你交给他。”
景霁嘴唇嗫嚅着,他的眼角泛起湿意,喉头哽咽着说道:“可是,大师兄说陈师兄不是好人,师父你也这么认为吗?”
“你心中早已有数,为师说的再多也是虚妄。”柳幕彦沉声道,“景儿,你记住,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难懂的东西,不能简单的用好坏来定义一个人,天地万物皆有灵,你要用心去体会这人世间的一切,切不可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改变初心。”
景霁歪了歪头,目光呆滞的看着柳幕彦,他感觉到柳幕彦话中有话,好似并不是单单在说陈道真的事。
柳幕彦叹了口气,他挥了挥手道:“你去找陈道真吧,早些回来,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
对峙已经维持了整整一个时辰,老祖稳若泰山的捋着长须,而鬼尊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丝丝汗水,汗珠子流下来,几乎打湿了他的眼睑。
尚华焦急的咬着嘴唇,他看着青木问:“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尊上怕是撑不住了。”尚华绞着手,他忽然站了起来,想要偷袭师祖。
青木一把将他扯了回来,沉声怒骂道:“蠢货,你这么过去,还没靠近就会被他们两人的真气绞成肉泥,不想死就好好待着。”
尚华着急道:“难道就这么干看着吗?”
青木蹙眉,低声道:“容我再想想。”
景霁嘴里愉快地哼着小曲,他脚步飞快的跑到了陈道真的房门前,偶然有几个弟子经过看到他也已经是见怪不怪。
景霁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陈道真正坐在桌案前看着一卷书,见他进来便将书放下,笑道:“怎么这么高兴?”
景霁笑呵呵道:“我捡着了一个铜板。”
陈道真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捡着了,你瞧。”景霁拿出一枚铜板,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他用手指了弹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陈道真失笑,顺势将他抱进怀里。他拿起桌上的铜板,正打算逗景霁两句,却见景霁靠着自己的胸口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拿脸蹭了蹭自己的胸膛。
陈道真皱着眉,小景这几日怎么这么容易疲倦,好几次都是说着话忽然就睡过去了。
景霁眼皮重的抬不起来,他闭着眼含糊的咕哝道:“陈师兄抱着我睡。”
陈道真亲亲他的脸颊,抱着他去了床上。
师祖眯起眼,脸上牵起许多褶皱,他笑着道:“你撑不了太久了,《诡星真经》可以帮助你吸取别人苦练多年的内力,然而这些过载的内力只是在加速消耗你的生命,欲速则不达,你若是悬崖勒马,或许还能救自己一命。”
鬼尊闻言阴测测的笑了起来,英俊的五官像是扭曲一般的纠结在一起,“等我制伏了你,我会毫不客气的将你百年功力尽数吸入体内,想必老祖雄厚的内力一定可以帮助我克化体内那些不听话的东西。”
《诡星真经》可以帮助习武之人以旁门左道之法修炼内力,然而这种武功十分阴邪,他能够吸收别人的内力,却并不能够完全克化原本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内力,因此修炼此功的人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飞快的提升功力,但随之而来的是内力相冲而产生的痛苦。
为了减少这种痛苦,一旦发作的时候,鬼尊便需要吸收更为强大的内力来压制住体内渐渐失去控制的内力,这也是鬼尊此次冒险攻打武林盟的主要原因,然而这一切对鬼尊来说确实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只是即便如此,利弊相随之下,仍有许多武林人士对此秘籍趋之若鹜。
就在此时,鬼尊释放出全部的内力,气息翻滚之下,却适得其反。鬼尊身体颤抖起来,围绕在身体周围的真气渐渐地驱散,最终化为乌有,消散在空气中。
鬼尊蹙眉跌倒在地,他的脸色极为苍白,像是从地狱中走出一般,浑身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师祖收回内力,他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鬼尊面前。
鬼尊冷冷一笑:“成王败寇,只是没想到老祖英明一世,竟然也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师祖笑着摇了摇头:“名声与老夫而言并不是大事,老夫在世之时,能为武林除一大害,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老祖扬起手,然而,他突然停住了动作,在下手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犹豫起来。
而就在此时,尚华用尽毕生功力打向老祖,老祖闪身避开,青木已经扶起鬼尊夺身而去。
老祖站在原地,目光忧虑的望着鬼尊离去的方向。
尚华见老祖并没有攻击自己,他顿了顿,立刻夺身而去。
老祖凝重的闷哼一声。
这时,从黑暗中窜出一个老头,正是那日景霁在树林中见到的空放。
空放焦急的围着师祖打转,啰嗦的问道:“师父你怎么不追啊?那段容肯定受了重伤了,咱们找了他这么多年,您老人家怎么放他走了呢?”
老祖没有作答,空放还待再问,突然,就见师祖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那腥红色的血渍滴落在他长髯白须上,颜色红的慎人。
空放惊慌的扶住了他,半拖半抱着老祖在一棵树旁坐下。
老祖靠着树干像是睡着了,空放挠着头,恨不得将头发一起挠下来。
过了许久,就到空放以为老祖就此陨落的时候,老祖睁开了眼,他轻轻的咳嗽两声,年迈的声音响了起来,“为师大限将至,恐怕没有能力再与段容一较高下了。”
空放情绪十分复杂,放在他师父武功鼎盛之期,别说一个段容,就是十个段容也不是他师父的对手。
空放拜入羲山派之时不过几岁的年纪,这七八十年,他经历了人生不同的时期,而在他生命力唯一没有改变过的,就是师祖。
从他年幼到如今,他师父一直都是神祗一般的人物,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神话,是整个江湖都膜拜的存在。
而如今,他师父竟然告诉他,他打不过一个邪教的败类?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笑话,他不能接受那神话一般的人物,如今终于也要经历死亡的过程。
空放不接话头,只是无精打采的用树枝在地上划了几道。
老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老小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顽童似的,真真叫人无力应对。
“景儿怎么样了?”老祖忽然问道。
空放闻言抬起头看了老祖一眼,哼哼道:“好得很呢,整天吃吃睡睡一点没有烦心事,亏的您老人家为他忙前忙后,敢情他小子根本不知道。”
老祖摇了摇头:“我不光是为了景儿,段容如今性情大变,如果不制止他,整个江湖都将成为他的杀戮场。”
空放不说话,只低着头沉思,半晌他开口问道:“再过几年,就算是您老人家也打不过段容了,这次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现在该怎么办?”
老祖闭上眼,用沙哑的声音道:“待到山穷水绝之日,便是柳暗花明之时。”
☆、第三十六章
天色依旧蒙着一层阴霾的黑,太阳慵懒的从东方遥遥升起,驱散整夜的湿气与寒意。
陈道真睁开眼,少年正安稳的躺在他怀中,一只手软绵绵的搭在他的腰上,双颊睡得泛起粉红。
陈道真小心翼翼的松开他的身体,兀自翻身下床。
平日里任陈道真再小心,景霁也会被吵醒,今日却不知怎么的,睡得沉得很,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陈道真绞干毛巾,用微微带着湿气的毛巾给他擦脸。
景霁眼睛动了动,懒洋洋的掀开一条缝,咕哝了两声又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陈道真哑然失笑,脸上却带着宠溺万分的笑意,他将脸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少年,放低了声音道:“宝贝儿,该起了,等会儿回去的晚了,你师兄弟笑话你,可别找我撒娇。”
话音刚落,陈道真脸上的神情僵了僵,此次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原本以为昨夜该是互诉衷肠的时候,可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竟然倒头就睡,倒是叫他一腔柔情无数倾吐。
景霁疲惫的睁开眼,他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的说道:“陈师兄,我困。”
陈道真蹙起眉,亲了亲少年的眼睑,“那再睡会儿。”
景霁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撅起嘴,软软道:“亲一口。”
笑意染满了青年轮廓分明的脸庞,漠然冷冽的五官蓦地变得温柔,他弯下腰,慢慢的将嘴唇贴了上去。
景霁直着身体,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就在陈道真即将吻上他嘴唇的那一刻,他忽然脑子一片空白,整个陷进柔软的床铺中,涩然的双眸紧紧的黏在一起,意识被无限的黑暗笼罩。
陈道真怔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向后倒去,他惊慌失措的将少年抱住,却见少年打着鼾睡得十分香甜。
陈道真渐渐松了口气,他笑着摇了摇少年的身体,无奈道:“好了,别睡了,起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景霁依旧沉沉的睡着,雷打不动的紧闭着眼。
“景儿?”陈道真蹙了蹙眉,又唤了几声。
景霁依旧一动不动的睡着,仿佛是做了一个好梦,嘴角微微翘起。
“小景!小景”陈道真意识到了景霁的不对劲,这几日少年总是困得厉害,陈道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小孩这一阵被他养的懒散惯了,如今转而想来,整件事却充满了古怪。
无论陈道真如何叫他,景霁都睡得十分香甜,仿佛整个人进入了一个永远不会清醒的梦境之中。
少年的模样十分安静祥和,怎么看都只是睡着了,连脸色也依旧红润健康,完全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然而,没有人比陈道真更了解他,少年微微弯一弯眼角,陈道真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从与青木一战之后,他的小景就开始嗜睡,如今想来,恐怕小景从那时起已经病了。
陈道真用力的抱着他,温柔的亲吻着少年的头发,他低低呢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出事。谁敢伤你,我陈道真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房间里落着帘子,挡住外面毒辣的阳光,床上躺着的人十分安静,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时不时的还会翻个身。。
陈道真站在一旁,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他目光淡然的望着床上的人,手心全是虚汗。
赵曼如查探一番后,沉默了片刻方道:“景少侠应该是中了巫莽的长眠蛊,这种蛊术能令人长睡不醒,一开始这种蛊只是令人嗜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中蛊之人沉睡的时间将变长,间隔很久才会醒来一次,到了最后便会一睡不起,真正的死去。”
柳幕彦阴沉着脸,问:“赵姑娘可知道解蛊的方法?”
赵曼如哀伤的摇头:“无欲之地的蛊术与中原的毒术分别很大,我之所以知道这个蛊,也是因为巫莽曾经将它用在我师叔身上,之后经药仙谷弟子口口相传,我才得知。”
陈道真沉声道:“不是巫莽,下蛊之人是是鬼尊,他逃走之前便是和小景在一起。”
柳幕彦道:“为今之计,只有把巫莽找出来。”
“可否让在下看一看。”温润如玉的声音蓦然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说话的竟是玄音阁阁主叶挽雾,而赵成煜正推着轮椅一脸沉默。
柳幕彦道:“自然可以,叶阁主愿意帮忙,在下不胜感激。”
叶挽雾由赵成煜推着来到床边,他将景霁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把脉之后又看了他的面相。
陈道真焦虑道:“如何?”他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声音中却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慌乱。
叶挽雾诧异的看着他,陈道真年少成名,凡是在江湖上走动之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在叶挽雾的认知里,陈道真性格稳重却冷漠,武功卓越超群却深藏不漏。鲜有的几次交流之中,陈道真都给他一种八面围敌我自巍然不动的感觉。如今看来,这个羲山派弟子和陈道真倒是渊源不浅啊。
叶挽雾慢条斯理的说道:“景少侠中的确实是长眠蛊,不过如今再找到巫莽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怎么说?”柳幕彦皱着眉问道。
叶挽雾道:“长眠蛊取蛊的方法很特别,传闻在无欲之地有一张冰床,中蛊之人只需在月圆之夜躺在冰床之上,蛊虫自然会受到月光的召唤离开中蛊之人的身体。否则,即使是下蛊之人,也没有办法解开长眠蛊的蛊术。”
赵曼如拧着眉,似乎不满叶挽雾的说法,忍不住嘲讽般的冷笑起来,阴沉道:“说得容易,无欲之地危险重重,根本没有人从那里活着出来过,即便是出生在那的人进出无欲之地也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叶阁主如果没有确切的依据,就请不要胡乱误导别人,免得到时候耽误了景少侠的救治。”
赵曼如出生药仙谷,那里的每个弟子每个都医术了得,她身为谷主座下大弟子自然有几分傲气,连她都无法救治的人,这叶挽雾又能有什么本事救人?若他真有能耐,就不会连自己的腿都医不好了。
而此时,陈道真却竟是开口道:“我立刻启程带他去无欲之地,叶阁主既然知道这么多事,一定也知道无欲之地在哪里。”
赵曼如蓦地瞪大眼,惊呼出声道:“陈道真你疯了!无欲之地谁都没有去过,你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陈道真充耳不闻的在床边坐下,他轻轻的摸了摸少年微凉的脸颊,声音低沉道:“他生我生,他死、我亡”
众人吃惊的望着陈道真,被他近乎绝望的哀伤所刺痛。
柳幕彦垂着眼,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半晌,他开口道:“叶阁主说的并没有错,我曾在羲山派的藏书中见过关于长眠蛊的记载,长眠蛊出自无欲之地,恐怕也只有在无欲之地才有一线生机。”
赵曼如见柳幕彦也如是说道,只能愤愤的闭上嘴,退去一边。
叶挽雾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便把我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无欲之地的事情写下来,或许对你们会有些许帮助。”
陈道真颔首道:“多谢。”
柳幕彦转身往外走,他背对着陈道真,一字一句的说道:“记住你说的话,如果景儿死了,你即便活着,我柳幕彦也要送你去陪他!”
陈道真沉默不语,只是怔怔的望着少年的脸出神。
赵曼如耸了耸肩,嗤笑道:“你们真是疯了,一群疯子。”
她推门而去,却见羲山派弟子全部围在门外,脸上满是着急担忧的神情。赵曼如费解的看着众人,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一个普通弟子而已,值得吗?”
此时,慕容连贺姗姗来迟,仅仅过了几日,他就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整个人一脸沧桑,满头爬满了银丝。
柳幕彦勉强和他寒暄了几句,没有过多透露景霁的病情,随后便带着一行弟子匆匆离去。
等回到羲山派的院子,陆臻皱着眉,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师父,就这么把小景交给陈道真照料吗?”
周策也点头道:“不如让我们和陈道真一起去无欲之地吧,也好有个帮手。”
柳幕彦背对着众人,他摇了摇头,心情沉重道:“不必再说,为师自有打算,景儿注定了命途坎坷,这些都是他命里该有的劫,一切只能看他造化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们师父嘴里说出来。景霁窝里横,在羲山派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小霸王,有师父疼爱着,师弟们捧着,大家都说他命好,虽然是个孤儿,却比许多人都要来的幸运。
然而如今,他们的师父开口就是生死由命,完全将景霁扔给了一个外人。
饶是性格大大咧咧的周策也禁不住寒了心,他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师父,二师兄比我入门早,年纪却不比我大,我看着他长大,也看着您是怎么娇惯他的,二师兄从来没有吃过一点苦,更别提此次事关生死,难道你千娇万宠的将他抚养成人,如今就随意丢给别人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柳幕彦。
陆臻蹙着眉,虽然不悦周策顶撞师父,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小景都是羲山派弟子,如今出了事却交给无极宗善后,且不说这么做是不是合适,单说陈道真这个人物就让他放心不下。
柳幕彦确沉声道:“为师做事自有考量,你们全部退下,收拾东西立刻回羲山派,一刻不许耽误!”
周策还要说话,却被师兄弟们捂住了嘴,拉着离开。
陆臻叹了口气,教训他道:“师父一定也有难言之隐,你应该明白,没有人比师父更疼爱小景,若不到万不得已的程度,师父绝对不会放任小景不管。”陆臻嘴上劝着,心里面却是排山倒海般的心思翻涌。
林子宵皱了皱鼻子,叹气道:“算了三师兄,你这么冲撞师父,师父都没有和你计较,我们还是收拾东西回去吧,别担心了,二师兄不会有事的。”
周策沉着脸,又见孙轩缩在角落抖抖索索的,更是气的火没出发,只能狠狠地往墙上踹了一脚来发泄。
等一行人收拾好行囊便在院子里集合,孙轩换上了羲山派弟子的衣服,混在人群里倒是也不显眼。
周策垂着脑袋一脸无精打采。
柳幕彦看了周策一眼,却是问道:“子宵呢?”
周策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番,摇着头情绪低沉的说道:“回禀师父,我没看见。”
柳幕彦懒得和他计较,对站在他面前的一名弟子道:“你去他房间看看。”
那弟子领命,脚步如飞的离去。
片刻后,只见那弟子汗津津的跑了回来,瑟缩着身体道:“小师弟他”
柳幕彦皱眉:“说。”
那弟子低声道:“小师弟留了字条,去、去追二师兄了。”
众人闻言全部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今日柳幕彦连受打击,情绪十分不稳定,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拿这些弟子出气了,周策一定第一个遭殃。
谁知,柳幕彦竟然大笑了起来,他看着周策笑道:“子宵闷声不吭,却自有主张,他虽然冲动,但以后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周策闻言满脸通红。
柳幕彦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带着众人离开慕容府。
各大门派陆陆续续的离开,然而大家心中都清楚,鬼影教的落败并不是预示着纷争的终止,而是预示着天下大乱的那一天终于要到了。
沉寂已久的江湖即将掀起腥风血浪。
☆、第三十七章
棕色的大马踢踏着前蹄,不耐烦的低吼几声。
陈道真摸了摸棕色大马的脑袋,马儿竟然安静了下来,亲昵的向他伸了伸脑袋,马尾左右来回的晃悠。
赵裴染摸着鼻子的站在一旁,目光游移的来回打量。
陈道真看向他,沉声道:“裴染,你去请我父亲出关,让他回无极宗坐镇。”
赵裴染蹙了蹙眉,他时常是笑着的,显得温和无害,但如今也不禁面带忧虑,长叹一声道:“师兄,非得如此吗?你为了他已经做得太多了,何必为他送了性命?你的抱负和野心呢?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酒鬼头在一旁挠着脑袋,连忙称是道:“是啊,小师父,不就个娃娃吗?我给你找个差不多的不成吗?一个不行我给你找十个!”
陈道真不理会酒鬼头,只对赵裴染道:“裴染,你有异于常人的天赋也有卓越的能力,你只是在我之下压抑的太久,没有我,你一样可以完成我们远大的抱负。但有一天你会明白,总有些人事可以让你放弃一切去追求,权利、财富、武学秘籍,这些都将成为不值一提的东西。”
赵裴染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陈道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些话。他拜入无极宗门下之后,便一直受到陈道真的影响。他们年岁相同,赵裴染六岁习武,陈道真却已经将无极宗的中级剑法练得如行云流水。赵裴染十八岁学有所成,而陈道真已经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高手。
在赵裴染看来,比起他们那不负责任的宗主,陈道真才是无极宗真正的领袖人物。陈道真不只有武学天分,更有治世之能。他的成就远远不应该就此止步,他可以将无极宗发扬光大,成为江湖中最受人敬仰的门派,而陈道真终有一日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那是整个武林都梦寐以求的成就,在赵裴染看来,除了陈道真,永远不会有人可以站到那么高的位置,任何人都不行。
而如今,陈道真竟然告诉他,他要放弃一切以身赴死,只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是的外人。
赵裴染深吸一口气,看向马车的眼神复杂诡谲。
酒鬼头沉沉的吐了口气,慢悠悠道:“小师父,那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吧,你看我以前是个镖师,走南闯北的也算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帮上忙。”
顿了顿,酒鬼头又道:“再说啊,宗主一向看我不顺眼,要是没你给我撑腰,我在无极宗也待不下去。小师父,怎么样?”
陈道真抿了抿唇,点头道:“赶车。”
酒鬼头嘿嘿一笑,连忙跳上马车,车身一个颠簸,吓了众人一跳。
陈道真见赵裴染似乎回不过神,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好好看管无极宗,只有你在我才能放心。”
赵裴染艰难的点了点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陈道真一跃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头也不回的进去。
景霁躺在车厢里,依旧是一副睡得香甜的模样,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
陈道真半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酒鬼头驾起马车,车轱辘发出吱呀的声响。
过了好一阵子,酒鬼头才踌躇的问道:“小师父,你就这么大喇喇的去送死了?”
车里沉默了片刻,才响起陈道真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死?我踏破无欲之地也要救醒他,只要景儿不死,任何人都要不了我陈道真的命。”
酒鬼头安心的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小师父年纪虽然轻,却总能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只要他发了话,就没有成不了的事。
阳光灿烂,酒鬼头的大光脑门被照的锃亮。
马车刚行了一小段路,慢慢的竟然停了下来。
酒鬼头隔着车帘道:“师父,好像是一个羲山派的弟子往这过来了。”
陈道真掀开车帘,远远地就看见林子宵朝着马车奔来。
“别管他,继续走。”陈道真面无表情的放下帘子。
酒鬼头疑惑的看了眼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林子宵,一甩鞭子,马车飞驰而去。
林子宵吃惊的瞪大眼,一脸目瞪口呆,然而他并没有气馁,反而是加快了脚步,脚下生风般的跑向马车。
酒鬼头有意无意的放慢速度,等林子宵快追上之时又一甩马鞭加快速度,这样一来一去好几回,将林子宵戏弄的团团转。
林子宵一咬牙,闷头冲了过去,竟然让他一把抓住了车辕,整个人几乎被马车拖着向前。
酒鬼头连忙停下车,皱着眉看他,见他热的脸跟个猴屁股似的,不禁又笑开了,“怎么了这是?你来干嘛呀。”
林子宵抹了把脸,喘着粗气道:“我陪二师兄去无欲之地。”
酒鬼头从上而下的俯视着他,打量一番道:“小兄弟,别上赶着送死啊,你练武练傻了吧?瞧你那傻了吧唧的样子,怂不怂啊你。”
林子宵喘着气,看看酒鬼头,又看看车厢。
这时,陈道真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回去吧,这里用不到你。”
林子宵勉强稳住了气息,他垂着眼,声音颤抖道:“二师兄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陈道真没有表态,酒鬼头也拿不准陈道真的意思,只能犹豫的看着车帘。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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