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综]不是人类 作者:地日草
第15节
摩根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微笑:“恩,还是这么傲慢啊,梅林。”薇薇安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眼角上挑,风情万种,就这么随便看着你都能勾走你的魂。
摩根翘起尖锐的指甲,抵在红唇上,点了点:“让我猜猜,你是过来杀我的?不可能,我可爱的妹妹不会杀我的,那就警告?”
言白找了张椅子坐下,手放在扶手上,虽说这里是牢房,但依旧布置得舒适典雅,更像一间宫廷客房,毕竟能被关押在这里的人一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看来公主很清楚我的来意,你什么时候知道吾王是女子的?”
摩根咯咯笑起来,丝质长裙逶迤着从窗台拖到了地面的木板上:“梅林法师不用怀疑你的魔法,我没有识破它,应该说这片大陆没有能识破它的人。至于我到底怎么知道阿尔是妹妹不是弟弟,请原谅,我想保存这个秘密。”见言白冷冷地望着自己,摩根一点也没有紧张,反而更兴奋了:“毕竟,有秘密的女人才有魅力不是么?”
“……公主殿下一向都很聪明。”所以再次之前就算闹出什么事,也从被抓过把柄,她自己本人一直都隐藏于幕后,只是指示底下的人给阿尔托莉娅找麻烦,但是这次她为什么亲自冒险?
摩根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慢慢走到言白的面前,一条腿挤到言白膝盖之间,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法师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自己亲身上阵了?”
“……”言白仰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摩根笑了笑,伸手轻抚言白的脸,微微侧头:“多少人恋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只有我爱你的灵魂,也因此爱你苍老的皮囊,你的白发,你的皱纹,你的沧桑。这么多人,总有一个不会因为法师你的年迈厌弃,而依旧倾慕你的少女。”她收回手,转而拉起言白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容渐渐消失,平静道:“所以这么多人,总有一个我不会因为阿尔是女孩就不再爱她。为了她,我愿意怀上一个孩子。”
像是一下被炭火灼伤,言白猛地缩回手,瞳孔同时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摩根。
摩根露出讥诮的笑容,继续缓缓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道:“除了我,谁能做到?这个孩子对王室至关重要对吧,阿尔是女孩,又娶了桂妮薇雅,我了解她的性子,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那么以后的国王将不再是潘德拉贡家族了,我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到底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吾王?”言白一字一顿地问这个疯狂的女人。
摩根抽出腿,转身走到另一张椅子坐下:“既是为了家族,也是为了阿尔。我爱她,所以想要有一个有我们共同血脉的孩子。这个孩子以后会成为英格兰的王,他会成为潘德拉贡家族的又一个荣耀,所以无论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只会让我更想杀了你。”言白盯着摩根,和她抚摸肚子的手冷冷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在你杀我之前,你还是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阿尔。”摩根笑着说,“梅林法师,请你告诉阿尔,我只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只要她答应我,我自愿离开白城,此生都不会再回来。”
言白站起身,俯视着她好一会儿,才一言不发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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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托莉娅在得知摩根怀了自己和她的孩子后,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言白再三确定:“她没有说谎吗?她真的,怀了,我的孩子?”
“据我所知,摩根不是会说这种谎言的人。没有必要。”
阿尔托莉娅看了眼房间里坐着哽咽的桂妮薇雅,刚才她已经把自己的真实性别告诉了对方,此时如果再告诉桂妮摩根怀孕的话……
言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要告诉王后殿下吗?”
“不,至少暂时不要。”阿尔托莉娅皱紧眉头,满脸忧愁,“我想亲自和摩根谈谈。”
然后你就会被她告白。言白默默地心想,并没有阻拦,相反他手臂抬起示意阿尔托莉娅随意。
不出他所料,等到阿尔托莉娅从摩根的房间走出的时候,脚步都开始飘了起来,看得出对她的整个世界观都产生了冲击,她瞪着言白,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皇姐喜欢我?皇姐她竟然喜欢我?而且还在知道我是女子的情况下……”
言白清了清喉咙,干巴巴地说:“爱是不分性别年龄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阿尔托莉娅还没从爆炸性的消息里回过神,呆呆地反问。
“那个孩子,摩根肚子里的孩子。”言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知道阿尔托莉娅只看了他一眼,就眼神一利恢复正常:“不行,你不能杀了她们!”
“……摩根很危险。”
“皇姐许诺,只要让她的孩子出生并且留在王城,她自愿流放永远不再回来!”
“陛下,不是每个人都会信守承诺的。”言白皱紧眉头,“她知道得太多了。”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老套,但是事实,作为一个敌人知道这么多事情实在太危险了。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会同意伤害一个无辜的婴孩的,就算是法师你也不行。”阿尔托莉娅却对此事的态度异常坚决。可能是因为之前石中剑断裂一事,她对骑士精神的追求更加严苛,日常生活中不但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也这样要求她身边的人。
言白和她对视了几秒钟,就知道这件事无可转圜,她不可能让步。最后他只好放弃:“可以,但摩根必须被下禁制,一旦她说出你是女子的事就会死亡。”
“……可以。”阿尔托莉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十个月后,被命名为为莫德瑞德的金发男婴出世,他刚从母体出来便被抱走,让他伸出双臂准备拥抱儿子的母亲失落地放下手臂。言白就等在屋外,看到侍女报出一个孩子,并且告诉同样等待的阿尔托莉娅等人是个男孩后,他便忍不住叹息一声,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王后桂妮薇雅抱着孩子露出笑容,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言白。阿尔托莉娅拍了拍他的肩膀,许诺道:“不用担心,法师。我会教导他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他会是我的侄子,在我死后继承王位。皇姐也不会再出现在我们和莫德瑞德眼前,你担心的不会发生。”
“希望如此。”言白看着被丝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淡淡道,孩子刚才哭累了此刻睡着了,刚才睁着眼睛的时候,眼睛和阿尔托莉娅简直如出一撤。他不像他的母亲是黑发蓝眼,却和阿尔托莉娅同样是金发绿眼,总有好事者会据此说一些不该说的谣言。
因为孩子太小,所以暂时被主动请缨的王后照顾,言白来到婴儿房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薇薇安,她正兴高采烈地趴在婴儿床旁边逗他玩。听见言白故意放重的脚步声才回过头来,第一反应却是伸手招呼他:“快来看啊,梅林,他真可爱。”
言白走过去,正好莫德瑞德在咯咯笑。出生几天后他的皮肤不再红彤彤皱巴巴,而是变成了白皙娇嫩,配上一双大而明亮的绿色眼睛,像个小天使。此时这个小天使正朝言白伸出手,在空气乱舞,薇薇安在旁边捂嘴笑道:“看来他挺喜欢你的,你一来这么激动。”
言白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在为莫德瑞德求情。整个皇宫都知道宫廷里最讨厌这个婴儿的是梅林法师,任何时刻看到这个孩子本就冰冷的脸就会更加冰冷,“没想到梅林法师这么讨厌小孩子。”这是一个贵妇撞见后说的,结果很快全国上下都知道梅林讨厌孩子了。
他不是讨厌孩子,只是讨厌这一个。言白伸出手指,让莫德瑞德握住,看见了他这几天一直看到的场景:遍地的死尸,折断的旗帜,燃烧的王城还有身披战甲将长剑插入阿尔托莉娅体内的金发战士,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绿眸,言白直觉那就是长大后的莫德瑞德。
再一眨眼,回到现实,刚才看到的画面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很久,久到他还能闻见战场上燃烧的焦味和血腥气,而现实里薇薇安还一无所觉地逗着婴儿,边逗边指着梅林告诉小孩:“这是最伟大的法师,梅林法师。你可要好好尊重他哦,否则他就会吃了你!”
“薇薇安,你先出去。”言白突然开口命令,让从没被他这样严肃称呼的少女愣住。
“你先出去,把门关上。”言白侧头盯着她,后者握了握拳最后还是慢慢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薇薇安停下脚步转过身:“你会杀了他吗?”
“不会。”言白头也不回,握住婴儿藕节般的胳膊,另一只手缓缓覆盖上去。
几分钟后,门被砰地踢开,握住excalibur剑柄的阿尔托莉娅冲了进来,当她看到抱着熟睡婴儿的言白时呆住了:“法师你……”
言白小心地把怀里的柔软生物放回床里,轻声道:“我答应过你,不会杀他的,放心好了。”
薇薇安在阿尔托莉娅的身后正探着头朝里张望,同样听见言白的话,顿时脸红了:“法师……对不起,我……”
“没关系,这是你的职责。”言白看了眼阿尔托莉娅,见她的手还没从剑柄上放下忍不住想笑,“好了好了,我这就走,不会再来了。”
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又被喊住,阿尔托莉娅声音里的忐忑不加掩饰:“法师,我很抱歉。”
言白回头,平静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说完慢慢踱出房间,一路不紧不慢,还气定神闲地朝紧随着而来的其他人包括王后打了声招呼。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瓶,瓶子里有少量的红色液体,正是刚才才取得的鲜血。言白将瓶子放进一个木箱里锁好,然后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摩根公主已经被送离了王城,据说她走的时候阿尔托莉娅还前去送别。薇薇安和王后桂妮薇雅的感情也日渐深厚,同时她还开始向言白学习魔法。言白发现薇薇安的魔法天赋极好,好到在来到这里以来她是他见过最适合使用魔法的人类。虽然薇薇安从未说过要成为言白的弟子,但显然在其他人眼中,她就是梅林法师唯一的弟子。这点再加上她偏远小国公主和王后近身侍女的身份,顿时就点燃了宫廷里一些贵族小姐夫人的嫉妒之情。她们开始联手排挤薇薇安,这一切都被言白看在眼里。他本以为薇薇安会朝他诉苦或者至少会难过,但是她还是那副一无所知的开心模样。这让他也摸不准她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他面前装作不在意。这让他不由感到一丝挫败,本想安慰薇薇安,却发现他什么也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因为薇薇安除了主动找他来学习魔法,几乎没有提起任何有关她自己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桂妮薇雅在痛苦了一段时间后,反而和阿尔托莉娅成为了好朋友。这点还是阿尔托莉娅主动告诉言白的,她坦白这是她这么多年一来唯一的同性好友,这份感情让她十分珍惜。现在她们两已经成为彼此无话不谈的最亲密的朋友。
大概在莫德瑞德五岁的时候,一封来自东方的信让薇薇安离开了英格兰,她的父王去世,兄长继位,这封信正是让她回去参加先王的葬礼和新王的继承仪式,言白本想亲自送她回国,却因这个时候罗马帝国开始和王国边境出现争斗,战争的苗头逐渐显露而脱不开身,只能让几位圆桌骑士,带上一些精锐士兵护送薇薇安回国。
等到阿尔托莉娅打败了罗马帝国的皇帝卢修斯时,薇薇安也终于从东方回来,这次她还带回了两名侍女。许久不见她,言白忽然惊觉她似乎又变成熟了些,如果说原来还是个少女的话,现在已经是个颇具诱惑力的成年女子了。她的美丽与日俱增,被她的美貌和开朗性格吸引的骑士也越来越多,宫廷里的人都知道皇后的贴身侍女和皇后本人一样也是位难得的美人儿,尤其是这位美人现在还没有归属,连一些原本讨厌她的贵族夫人都开始向薇薇安询问她的婚事想法,毕竟梅林法师的弟子(虽然明面上没有承认,但实际就是)和皇后贴身侍女和好友的身份,足够让她加入英格兰的贵族社会里。
言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因为据说薇薇安拒绝了所有的求婚,用的都是同一个理由,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除了他她谁也不会嫁。这下百无聊奈的贵族们都激动起来,开始猜测那个幸运的家伙到底是谁,从高文到兰斯洛特,从凯到亚瑟王,连梅林本人都有人猜测,然而薇薇安却从未给过一个肯定的回答。偶尔言白也会想会不会是自己,但每次这点奢望在和薇薇安见面时就会被熄灭,因为薇薇安注视着他的眼中有尊敬有崇拜有敬仰,就是没有爱慕。
他会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上他的人类女子,永远不会爱上他,永远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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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白被侍从通知说高文骑士前来拜访时还挺惊讶的,他和这位白骑士其实并不太熟悉,很少的几次交流还是之前在战场上,自从回到王城后高文负责王城的守卫工作,而言白专心研究魔法和教导薇薇安两人基本没有交际,所以他的突然来访出乎言白意料之外。
“梅林法师。”高文一见到他就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然后直接说明来意,“不知你是否知道薇薇安小姐的国家盛行黑巫术?”
言白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这一点。”
“贝庞王国自古奉行黑巫术,在英格兰东方的那片土地上,它被称为巫术之国。王国的皇室尤其擅长巫术的使用,每一代的直系继承人从小就会被教导使用黑巫术。”
“你的意思是让我小心薇薇安?”言白淡淡道,内心却陡然升起一股怒火,“是让我将她关押起来吗,为了保护英格兰和吾王?”
“并非如此。薇薇安小姐是吾王和法师您的客人,也是王后陛下的贴身侍女,我只是将我所了解的消息告知法师您。”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么?”
高文看上去有些失望,他再次向言白行礼:“很抱歉我私自去调查薇薇安小姐的国家,但是为了王国的安危,我必须保证每个客人对王国都是安全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高文骑士。”言白最后略带讽刺道,“不过有这个时间,您大可以再加强王城的守卫工作,我更相信比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更危险的是来自其他国家的暗探。”
待高文走后,他再也看不进魔法书上的一个字。心烦意乱地将手中的书籍丢开,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言白清楚刚才太冲动了,高文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怎么敢,怎么能未经他的允许,甚至连告知一声也没有就派人去调查薇薇安的祖国。不,高文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像薇薇安那样的女孩子……
不知怎么,言白忽然想起之前在贫民窟里,薇薇安的脸被弄脏后的过度反应,他至今也没想清楚个中缘由。她也从未向他提起过自己的国家,更不要说黑巫术了,他该询问她吗?
盯着厚实的橡木门板,言白难得犹豫不决。而薇薇安本人却在此时帮他做出了决定,没有任何征兆木门就被推开,薇薇安轻快地跳进来朝他微笑:“梅林,昨天的魔法我知道怎么施展了!”
可是一向待她温柔体贴的法师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反而站在窗台旁审视着她。薇薇安第一次被他这样冰冷地打量,久违的胆怯从心底窜起:“法师?”
“薇薇安,我问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言白下定了决心,一眼也不错地盯着薇薇安。
“什么?”
“你的国家……是不是盛行黑巫术?你是不是很擅长?”
薇薇安的脸唰的一下白了。现在她什么也不用说,言白就懂了。说不失望是假的,言白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看向窗外:“……你明天再来找我吧,今天的魔法课程暂时停止。”
“不,法师。我……”身后的薇薇安吞吞吐吐,让言白更加失望,他不自觉地拧紧眉:“薇薇安,我不想对你生气,你先离开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法师,我的确会黑巫术,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用过!”薇薇安急了,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之前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害怕你因为这件事而讨厌我!谁都知道梅林师最为厌恶黑魔法和黑巫术,如果我一开始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你一定不会对我像现在这么好好了!法师,但是我发誓,我以我的生命发誓,我从来没有使用过黑巫术!请您相信我!”
言白瞥了眼旁边的书架,在最顶端放着一个上锁的木箱,里面只放着一个东西,就是那瓶装了莫德瑞德鲜血的水晶瓶。以血诅咒他人,乃至夺走生命正是他最为厌恶的黑魔法之一。
他叹了口气,怒火就这样消失得一干二净:“薇薇安,我只是很失望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他转过身,看着咬着下唇脸色惨白的女子,对上她盈满泪水的蓝眼睛,心下一软:“你将这件事隐瞒起来,如果有人把你盈满的事实告诉国王陛下或者王后,他们会怎么想?如果那些讨厌你的宫廷贵族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又会怎么想?薇薇安,你想过吗?”
“我,我想过……”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薇薇安脸上滑落,“我知道很多人讨厌我,我也知道我把这件事瞒起来对不起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但是……但是我怕你们会因此讨厌我。我知道黑巫术在其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我的祖国曾被人称呼为恶魔之国就是因为我们会黑巫术。我曾在刚来到英格兰没有隐瞒黑巫术的事,被人砸过石子,被人赶出村庄。我怕相同的事再次发生。”
“梅林法师,你,你现在是否已经开始讨厌我了?是否已经想要让我立刻走开?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哪怕只有一点厌恶,我会立刻消失在你眼前,离开白城,离开英格兰,这一生都不会踏上亚瑟王治下的国土。”说到这里薇薇安再也忍不住,大声抽泣起来。
言白再次叹了口气,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不会的。你可以呆在这里,直到你想走的时候。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会因为这件事赶你走。”
“……真的吗?”薇薇安抬起头,泪流满面,小心翼翼地问。
“恩。别哭了。”言白按耐下想为她擦眼泪的冲动,放下手攥成拳头垂在身边,“把眼泪擦掉吧。”
薇薇安这才破涕为笑:“我相信你,梅林。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你说没有就绝对不会发生。”这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什么,小小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抽出手帕胡乱地擦着脸,边擦边转身往外跑:“等等……我,我回去梳洗一下,这样太丑了。”速度之快连跑带跳,连言白都来不及拦住她。他摇了摇头,失声发笑,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你相信她说的从没使用过黑巫术吗?】许久未出现过得声音浮现在言白耳边。
言白微微挑眉【你竟然还在?】
【什么意思嘛,我当然还在,只不过被你压制得出不来。】一个人影浮现在屋子里,黑色长发,血色木冠,心魔背着手到处走走看看【这里的环境真比不上阿瓦隆。】
【……我不相信她从未使用过黑巫术。】言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良久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然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抵达英格兰的土地。】
心魔这才放下一本魔法书,直起身看着他露出笑容【她隐瞒了你一件事,就会隐瞒你很多事。这样你还喜欢她?啧啧,诅咒的力量真强大。】
【……你我都清楚这不是诅咒。】言白垂下眼,盯着自己手心的纹路【由诅咒开始,现在却已经不仅仅是诅咒了。】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力、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心魔笑嘻嘻地念出这么一段话来。
言白抬起眼,看着他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里【她并不愚蠢,相反她很聪明。她知道自己的魅力,而且善于利用。她有所企图,但却一直隐藏得很深,深到似乎没有。她是个矛盾的结合体,她既善良又冷酷,她的爱和别人的对她的爱让她出色,也让她异常危险。】
【这些你我都知道,然而你还是深爱她。】心魔丢下这句话后彻底消失不见,留下言白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半晌才自言自语:“是的,然而我还是深爱她。”
诚如和心魔对话里所说,言白知道薇薇安有所企图,但是他一直看不穿的是她到底在企图什么。金钱?她已经从各个贵族包括王后以及言白那里得到的礼物足够让她挥霍几辈子。美貌?她已经是英格兰公认的美人之一。名誉?这点她也已经是上流社会中最顶尖的几位小姐之一了。权利?她似乎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言白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认为薇薇安有想要的东西,但是关于那件东西他的直觉并没有告诉他到底是什么。他也想过是否要送薇薇安回国,但从目前来看,王后桂妮薇雅和她情同姐妹,她也一直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他实在无法说服亚瑟王,说服自己将薇薇安送走。
“希望是我的错觉。”言白喃喃自语。
他自己的感情一点也不顺利,而他的朋友似乎也是如此。
一天晚上,阿尔托莉娅找上门,和他聊起自己最近的苦恼。言白正在喝水,在听到高文骑士勇敢地向阿尔托莉娅表白的时候,差点没有一口水喷出来。他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恢复了正常,震惊地瞪着烦恼的阿尔托莉娅:“你现在才知道?”
诉苦的人比他显得还要惊讶:“你早就知道了?”
所有知道国王是女子的人都看出来了,除了当事者本人。难怪有一次凯私底下嘀咕阿尔是个感情白痴,言白一直以为阿尔托莉娅自己清楚,却不愿正面回应。现在看来,她并非毫无触动?
为什么他的感情压根看不到被回应的希望,还要撮合其他人?言白难得有些郁闷,抬起魔法书挡住自己的脸:“吾王,我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阿尔托莉娅恼羞成怒地扒下他的书,拿出国王的气势瞪着他:“我需要建议!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王国的首席法师!”
“请恕我直言,我的陛下。首席法师的建议范围并不包括国王的私人感情。”他是法师,不是感情专家!
阿尔托莉娅颓然地捂住脸,呻|吟一声:“我现在根本都无法直视高文卿了。”
言白事不关己,反倒觉得有趣,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他倒是觉得阿尔托莉娅并非对高文毫无意思。只是作为国王的她无法名正言顺地和白骑士在一起就是了。
“吾王很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上任何忙。”最后言白耸耸肩,对阿尔托莉娅如此说,“你做任何选择都可以,只要不要后悔。”
目送阿尔托莉娅心事重重地离开,言白想起一件事喊住了她:“最近王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尔托莉娅回头,满脸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我总觉得你和薇薇安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你们两之间的共同联系就只有王后了……等等,难道是莫德瑞德?”
阿尔托莉娅失笑着摇头推门:“你有时候真是太神经过敏了,法师。”
听她这么说,言白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包括薇薇安,她明明很正常,他却无法完全相信他。
见言白陷于沉思,阿尔托莉娅体贴地悄声关上门,自己离开了。走离法师房间好几步,她才长舒一口气: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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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言白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当他知道王后不但有事,还是有大事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年以后了。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能被人联手瞒住这么久,如果不是桂妮薇雅自己的不小心,他永远也不会发现王后竟然和兰斯洛特有了私情,还是在阿尔托莉娅默许的情况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言白被气的不清,难以相信阿尔托莉娅会做出这种决定。她难道不知道,万一这件事暴露了,不要说王后整个王室,包括她本人都会被蒙羞吗,而作为圣人般王者的她是不能有污点的!这不是他的强求,而是人民的要求。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心中的神被一个凡人女子羞辱,就算这个女子是神的妻子也一样!
“我知道。”阿尔托莉娅倒是很平静,可能她已经设想过了言白得知此事的反应,所以毫不惊讶他的大发雷霆,“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的。除了桂妮,兰斯洛特和高文卿,就只有你我和薇薇安知道。而且桂妮和兰斯洛特卿是两情相悦,我……我不能阻止他们。”
言白看见了她眼中的愧疚,大概从很久以前摩根事件开始,甚至在更早以前,她就觉得有愧于王后桂妮薇雅了。所以才默许了她这种需求真爱的举动。
“谁也不能保证这件事绝不会泄露出去。”言白冷冷道,“一旦被暴露,英格兰王国都会大乱。”
阿尔托莉娅犹豫着反驳:“应该不至于吧。我觉得人民他们应该会理解的,而且,如果真的暴露了,我会试着说服他们。我会第一时间表明我已经谅解桂妮和兰斯洛特卿,所以请大家不要再追究了。”
言白冷笑一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阿尔托莉娅不懂人心,她不懂,他不相信高文会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找到白骑士的时候,这位骑士大人正盯着庭院里的玫瑰花发呆。直到言白走到他的身后,高文才转过身来:“梅林法师。”
“你为什么不阻止吾王?”言白语气很不好地质问。
高文不愧是亚瑟王最倚重的手下,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惭愧地低下头:“很抱歉,法师大人。”
“你知道这件事暴露的后果。”
“是。”
“你在第一时间就被阿尔告知了。”
“是。”
“你不但没有制止他们,还和吾王一起把这件事隐瞒起来了。”
“……是。”
“不是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言白忍不住提高声音,“你们会发现,其他人也会发现。到时候人民就会知道了!”
“我很抱歉,法师,这件事的责任全在于我,和吾王无关。”高文突然单膝下跪,垂着头低声道,“请您不要责怪吾王的隐瞒。他并非想欺骗您,您是她的导师她的挚友,对于向您隐瞒这件事,吾王也很痛苦。”
言白瞬间反应过来,把他瞒住是谁的提议:“……薇薇安?”
高文的默认让言白如坠冰窟,“我发誓,我以后绝不会再对你隐瞒了。”薇薇安的声音言犹在耳,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在这一刻停止了。几分钟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薇薇安在哪?”
“不好意思,我并不清楚薇薇安小姐的去向。”
言白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还没等他来到薇薇安的房间,他就被她的一个侍女找到:“法师,不好了,公主她病倒了!”
言白脚步一顿,加快了步伐,速度之快以至于通知他的侍女不得不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前几天薇薇安就有些身体不适,言白停下了魔法教学让她安心养病,也正是因为她的休息,没有了她的帮忙掩盖,言白才发现了王后的问题。
薇薇安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两颊有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上布满冷汗。言白一看到她这个样子,转身就厉声呵斥旁边的侍女:“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她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
侍女还没有回答,薇薇安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朝言白笑了笑,示意侍女先出去。房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两个人她立刻就说:“梅林,对不起。”
言白面无表情:“什么?”
薇薇安艰难地保持微笑:“你已经知道了吧。没有我的帮忙,你肯定已经发现了。”
“……为什么?”言白只想知道原因。
“因为王后太可怜了。”薇薇安眨了眨眼,再也强笑不起来,“她是我的朋友,我已经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也是这样。”
言白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先训斥薇薇安一顿,然后找人医治他,自己去找高文商议怎么防止万一的发生。但是理智上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感情上却忍不住问:”你的爱人是谁?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薇薇安没有立刻回答,她出神地盯着床顶的绣花帷帐好一会儿,才慢慢说:“我想回家了,梅林。”
言白愣住。
“这个病普通医生是治不好的,这是修行黑巫术的后遗症。我家族的每个女性在我这个年纪都会犯病,今后都会在这样疾病缠身,在床上度过我们剩余的人生。梅林,我想回家了。”
“……你又隐瞒了我一件事了。”言白闭了闭眼,睁开眼淡淡道。
薇薇安朝他笑了笑,眼睛里有泪光闪动:“我其实隐瞒了你很多事。因为这个病,所以我才从贝庞王国跑了出来,一想到后半生我都要这样被关在屋子里,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就想趁着我还能走的时候多走点路,多看点外面的世界。”
“……”
“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听说了你的故事。半梦魇的血统,红白龙的预言,挥手覆灭一座城池再挥手重建它的魔法,我听着你的故事,想我什么时候能亲眼见见你就好了。见见你,见见传说中强盛无比的英格兰,繁荣的白城,见见高洁公正的王者,英武不凡的骑士。现在,我都看到了。我觉得我可以回家了。”薇薇安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停下来喘了会气,“我拒绝做你的弟子也是因为此,师怎么可以有一个体弱多病到连门都不能出的弟子呢,梅林法师,你能活很久,你还会遇见比我更有魔法天赋的人,他或者她才该是你的弟子,而不是我。”
“……”
薇薇安从毛毯和被子下伸出手,拉住言白的衣袖,盯着他眼泪滚滚落下:“呐,梅林,我是个坏女孩。我对你隐瞒了这么多事情,还以不是你弟子的身份厚着脸皮,学了那么多魔法。你讨厌我吗?”
“……薇薇安,我不会讨厌你的。”言白拉开她的手,将它塞回被子里,又将松开的被子整理好,理了理薇薇安被汗黏在额头上的头发,“你想回国吗,我送你回去。”
薇薇安的眼泪依旧没有停止,她看着言白,微笑着说:“可是我讨厌我自己。”
言白没有接话,弯下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好好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就回到家了。”
走出薇薇安的房间,言白一边让侍女收拾薇薇安的东西准备回国,一边准备向阿尔托莉娅报备一声。结果他刚踏入国王的宫殿,就撞上了急匆匆往外冲的阿尔托莉娅。
一看见是他,阿尔托莉娅才冷静了些,语速极快地说:“桂妮薇雅和兰斯洛特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据说还是被一群贵族撞见的,现在整个王宫都传遍了他们的事情,高文已经将兰斯洛特关押桂妮薇雅也被软禁在寝宫里,一些王公大臣要见我据凯说他们非常生气一定要严惩桂妮和兰斯洛特。”
“我跟你一起。”言白只能暂时将薇薇安的事情放在一边,和阿尔托莉娅一同前往前厅,一路上他和阿尔托莉娅讨论一番大臣们之所以要严惩的原因,除去一些政治因素,阿尔托莉娅认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对王后给王室摸黑的敌视,而言白则坚持是源自对国王的维护。两者虽相似,但还是有所不同,不过不变的一点就是他们不会轻易地放过桂妮薇雅和兰斯洛特这对苦命情人。
来到前厅,那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而且不光有重要的王公大臣贵族夫人还有圆桌骑士,他们分成两批争吵不休,一边坚持必须处死王后和湖之骑士,另一边则认为王后和兰斯洛特罪不至死,只需要流放即可。
言白瞥了眼阿尔托莉娅,看见她的脸色极其难看,原因很简单,这么多人里没有一个人是为他们两求情说话的。在之后的会议中,这点越发明显。当阿尔托莉娅说出只和王后离婚,废除兰斯洛特圆桌骑士职务的决策后,所有人一致反对。原本的两帮人马顿时团结到一起,他们七嘴八舌地朝阿尔托莉娅争论,核心思想就是王后和兰斯洛特如此侮辱王室,最关键的是侮辱吾王,这样的惩罚太轻了。
阿尔托莉娅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向他们解释,她在最初的生气后,考虑种种因素已经决定原谅他们两。尤其是兰斯洛特骑士之前在王国保卫战和对罗马帝国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他不应该因为感情处理不当被处死。然而,她的所有解释开脱都无济于事,激动的人们表示,兰斯洛特和王后两人中必须至少死一个人,才能洗刷对王室和整个王国的侮辱。
阿尔托莉娅皱紧眉头,在解释得口干舌燥后不得不求助于言白,询问他的意见,其他人这才想起来这位首席法师冷眼旁观了这么久,还没说一句自己的意见。
人仰马翻的前厅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双手搭成塔状的梅林法师。
言白瞥了眼阿尔托莉娅,后者目露恳求,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指尖,张开嘴:“我想……”
“我自愿受刑!”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言白,也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阿尔托莉娅更是失态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桂妮薇雅!”
竟然是王后,应该被软禁起来的王后。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前厅再次喧闹起来,言白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桂妮薇雅昂着头,毅然决然地面对或厌恶或不解或同情的各色眼神,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我自愿受刑,只求国王陛下饶恕兰斯洛特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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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有降低惩罚的可能,却因为王后的自愿受刑化为乌有。桂妮薇雅或许是出于对阿尔托莉娅的愧疚和想保护兰斯洛特的心情,坚持自己受刑的决定。就在这个时候,似乎还嫌不够乱,侍从慌慌张张地冲进屋子里上报,王后私会圆桌骑士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王宫外,现在不要说贵族了,整个王城的人民都知道了!相信很快,全英格兰人民都会知道这件事。
“桂妮薇雅没有私会兰斯洛特!”从圆桌会议愤然离席后,阿尔托莉娅在几个心腹面前大发雷霆,“他们连私底下见面都不曾!只有灵魂上的爱慕!”
言白难得有些无言,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似乎看懂他在想什么,阿尔托莉娅的脸涨的通红:“我……我,是桂妮薇雅告诉我的。”
“那么她早就有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了。”言白淡淡道。
“可是,她和兰斯洛特的错误根本不需要用死亡来承担。”阿尔托莉娅摇头还是不解为什么所有人对这件这么群情激昂。据王宫护卫队队长的报告,一大群人民聚在城堡门口,要求国王严惩王后和她的情人,“明明我已经原谅他们了。”
“大概是不能忍受自己心目中的神明身上有任何污点吧。”事已至此言白也就把话摊开了说,他已经放弃了引导阿尔托莉娅自己发现这个事实的可能,“吾王,如果你不能顺应着民意处死王后或者兰斯洛特骑士中的一个的话,你的圣王形象就会崩塌。”
“那就崩塌好了,为了保护我的朋友,我愿意让我的名誉受损。”阿尔托莉娅咬着下唇,坚定道。
言白摇头:“问题是你不能崩塌,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你选择了一条很艰难的道路。你不能出现任何污点,无论是你自己本人造成的,还是别人造成的,都不行。所以我让你小心身边的人,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让你出现错误。阿尔你之前把自己塑造得太完美了,完美到现在连你自己也不能玷污这个形象。”
阿尔托莉娅颓然地跌坐到椅子里,半晌才慢慢说:“难道真的要绞死桂妮薇雅吗……”
言白犹豫:“或许还有个办法。”
“什么?”阿尔托莉娅眼睛一亮,犹如濒死的人看到最后一线希望。
“如果兰斯洛特愿意背负所有的骂名,去劫走桂妮薇雅的话,他俩都可以活下去。但是他们必须丢弃自己的名字隐姓埋名,下半生都生活在颠沛流离中。”这对一名高傲的骑士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吧。言白没有把话说出来,但他知道同样身为一名其实的阿尔托莉娅是懂得。
果然她露出了不忍的表情:“这对兰斯洛特卿来说太残忍了。”
“可是让他用他爱人的死亡换来他的苟活,对他也很残忍。”言白有些倦怠,他想起薇薇安便告诉阿尔托莉娅自己要送她回国的决定。
阿尔托莉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告诉他她会询问兰斯洛特,让他自己做决定。如果他愿意背负骂名,她会和高文一起谋划好一切。言白点点头,给予她最后的忠告:“王后行刑当天不要安排任何一名圆桌骑士看守刑场,无论他们是否知情。”阿尔托莉娅虽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于是言白便护送薇薇安上路,临走前他想了想还是把装有莫德瑞德血液的水晶瓶带上。莫德瑞德现在已经15岁了,今年刚进入圆桌骑士团,除去明面上他国王侄子的身份,他本身也是剑术高超,虽然距离言白曾经看见预言中他杀死阿尔托莉娅的年纪还有所差距,但有备无患,至少就他所了解的,莫德瑞德和阿尔托莉娅的感情并不融洽,而同时莫德瑞德和王后以及王后身边的人感情都很好。
坐在马背上,回头看着白城逐渐远去,言白心中充满不详的预感。但是他仔细回想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王城除了阿尔托莉娅留守外还有高文等人,尤其是高文,相信在发生了王后的事情之后,他再也不敢随便纵容吾王的任性了。所以应该没问题才对。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座古典美丽的都城了。
考虑到薇薇安的身体,言白一行人的前进速度并不快。说是一行人,其实除了言白也就只有薇薇安和她的两名侍女以及一名马车夫,毕竟有言白在,路上的任何危险都会化为无形。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注意,言白连自己的随从都没带,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月才将将走完一半的路程。
这天晚上,他们来到一片橡树林,在一棵树心中空的老橡树前停车扎营。连日的奔波多少还是影响了薇薇安,她再次把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下饭了,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言白靠坐在橡树下,看着两个侍女连忙用水给薇薇安漱口,又遵循她的命令扶她下马车休息。
薇薇安被搀扶着走到言白旁边,同样靠着橡树坐下,侍女们又去忙其他事情,而马车夫去附近的溪水边打水,一时间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火堆,只能听见交错的呼吸声和树枝燃烧的噼啪声。过了好一会儿,薇薇安才轻轻说:“是我的错觉吗,梅林法师你好像突然讨厌我了?”
言白盯着跃动的火焰:“没有。”
薇薇安似乎轻笑了一声:“还说没有,我又不是傻瓜,这么冷淡我还是能感受得出来的。我只是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吗……”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音调里有些委屈。
言白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决定结束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薇薇安看上去一点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之前言白总是避免看她的脸,怕自己的目光泄露自己的感情,此时他决定做最后的了断干脆看个痛快时,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薇薇安,学黑巫术会对容貌也有影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是一点没变,但和常人比起来,她衰老的速度实在缓慢得不正常。
“是啊,你也发现了。”薇薇安摸摸自己的脸,笑了笑,“因为这个原因,宫廷里一些人私底下喊我为魔女呢,梅林你大概不知道。”
“我以为这个称号是因为你跟我学习了魔法的原因。”言白慢吞吞地说。
“当然不是了。”薇薇安哑然失笑,“能跟你学习魔法很多人羡慕还来不及。哈哈不过你这么理解说不定也正确呢,她们嫉妒我能向您学习魔法。”
“魔法的确让人着迷。”言白点点头,这么说道。然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还好这次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原因是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从天上落下,落到了言白一侧肩膀上。薇薇安认出这是他用来传递消息的鸟,好奇地问:“有什么好消息吗?”
没想到老法师听乌鸦叫了几声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向来冰冷如石头的脸变得更加冰冷坚硬,犹如冰冻了般,一字一句道:“摩根叛乱了。”
“什么!”薇薇安惊叫,“怎么会?摩根公主不是已经被流放了吗?”
“两周前她就被莫德瑞德秘密接到了王城,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们两竟然还有联系。”言白的大脑快速转动起来,一定在王城,不宫廷内有人帮助他们联络,不然不可能。莫德瑞德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影响说服的人,摩根必定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他有联系了,说不定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亚瑟王和摩根的私生子了,不然他怎么会以亚瑟王名誉有损不再适合作国王的理由叛乱。而且他现在才知道,兰斯洛特劫走桂妮薇雅王后倒是成功了,却是以杀了十几个圆桌骑士为代价!明明他说过不能让圆桌骑士负责看守刑场的,现在阿尔托莉娅不得不亲自带兵追捕兰斯洛特,而莫德瑞德就是趁这个机会开始叛乱。这么看来,王后和兰斯洛特恋情的爆出也是整个计划的一环!甚至包括他离开王城!
到底是谁,既能够和王后扯上关系,又能和莫德瑞德取的联系,同时算计到他的离开,最后还要能和摩根联手!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很少,少到……
言白几乎是机械般地缓缓转头:“是你?”
火光下薇薇安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中,一半被照亮,她面无表情地和言白对视:“什么?”
“帮助摩根联系莫德瑞德,将王后恋情透露出去的人是你?”
薇薇安没有说话,默认了。
言白被彻底激怒,但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薇薇安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什么她根本没有理由!王国大乱,王后逃亡,阿尔托莉娅平时跟她关系也很好,她根本……等等,王国大乱?
最简单的理由往往最容易被人忽略。
“你想做什么?”言白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干涩刺耳。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薇薇安定定地盯着他,轻轻道,“为什么我想让英格兰大乱?因为只有这个庞然大物乱了,像我们这种周边小国才能趁机发展。”
“……你在白城呆了十几年了。”
“那又如何?我始终是贝庞王国的公主。”薇薇安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而且还有一个尤其重要的原因,我这是为了我爱的人。”
“你爱的人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很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为了他搅乱英格兰,那个人是……
“是我的哥哥,现任贝庞的王。”薇薇安平静地说出了一个惊天的事实。
☆、85|817567
虽然早已猜到,但当真正亲耳听见这个答案时,言白的思维还是停止了一瞬。世界上的事情总有这么多巧合,摩根爱上了阿尔,薇薇安爱上了她哥哥。
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样的人?这些言白统统都不知道,既然已经摊开了他索性直接问:“那么你认识我,从十几年前开始这就是一个局?”
薇薇安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这是一局从我父王时代就开始的棋。”
“……”
“所以就算知道你喜欢我,我也不可能收手。”
“你的侍女……”
“是我哥哥送给我的帮手。”
“黑巫术呢?”
“你不是也猜到了么,为了维持我容貌不变老,这样等我回国的时候,哥哥看见得还是最美的我。”薇薇安很平静,“梅林,这辈子我都不会爱上你了。我是个坏女孩,对不起。”
言白有些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不会后悔爱上你。“从不。
“因为这种爱情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这只是因为诅咒,如果没有这个诅咒你压根不会对我弯下腰。”没想到薇薇安也笑了起来,“如果没有这个诅咒,你不会在树林里循着歌声走来,也不会在战场上看到一个可疑的哭泣少女而不加设防。梅林,你对我的不是爱,只是诅咒。”
“我也希望如此。”言白收敛笑容,“但是我现在无疑还是爱着你,以至于我没有发现你做的手脚。”他低下头,果然看见在他身下一圈魔法咒文亮起,猩红色的光线在晚上显得异常危险。他抬起头,沉默地盯着薇薇安。
“不要这样看着我梅林。”薇薇安扶着身后的树干,艰难地起身,在梅林锐利的视线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是个巨大的变数,我不能让你赶回去。只要你不在,亚瑟王必死无疑。”
“吾王不会被一个冒牌货打败。”言白试着用魔力强行破开脚下的封印,却发现他用的力量越大,封印的力量也越大,红色的光线越来越强,强到最后他不得不眯起眼。
“这个封印好歹也是黑巫术里最顶尖的秘法之一啊,使用了你本人的头发和指甲,就算梅林你是当世最强大的魔法师,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破开啊。”薇薇安显然松了口气,笑了笑道,“和我一起静待结果吧,应该到天亮的时候莫德瑞德就能占领王城了,到时候以城池为依靠和亚瑟王进行决斗,想必会增加不少胜率。”
“还有摩根从后面偷袭吾王是吗。”言白蹲下身,手指细细摸索着魔法咒文的纹路,这种古老的符文他以前在阿瓦隆的藏书里看到过记载,很麻烦,的确不是几分钟就能解开的。
“是啊,”薇薇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仔细研究,咳嗽了几声,脸色在黑夜里越发苍白。过了片刻她见言白脸色一变,知道他发现自己的杀手锏笑了起来:“发现了吗梅林?”
这个黑巫术的强大之处其实不在于是不是使用了被束缚者的头发或者指甲,而在于它是个献祭魔法。被献祭物越宝贵,它的力量就越强大,所要破除的代价也越大。而这次被献祭的是……
“薇薇安,值得么?”言白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他喜欢的人,据他所知在这一任的贝庞王继位后不久,他就迎娶了王后,而薇薇安不但无怨无悔地在异国十几年只为了他扩张领土的野心,现在还要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觉得很值得啊。”薇薇安也到了支撑的极限了,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再次剧烈咳嗽几声靠在树干上,额头布满冷汗。她没有和言白对视,反而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乌云将一切光芒都遮住,火堆里的一根树枝被烧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薇薇安仰着头,半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梅林,如果我喜欢你该多好啊。”说完她的身体就顺着树干慢慢滑落,最后软倒在土地上。
言白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接住她,手指却直接按上了一道透明的墙壁,脚下的咒文原本缓缓熄灭的光芒顿时再度亮起,他只能看着她倒在地上,如一片落叶慢慢飘落,如一点尘埃回归凡世的泥土。她这样死去,容貌依旧娇嫩如少女,除了略微成熟些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没什么差别。
只可惜,她哥哥再也看不到她这样美丽的模样了。
布满皱纹的苍白细长手指来回摩挲几次无形的墙壁,确定的确无法突破后,言白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水晶瓶,他看着薇薇安的尸体轻轻说:“吾王不会死的。”为了这个目的,就算要他使用黑魔法也无所谓。
水晶瓶中的血液就像刚装进一样鲜红,言白盯着好一会儿平复下心情才拔开盖子,将血红的液体缓缓倒进了手心。
很快白色的光芒从他掌心升起,古老的咒语被低声念动,嘴唇翕合,光芒越来越亮,耀眼夺目得连旁边火堆的光线都被掩盖下去。
言白脚下的红色符文立刻也开始闪烁,像是被惊动般。直至他的黑魔法结束,红色咒文才一点一点熄灭。不过就算熄灭,束缚之力却依旧还在。
“梅林,值得么?”一个缥缈的女声遥遥传来,声音由远及近,从模糊细小到清楚悦耳,言白睁开眼看见一袭长裙的仙女立在火堆旁注视着自己,“为了一个凡人,不顾你精灵王之子的骄傲,使用黑魔法也要救回她。值得么,凡人终有一死。”
“好久不见,爱丽丝。”言白就地而坐,握着的水晶瓶被放开,滚到草地上咕噜噜滚向了仙女,最后停在□□的脚边。
爱丽丝低头看了眼水晶瓶,弯腰拾起缓缓走向言白,绕开了薇薇安的尸体跪坐在他身侧,本想伸手想抚摸他的脸颊,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最后气恼地放下。
爱丽丝转动着水晶瓶,低下头长长的金发垂在胸前,她自下而上瞥着言白:“最后还是只剩你和我了。”
“……那两个侍女呢?”
“你以为她们在确定她们公主的目的达成后还会留在这里?当然是赶紧回国告诉她们的王这个好消息了。英格兰动乱,想必周围的国家都会欢欣鼓舞吧。”爱丽丝翘起嘴角,露出快乐的表情,“梅林,你离开阿瓦隆又如何,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和我在一起了。”
她张开双臂,紧贴着咒文环抱住,就像真的能拥抱住里面的人一样,闭上眼脸颊贴上空气墙:“你终究还是我的。”
言白静静地凝视着她,心中微微一动,随即就发现,从爱丽丝的脚底裙摆开始,她开始石化一层层地变成石像。
似乎注意到言白的视线,爱丽丝睁开眼冲他温柔地笑了:“我会永远在这里陪着你。”
石化的速度很快,她刚说完,整个人变成了一尊雕像,姣好的脸庞,含笑的嘴唇,幸福的表情,仙女爱丽丝最后用自己的生命加固了薇薇安设下的黑巫术。原本还有可能解开的魔法顿时变成历经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也能以破开的封印。
大概在她心中,这样言白才会永远不和她分开吧。他被囚禁于此,而她化作石像陪着他,没关系,莫德瑞德已死,如果这是他强行改变未来的惩罚的话,也无所谓。
言白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背已不再苍老,恢复了年轻人的光滑紧绷——爱丽丝既然已死,她的诅咒也失去了效果。
雪白的头发开始闪烁着碎银般的光芒,灰绿色的眼睛褪去浑浊变得清澈,最后一个银发绿眼容貌出色到不应该是真人的青年出现在这片橡树林里。他侧头望着不远处死去的少女,抿紧嘴巴,眼中闪烁着忧郁的光芒,一声轻叹在黑夜中转瞬即逝:“我还是爱着你啊,薇薇安。”
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过爱上她。
青年闭起眼,向后靠在身后的空心橡树上,片刻后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起来。
言白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之前恢复成青年后他感到很疲惫便睡了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现在睁开眼还感觉身体很疲惫,或者说很虚弱,虚弱到连棺材都抬不起来。
……等等,棺材?
外面悉悉索索的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轻微的吮吸声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言白眨眨眼,终于缓过神来,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况。
顶上的棺材盖被扣响,一个男人边敲着言白的棺材盖边抱怨着:“沃德啊沃德,你再不醒我就把你的棺材扔进密西西比河里了。”
言白积蓄了半天的力量差点就被这句话打消,他的手在棺材盖上一滑,随即猛地发力把整个棺材盖给掀了出去,顺便把上面的人也给掀飞了:“你说要扔谁?”
莱斯特跳到墙壁上条件反射地就要伸出手抓上去,却又很快反应过来,生生抑制住了自己的手臂,在扬起的一百多年灰尘里他刚看清一双通红的眼睛,就感觉脖子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
眼前一花,随即脊背痛得快断开,莱斯特倒吸着冷气,抵住沃德的头不让他啃到自己脖子上,嘶声道:“我说,你一出来就又要弑亲么?”
☆、86|
久违的声音让言白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他艰难地将头抬起,远离了莱斯特的脖子,只是手还掐在对方脖子上。漆黑的地下室里,血族良好的夜视力让周围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破破烂烂的天花板,长满蜘蛛网的房间角落,房间左侧烂了一个大洞的地板,以及洞旁边的棺材和棺材脚下躺着的老鼠死尸。
再看看他手里的莱斯特,灰色的头发和干枯的脸庞无一不显示这只血族现在糟糕的身体状况,向来喜欢华衣丽服的家伙身上的礼服不知道多少年没换了,不光沉淀着历史的灰尘还破破烂烂的,明显是年岁太久烂掉了。
言白嫌弃地松开手,干咳一声,声音沙哑:“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莱斯特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言白猜测这应该是那只死老鼠的——露出久违的高傲笑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哥哥。”
两个人形木乃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莱斯特先败下阵来:“去吃点东西?”
言白面无表情地点头答应了。
几分钟后,他们站在一座钢铁大桥的钢塔顶端,呼啸的夜风从腋下四肢间穿过,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吹走。言白眯起眼,低下头看桥面上车水马龙,车灯一盏接一盏地驶过他们脚下的钢塔,红色的铁索从两边拉住桥面,再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流。
“时代不一样了,沃德。你瞧这些灯光,这些刺耳的鸣笛,这些跑的飞快的钢铁马车,你睡得太久了太久了,已经一百多年了。”莱斯特蹲在言白身边发出这样的感慨,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叹息,“太刺眼了,太吵了,刚接触到这些的时候我差点没疯掉。”
其实他们已经离桥面已经有几十米远了,只是拜血族出色的感官所赐,不要说汽车鸣笛了连每辆车里人的交谈,只要集中注意力去听都能把内容听得清清楚楚。言白没说话,他其实挺想告诉莱斯特的,等你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还会更惊讶呢,这些都只是盘开胃菜。
一辆灰色敞篷轿车从大桥的一头汇入车流中,车上的司机是个金发青年,他将磁带放进广播里按下了播放键,顿时一个低沉优雅的男声开始响起:“那是……………………”
言白一开始是没有注意到这辆普通的轿车的,还是他身边的莱斯特直起了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莱斯特舒展了一下身体,低头盯着那辆灰色敞篷车冷冷道:“我的猎物来了。”话音未落,他人就从钢塔顶端消失——一跃而下,飞扑进车子里。
言白默默看着莱斯特落到司机身边,一把握住对方的脖子拉到自己嘴边熟练地开始进食,几秒种后脸色惨白的司机就被他松开退到副驾驶座上,而莱斯特自己则边恢复容貌边握住方向盘驾驶他口中的“钢铁马车”,连车上的广播也被他换成节奏激烈的摇滚。
在鲜明的鼓点声里,言白听见莱斯特的叹息,看见他摇头晃脑的金色脑袋:“啊路易,路易……”同时他不可避免地听见了旁边那辆红色货车里两个人的交谈:“那个女的死了吗?快看看她包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大哥,真的没关系吗……不会被人发现吗?”
言白眯起眼:他也发现自己的猎物了。
所以一分钟后莱斯特惊讶地发现,他旁边那辆车厢上印着“史塔克冷饮”的货车上传来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他扭头望去,沃德·伊芙斯终于恢复正常的灰眼正冷淡地盯着自己,最气人的是对方竟然也会开车!
这不公平!莱斯特愤愤不平地想,自己虽然已经很久没出房间但至少看过其他人怎么开车的,沃德没道理睡了这么久一睁眼就会!他连蒸汽机说不定都没见过!
还是旁边人的□□拉回他的思绪,莱斯特这才想起自己捉住这个小记者是为了什么,他扭过头扬起笑容,刚准备像诱惑路易时一样对小记者来一番蛊惑,就见对方头一歪死了……
fuk,他好像一不小心吸过头了,然后又一不小心把注意力放在沃德身上太久,让对方直接失血死掉了。都怪沃德!如果不是他醒来,他怎么会这么激动吸过头?!如果不是他会开车,他怎么会被转移注意力?!
莱斯特越想越气,再次扭头冲言白无声地做着口型:去你的伊芙斯!然后猛踩油门,刷地超过了对方的货车。
言白的天赋技能并不是读心术,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本来心情不错的莱斯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看见对方突然加快速度,条件反射也踩下了油门。仪表盘上车速的指针猛地从左边转到右边,顿时在金门大桥的长长车流中,两辆车开始了不怕死的飙车。那天晚上那个时候在桥上的人,都见证了一个奇迹:两个疯子在车流最高峰的时候互相超车,速度奇快地在车流中左闪右避,甚至逆向行驶,关键还没出事!
吓出一声冷汗的司机们集体在心里问候了那两辆车上司机的父母,只是他们没想到都是同一个人。
言白并不知道死去的玛格纳斯已经被无数人类骂了个遍,他只知道好不容易追上了停下车的莱斯特,对方还在车里对自己翻白眼。他冲对方皮笑肉不笑地弯弯嘴角,捏响拳头,把人从驾驶座上拎了起来:“你发什么疯。”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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