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综]不是人类 作者:地日草
第7节
对,另外三人。
在妇人挥出皮鞭的同时,姚之风就身体一转,脚步轻点,冲向言白。他手中的绣春刀和别人与众不同,刀片极软,直刺过来时整个刀身都在颤动,反射出一道道危险的刀光,很容易就能干扰对手的视线。
言白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他一拍桌子,身体急速后退,闪开了姚之风的第一波攻击。
姚之风见一击未中,也没再追击,向后一跃拉开和言白的距离。他立在刚才言白坐着的长凳上,双手垂下,刀尖指向地面。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言白,皮肤极白,眼似寒星。
言白不得不承认,他生的实在是好看,一举一动间也充满舒展的优雅魅力,就连打架时也不忘维持自己的仪态。再看他身后的三名同僚,相比之下武功明显比姚之风差了一大截。亏他还能忍气吞声地听从老太监的指挥,言白都为他感到不平。
那边妇人手中的黑鞭甩得呼呼直响,锦衣卫的大刀挥得唰唰一片,时不时传来瓷器打碎,木桌打中的声音。
这边,言白和姚之风一动不动,他们谨慎地审视对方,心里思考到底用几分实力。
言白瞥了眼姚之风脚边自己刚倒的凉茶,茶是劣质的茶叶,水是普通的井水,一根茶叶梗慢悠悠地漂浮在水面上。
耳边一阵风声,言白迅速回神,侧身一躲,正好闪开了劈过来的刀锋。他心里开始默默倒数:
五。
姚之风手腕翻转,刀刃翻横。
四。
绣春刀嗡鸣着削向言白。
三。
妖力灌注到指尖,袍袖卷起,手指夹住刀身。
二。
刀身震颤得更加厉害,犹如一条被夹住七寸的蛇扭动着身体想从言白指尖逃脱。
一。
姚之风低喝一声,持刀用力向前一送,整个刀身弯成了圆弧状拱起。
零。
圆弧瞬间弹开,刀尖被夹得稳稳的,刀柄因反力晃个不停。而刀的主人腿一软,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客栈大堂里响起四声高低不同的闷哼声,除去姚之风,另四名太监也软倒在地,其中包括那名还没开打就受伤的。
妇人收回皮鞭重新缠回到腰间,踢了踢倒在她脚下的老太监笑道:“没想到吧,阉狗。”
掌柜的停下一直打个不停的算盘——就算在刚才大堂里混战桌子椅子乱飞时,他手中的算珠都没停过,从柜台下掏出一柄大的的惊人的割肉刀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打磨刀刃,看那娴熟的动作显然是个熟练的屠夫。
小二小心翼翼地从厨房布帘后探出头,见一切尘埃落定,才贼头贼脑地溜了出来。他见到言白好端端站在门口,顿时瞪圆了眼:“你,你怎么还站着!”
言白面无表情:“麻烦下次给我下药用好一点的茶,至少是热的。”别以为他没看到端给那群锦衣卫的都是上好的茶叶,到自己就变成了茶末,做黑店还区别对待顾客,差评。
妇人看出言白的不平,将打架而散落的几缕头发别在耳后,又恢复了媚眼如丝的作态,看着言白笑着说:“公子可要感谢我,若不是我,你也会和这群阉狗一样。”
“我朋友呢?”言白假装没看出她的暗示,冷冷问道。
掌柜已经走到了老太监身前,举起了割肉刀,闻言转头朝他冷笑:“你们运气好!若不是有这么多人肉送上门,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不过这次,还是阉狗的肉更好!想必吃起来也更香!”他手中的刀刃滑过雪亮的反光,狠狠向面露惊恐的老太监砍去。
“等等!”让所有人惊讶的是,竟然有人叫停了。
言白微微一笑,想着终于肯出声了。
站出来阻止掌柜的竟然是囚犯中的一个女囚犯!
那名女囚犯缓缓起身,一改刚才害怕得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抬起头,脸蛋漆黑一双眼却熠熠生辉。她的同伴不解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的灭门仇人,惊呼道:“云儿!你在做什么?”
女囚犯低头看了眼同伴还有那个老人,后者用同样不赞同的眼神盯着她。
她微笑起来,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你们女儿。”
“你!你胡说什么呢,云儿!”应该是她母亲的囚犯惊叫道。
女囚犯用袖子擦脸,随着擦拭她的脸蛋越来越白,最后露出一张芙蓉玉面,竟是个美人。看到这张脸,倒在地上危在旦夕的老太监依旧死性不改地露出淫邪的目光,他阴阴笑道:“原来你长这样,难怪一路上都低着头。”若不是自己因为汗血马得病死了心痛不已,无心管教囚犯,这个贱人早就被他拉到床上折磨至死!
“你不是我女儿还能是谁。云儿,别闹。”邹大人坐起身,警惕地望了眼大堂里的其他人。
女囚犯摇了摇头,不再理睬他们,径直朝老太监走去。
她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看她的父母满脸惊惧神色,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第36章 蛇妖(十四)
老太监的脸因为缺氧迅速涨的通红,他艰难地张开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云儿笑了起来,单手举着一个人她显得轻松无比,轻柔地问:“五年前京城城东,刘彧寒刘大人一家的灭门惨案,公公你还记得吗?”
老太监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他的眼神很茫然显然是想不起来了,却又害怕自己的回答惹怒女子,便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记得……”
云儿一眼就看出他压根一点都没有记忆了,她笑容转冷,另一只手握住老太监的左手一扯,一条断口血淋淋的胳膊就被她扯了下来。
瞬间,惨叫声溢满整个大堂。
二楼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朱举人急匆匆地冲到楼梯上:“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有人”惨叫。
未尽的话语被咽了回去,面对一个妙龄女子单手举人,手撕太监的壮举,朱举人显然接受不能,他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
其他人也不好受,拎着大砍肉刀的掌柜已经悄悄后退了一步,店小二重新窜回了厨房,所有人听到厨房里的厨子粗声粗气地朝他大吼:“肉呢!你人回来,我要的肉呢?”
没人回答他,回答他只有老太监的痛吟。
云儿一把扔掉手里的胳膊,握住老太监的右手,冷冷道:“我再问一遍,五年前刘彧寒一家上下七十三口人一夜之间被全部杀死的案子,你记不记得!”
这次老太监再不敢欺骗她,连忙喊道:“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一方面是因为疼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
云儿再次用力一扯,又是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她拎着老太监的手发力,老太监脸涨成了紫红色。
人在临死前都会拼命挣扎,越是怕死的人挣扎得越厉害。老太监尽管两只胳膊都没了,鲜血成股地从断口处往外涌,双腿还在胡乱踢蹬,妄图够到地面。
云儿冷笑出声,拇指一捏,只听咯吱一声,老太监的头就以诡异的角度一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颈骨直接被云儿捏断了。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掌柜又悄悄退了好几步。
云儿扔掉老太监的尸体,走向另一个锦衣卫。那个人早已被她的残忍吓得大小便失禁,想要逃走无奈中了麻药身体不听使唤,倒在地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当云儿像刚才拎起老太监那样拎起他时,他抛弃了所有的尊严,痛哭流涕地向她求饶:“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年才进的东厂,女侠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云儿一言不发,同样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后,在得不到回答只有求饶后,干脆利落地再次捏断又一个人的脖子。
“城东刘彧寒灭门惨案,我知道。”忽然有人说道。
走向下一个牺牲者的脚步一停,云儿和其他人都向出声者看去,正是离言白不远的姚之风。
他内力着实深厚,也有可能是因为喝的茶水较少,因为他至少能从地上半坐起来,靠在旁边的凳子上。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保持卓然不群的优雅风度,沉着淡定,面无表情,眼眸深沉。
云儿朝他走去,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说。”
“五年前东厂做的一件大案子,除夕前夜将已被罢官的刘大人一家全部杀死,就在宣布他复职的圣旨到达他家之前。为此圣上震怒,命令彻查此案,只是东厂手脚做的太干净,最后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云儿叹了口气,满意地点头:“还是有个聪明人的。你也参与了此案?”
姚之风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没有,这件事是在我进入东厂之前。不过我知道,负责刘大人灭门一事的正是康福海。”
“是的,所以他该死。”
“还有刚才你杀的那个人,他说的是真话。刘大人的案子和他无关。”
云儿冷笑:“那又怎么样,只要是东厂的人都得死!不,不光是东厂,天底下的太监都要死!刘大人为官清廉,兢兢业业辅助了当今一生,到头来竟被你们这等小人杀害。还有他的妻儿,刘府上下七十三口人,包括刘大人刚出生的小儿子,一个都不落,全被你们杀了!刘大人的妻女在死前还被你们这群阉狗扒光了衣服,在大冬天里活活被玩弄至死,你们这种恶心的阉人,难道不该死吗!”
“……你是谁?和刘大人是什么关系?”
云儿伸出手,掐住了姚之风的脖子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刘彧寒的长女,刘瑜娴。”
“不可能,”姚之风表情变了,他皱紧眉头,“刘瑜娴也死在那场暗杀里。”
“不,那不是暗杀,那是正大光明的屠杀。我被亲眼看见我母亲被逼着跳进了落雪的湖里,我的二妹在受尽□□后扔进火里活活烧死,我刚出生尚未满月的弟弟被康福海一刀劈开。而我,我同样受尽侮辱后被康福海剥掉了皮肤,他拿着我的人皮做成卷轴画了美人像进贡给当今的皇帝。”一滴眼泪从云儿眼角滑下。她没急着杀死姚之风,而是收回手,像扒开树丛般放在头顶开始缓缓往外拉扯。
从头开始,她的皮肤就如一层纸被揭开般从她的身上脱落,最后变成一张半透明的人皮,人皮顶上生着乌云般的头发,细细描着五官,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半透明胶质状。
随着人皮的揭落,云儿也缓缓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一个白色的骷髅。它的两个眼洞对着姚之风,嘴巴哒哒开合:“看到了吗,我变成了骨女,而这是我的皮。”
哐当一声,刀掉在地面上,站在骨女背后的掌柜已经晕了过去,和他有同样反应的包括楼梯上的朱举人,剩下的两名锦衣卫以及另外两个囚犯。言白同时也听到从厨房里传来咚咚两声,想必是偷看的人也被骨女和她手上拿着的人皮给吓晕了。
但是同样面对这种可怕景象的姚之风却惊人的淡定,他只皱了皱眉头,反而从骨女的叙述里注意到一个问题:“你说你的皮已经被康福海扒了,那这张是怎么回事?”
骨女的两只眼洞里泛起红光,嘴巴的哒哒声响得更急,似乎是在笑:“当然是我从那个云儿身上扒下来的。既然她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把人皮给我,让我替她复仇,我还能顺便救出她的父母。我这么对她说了之后,云儿就答应主动为我献身,我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在被按在地上遭受侮辱时,我就边流泪边想:如果有人肯在这个时候帮我,让我做什么我也愿意。可惜,直到我死,也没一个人帮我,那群人渣也没一个人良心发现,肯给我个痛快。在扒皮的过程中,为了保证人皮的新鲜,我是活着的!从头到尾,我都是活着的!”
眼洞里红芒越来越盛,骨女的情绪达到了顶点,高声尖叫道:“所以你们都该死!都要死!”
姚之风对此的回答是,阴柔一笑顺便附送一掌。
谁也想不到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的确喝的茶水不多,再加上他内力深厚,内功心法独特。在内力加速运转了几个周天后,迷药的药性就减了不少。他一直都在等待时机,等着面前的人或者妖怪,露出破绽。
不管云儿到底是真正的武林高手,还是只妖怪。姚之风只为了活下去!康福海死了正好,他早就想杀了他!现在,只要他顺利逃走就行了!
姚之风一掌拍到骨女的胸骨上,自己借力顺势而起,翻身就往门外冲去,眨眼间他银灰色的身影就消失在倾盆大雨中。
骨女虽是妖怪,却仅有五年道行,而且大部分时间还都没有人皮保护,所以法力极低,要不她也不会假扮成云儿一路伺机准备杀死康福海等人,早就直接动手。现下被姚之风当胸拍了一掌后,虽然骨头架子还没散掉,也差不多了。
但她不杀死这群阉狗实在不甘心,顿时狂性大发,将人皮往自己身上一披,先杀死了剩下的两名锦衣卫,紧接着冲了出去,同样冲进茫茫大雨中。
现在整个大堂里,只剩下言白这个还清醒的人(妖怪)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你……杀了他们?”一个迟疑的声音让言白抬起头,是强盗三人组里的老头子,他扶着双眼全盲的同伴站在二楼上瞪着言白。
言白无奈:“别误会,和我无关。”这群人就没一个好人,强盗们虽说看不惯锦衣卫的行事手段,然而他们身上的血腥气也不少。这家店的掌柜小二和厨子就不用说了,常年宰客收人肉再卖出去等待下一批储备粮们。哦,还有邹大人和他的夫人,想必尊重他们的强盗们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抬脚走上楼梯,拎起朱举人转身下楼。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天,掐了个法诀,原本哗哗而下的大雨立刻就停住了,看得那名老头子目瞪口呆。他瞪着眼,看着那名青年轻轻松松单手提着一个成年男子走出了客栈,当自己反应过来几步跃下楼梯奔到院子里时,黑袍血冠的青年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他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
老头子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细想下去。
☆、第37章 蛇妖(十五)
朱举人清醒过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就躺在离京城护城河的不远处。他从草地里爬起身,摸了摸全身上下,确认自己还活着,同时四肢俱全。之前在客栈里看到的血腥场景就像是个噩梦,还是上辈子的噩梦。无论是倾盆大雨还是卖人肉的黑店,亦或是被撕掉胳膊的锦衣卫都让他不敢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尽管现今天下民不聊生,旱涝灾害频频,无数平民百姓流离失所,京城却还是一派繁花似锦的盛世景象。就在朱举人呆呆站在路旁回想昏迷前所经历的一切时,就有数个行人经过他的面前,他们排成长队以通过城门口卫兵的检查。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双眼无神,队伍移动得非常缓慢,卫兵们的检查简直是细之又细,若是不想被刁难,只有塞上几锭银子,总之你进城的速度和你使出去的银子是成正比。而当偶有达官贵人骑马进城时,却压根不和这群庶民为伍。他们根本不需要经过盘问,就被卫兵们堆满笑脸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朱举人敲了敲脑袋,提醒自己这一路千辛万苦终于到了京城,接下来就该专心备考不要再想其他。他从自己袖子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言白所留上书他忽然有事在身,将昏迷不醒的朱举人送到京城门口后,他就离开了。看着纸条上歪歪斜斜的毛笔字,朱举人简直哭笑不得,都说字如其人,言兄本人长得俊美无双,风姿翩然,这字怎么就如同三岁孩童写的。
本身写的一手好看颜体的朱举人摇摇头,将纸条折好重新放入怀中,背起自己的竹箱加入了城门口那条长长的队伍里。
暂且不论焦急等待京城的朱举人,言白留下一张字条后便离开了京城,继续云游四海。他没有进城的真正原因不是由于什么有事在身,而是他发觉京城不愧为天子脚下,整个都城都被一层龙气护卫着,且在城中还有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里面的人颇有些实力,不想惹上道士的言白在感受了一下龙气对妖怪的震慑后,便决定离开。
就算是日暮西山的龙气,也不是他目前可以抵抗的,一进京城他绝对会实力大降,到时候如果再被道士们盯上,绝对讨不了好,还不如直接离开,万里江山如此辽阔,他才看到了冰山一角的风景。
此后,言白便一直四处游荡,在经过钟灵毓秀灵气充足之地时也会停留下来修炼一段时间。到最后他从南到北走了个够之后,便留在靠东海附近的一处灵脉上修行,期间也回去过一次老家,在那里遇到还没化为人形急的不得了的白蛇。他只好安慰对方,化形这种事也是要凭借缘分的,缘分不到你就算修炼上千年也依旧化不了人形。实际上他,觉得自己七百年就能顺利化形,还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人类。
是的,言白这才想起来了,他本来是个人。
作为一只蛇妖,活了这么长时间,他差点都忘记了这是在梦境中,或者说是借由梦境而到达的世界。他的世界应该是车水马龙,高楼耸立,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四处战乱,生产力低下,观念落后的时代。
想起林青说的那句“你在梦中呆的越久,你就会越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言白几乎每天睁眼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在妖类漫长的生命中。他的心何时变得冰冷无比,不愿再和人类接触了呢?大概就是在朱举人死后吧,自从那个书生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人类。仅有的几个朋友都是妖怪,还是跟他一样不喜欢人类的妖怪。久而久之,他也变得高高在上,看不起生命短暂如流星般的人类了。
言白闭着眼,盘坐在石床上,打坐修炼。这里是一处洞穴,正好处在灵脉之上,是整座山里最佳的修炼地点,在他之前山洞的主人是只熊精。可惜在两百多年前言白游离经过这座山,觉得山上灵气十足,正巧他也想停下来休息便停留下来。之后在一次熊精和他的斗法中,熊精战败死亡,这座洞穴就自动成为他的了。言白现在已是这片山脉群妖默认的老大,谁让他道行最高。
熊精死前已在山洞里安置了必要的生活用品,石床石桌石凳等等样样俱全,其他的小妖为了讨好他,时不时还会从人类中抢掠一些好看的奇珍异宝献给他。总的来说,目前的洞穴除了光线不好外,几乎看不出是一处石洞,金碧辉煌得像个宫殿。为了保证光源,群妖还设法弄来了东海里鲛人所产的鲛脂,用这种膏脂所制成的蜡烛光线明亮,常年不灭,这下连唯一的光线问题也解决了。
言白忽然睁开眼,皱紧眉头感觉到自己体内气血翻涌,近来他修炼时常常有这个问题,而且越发严重,有时候甚至让他无法安心修炼。问了其他妖怪,谁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最后还是黑山老妖帮他问了一只几千年的鳖妖才知道这是心魔即将形成的前兆。鳖妖告诉言白,若是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把产生心魔的原因找出来,彻底解决才行。
然而,一知道是心魔时,言白就清楚了会有这种情况的原因。他作为一只妖怪,却偏要保留为人之心,或者换个角度来说,他本身是个人类,却因为这具妖类的身体而逐渐脱离人的范畴,自己又想不开,企图重新变成人类,这就是他会产生心魔的根源所在。言白明白自己这是钻进了死胡同,自己还动手亲自把退路封上了,他只是不甘心。因为他知道梦终有一天要结束,他还是要回到现实,到那时他还是要作为人类活下去。他本来就是个人,凭什么让他变成妖怪,凭什么要让他成为异类!
握紧拳头,言白猛地站起身,他的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冷汗,双眼赤红,喘着粗气,显然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不能再想了。言白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他越思考,就越加速了心魔的孕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魔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在一层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镜片下,心魔正和自己手心相对,对方就快要孵化出来了……
这时候,他心中一动。
言白努力压下翻涌的妖力,抬手掐指一算,发现竟然是白蛇成功化形了。他赶紧让这件事充满脑子,避开关于心魔的想法,决定前去探望白蛇,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未见她怎么样了。
一路追踪着指环上自己留下的气息,言白来到了钱塘江边。正是三月初春时节,江南烟雨朦胧,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到处都是嫩绿的色泽,让人心旷神怡,胸中浊气顿消。
言白深吸一口气,让清新潮湿的空气充满自己的鼻腔,蒙蒙细雨洒在脸上凉丝丝的。
忽然天地间升起一股熟悉的妖力,原本细柔地像雾般的小雨陡然变大,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从天而降。
言白心念一动,一把素白的油纸伞就出现在手上。他撑起伞,向西湖边的一个码头走去,那里聚集着一帮乱哄哄上船的人。唯有一个年轻的书生来不及登船,被留在了码头上,一时间倾盆大雨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很有些可怜。
许仙失望地看着载满了人的花船开走,先前的船家告诉他:“今天是清明节,那些大官们都喜欢包船出去游玩,许老师,今天是没船啦。”一想到这种下雨天,他不得不等着一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客船,许仙就忍不住叹息。
像是老天爷为了安慰这名倒霉的书生一样,一艘带棚的小木船悠悠划到了码头边。许仙眼睛一亮,赶紧招了招手大喊:“喂,能载我一程吗?”
木船靠上了码头,无疑是上面的人示意船夫这样做。许仙大喜,觉得天底下还是好人多。他刚才踩船,就见一名白衣女子从船篷下钻了出来,同时随着一声落水声,像是有人掉进水里。
许仙赶紧探身去望:“好像有人掉进水里了?”
木船摇晃,他一个重心不稳,眼见也要紧跟着落进江里,一双柔荑恰到好处地扶住他,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在许仙耳畔响起:“小心呀。”
抬起头,一张美若天仙的脸映入许仙眼里。身穿白衣,眼波流动的美人扶起他后,自己不知怎么脚下一绊,脸上闪过一抹惊慌,站立不稳往后倒去,许仙想也没想,赶紧抱住了她:“你也小心啊。”
雨水连绵不绝打在脸上,迷蒙了双眼,许仙却浑然未觉,望着怀里姑娘灵动美丽的双眸,他呆住了。
一张同样美艳的脸蛋从船旁的水面浮出,身穿绿衣的少女和船上的白衣女子对视。半晌她狡黠一笑,身体一扭,重新钻进了水里,在她身后一条巨大的青色蛇尾破水又迅速钻进了水里,而这一切船上的许仙都浑然未觉。
☆、第38章 蛇妖(十六)
言白站在钱塘江岸边,远远眺望着江心的一条小舟,他的妖力正是在小舟上,应该是白蛇在上面。因为距离过远,雨水过密,言白只看得清船头站着一名舩工摇桨,站在船头的两个人忽合忽离,之后弯腰进了船篷下再也看不见。
他握着一把油纸伞,一动不动站立许久,连雨水打湿了袍角都浑然未觉,如一座俊美的石雕般虽好看到极致却毫无生气。
小青游到岸边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黑衣血冠的青年遥望着姐姐和老实人的方向,眼睛动也不动,就连自己从水里撑起身故意溅起哗哗水声,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难道又是个呆子?小青心想。之前姐姐选中那个书生时,她就不能理解,木愣愣傻乎乎的,有什么好玩的。现在看来,该不会人都是这样的吧?很有可能,之前见到她和姐姐爬,不对,走路样子的人一个个就跟喝了汤般呆呆傻傻,闹出不少的笑话。
想到那些踩进粪坑撞上大树跌进河里的傻男人,小青抿嘴一笑,玩心大起。她想着姐姐刚才接近老实人的招数,从水里撑起身坐在岸边捏着头发,有学有样地惊呼一声靠在黑衣公子的脚边:“哎呀!”
黑衣青年如她所愿般动了动眼珠,将视线收回缓缓落在她身上。
小青歪着头,朝他眨着眼睛。
言白默默地往旁边移开了一步,好心地让开位置让这位……小妹妹上岸。不过是一只五百年道行的小青蛇,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也不知怎么就敢这样闯进凡世。
小青一愣,觉得这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啊。难道她那里做的不对吗?
重新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姐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模样,小青自认自己做的很好。为什么姐姐就能轻轻松松把老实人迷得晕头转向,面前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就无动于衷呢!
小青不服输地站起身,靠近言白身边,左右看了看发现身后草丛里有颗石子,眼睛一亮。她瞥了眼黑衣青年,见对方重新将视线放到江面,没再注意自己,便偷偷用法术将石子移到自己脚下,装模作样地踩了上去假装滑倒,一边惊呼着往青年身上倒去,一边摆出刚才姐姐倒在老实人怀里的模样。
终于,小青感觉自己被人托住了。她开心地偷笑:自己成功了!
言白无奈地扶住这条小青蛇,刚才对方的法力波动他注意到了,本来还在暗自戒备以为对方要偷袭自己,没想到就为了这个。这算是古代妖精版的搭讪吧。想到这里,言白低头直接开口问道:“目的?”
只见怀中的青衣少女抬起头,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顾盼浅笑间自带一股风流,她咯咯捏着自己的头发想了想,以一种作为人类来说绝对不科学的方式直起身子,豪爽地搂上言白的腰,手上发力把他托在自己怀中,脸上却是一副害羞带怯的表情:“公子,你也小心。”
言白:“……”这条后辈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作为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倒在这么个娇弱的姑娘家怀里,不管是从蛇类角度还是人类角度来说,他都接受不能。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捏住这条小青蛇的手,从她的怀里挣开直起身微微皱眉:“你扮人扮得太糟糕了。”
青衣少女咦了一声,毫无姑娘家的矜持,直接反握住他的手急切地追问:“那里不对吗?快告诉我!姐姐也说我扮人扮得不像,又不肯说为什么!快说说看,哪里糟糕!”她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撒手戒备地盯着言白:“你怎么知道不是人?”
言白忍不住扶额:“你的姐姐是条修行千年的白蛇?”他从她身上早就闻到了白蛇的气息,要不也不会让她这样靠近自己身体。
青衣少女眨眼:“你认识姐姐?”
……
白素贞回到用法力变出的宅子里,经过荷花池,踩过木板桥,走进木板铺设的宅邸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设门,直接以雕花木板隔断,每个房间四周都挂着白绸以隔绝院子里的视线,家具很少,因为她和小青都不需要也不会用人的那些东西,顶多随便放了一张床和几张桌子矮几。白素贞绕着房子外围的回廊走了一圈,没看到小青就知道她还没回来,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又跑到哪去了。才五百年的道行,走路都走不利索,还敢往外跑。”
话虽这么说,白素贞却半点不担心,以小青的实力来说,除了之前紫竹林里的那个和尚,其他一般的道士也拿她无法。
走到一间面向荷花池的房间里,白素贞点燃了香炉里的紫檀香,掏出袖子里的佛珠开始潜心修炼。这串佛珠是她数月之前从一个和尚手里所得。那夜暴雨倾盆,她和小青正趁着下大雨的机会在雨里撒欢,却发现一个快要临盆的产妇,便设法帮她挡了雨。谁知孕妇正在生产时,一个法力高强的大和尚察觉她和小青的妖气追到紫竹林。原本白素贞还担心大和尚会二话不说就对她姐妹二人出手,没想到大和尚刚发出法器发现她们是在做好事便立刻收回了法器离开了,临走前还留下一串具有高深佛力的佛珠给她和小青修炼。多亏了这串佛珠,白素贞和小青才能顺利化形。尤其是小青,当年黑蛇化形时也还有七百年道行呢,那小妮子是撞了大运还不自知。
想起懵懂的妹妹和许久不见的好友,白素贞微微一笑。袅袅檀香中,美人闭目打坐含笑的模样倾国倾城,可惜现场无人有幸可以得见。
白素贞左手握着那串佛珠,右手手腕上套着一弯翡翠玉镯,镯子玉质温润,成色清晰不含杂质,翡翠色和白皙的手腕交相辉映,让彼此越加美丽脱俗。黑蛇留给白素贞的指环在她化为人形后就便自动变化为了这玉镯,套在她手腕上。白素贞能从玉镯上感受到黑蛇的妖力,那份妖力在她化形时还保护了她避免被雷电打中。
一炷香后,白素贞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她站起身,摇摇摆摆地走出房间,刚站在木板桥上就看到小青向自己扑过来:“姐姐!”她的身后一个黑衣血冠的俊美青年正冲她微笑。
“小白!你怎么来了?还是和小青一起?”白蛇顾不上向小青解释,径直上前亲热地拉住言白的手问道。
言白微笑着回答:“不是说等你化形了我就来找你么,路上遇到这个小家伙就和她一起回来了。”
小青藏在白素贞背后,偷眼望着言白,凑在白素贞耳边悄悄问道:“姐姐,他是谁啊?”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法力高深的前辈啊。”白素贞笑道。原来小青长久以来对修炼都不甚上心,在紫竹林时就成天懒懒散散,不是去捉竹鼠吃,就是去山溪戏水玩,为了激励她认真修炼,白素贞便常常拿言白举例,鼓励小青认真修炼以便像前辈一样能早日修炼成人,到时候就能出了紫竹林,天地之大随便她到处玩了。这也成为小青偶尔努力修炼时的最大动力,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像姐姐口中的黑蛇前辈般到处游山玩水。
“她虽机缘巧合之下化为人形,但还是差得远呢。”言白和白素贞坐在之前后者修炼的房间里聊天,小青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刚开始缠着言白问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后就坐不住化为原形,在房子里上蹿下跳抓老鼠吃。
言白手里握着一串发着白光的古朴佛珠,正是白素贞用来辅佐修炼的那条:“这东西挺好的,对你修行也有益。”他将佛珠还给白素贞,转而就自己之前在钱塘江上看到的一幕问:“你和那书生是怎么回事?”
那会儿他还不敢确定,过来的路上听小青讲了一路“姐姐和老实人”的故事后,他就确信了,上杆子跑去接触一个普通人的正是他的这条小伙伴。亲,你可是修行千年的蛇精啊,怎么想不开非要卷入红尘中,还要和个书生玩玩情爱游戏。
提起许仙,白素贞的笑容变得甜蜜起来,她轻声问:“小白你还记得那个救了我的刘小子吗?”
言白想了半天,才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么个人,没办法时间太久远,他能记得有这回事就很不错了:“哦,那个小孩子啊。”
“对,许仙就是那个孩子的转世。当年他为救我一命丧了性命,我必须要报答这份恩情,了却这份因果。我打算为他诞下他家的子嗣,这也算是以命换命。”“
“……”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言白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报恩就报恩吧,生孩子就生孩子吧,反正白蛇是妖怪,好好活着不知道能活多久,为个普通人生孩子的事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她脸上那夹杂欢喜甜蜜期盼向往的微笑是怎么回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根本不像是简单的报恩了,而是像坠入情网的妙龄少女!
言白觉得有些头疼,他自己的心魔还没搞定,小伙伴就出了这种事情。他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白蛇回神,严肃地问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那个书生了?你是真的打算嫁给他,当个好妻子是不是?”
☆、39|211
“有什么问题吗?人为万物之灵,我们苦苦修炼这么多年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化为人形吗?我只是想知道,人的情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白素贞平静道,“你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一着不慎的后果。但是,我就是想试试,想试试为人是什么滋味。”
言白哑然失笑,他和白蛇还真不愧是一对从小一起修炼长大的小伙伴。他想留住自己的为人之心,白蛇不顾一切想要尝试做人的感觉。人到底有什么好,作妖不好么,为什么他和她就不能老老实实认命。
“我知道了。”他叹息道,“我不会阻拦你的。你好自为之。”
白蛇望着他微笑:“我就知道你不会阻拦我。”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小青从房梁上探下头,望着言白和白蛇好奇地问。她下半身化为了原形,上半身还是人的模样,两条胳膊却紧紧贴在身体两侧,昂着头晃来晃去的样子跟蛇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言白一直觉得揠苗助长很不好,你看小青现在化了人形有什么用,她还是蛇的作风。
一阵风吹过,四壁的白纱被吹起飘飘荡荡拂过木质的地板。言白和白素贞同时站起身,朝屋外望去。正缠在梁柱上的小青哎呀一声掉在地板上,她的青色蛇尾难受得直拍地板,身体扭来扭去,眼珠泛白,大张的嘴里冒着嗤嗤白气。
“是雄黄。”言白微微皱眉。他和白素贞毕竟法力高深,还能忍受,小青就差远了,看她的样子几乎快要现出原形。
白素贞恨恨咬牙:“肯定是那个老道士!”她和小青化形当夜,就被一个盲眼道士撞上,当时她们本着不想惹是生非的想法主动退走,没想到死道士还以为她们怕了他,还敢追上门来!
正在这时,房子的大门被拍响。白素贞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她掐指一算,果然是许仙,再转头看小青,她獠牙都长出来了!
她快速对言白说:“敲门的是许仙,门外洒雄黄的是道士。”她匆匆端起矮几上的酒瓶倒了杯酒,走到窗边往天上一洒,顿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就开始哗哗下起大雨。雨水把院子外墙角下的雄黄粉冲去不少,小青翻滚的动作也随着雨落而渐渐平息,她无力地倒在地板上,蛇尾却还没消失。
大门又被拍响,门外人敲门的频率比之前一次快了许多。
白素贞不得不向言白求助:“你能赶走那道士吗?”随即将自己化形那夜的事情说了一遍。
言白一口答应,刚准备出门又被小青跟上:“我也去!”他和准备开门的白素贞回头,见她恢复了神智,眼珠恢复正常,獠牙消失了,嘴里也不再喷白气。
小青愤愤不平地嚷道:“该死的臭道士!竟然在屋子外撒雄黄粉,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前辈你别插手!”
白素贞对这个妹妹向来有求必应,只好答应她,随即打开了门。
黑油大门向外推开,门外的道士见势头不对早跑了,只留下一个许仙呆站着,望着打开的大门,面露惊恐,手里提着的篮子啪地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散开。
一只手提起篮子,递给了他,纸伞微微倾斜,露出下面一张美艳无双的脸,那是和昨天船上的白衣姑娘截然不同的美丽。和昨天相同的是,许仙再次看呆了。
美艳的青衣少女抬起手,向许仙伸出:“公子,您的篮子。”
许仙痴痴的握住篮子提手的另一端往自己这边一拉,没想到对方没松手慌得许仙赶紧送了力道。
青衣少女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又将手往许仙怀里轻轻一递。
“小青,还不快追上去,小心人家跑走了。”柔美的声音在青衣少女背后响起。许仙看见昨日的白衣女子正依靠在门边含笑看着自己和青衣姑娘,不由得慌了神,瞬间清醒过来收回提着竹篮的手,尴尬地低下了头。
他盯着自己的布鞋面,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绿色划过自己的小腿,只觉双腿一麻,那青纱接触的地方,裤子下面的皮肤泛起一阵火热。
“老实人你可真有趣,难怪姐姐喜欢你。”一张小嘴凑在许仙耳边轻轻道,紧接着青衣少女撑着伞,捏着头发扭着腰离开了。许仙不敢回头注视她的背影,因为昨日的那位白小姐正盯着自己呢。
“公子快过来。”白小姐靠在门前的立柱上向许仙伸出手,后者浑浑噩噩就将手放了上去。触手一片温热,许仙这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
白素贞见状心中更加欢喜,将刚才小青的恶作剧抛在脑后,几句话一说就和许仙靠在一起情意绵绵地转身走进屋子里。
言白见那两扇黑油大门重新合上,才收回视线,挥挥手让天空重新放晴。这才不紧不慢地循着小青妖气的方向走去。
当他赶到时,小青单方面的戏弄道士的戏码已经结束了。道士掉进湖里撞上木船晕了过去,而小青撑着伞站在一条船上正看着他的窘样咯咯直笑呢。望着她无忧无虑的笑脸,言白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就走,脚尖轻点,急速略过人群。其他人只感觉耳畔有一阵怪异的妖风吹过。
小青抬起头,往前辈刚才站着的地方望去,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前辈就消失不见了。她郁闷地撇撇嘴,本来还想让前辈看看她的战绩呢。
言白追着那股凌厉的气息来到一处竹林旁,凤尾森森,墨竹摇晃,满眼绿色中一抹白色异常显眼。他追着的人停下脚步,回过头露出一张端正英俊的脸,这本是一张该惹女人喜爱的脸,可惜对方脸上的肌肉太僵硬,眼神太无情,气势太庄严,这三样就足以让最多情的少女自觉断了自己的绮丽心思。
“蛇妖,你跟着我做什么!”对方怒喝一声,一手并掌竖在胸前,一手拎着他的僧衣下摆,宝相庄严,似乎言白一旦不回答他就会出手收了这只妖怪。
言白会跟上这个和尚是有原因的,他从对方身上闻到了自己一个朋友的气味。之前白素贞手里的那串佛珠本就是他那位朋友的法器,言白从白素贞那知道佛珠是一个大和尚给她的后就明白,他的那位朋友估计遭难了。
面对一个很可能收了自己朋友的和尚,就算对方是得道高人,言白也没给好脸色,板着脸冷冰冰地问:“敢问大师最近是否有见过一只受了佛荫的白蜘蛛精,他虽只有两百多年的道行却已修炼成人形,是个长眉白胡的老和尚。”
白衣和尚脸色微变,他打量着言白:“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
“……”白衣和尚皱起眉,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愧疚,他沉默了一下坦言道:“他被我废了道行放走了。”
言白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看对方刚正不阿的模样,他就知道,这和尚正是话本里常见的见妖就杀有错杀无放过的那种修道人士。他那位蜘蛛精朋友有幸蒙菩萨点化,长久以来都在一个寺庙里听禅修行,是妖类里的一个奇葩——浑身佛气的妖精不是奇葩是什么。上次见面时,他刚化为人形,那个时候言白就警告他不要随便到处乱跑,指不定哪天来个高人看到这妖怪作和尚打扮随处闲逛,会误以为对方是在嘲讽佛祖,不听解释上来就开打,像蜘蛛精那样吃素长大的小妖怪绝对扛不住人家随便一法器。
但是早就猜到是一回事,事情真正发生又是另一回事,言白当即朝和尚冷笑道:“大师还真是降妖除魔的好手,见到一只妖怪也不管他是好是坏就要收。”
“妖就是妖!没有好坏之分,是妖我就收!”和尚硬邦邦地回答。他捏起自己脖子上的佛珠,紧盯着言白冷冷道:“蛇妖,我劝你莫要误入歧途,小心浪费了这么多年的修行。”
言白平生最烦这种“妖就是妖”的说法,人分好人坏人,妖当然也分好妖坏妖,若是天底下的修行人都像这个和尚一样喜欢一棒子打死,他们妖类早就灭亡了。
同为心魔所苦,言白敏锐地发现和尚身上若有若无的不详黑气,那黑气十分隐蔽,藏在和尚浑身金灿灿的佛气中若不是仔细寻找压根看不到。于是,他也对这位大师好言相劝:“和尚,建议你下次收妖前睁大眼睛看好,要收的妖到底该不该收。你大概不知道,先前的那只蜘蛛精曾受观音大士点化,还被赠与一串佛珠,就等着他法力足够就渡他成佛。”他顿了顿,淡淡续道:“至于我,若你真要收我,便试试看吧。”
说完他不等和尚回答,转身就离开了。他刚才放出妖力搜查这片山头,找到现在才发现了蜘蛛精的痕迹。
来到一处建在山顶的凉亭旁,言白看到凉亭前一块大石头上一只白蜘蛛正趴在那晒太阳。他走过去,伸手弹了弹对方的一条毛腿:“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你还往外跑。被收了吧。”
蜘蛛精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谁知道那个和尚那么厉害。我看他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怎么随随便便就把我收了呢。我好歹也是菩萨点化过的。”
言白嗤的一笑,坐在他旁边支起一条腿,和他一起欣赏春日里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就你那点法力,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更不用说,你长这么大,连架都没打过几次,怎么可能是和尚的对手。”
蜘蛛精一听,来了精神:“你见到那和尚了?”
“对。”言白眯起眼睛,被太阳晒得很舒服。蜘蛛精还真会享受,坐在这里微风吹拂,草木清香,太阳暖烘烘地晒着,舒服得他都想化出原形了。
碰的一阵烟雾过后,一条通体漆黑的细长黑蛇盘在石头上,蛇头放在它布满黑色鳞片的身体上,血红色的眼睛半睁半闭。蜘蛛精打量了他半天嘀咕道:“你又变小了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法力增长这么快?”
言白想了想:“大概是把你用来散步晒太阳睡觉的时间全用来修炼吧。”事实上,他后悔死了。他法力增长得的确是快,但心魔增长得更快,典型的外强内干。现在他盘在这里,闭着眼睛,能清楚地看见在自己的识海里,一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蛇用同样的姿势盘在自己面前,红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
言白睁开眼,取代黑蛇身影的是大片大片绿丛中的红色花朵,他叹了口气觉得蜘蛛精多听佛偈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对方活的坦坦荡荡高高兴兴,压根没有心魔这种可能,修炼当修心啊。
☆、40|39211
直到玉兔东升,言白才告别了蜘蛛精回到灯火通明的白宅。刚推开院门,就听到荷花池对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飘飘荡荡的白色纱布后人影幢幢,被风吹起的间隙中一抹绿色的身影端着托盘经过。
小青见到言白,高兴地朝他挥手:“你回来啦!”
“谁回来了?”屋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言白微微皱起眉。他穿过木板桥,来到回廊上,里面的人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笑嘻嘻的小青,在她身后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像是很亲密的样子。言白审视着那个书生,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皮肤白净,浑身上下一股书卷气,就是眼神有些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白蛇敏锐察觉到书生在言白面前的弱势,她眼睛一转,便挽着爱人的手走上前微笑着给他们互相介绍:“这是许仙。这是言白。”
书生许仙朝言白拱手行礼道:“言兄好,在下言白。”
言白面无表情地恩了一声,顿时气氛有些冷凝。唯有小青不通世故,完全没注意到气氛的微妙,她欢天喜地上前挽上言白的胳膊——这动作显然也是现学现用,身子软软靠上去撒娇哼道:“今天你怎么就走了,你看到我了吗?还有那个臭道士。”
“臭道士?”许仙迟疑,“是我今天在门外看到的盲眼道士吗,身边还跟着两个小道童的那个。小青你下午出门是去找他了?”想起道士说的这家有两条蛇精,再联想小青刚才提起道士时的厌恶口吻,许仙本就不坚定的心再次动摇。
白蛇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赶紧拉住他亲热地喊:“公子,饭都凉了,我们快去吃饭吧。小青,快把那盘鱼端上来。”
“鱼?”小青一无所觉,傻乎乎地反问,“姐姐哪有什么鱼?“
“哎呀,你看你都忘了吗,就是在灶台上的那盘。你肯定没注意,再去看看。”白蛇趁许仙不注意,藏在水袖下的手腕一翻,一道妖气就从指尖发出,射入几个房间之外的厨房里。
小青接受到白蛇的目光示意,虽还是不太明白,还是哦了一声,跑去厨房。
白蛇这才放下心来,挽着许仙,邀请言白入席而坐。席上白素贞和小青坐在一起,言白则和许仙坐一排,四人面面相对。许仙和白蛇吃饭吃着吃着就对上眼,含情脉脉的对视,完全忘记了筷子上还夹着菜,只顾看着自己对面的人。
小青见此,笑了起来叽叽咕咕喊言白看:“你瞧姐姐和老实人,又这样呆住了。”
“又?”言白挑起眉。
“对啊,下午我回来时他们就是这个样子。不对,之前那次老实人还抓着姐姐的手呢。”小青抬起自己两只手,右手握住左手的指尖,大拇指按在左手手背上以画圆圈的方式揉着,“就是这个样子。”
言白冷哼一声,故意将筷子打在瓷盘上,清脆的声音一下惊醒了陷入迷思里的两人。白素贞瞥了眼言白,微笑着说:“我去取酒来。”说完便拉着小青一起离开。
留下许仙和言白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四周白纱垂地,屋外满池的荷花散发着阵阵清香,被夜风送进屋子里。
言白看了眼许仙,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春天荷花盛开的诡异景象,或者他注意到了只是下意识地遗忘,就像他下意识屏蔽掉道士警告他的话。
注意到言白冷冰冰的视线,许仙扭头冲他勉强笑笑,想从他嘴里套出些情报:“言兄是白姑娘的朋友吗?”
“算是吧。”
许仙打量他线条利落的侧脸,心中发紧,想想白姑娘和她妹子两个美貌姑娘孤身来到异地,再想想言白看上去很是冷漠不像是会主动拜访朋友的人,许仙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他舔舔嘴唇,鼓起勇气小声地说:“其实,我今天下午和白姑娘已是……已是……”
想起那事,许仙就忍不住脸红,已是了半天也没已是出来。
不过言白也从他通红的脸上看出了端倪,声音的温度又降了几分:“已有鱼水之欢?”
许仙羞涩地垂下头,点了点。
言白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好对她。”
恰好在这时,白素贞和小青一人托着一壶酒回来,听到言白的话好奇问道:“好好对谁?”
言白没有回答,许仙也是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和白姑娘这是未有婚约就行了夫妻之事,唉,许仙啊许仙,妄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还做出这等毁人姑娘清誉的事情来,不过,他若是娶了白姑娘的话,应该就不算毁人清誉了吧?
他抬起头,见白姑娘一边将陈满美酒的白瓷杯递给自己,一边柔情似水地凝视,柔声道:“公子您的酒。”
“公子,您的酒。”同样娇俏的声音紧跟着白素贞的话响起。两人侧头,原来是小青有学有样地双手执杯,递给言白,见两人看过来还意有所指地偷笑。言白接过酒杯,用筷子一敲她脑袋,淡道:“胡闹。”
顿时,许仙和白素贞都笑了起来。许仙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个小青姑娘纯粹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满心满眼都是玩闹的心思,之前凑在自己耳边说话也好,握着篮子也好都是出于好玩的心理,他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用在白姑娘和小青姑娘之间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一想,反而心中若有所失。他失笑着摇摇头,觉得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小青姑娘还没做什么,自己就开始胡思乱想了。罢了罢了,他还是好好对白姑娘吧。
小青咯咯笑起来,指着许仙冲白素贞直言道:“姐姐,你瞧,你的老实人又在傻笑了!”
白素贞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笑道:“你别胡说。”她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是满满的甜蜜。
言白一口饮尽杯子里透明的酒液,眼角瞥过许仙脸上的笑容,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十分想把对方的头按进矮几里。
待到杯盘狼藉,酒壶倒空,许仙和小青都有了七分醉意,小青是学艺不佳,至少喝下同样美酒的另外两条千年大蛇面不改色,脸都没红。白素贞还特意重新去院里的一棵梅树下重新挖出一小坛酒,给自己和言白满上。
许仙和小青都靠在回廊上,看着满池的荷花用手戏水玩。
言白嗅了嗅酒杯里的液体,知道这杯比之前的两坛烈上许多,抿了一小口果然如此,酒液滑下喉咙,所经之处火烧火燎,似乎点燃了全身的血液和妖力,显然这酒还有对妖来说还有特殊功效。
两人望着走廊上嬉笑打闹的一人一妖好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默不作声地喝着酒。直到酒杯被第三次斟满,言白才握着细腻的白瓷慢慢道:“许仙把我当成登徒子了,还以为我对你心有不轨。”
白素贞饮酒的动作一停,眼波流转间望了他一眼,轻笑道:“他就是个呆子,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对他感官不好。”言白也没绕圈子,径直告诉白素贞自己对许仙的不喜,“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他哼了一声,指刚才席间许仙偶有看向小青的眼神,亏得小青不通人事,要不这条把姐姐当成心中第一的小青蛇就要恼了。
言白能发现,白素贞当然也能发现。不客气的说,当今天下午许仙和小青在雨中对视时,她就察觉了。但那又怎么样,她相信男人会背叛女人,是女人的手段不够。白素贞相信以自己的容貌和手段,足够把许仙牢牢抓在手里,更不要说她今天下午都把身子给他了。她含笑盯着回廊上的许仙,他此时正折下一朵盛开的荷花,够了半天才气喘吁吁地折到,还差点掉进了池子里。荷花一到手,他就转手跑进屋子里,把荷花送给了白素贞。
白素贞笑的越加甜蜜,她拨弄着荷花娇嫩粉白的花瓣,看着言白,轻轻道:“你看,他也爱我。”她转着那朵荷花,从各个角度欣赏,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笑也道不尽心中的喜悦。
言白面无表情:“这种花我想变多少就变多少。”他一挥手,顿时整个屋子都被莲花堆满了,密密麻麻遮盖住地板,还互相堆叠了好几层,一时间香气扑鼻,满眼粉嫩的颜色。小青惊呼一声,大笑着扑进花海里尽情打滚。
白素贞笑了笑,对这些比自己手上的荷花更加漂亮完美,甚至发着淡淡荧光的花朵视而不见,专注地盯着手上的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言白愤愤不平再次挥手,顿时满屋的荷花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端提醒呆呆坐起来的小青,刚才那些花是真的存在过。她不满地扑上去,缠住言白闹着他赶紧再变出来。
在此之前,言白知道一些喝醉的人很难缠,但他没想到,喝醉了的蛇要比人还要难缠一万倍!小青都直接把自己下半身变成了蛇尾,牛皮糖般扭在言白身上,把他的衣袍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快把花变出来嘛!快变出来!”
言白头痛,而白素贞早就抿嘴偷笑,扶着打瞌睡的许仙走掉了,残忍地留下言白一人面对大发脾气,把地板拍的呼呼直响的小青:“花!我要花!好多好多的花!”
一个多月后,钱塘江边的圩镇中心人头攒动,有附近金山寺的得道高僧下山开坛讲禅,是为普度众生,点化众人,镇上的人拖家带口像赶集般全涌过去,挤在一起听法师讲禅。
小青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才找到站在人群之外的言白,隔着十几步远她就挥着手喊道:“前辈,前辈!”
言白回过神,扭头看到艰难在人群中向他挤来的小青蛇:“有事?”
小青扑到他肩膀上,不顾其他人指指点点的议论,一脸兴奋:“前辈!快告诉我什么是情?”
言白一愣,不解她的意思:“你是又找到了什么好玩的?”
☆、41|39211
“才不是!”小青撅起嘴,不满自己在前辈眼中就是个只会想着玩的笨蛋,“我是认真的,我想知道情是什么。”
她靠近言白,脸靠得极近,近到言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说话间吹拂的温热气息,还有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她认真地凝视着言白,眼神迷茫,透出一股纯真与魅惑交杂的独特气质。言白就听到旁边有男人倒吸一口冷气,还有男人吞了吞口水,也有女人低声骂道:“狐狸精。”最关键的是白能感觉到一股冷得刺人的视线,直直插在自己的脊背上,那人眼中的不赞同,言白不需要回头都能想象的出来。
他和法海熟悉起来也是因为偶然。有一次他路过圩镇上的寺庙,听见里面没有往常的淼淼梵音,只传出一个平静稳定的声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听那个声音开始解释这句佛偈的含义,佛偈他是听过的,但和尚的讲解也精妙非常,不知不觉间言白就听得入了神。等他回过神来时,法海已站在寺庙门口,眼神复杂地望着他。两人对视了许久,才各自转身,言白按之前的路线绕开寺庙,而法海回到了寺庙里,不一会儿寺庙重新传出言白熟悉的梵唱。在那以后,言白天天都会在那个点过去听法海讲禅,法海也默认了他的存在。
直到一日前,言白像往常一样听完讲禅准备离开,法海头一次喊住了他,告诉他自己明日会到圩镇中心的广场上讲禅。言白当时就问:“和尚你不收我了?”
法海面无表情地合掌竖在胸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若是你犯了过错,我会照收你不误。”
“前辈,前辈!”小青的声音近在咫尺,拉回言白的思绪。他从回忆里惊醒,揉了揉额头,推开小青几乎要亲上来的脸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了?”
小青委屈地仰起头,控诉道:“是姐姐啦!她成天和老实人呆在一起,都不理我。我以为她在和老实人玩什么好玩的故意不告诉我,我就去问老实人,没想到姐姐就不高兴了!我问她到底什么是情,她也不说,让我自己去想。”
言白叹了口气:“她当然会不高兴了,她和许仙已经成亲,见你缠着许仙就嫉妒了。”
“嫉妒?嫉妒又是什么,也是情吗?”小青急切地拉住言白的袖子,恳求道,“快跟我说说,为什么姐姐和你都知道情,只有我不懂,快教教我!我该怎么做才能体会到情!”她的嗓音越说越高,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少人都不满地瞪着这对在法师讲禅的场地谈情说爱的男女,纷纷指责他们玷污了佛门的清静。
见小青眼睛一瞪,双手叉腰就要和其他人吵起来,言白只能放弃继续听禅把她从人群里拎了出来。左转右拐,找了处没人的地方,正是一座架在河道上的石拱桥,桥下两岸靠着几艘乌篷船,只是现在船上的人都去听法师讲座,只留下船桨浸在绿沉沉的水里,偶尔荡起涟漪。
小青被言白拉着手,满脸不高兴,嘟哝刚才那群人对自己的责骂:“我才不是什么狐狸精,我小青是条堂堂正正的蛇妖!”但当言白停下来时,她又来了精神,注意力重新回到之前的问题上:“现在能说了吧,情是什么?”
言白很头疼,他觉得这个问题还不如拿去问法海,相信那个解释佛经解释得头头是道的和尚肯定能清楚明白地让小青明白,一切都是泡沫,这些都不重要,小妖怪你有时间考虑情是什么还不如多多修炼。他想了好半天,才想出一个勉强的解释:“情者,人之天性也,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些也都是情。”
“喜怒哀惧爱恶欲……”小青喃喃重复,低下头想了想肯定道:“那姐姐对老实人就是喜。我对老实人也是喜。”
“不能这么说,你姐姐对许仙是爱。你的话,你爱许仙吗?”
“爱,爱又是什么?”
言白好心累,爱是什么,情是什么,这些问题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花了无数笔墨去写,去说,去解释,然而还是说不清,他又怎么能用几句话就说明白。他再次叹了口气,向小青承认:“我也不知道。”
小青瞪圆了眼:“你之前不是知道吗?”
言白诚恳道:“被你问了之后我自己也产生了自我怀疑。小青,情是什么,不是你问别人别人就能告诉你的,你要自己去体会。”
小青拧紧眉头,整张脸都皱起来:“可是姐姐不让我找许仙体会。”
说到这个,言白顿时有了个想法便道:“你姐姐和许仙之间是爱情,我和你姐姐是友情,对你也是友情,而你和你姐姐之前是亲情。情也是分很多种的,每种感情都不同,这其中爱情最自私,只能是在两个人之间,容不得别人插足。”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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