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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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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告白 作者:简柚

    第55节

    小寇无辜地说:“经理,别怪我,我是想和你说的,他俩不让。”

    泉子说:“经理,不是我们不让,是布丁不让。他那个脾气你也知道,真要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小寇看看苏誉:“经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苏誉闷闷道,“张先生继续上岗。先取得信任再说,等时机成熟,我再慢慢和他说实话。”

    小寇点点头:“这是个办法,比囫囵的拉去医院强。”

    苏誉将口袋里的乳胶手套扔在吧台上,他利索地说:“我想过了,到时候带他去国外做手术。这方面我会再去查一查。泉子,上回你和岳龄带着布丁去医院,检查报告什么的都还在么?”

    泉子点头:“在。在岳龄那儿,他上礼拜才拿去给同济的医生看过。”

    “都给我。我要去好好打听一下。”

    第二天,苏誉又跑去了布丁那儿。

    这一次他学乖了,没用须后水,更没喷古龙水,香皂也不用原先的进口皂液,换了两块六的力士。身上更是不敢沾一点旧日的气息,他还特意买了些新衣服。

    他在手机上装了个语音软件,按着手机,语音就能说话,让布丁知道是“家政张先生”来了。布丁听见他来,非常高兴,高兴又不安,岳龄打电话给他问情况,他嘟囔着说,岳龄这得花多少钱啊!

    岳龄笑嘻嘻地说不贵不贵,家政中心还得感谢布丁照顾他们生意呢。

    苏誉这回没再做菜,他也知道自己手艺不行,索性请店里的厨子做了好几个荤菜,布丁就愿意吃肉。

    冬天还没过去,布丁这破屋子非常冷,苏誉又买了取暖器,他叫岳龄和布丁说,“张先生”有风湿病,怕冷,所以干活的时候喜欢环境暖和一些。

    每天临走之前,苏誉还会烧一壶热水,给布丁烫脚。因为布丁常年末梢循环都不好,一到天冷了就手脚冰凉。布丁被他照顾的舒服又糊涂,他觉得有点过头了,但岳龄却一口咬定,这都是家政服务的范围。

    时间长了,苏誉也知道了,布丁并不是每天坐在家里发呆,他会做一种手工活来换钱,是将长长短短的竹签子编起来,编成小猪小鸡小鸭的模样,然后再拿去上了彩漆,就可以往外售卖——布丁只把做好的雏形交出去,专门的公司收了之后再上色。

    可想而知,这种手工活很便宜,赚不了多少钱,那点生活费就真的只够吃面条的。

    有时候,苏誉坐在一边,屏气凝神看着布丁做这种手工活,看他那灵活的手指在竹签之间穿来穿去,一个玩具雏形慢慢出现在布丁手里。

    布丁知道他在看,于是他笑道:“张先生你有子女么?”

    苏誉无法回答他。

    “要是有孩子的话,拿一个回家玩吧。”布丁又说,“只可惜还没上色。不过上了色就贵了,七八十块一个呢。”

    ……可是布丁做了三个才能得十块钱。苏誉忿忿地想,奸商!

    有时候,布丁的手会被锋利的竹签边缘划伤,苏誉看见鲜血冒出来,唬得慌忙去拿药,又是喷剂又是药棉包扎,弄得布丁都笑起来。

    “没关系,不用包这么严实。我早就习惯了,不疼的。”

    苏誉握着他的手,眼睛发潮,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他真想和布丁说,别受这份罪了!这就跟我回去,我给你把眼睛治好,你回店里来陪着我,往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可他,又不敢。

    他连哽咽都不敢出一声。

    从岳龄那儿拿到的检查报告,苏誉找了熟人,送去给了一个业界知名的医生看过,对方也说,情况比较棘手,肿瘤长的位置太危险,不管主刀医生多么优秀,手术总是存在一定风险。

    “而且国外这方技术确实更成熟一些。”

    对方这一句话,让苏誉定下了送布丁出国手术的决心。可是他也知道,目前这种情况下,想劝布丁跟着他出国手术,布丁是不可能同意的。

    可是,一直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那天,苏誉揣着满腹的愁绪来到布丁家里,以前每次都是他敲门,布丁来给他开门,但是这次他敲了半天,没动静。苏誉心里疑惑,索性掏出钥匙自己进屋。

    他这才发现,布丁躺在床上,脸颊烧得绯红!

    苏誉这下慌了手脚,他手忙脚乱给布丁穿上外套,用力背起他就下了楼。

    开车到了医院,苏誉挂了急诊,收费的护士问他“姓名?有无医保卡?”

    苏誉努力一张嘴,这才发现胶纸还贴在嘴上!

    难怪护士刚才用那种眼神看他!

    苏誉扯下胶纸,给布丁挂了号,手续办完,他回到病房,想了想,又把胶纸给重新贴上了。

    护士已经给布丁打上了点滴。苏誉守在病床前,他伸手摸了摸布丁的额头,依然滚烫。好在布丁烧得神智不明,刚才那一通忙乱,估计他也没力气去觉察。

    一两个钟头后,布丁的烧退下来,人也清醒过来,能讲话了。

    他哑着嗓子向苏誉道谢,苏誉不能吭声,也只好隔着衣服,握了握他的小臂。

    一瓶药物打完,护士进来给布丁更换另一瓶,她看看苏誉,不由诧异:“你这……怎么回事?”

    苏誉有些慌,赶忙站起身来,连手势带比划,布丁在一旁笑道:“抱歉,我眼睛看不见,这位是我请的家政,他也不大方便,没法讲话。”

    护士愕然瞪着苏誉,她一脸的莫名其妙,心想这不废话么!嘴上粘着那么大一块胶带,当然是讲不了话的!

    但是看苏誉那瞪眼抹脖子的凶样,护士小姐也没敢多说,只轻轻咳了一声:“打完了来叫我拔针。”

    傍晚,苏誉又把布丁送了回去,他甚至没敢自己开车,怕布丁感觉不对,于是找了个的士,给了司机厚厚的小费,并且事先和他说好,不要透露自己嘴上粘胶纸这个细节。

    那晚,苏誉索性留在了布丁家里,他叫岳龄和布丁打电话,就说“张先生”非常不放心他,所以今晚会留下来陪着。

    幸好,布丁的卧房还有一张行军床,苏誉就睡那儿。

    他给布丁喂了一碗粥,又帮他洗了脸洗了脚,这才扶着他,让他钻进被子里。

    那晚春寒料峭,苏誉把取暖器开着,小小的卧房被取暖器一烘,温暖多了。

    苏誉躺在床上,他睡不着,但也不敢频繁翻身,他的嘴上仍旧贴着胶纸,因为他发现自己太容易就张口出声了。

    布丁也没有睡,屋里的灯关了,但是取暖器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苏誉能看见布丁睁着眼睛,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他听见布丁悄声道:“苏誉?你在那儿么?”

    苏誉死死把自己定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出!

    良久,布丁才轻轻叹了口气:“真奇怪,为什么总觉得是你在旁边?今天在医院也是,好像感觉是你的手在试探我的额头……”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不像是在和人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誉索性起身,他去厨房,找了个空的金银花露瓶子,倒上了一些开水,回到卧室,苏誉把瓶子递到布丁手里,又拿了棉衣披在布丁身上。

    布丁在床上坐起身来,他“啊”了一声:“张先生,谢谢。”

    苏誉回到床上,他也坐着,拿棉被围在身上,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布丁。

    是他最熟悉的五官轮廓,一点都没变,眼角弯弯的弧度,秀挺的鼻子,还有画出来一样的漂亮眉毛……布丁还是那么好看,单单只是瘦了些,但,美依然存在。

    “对不起,刚才,把张先生你错当成了别人。”布丁低声说,“都已经认错好几次了,您是不是也觉得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把你认成另一个人……你们俩在气息上,真的非常像。”

    过了一会儿,布丁又摇摇头:“嗯,也可能是我弄错了,有个人曾经说,如果心里总想着一个人,就容易捕风捉影,一点点相似都会无限的扩大。张先生,说这话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叫豆腐,有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死了,那个死了的叫小漆,后来,店里又进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阿栗,豆腐总是认错,看见阿栗的背影,就觉得是小漆。他就和我说,是因为他那段时间总是想着小漆,才会把新来的这个小伙子当成他。”

    苏誉默不作声地听着。

    “我现在,很想他们,非常想。但是我心里最想的,还是那个和张先生你很像的人。”布丁说到这儿,停了停,“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

    苏誉慢慢躺下来,他静静凝视着屋顶,陈旧的天花板上,有一块形状奇怪的水渍。暗沉沉的发黄,像一个云鬓高耸的女人。

    “也不能算男朋友了。是前男友。”布丁说着,笑了一下, “分手的时候,我还和他说了大话,我说我要花个两三年的时间忘记他,再去找个新的。现在我才明白,我根本就忘不了他。”

    布丁像是说累了,他也慢慢歪到床上,取暖器热烘烘的光芒正好照着他的脸,布丁睁着一双眼睛,他的脸在那种暗黄模糊的光泽里,显出病弱的憔悴。

    “张先生,岳龄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脑子里长瘤的事?医生说,很难确定病因,也许是内分泌也许是环境污染,都有可能。不过我自己是非常清楚原因的:因为我每天每天都在想,想那个我爱的人,他为什么不爱我?我白天晚上想个不停,时间一长,问题就在脑子里打了结。喏,你看,最后它变成了一个肿瘤,干脆让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干不了,于是留下更多的时间来想这个问题。”

    苏誉默不作声的听着,他不由想起海滩上的那个夜晚,那种呼吸都要中断了的无力感,再度汹涌而来。

    “张先生,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你有妻子么?”布丁喃喃道,“你是不是特别爱她?”

    深深的夜,安静得空气都显露出淡淡的褶皱来。

    “人要是爱上另一个人,就会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等到失去他,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丧失了意义,别人都是敷衍的填补,不屑一顾。脑子里,就会一遍遍的去想他,在幻觉里,用各种办法和他在一起。”

    布丁说到这儿,忽然笑起来:“我总是想,会不会走到路上遇见他?那段时间我的眼睛变坏,白天走路都会撞着人,每次我都想,哎呀,不会撞到苏誉身上了吧?当然没那么好运,因为我每次都挨骂,人家说,不长眼啊你!怎么走路的!还有的说,你瞎了啊好好的往人身上撞!我就只好道歉咯,那时候我就想,唉,真可惜,不是他。不过有一次,张先生你知道么?我又撞到了人家,我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人家半天没有反应,也没骂我,也没动,就站那儿盯着我。我心想,哎呀,不会真的撞到苏誉身上了吧?可是等我伸手再一摸,哈哈哈,原来撞到电线杆上了。”

    苏誉忽然扭过脸去,把脸用力摁在棉被上。

    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么啜泣声就会被布丁听见。

    “虽然现在,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可是一想起他,我的心就能平静下来,就觉得,受再多的苦也无所谓了。”布丁轻声说,“我知道,我爱的那个人,他也是这么想他爱的那个人。”

    他停了好久,才哑声道:“多么可惜,他爱的那个人,不是我。”

    那简简单单三个字,好像要把苏誉的心撕成碎片。

    布丁终于困了,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把身体蜷缩进棉被里,闭上眼睛。苏誉起身来,走到他床前,给他将棉被盖好。

    做完这一切,苏誉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黑暗中,他听见布丁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小声说:“晚安,苏誉。”

    苏誉凝视着漆黑的空气,他在心里无声的说:晚安,布丁。

    ☆、第 188 章

    次日,苏誉又照顾了布丁一天,直至天色黄昏,才驱车返回店里。

    在办公室坐了还没一个钟头,手机响了,苏誉拿起来一看,是顾海生。

    他接了,听筒那边传来极大的嘈杂声,车辆呜呜的声音,还有人声。过了一会儿,顾海生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过来:“苏誉,你现在店里?”

    顾海生的声音听起来很低,嗓子哑着,带着疲倦。

    苏誉皱了皱眉:“是啊,在办公室坐着呢。”

    “如果你现在没事的话,能不能……过来接一下我?”

    苏誉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嗯,我开车下中山路的高架时,出了点事。”顾海生停了一下,“撞到防护石柱上了。”

    苏誉一惊:“我靠,你还好吧?”

    “我没什么,就撞破了点皮。但是车受损了,没法再开。”

    苏誉松了口气:“何必找我呢?打个电话,瀛海能派个车队来接你。”

    “我不想找他们。”顾海生说,“今天这事儿,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苏誉只好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他抓了钥匙从办公室出来,下楼时正遇上小寇,小寇问:“又要出去啊?”

    苏誉恨恨道:“妈的,顾海生又在外头惹事了,我去给他擦屁股!”

    小寇同情地看着他:“经理你真是分/身乏术,这刚回来还没有一个钟头,又出去。”

    “可不是么。”苏誉疲惫地说,“我怀疑今晚我回不来店里了,小寇,你和岳龄顶一下,有事打我电话。”

    开着车,苏誉很快赶到了顾海生说的那个地方,远远的,他就看见一台黑色雪佛兰停在挡车石柱跟前,几个警察和一辆警车也在一旁,警车的红蓝车顶灯正转个不停。

    苏誉从车上下来,他走过去,这才看见顾海生就坐在黑色雪佛兰旁边的石柱上。

    他的额头和鼻子都破了,血虽然已经止住,但是脸上手上,血迹斑斑。

    他的衣服也是破的,大概是冲撞时撕裂的。

    再看那辆雪佛兰,车头被撞烂,此刻还在冒着烟。

    苏誉低头瞧了瞧顾海生:“居然没死,你运气不错。”

    顾海生摇摇晃晃站起身,他哑声道:“现场丢给他们警察处理,咱们走吧。”

    苏誉摇摇头,拉开车门,让顾海生上了车。

    发动引擎,苏誉叹了口气:“今天开车来回跑了三趟,你说我是不是该转职去做个司机?”

    顾海生看了他一眼:“干嘛去了?”

    “私事。”苏誉淡淡地说着,又看看他,“怎么开个旧雪佛兰?”

    “随便买的一个二手车。”

    “怎么从那条道上回来?你去哪儿了?”

    顾海生哼了一声:“和你一样,也是私事。”

    苏誉笑了笑,他换了个档:“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条路是出城的,那个方向据我所知,有一个我们共同的熟人住在那边……”

    “闭上你的嘴,专心开车,成么?”顾海生突然说。

    “ok,ok。”苏誉举手做投降状,心里却觉得荒谬难言。

    各怀心事的一对夫妻,从各自的前男友那儿回来,此刻又坐在同一辆车里。

    简直比同床异梦还要荒谬。

    苏誉索性把顾海生带去了自己的住处。

    打开门,他让顾海生进来,又说:“抱歉,冯婶回乡了,家里没佣人,一切都得自己来。”

    他让顾海生先去卫生间把脸上的尘土洗干净,然后自己取了医药盒,让那家伙坐好,苏誉拿着药棉,沾着药,一点点给顾海生擦拭脸上的伤口,然后,又给他的额角贴上一块创可贴。

    “你这,明天还怎么上班呢?”苏誉戏谑地问,“像个花脸小丑,还以为是和人打架了呢。”

    “我又不是影星,又不是模特,为什么不能去上班?”顾海生冷冷道,“反正不是靠脸吃饭。”

    “但是苏麒他们问起来,你怎么回答?”

    “不回答。”

    苏誉一愣:“不回答?”

    “对,不回答。”顾海生厌倦地站起身来,“为什么要理他们?又不是我爹——浴室在哪儿?”

    苏誉指了指浴室。

    这家伙,真的比以前讨人嫌多了呢,他暗想。

    那晚顾海生还没吃饭,苏誉本来要吃饭的也被他耽搁了,所以俩人都觉得饥肠辘辘,但苏誉家里没啥吃的,最后顾海生煮了番茄鸡蛋面。

    俩人坐在餐桌前,各自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面。

    苏誉实在难以下咽,他不由放下筷子:“到底是我手艺长进了,还是你手艺变差了?我觉得这面条还不如我煮的呢。”

    顾海生头也没抬,继续吃面:“二者都有。”

    苏誉诧异:“厨艺这种能力,还会下降么?”

    “会。如果食客让我心里烦就会。”

    苏誉气晕了:“我让你烦啊?那你现在就给我滚!真他妈好心做了驴肝肺!”

    顾海生坐着不动:“面条是做给我自己吃的,我让自己烦。可以么?”

    苏誉无语,最后也只有喃喃骂道:“你这家伙,臭毛病是越来越多了!”

    吃完了饭,顾海生又问苏誉,今晚他睡哪儿。

    “你得委屈一下了,今晚和我睡一张床。”苏誉说。

    顾海生皱眉盯着他:“我没心情和你上床!”

    苏誉气得破口大骂:“我也没心情和你上床!客房的棉絮都收起来了!没铺没盖只一张光板!你乐意你就去睡!”

    顾海生没辙,他想了想:“算了,那我就委屈一晚上。”

    苏誉气极反笑:“你这人,还真会说客套话!”

    那晚苏誉本来很困,昨天在布丁那儿睡行军床没睡好,他缺了觉,但不知为什么,困到乏力,却还是睡不着。

    也可能是因为顾海生就睡在一旁,苏誉总感觉惴惴,像肚子里搁着什么心事。

    顾海生同样也没睡着,苏誉看得见,他睁着眼睛望着窗外。

    初春的月亮,白而薄,像一片纸,怯怯的贴在深蓝的天际。

    苏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今天……去和他见面了?”

    好长时间没有得到回答,苏誉以为顾海生不愿理他,于是悻悻翻了个身,正打算闭上眼睛。

    “不算见面。我看见了他,他没看见我。”

    苏誉一听这话,翻身过来,好奇地盯着顾海生:“怎么叫你看见他,他没看见你呢?”

    “他和他媳妇拎着东西,有说有笑往小区里面走,我正把车往外开,他们就打我的车旁边走过去,车窗开着,我看得见他,但他没往车里瞧。”

    苏誉这才听懂了,他想了想:“哦,难怪这段时间你没再泡夜店,敢情是开车去他那边了。你想干嘛?找他说话?他肯理你么?”

    顾海生仍旧盯着窗外,他轻声说:“我没打算找他说话,我就把车停那儿,有时候能看见他站在厨房那儿炒菜,也有时候,看见他下楼去小卖部买东西。”

    苏誉听得心里酸涩不堪。

    “你这又是何必?”他不由轻声道,“难怪今天撞了车——看见人家夫妻双双把家还,你心里难受?”

    顾海生不出声。

    苏誉想了半天,只好安慰道:“肯定是没什么的,又没法上床……”

    “但他们生活在一起。”顾海生突然打断他,“那女的和他一个厂的,她白天晚上都可以看见他。那本来是我的权利,现在没有了。”

    苏誉忽然觉得心窝翻涌得难受。

    “你不也一样做过这种事么?”他闷闷道,“现在又来叫受不了,你能怨谁去。”

    “可不是。”顾海生淡淡说着,翻了个身,“我罪有应得,你可算满意了。”

    苏誉有些生气,他恨恨道:“难道我指望的是这个么?难道我愿意看见如今这种结局?”

    顾海生背对着他,不咸不淡道:“谁知道你究竟想看什么结局?我猜了十五年,早就没兴趣了。”

    苏誉的手指死死抓着被子,他忍着愤怒,轻声道:“对。在你心里就只有豆腐一个人,满世界就只有他,千好万好,只可惜人家那么轻易就抛弃了你!说到底,他就是不爱你!”

    顾海生仍旧背对着他,良久,他才哑声说:“他不是不爱我,他是没法子,才那么做的。”

    这句话,终于把苏誉刺激到了,他忽地翻身起来。

    “你别这样好么?”他颤声道,“你这叫我怎么想?!他对你的感情很值钱,我对你的感情就一文不值?!他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年就是你人生的黄金时刻,我和你的那一年就是人生中的致命错误?!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价值?!你这样,不是让我觉得自己这十几年全都白活了么!”

    顾海生翻过身来,他诧异地看着苏誉。

    “你要怎样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活呢?我们的关系不是已经公开了吗?想让我和你上床?我说过没问题啊!反正我和那么多酒童都上过床,没道理偏偏把你摘在外头——”

    他还没说完,苏誉突然抬手,狠狠扇了顾海生一个耳光!

    顾海生被他打得歪在床角,苏誉呆呆坐在床上,他觉得刚才扇耳光的那只手在剧痛,他用力太大,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海生没有反击,也没有发怒,他抹了抹嘴角的血,平静地点点头:“你想要的,是我来爱你,把你当做最独特的。可是苏誉,难道我没有给过你吗?那十五年,我日日夜夜都在爱你,除了你我谁都不曾放在心上。你不是瞎子,你应该看得出来。可你就是不原谅我,我求你原谅你不肯,我求你复合你也不肯,我受不了,想辞职出国,你又跑去你父亲那儿,在他耳畔下药,再利用他把我给逼回来……那十五年,你做这种事情做了多少遍?咱俩在这死循环里打了多少转?就算我罪有应得,你也该报复足够了。”

    苏誉怔怔望着他,他忽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击。

    顾海生笑了笑,笑容里有自嘲也有怜悯:“你总恨我为了苏家放弃你,你恨我顾全大局、讥笑我一心想当圣人——如果当初我不是那种性格,你会爱上我么?如果我冷酷自私、肆无忌惮,那我们甚至都不可能认识。好,现在我不再顾全大局,现在我堕落了,你又嫌我太无耻……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你不要我的爱,也不接受我的认罪,更不准我离开、选择他人,现在你连我变坏也不允许了——苏誉,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告诉我。你只要说出来,我肯定照办。”

    苏誉无力地抬了抬胳膊,好半天,他才哑声道:“我只是……”

    顾海生叹了口气:“你说不出来,因为你要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苏誉,真正爱我的人是小墨,不是你,你恨的,也不是小墨背叛你,而是恨他有了独立的思维,挑战了你的权威,你恨他不再像个孩子那样依恋你、把你当太阳围着转。上次就是你没完没了的碎碎念,最终搅黄了他和廖骏,这次,你又作天作地的搅黄了他和我,在小墨心中,你和独眼杰克远比我重要,他宁可你们恨他,也不愿让你们忘记他。可这傻孩子不明白,你真正想要的不是我这个人,因为只要他一松手,你就又开始嫌弃我了……”

    “我没有!”苏誉冲着他大吼,“不是那样的!我没嫌弃你,我是爱你的!”

    顾海生笑起来:“真的吗?”

    他一面说,一面翻身过来,用力压住苏誉,拽他的皮带。

    苏誉发疯般的反抗,他用胳膊肘猛击顾海生,他的胳膊撞到了顾海生,鼻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你疯了吗!”苏誉跳起来,破口大骂。

    顾海生松开手,他擦了擦鼻血,挑起眉毛,戏谑地看着苏誉。

    “哦,嫌我粗暴?那好吧,我脱光了躺这儿,你来上我,爱怎么上怎么上,我保证配合,放心,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他说完,竟开始脱内衣,苏誉几乎崩溃,他一拳打过去!

    “你他妈的要点脸成不成!恶心死我了!”

    顾海生停住,他望着苏誉。

    他的眼神里,有着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讽刺。

    苏誉死死盯着顾海生的眼睛,他忽然翻身下床,抓起被子冲出了卧室。

    顾海生索然无味地摇摇头,他重新躺下来,拉上被子。

    ☆、第 189 章

    第二天恰是周末,顾海生睡得很迟。他起床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却看见苏誉蹲在院子门口,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火盆。

    太阳底下,苏誉在烧东西,浓烟滚滚,火焰忽而窜得老高。

    顾海生走过去,好奇地看看火盆里的东西。

    “在烧什么?”他问。

    “信。”苏誉简洁地说。

    “我知道是信,我是说,哪儿来的这么多信?”顾海生愈发好奇,“谁写给谁的?”

    “我写给你的。”

    顾海生一愣:“我怎么从来没收到过?”

    “因为我没有寄出去。”苏誉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顾海生呆了呆,会意过来。

    他低头看看火盆里的信,哼了一声:“愚蠢。”

    等他走了,苏誉盯着火盆里烧得晶莹闪烁的残信,他忽然轻声说:“可不是?愚蠢,愚不可及。”

    那天等顾海生走了,苏誉打了个电话给苏麒,大致说了昨天车祸的情况。然后他在结尾时对苏麒说:“往后他的事,你们别再来找我了,有什么就自己处理吧,真处理不了就扔那儿。他也老大不小了,别惯着。”

    苏麒诧异:“又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

    “没怎么。”苏誉停了停,“只不过,我死心了。”

    接下来好长时间,顾海生也没再回夜店,不过苏誉和小寇他们说,往后就算他再来,也别管着了。

    “随便他吧,爱怎么怎么的。就算带着酒童回去过夜,你们也用不着阻拦。”

    小寇他们都很诧异,说,那哪儿成啊!真出了那种事,经理的面子往哪儿搁!

    苏誉却笑起来:“还顾着面子呢?里子都给他掉干净了。”

    泉子无奈:“你们何必结这个婚呢?”

    苏誉若有所思点点头:“也对,我最近也困惑于这一点。我也挺想离婚的。但是要么他坐牢,要么我失去独眼杰克,两边都有顾虑,离又离不了。”

    他说着,笑起来:“以前我还总嘲笑那些貌合神离的异性恋夫妇,不知道他们图个啥。现在轮到人家嘲笑我了,人家还图个房子车子孩子。我倒是图个啥呢?”

    他停了良久,仿佛自语似的,忽然又轻声说:“我们这到底是在干啥呢?”

    除此之外,苏誉仍旧时常去探望布丁,每次都买上好些东西,他想方设法的想让布丁过得舒服一点。

    布丁也很欢迎他的到来,虽然苏誉不会和他说一句话,他照例在嘴上贴着胶带,一开始不习惯,时间久了,苏誉也觉得不说话挺好的。

    他原先是个话唠,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布丁嫌他话多,自己都睡着了,苏誉还那儿对着空气嘚吧嘚个不停。

    现在俩人在一块儿,没有一句交流,永远默默无声,空气静谧得能听见彼此心跳,但却如此惬意,像那些相守了几十年的夫妻,不用说话也知道彼此的需求。

    这种情况,苏誉就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和布丁说真相,但又怕一开口适得其反,布丁会大怒,气他欺瞒了自己这么久。

    他又想编出一套谎话来,说服布丁去国外治疗,但想来想去,谎话总是编不圆,这事情太重大,布丁也不是傻瓜,哪能随随便便就跟着人去国外动手术呢?

    有时候他想着想着,就忘了身边的布丁,等再回过神,又不知道布丁刚才说的是什么。

    布丁听不见反应,他笑起来:“张先生,你有心事么?是家里有事情?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苏誉也不知道如何辩解,恰好这时候有敲门声。

    苏誉赶紧起身,走到门口,他用猫眼看了看,不由皱起眉头。

    是那个收编织品的。

    苏誉撕掉嘴上的胶带,把门打开。一个胖滚滚的妇女走进门来,她看看苏誉,笑嘻嘻道:“做家政的又来了?”

    布丁也站起身,微笑道:“宋姨!”

    这女人姓宋,也住在这个小区里,好像是个居委会的小干部,专门负责小区里的残障人士。布丁的手工活就是她给联系的,苏誉很讨厌她。

    他讨厌她那种外表笑嘻嘻,骨子里却分明对布丁含有轻蔑的态度,因为知道布丁是同性恋,就故意说些难听的,什么“咱院里还有个老光棍,快五十了也没找着,要不,姨给你介绍介绍?”要不就是“你说你找个女人多好!唉,你这样也是难,就算女人也不肯跟你。”

    苏誉也讨厌这女人的苛刻,有些手工活明明没什么问题,她非要骨头里挑刺,捡出来还给布丁,让他返工,还说再做这种残次品她就不收了。她说话那么不客气,布丁一句反驳的都没有,只含笑道歉,一味委曲求全。

    倒把旁边的苏誉气炸了肺。

    今天,这女人又来收布丁做的竹编玩具,苏誉忍着气退到一边,布丁依然那么热情,他请那女人坐下,又让苏誉给她倒茶。

    苏誉只好忍气吞声去了厨房,他格外的小心眼儿,不肯拿泉子上回新买的水晶茶杯,偏偏找来那个暖手的金银花露玻璃瓶,往里丢了三根茶叶,冲上水端出来,递到那女人的面前。

    那位宋姨一看,眉头微微一皱,神色里的轻蔑鄙夷就更明显,她没说什么,大概是想到布丁现在很穷困,招待客人也只能是这种条件。

    布丁却依然那么热情,把这个礼拜做的手工品拿出来,女人则像是拿着放大镜一样,仔仔细细一件件的检查,好在这一次布丁做得格外小心,她怎么都没挑出瑕疵来。

    翻来覆去的看,女人终于不甘心地点点头:“这次还不错,小金,下个礼拜继续坚持!”

    苏誉翻了个白眼,他深知布丁多么努力,有些成品编好了,布丁用手指一点点的摸,摸到一点瑕疵就把它拆了重新编,直至深夜都不肯歇息。

    布丁却像是得了表扬的学生,格外高兴,他连连点头:“宋姨放心!我会的!”

    女人从兜里掏出一叠钱,然后从里面抽出两张,递到布丁手里,她笑嘻嘻道:“给,这是七十块钱。你摸摸。”

    布丁大致摸了摸大小,他点点头:“嗯。七十。”

    苏誉凑过来一看,他皱起眉,干脆伸手从布丁手里,把那张五十的抽过去仔细看。

    是假的!

    这时那女人已经走到玄关,她拎着那一袋子玩偶,扬了扬手:“行了姨走了,你就甭送了!”

    苏誉心想,这不行!

    他走到女人面前,将那张五十的递给她。

    女人还装傻充愣:“你干嘛?”

    苏誉此刻,再忍不住了,他索性张口道:“这张是假的!”

    他这一说话,门口的女人,连同布丁,全都呆了!

    女人愕然望着他:“你……你不是个哑巴么?!怎么开口讲话了?!”

    布丁愕然望着门口,他忽然试探着问:“苏誉?”

    苏誉暂时没空理他,他又将那张假的递到女人面前:“你给了张假/币!这是假的!”

    女人一听,不依不饶起来:“谁说是假的!他是睁眼瞎,你也是睁眼瞎么!这不水印清清楚楚在上面……”

    苏誉勃然大怒!

    他用力将那张钱拍在女人的脸上,伸手死死揪着她的衣领:“你敢再说一句!这他妈的就是假的!你欺负人家看不见,七十块钱里有五十块是假的,你让人这礼拜吃什么喝什么?!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

    女人被他抓着衣领,吓得大叫起来:“哎呀杀人了!救命啊!”

    苏誉冷着脸拉开门,他用力揪着那女人,一把将她推出大门,那女人后退两步,噗通跌在地上!

    将那张钱扔在女人的脸上,苏誉低头瞧着她,冷笑起来:“再让老子瞧见你欺负他,老子就宰了你!”

    女人望着他那张狰狞如魔的脸,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快滚!”

    女人抓着楼梯扶手爬起来,跌跌撞撞下了楼。

    苏誉哼了一声,关上大门。

    他走回到客厅来,布丁仍旧像个木头一样呆呆站在那儿。

    苏誉走上前来,伸手抱住布丁。

    被他这么一抱,布丁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仍旧不可置信,又颤抖着声音,问:“苏誉?真的是你?”

    苏誉紧紧抱着他,他眼眶一热,哑声道:“是我,布丁,是我……”

    在呆愣片刻之后,布丁忽然发起狂来!他用力推开苏誉,又随手抓了身边的东西砸他,刚才泡茶叶的那个金银花瓶子,被布丁咣当一下砸碎在地上!

    苏誉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布丁站在那儿,他咻咻的喘,好半天,忽然眼角淌出泪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嘶哑着嗓子,冲着苏誉狂吼,“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苏誉也叫起来。

    布丁的眼泪哗哗乱流,他浑身发着抖:“我生病是我的事,我看不见是我的事!我不要你来管我!”

    苏誉慢慢走过去,他抱住布丁,用力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可我办不到。”他哑着嗓子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过这种日子,布丁,我办不到……”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早就不爱你了!”

    苏誉忍着眼泪,他微笑起来:“你在说谎,前两天明明还和家政的张先生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家政的张先生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布丁蹲下身去,把身体蜷缩起来,他把脸埋着:“……可你不爱我。”

    苏誉深吸了口气,他把布丁抱起来,一直抱到沙发前。

    “我这就和他离婚。”他一字一顿道,“布丁,我今天就去和顾海生说,我要和他离婚,是我有过失,我出轨了,我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了,布丁,我爱上你了。”

    布丁的脸呆愣愣的,上面布满乱七八糟的泪痕:“……那独眼杰克呢?你的店怎么办?”

    “我可以不要它,我可以把它给小寇他们。”苏誉柔声说着,用手擦着布丁的脸,“有了你,布丁,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布丁低下头来,泪水成串的掉落。

    “往后别叫我布丁了,成么?”他忽然轻声说,“叫我阿钺,我想听你叫我阿钺。”

    苏誉紧紧抱住布丁:“好。阿钺,我最亲爱的阿钺……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第 190 章

    傍晚时分,豆腐吃了包方便面,吃完才觉得屋里都是泡面的味道,于是把窗子打开透气。

    楼下厨房里在炒着什么,搁了辣椒,空气里有辣椒的甘香气息,豆腐忽然有点馋,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不该吃泡面,应该切点干辣椒炒个肉丝什么的……

    但他的手艺一向不行,比顾海生差得远了,上回他心血来潮,做了个红椒肉丝,肉老得像石头,咬都咬不动,顾海生还开玩笑,说那一根根肉丝可以拿起来竖在桌上,再给摆一杯酒,此所谓迷你型“酒池肉林”。

    最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一到饭点儿就想起顾海生,想他以前给自己做的那些好吃的,豆腐每次都吃得兴高采烈,一直吃到肚皮溜圆,还打着饱嗝。顾海生就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仿佛特别的满足。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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