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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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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千骨]信仰无上 作者:画染绝

    第5节

    流音也站起身,却不动了,他抿紧了唇,打定了主意,摩严走了两步不见流音跟上来,疑惑的转过身。

    “师尊,阿音,先不回去了,有些事阿音还没有想清楚,等阿音自己想清楚了就回去。”

    摩严无言,甩袖负气般的离开,“随你。”

    流音站在原地,看着摩严的身影消失,默默的拿下肩头的黑衣,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里面有着摩严的味道,却没有了摩严的温度。

    流音整理了一下自己,转过身,走向与摩严相反的方向。他将摩严的衣裳小心的放在墟鼎了。自己则退了一身仙人的打扮,装成了凡间大夫的模样。提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子,御风而起。他想这回又要多少年,又是一个十年,还是更加长久?

    ☆、章二十八

    第二十八章

    然而,流音没有想到,他重新见到模样不过短短一年的光阴。并且还见到了意想不到的故人。

    约一年的光景。

    江南的小镇子里头来了位刘大夫,气质儒雅,见谁都给三分笑脸不说,最重要的医术高明,仁心仁术。别提多讨人喜欢,其中最兴奋的就是这一类特殊职业。

    城西的王媒婆,最近得了个小风寒,边在流音这里取药边唠嗑:“哎呀!我说刘大夫,瞧您这模样也有个小二十了吧?这么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啊?”

    流音默默抓上一两细辛,心下一叹,他就不明白了着凡间的媒婆们为什么总爱往他这跑,每回下来都少不得应付几句。“风雨来雨里去的,居无定所,那个姑娘愿跟我?再说,我流浪在外也不好耽误了人家。”

    王媒婆,一甩罗帕,胭脂粉香熏得流音差点一个喷嚏打出来。“哪能啊!刘大夫,您呐就是太谦虚了。我当了二十多年的媒婆,这一双眼睛看人呐,就没看错过人,我说”恰是此时一阵锣鼓喧天,喇叭唢呐,鞭炮炮仗声声都要然天上的神仙听见似得。

    “这是?”流音将包好的要递给王媒婆。

    王媒婆扭着胖乎乎的腰:“是老董家的儿子成亲呢?”

    “今日成亲的真多,我门前都过了三回了。”流音笑了笑,低头整理药材。

    “嗨哟!刘大夫您不知道吧!今天这日子好啊!可是三年一回阳气最足的日子,最宜消灾癖邪。可不都图个吉利,都抢着在今天成亲呢!”

    “哦,是这样。”流音不在意的笑笑,突然面色一变,猛地抬头:“你说,三年一回阳气最足的日子?”

    “是啊!”王媒婆奇怪的看着流音瞬间难看的脸色:“刘大夫怎么了。”

    流音摇摇头,强笑着:“不,没什么。”可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还好外头的婚队已经过去了,不然怕是要被流音撞个人仰马翻。

    后头王媒婆叫:“诶,刘大夫,您去哪儿啊?银子,我银子还没给你呢!”

    流音哪里听得进去,找个僻静人少的地方立马御风而起,管他会不会吓到人呢!

    三年一回阳气最足的日子的日子是哪一天?很简单,五星耀日。

    而处决妖神最好的是在哪一天?同样,五星耀日只是,处决妖神之日!前两天他就隐隐感到东海有些不平静,但细想想又想不出什么。但现在他想到了,妖神!杀阡陌不会轻易放过长留,也不会任由妖神神魂俱灭。一定回去抢夺,到时仙魔大战,不管怎样他都要亲自赶到师尊身边才能放心!

    可师尊会在哪里?处决妖神,对,一定是在瑶池。流音飞速往瑶池赶去,眼见着头顶的五星越来越亮,世间万物一片光华。

    他得知的时候就已经太晚,而东海之滨与瑶池又是一东一西,离得极远。更没想到一到瑶池见到的却是瑶池一阵紫光暴涨,刺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可睁不开他也在一到瑶池的第一眼找到了摩严。看到花千骨仿佛疯了一样朝摩严扑去,妖气顺着伤口喷溅的血四处弥漫着。

    鼻尖是散不开的血腥味,眼前是鲜血与紫光交织的邪异色彩。流音脑子嗡的一响,明明离的那么远他也能看清花千骨目眦欲裂的神情,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那劈向摩严一剑接一剑的光剑才是他该在意的东西。

    花千骨恨摩严近疯狂,脑子里只有东方彧卿死前的模样,是摩严都是摩严,是他害死了东方,她要杀了摩严为东方报仇!可突然眼前一花,不在是摩严的黑色衣袖,而淡淡的蓝色,花千骨猛然抬头,神志突然清醒了一两分。

    流音突然冲入花千骨与摩严的战局,硬生生替摩严挡了花千骨的一招,虽然未被刺伤,但剑气还是伤了他,胸口阵阵刺痛。

    摩严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也是一惊,后是怒火:“阿音?谁告诉你叫你来的,快给我退下!”该死!却又怎么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明明应该一言半语都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的。

    “流音师兄,你让开。”花千骨气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被绝情池水腐蚀的脸因为妖化显得更加可怕。

    流音没有退后,听到花千骨的话反而随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冷冷一笑,从没有过的冰冷与锋芒:“让开?师妹这话说的真好笑。你要伤的是我师尊,你却叫我让开?若是我要杀你亲爱的师父,叫你让开,你让是不让?”这话说的当真毫不客气。

    花千骨脸色一白后退一步,连带着白子画脸色也不太好。

    摩严也上火,让自己徒弟护着这算什么事儿啊?再说自己这徒弟肯定打不过现在已经尽用妖神之力的花千骨。一个不小心花千骨发起狂来,流音绝对挡不住。于是伸手就要拉人,不想流音一手握着坤龙,一手握住摩严要拉自己的手。头顶的五星越来越

    亮,时候快到了。

    那头花千骨怒吼着:“可他杀了东方。”

    “东方彧卿到底为谁而死你心里最清楚!”流音神色淡漠,他是怜花千骨,但是还是那一句一旦有一天有人威胁到了摩严,那么就算那个人是自己,他也照杀,不误!是他求摩严才留下花千骨一命,如果不是当初,那么就不会有今日,他也改为自己的错负责。

    “我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确实也不知道。但是师妹,东方彧卿是怎么死的呢?死在我师尊手里?我想我师尊还没那个闲工夫对付一个小书生,纵然那个书生有着经天纬地的才学也同样!今日之事,为的不过是除掉会给六界带来毁灭的妖神!妖神出,天地薨,蛮荒陷,六界崩。我不说正正邪邪的大道理。只说一句,妖神一处会覆灭六界,到时血流成河,人间地狱,人也好仙也罢,想要活下来,杀一个救天下有什么不对?而你?花千骨,偷盗神器,放妖神出世,纵然你有你的不可为而为之,但是有一点你没有办法否认,你是在你师父长留上仙白子画的偏私护短下硬留下来的。你这一身神力,我甚至不用想就知道是妖神之力,是你师父为了你负天下人做到的。我若是你,知道自己会让师尊为难蒙羞,在自己的愿望达成之后不用其他人动手,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自裁以谢罪,而不会让局面变成现在这样!”

    流音一番言论只听得花千骨摇摇欲坠,“不,不,不是这样的。东方,是我害了东方,不”

    白子画连忙就要上前,恰是这时,晴天一声霹雳,五星陡然绽放巨大光芒,合着天雷汇聚成一道耀眼金光,准确无误的朝南无月劈了过去。

    众人齐齐往那头看去,混战中,南无月再次被押到了建木之上。很快脚下的水面之上便燃起了熊熊天火。

    “花姐姐——”南无月哭着喊着。终于回了一丝神志。“小月!”花千骨撕心裂肺的声音,连忙就要飞奔过去。却被摩严白子画两人一起挡在身前。

    花千骨心急如焚。大喝一声,再顾不得许多的竭尽全力将妖力外引,却只见白子画身子一震,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身子摇晃着向下坠去。

    “师父!”花千骨的眼瞬间回复成黑色,慌忙的扶住他,却未待站稳。白子画右掌狠狠往她天灵盖一拍,掌上是另一道血色封印。

    花千骨呆住了,傻傻站在那里,只觉得头晕目眩,所有的力气被瞬间抽离。双腿一软,跪倒在白子画面前。

    白子画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咬了咬牙,还是伸手便往她周身气穴点去。为了防止她再次暴走,仙力凝结成丝,直入体内,将她所有关节牢牢锁住。

    看着南无月在烈火里痛苦挣扎啼哭,花千骨心如刀绞,却是再也无能为力。

    南无月火光中痛苦扭动的幼小身影,随着天火越旺,慢慢幻化为妖冶少年模样。竟仿佛再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轻笑俯视着瑶池众人。

    “只差一点点,白子画,没想到又是你坏我好事。”

    白子画似乎早有预料般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南无月身影慢慢淡化,却依旧诡异笑容不减:“不要以为杀了我就天下太平了,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的。白子画,你且等着看。没有什么能逃出我的掌控,就算我死了,也定叫这六界不得安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的身影再次幻化回幼小的南无月。人有善念有恶念,妖神也有善恶两面。花千骨把幼小的南无月教养得太善良太纯粹,以至于邪恶的一面累积造化成了另一个人格。妖神的本质就是毁灭和破坏一切,今天所发生的,早在南无月迫不得已把妖神之力给花千骨的时候就早有预谋。

    所以无论如何,只能杀了南无月。牵引他善良之魂再入轮回。

    晴天一声霹雳,五星陡然绽放巨大光芒,合着天雷汇聚成一道耀眼金光,准确无误的朝南无月劈了过去。

    “姐姐……”南无月发出最后一声哭喊,妖神真身瞬间化做云雾。只留下些许鲜血沾染于建木之上。

    花千骨仰天一声极尽凄厉悲凉的哀嚎声,大地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五星光芒骤暗,慢慢消失在天空中。妖神终于赶在五星耀日结束前被消灭了。

    流音收了坤龙,无端凄凉。看,这就是在乎太多的坏处了,在乎的太多,失去的时候痛的也多。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兄,真是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一见到你就听了你这么一段肺腑之言。真是妙极妙极。”冰冷而嘲讽。

    流音神色一变。却未见竹染声音,耳边的声音却未曾断绝:“师兄,多少年了,到现在你还认为你自己可以坦然的说只希望以徒弟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么?可别露了马脚啊,呵呵,如果让他察觉了,师兄,看看花千骨的下场,你觉得你会如何?师兄,看看花千骨。看看他的下场,你说摩严知道了回合白子画一样当做不知道呢?还是干净利落的,杀了你!”。

    胸口的伤突然撕开心肺的痛,“闭嘴。”他想说,可开口,却是一阵血腥味自喉间喷涌而出,鲜血如离弦之箭,飞溅半空。

    花千骨恨摩严入骨,下了死手,那时的她怕是全胜时期的白子画也敌不过,流音仓促接招不说,还硬生生将伤势压下,方才又说那那么一段伤人伤己的话,这时伤势排山倒海再压不住。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阿音。”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到摩严担忧的呼唤。他也感觉到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一把接住了他,鼻尖是不论时间多长都无法淡去的沉香味。哪怕身处血腥冲天的战场他也清清楚楚的闻见了。于是心上更痛,晕的却很安心。

    摩严一把打横抱起流音,看着淡蓝衣襟上的斑斑血迹,心疼使他本就冷酷的脸更加阴沉。

    那头白子画衣袖翻飞,自作主张,收了南无月魂魄。这头摩严啥也不想管了,事情的后续发展起不了什么大变化了。于是抱着徒弟和笙萧默一会合,就

    吩咐了一句:“你等着子画,由他自己处理吧!阿音伤的重,我先带他会长留。”然后抱着流音跑了,他

    担心流音的伤势,竟是多留一回儿都不肯。

    所以摩严也不知道,之后花千骨一哭昆仑山倾,瑶池水竭。人间下了整整三个月的血雨,没有停息。更是不知道白子画不顾重伤,终于闯破了花千骨的结界,收了花千骨进入瓷瓶。而当他从笙萧默那里知道白子画因为绝情池水的事断了霓漫天一臂,还打掌门宫羽扔给笙萧默说让摩严做掌门之位的时候,摩严气得差点拍碎了书案,然后突然想起还在昏迷的流音,最后关头忍住了手,这桌上有不少东西都是阿音弄得,可别连带着弄坏了。

    自此花千骨,从此长压长留山海底,永生永世不得翻身。而白子画,在东海之上,再不曾回来。也于是,流音醒来后,摩严忙的脚不沾地,连来看流音一样的时候都没有,便是摩严来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深更半夜在流音睡死的时候。流音默默的将这些往白子画这个老是撂担子不干的师叔身上记上一笔。摩严绝对是长留有史以来最累死忙活的贪婪殿主人,没有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真的不是在黑花妹子啊~~当初看这本书页是虐的死去活来,哭了不少时间。对主角也还是觉得还好的。但是站在写这本,摩严流音的视角看,突然各种心疼摩严,你说他操了一辈子老妈子心都是为了谁啊!结果,还要没白子画虐上一虐。表示看到摩严在看到竹染的那一刻,突然觉得摩严果然各种嘴硬心软,明明不想与杀阡陌纠缠却为了竹染。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护身边的人,纵然有些事可能对其他人并不好。可人心如此,谁都想要身边的人好,人心拳头大,又能装载下几个人呢!当然只能尽力保全自己重要的人。

    放个原句~

    杀阡陌整个人顿时僵硬,颓然无力的退了两步。然而发出的致命一击却流星般射向竹染。看似无可闪躲,竹染却自有办法避开,却没想到还没等有所动作,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你的对手是我。”摩严硬接了杀阡陌一击,喉间一丝腥甜。

    喵喵~看着护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章二十九

    第二十九章

    可惜,流音被竹染留下的一句话搅得心神不宁,本来心思就多。人一病,摩严还不在他身边,他想的就更多。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一下是竹染似笑非笑的嘲讽模样,一会儿又是花千骨被绝情池水淋的满地打滚的模样。而想的最多的,还是摩严,温柔给他束发,抱着他一步一步走的,还有毫不掩饰对师徒不伦的厌恶的。每每想到这里总能痛的他蜷缩起来,想下一刻就冲出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摩严,离得越远越好,似乎这样他就不会再想他,就不会有情意勘破的那一天。

    可是,离不开。不论受没受伤流音都离不开。哪怕日日夜夜耳边都回响着摩严那一句,“这个妖女大逆不道。爱上自己师父,活该生生丢进绝情池里活活腐蚀的剩不下根骨头。这样一个背德逆伦,大逆不道的人,值得你为了她求我?”

    “爱上自己的师父,活该生生丢进绝情池里活活腐蚀的剩不下根骨头。”

    爱上自己的师父,活该生生丢进绝情池里活活腐蚀的剩不下根骨头?

    怎么可以呢?

    “你说摩严知道了会和白子画一样当做不知道呢?还是干净利落的,杀了你!”

    他会杀了我么?师尊?你真的会杀了阿音么?

    他不停的想不停的想,他知道他逃不开,他知道他躲不掉。便是在凡间,那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没有一刻不在想摩严。心魔已生,斩杀不得!

    于是从能走动开始,便是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灌黄

    汤。每一夜都醉到天明。夜深后,又继续一轮轮回。他在凡间不知道放了多少坛酒在墟鼎里,总要喝上一些才能入睡,而现在酒已经将近见底,他却每每要醉死过去才能安稳一夜。

    摩严放下笔,松了口气,可算是完了,瑶池之后事情多的要命,便是他也觉得有点勉强啊。若是平日都四更的时辰了,摩严想想也就在书房歇会儿算了,但是想想自己已经小半个月没见到阿音。想了想还是熄了灯,去看看他睡着的样子再看看他伤养的怎么样也是不错。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的。

    但是一到自己房门口,还没拐弯看见流音呢,摩严就先默了。他有几日没来了,怎么就连地方的味道都变了。摩严蹙起眉,拐过弯曲的回廊,不意外的看到流音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身边撒了不少的酒坛子,还有一坛被打翻了,细细的一线液体还在不停的往外流也没人去管。摩严闻见的味道怕正是来自于它了。

    流音坐在凉凉的石阶上,安安静静的呆一会喝一口酒,又发一会呆后便又一口酒下肚。

    摩严本就蹙着的眉蹙得更紧,威严的气势在脸色沉下时越发压人。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有心事。他可不记得流音有喝酒这个习惯,平常用滴酒不沾来形容也不为过。纵然是喝也不过小饮几杯,现在他这一口就抵得上他一回喝的量了。摩严可知道流音的酒量虽说算不上一杯倒,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摩严吐出口浊气,抬脚朝流音走去。流音现在脑子发混,完全没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似得,举起酒坛仰头欲饮,却被半道上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给截了下来。

    流音眨眨眼,看看面前修长的布满了岁月磨砺的手,任由摩严拿走了酒坛放在一边。然后呆呆的偏头看与他并排坐着的玄衣人,呢喃了一句:“师尊?”

    “恩。”摩严应他,看他面颊泛红,双眼迷离没有焦距,知道八成是醉了,也没生气,只当他是真的心情不好,前度时间发生的是搁谁那儿,想必心情都不是太好,如同重见竹染的摩严也只是在外人那里表现的不在乎罢了。“喝醉了?”摩严问。

    声音低沉,还有点哑,却可以轻易的听出里头的关怀。这样的特殊无疑是最迷人的。流音又咋了这样,似乎是看面前这个更清楚些,有似乎是想确定这是不是幻觉。他想开,说自己没醉。可喉咙发紧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好摇摇头,希望摩严可以看懂他的意思。又觉得自己这样狼狈又没形象的喝闷酒好像很容易让看重礼节的摩严生气,扯了扯摩严搭在膝上的手边的袖子,觉得喉咙好像好些了,声音如同欲哭未哭的孩子,涩涩的说:“您别气我。”

    摩严拍拍他的手背,流音手一动就想要抓住那温暖干燥的掌心,可摩严放开的太快,他来不及。只能落寞的握住自己的指尖,有点凉。耳边摩严的声音轻轻的响在空寂的夜里:“怕我气,就别喝。有什么事说出来也就是了。”

    说出来?师尊,您是想说烦心的话可以说给你听么?流音竟是一时回不过神来,他这一生有这么一个待他好的人,是不是该无悔无憾,心满意足?

    流音不说话,摩严也没再开口。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四周静得只有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摩严见流音又傻傻的盯着自己看。无奈,觉得流音真的醉的不轻,还是赶紧带人回去的好,有事明日再说也不迟。于是摩严站起身,流音的目光也一直跟着他。

    流音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夜半昏,月半明,真是朦朦胧胧美的似梦如幻,如同他夜夜醉倒后的亲眼所见,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真实还是我的一念虚妄?

    摩严拂去身上的灰尘后,见流音还坐着,便伸出手:“起来,不想说就回去休憩。”

    流音偏头,缓缓的将目光从摩严身上移到了自己面前的一只等待着他握上去的宽大而温暖的手,然后迟疑的抬起自己的手,认真的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看到的那只手上,可手还是空落落的。

    “”摩严无言的看着自家一向聪明伶俐的徒弟范二,傻兮兮的看了自己许久也就罢了,他手好端端的放在他面前准备拉他起来,他却将手放到他手的旁边,放空了还抬着手,呆呼呼的看着。没听说谁醉了迟钝成这样啊?难不成这是徒弟特有的耍酒疯的方式?摩严从未见过流音喝醉,也不能下定论,只能迁就了呗。于是,手一转握住了那只悬在半空

    的手。

    一握紧,掌心火热贴着陶瓷一般的冰凉。流音的体温本来就偏低,又在门口吹了大半夜的冷风,不凉才是有鬼。

    流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背上灼热的温度烫的他一哆嗦。可不想放开,就算被烧成了灰也不想放开。你看,月色下的人面容不清,却意外的柔和,不见高高在上,只有一伸手就能环抱住的亲近。那么近,那么柔,便连额上的疤痕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起来,只有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愈发明亮。真好看,其实师尊真的很好看。

    摩严已经不对流音的反应能力抱有希望了,直接一用力就将人轻轻松松的拉了起来。奈何流音现在神思恍惚,脚下一个没站稳,顺着力道就往摩严身上扑了过去,摩严抱了流音个满怀不说,还被撞得后退了小半步。这也是摩严,若是换了被人,说不定两个人都要往地上去了,还得给流音当个垫背。

    鼻尖是淡淡的沉香,熟悉的摩严的味道。很安心,安心的让人以为下一刻泪就会奔涌而出。

    摩严一手还抓着流音的手,另一只手拖着流音的背。方才握着流音的手摩严还没觉得怎么,反正流音的手一年四季都没有热起来的时候,可人一扑到怀里那感觉就不同了。流音的整个身体都是凉的,衣服还有被夜间的露水打湿的的湿润的触感,在仔细一感觉还能感觉得到怀里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

    摩严脸黑了,不就是最近太忙没怎么管着他么?多大的人,连自己都不说照顾,往日里看他照看别人一丝不差,对待自己就么就是这样的对待发?

    摩严开口就想说两句,管流音现在有没有神志记不记得住。结果流音先开口了,“师尊。”好似小娃儿刚睡醒的迷糊,又带着浓浓的眷恋。

    摩严瞬间心软了,“恩?怎么?”

    这一刻夜风也跟着和缓起来,似是不忍惊动月色下相拥的人这一刻的美好。可到底是水月镜花。便是没有人去打破,它也会自己破碎消失。

    流音的一只手紧紧的攥摩严腰间的衣裳,你瞧,这霎那的美丽,他如果连着虚幻的无妄都不敢想,都不能去抓住,那不是太过可悲了么?

    “我”流音抬起头看着摩严,面前的这人他占据了他的心七十多年。这个人,他言语温和,一双已经里映照的全是他的影子。这个人这个人,就算是一场梦境他也祈祷天明永不到来,如果可以一直拥有这一刻的温柔,那么他愿意一直睡下去,一直睡下去,沉睡不醒也很好。

    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流音不由凑向前去,想要看清楚那双眼里的究竟是不是自己。他想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去碰触那个人,然后悄悄闭上眼。

    摩严一直在等流音的下文,却被徒弟盯着看,就是脸皮厚比城墙,摩严也顶不住这样的眼神。流音的眼神他从来没有见过,可心却突然颤了颤,慌乱起来。摩严一直不懂想要发脾气推开,可怀里的是流音,眼见着徒弟的脸越放越大,摩严脑子也有点卡壳。怔怔的看着带着专注迷离的眼神的,清澈的眼缓缓闭上。

    虔诚的如同神像前顶礼膜拜的信徒。

    蓦然回神,一呼一吸间酒香阵阵,唇上像是一只蝴蝶轻轻的点过湖水,穿过唇角,只一点点。摩严瞪大了眼,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呼吸缠绕,酒气喷洒在唇边,绵绵不绝似要让另一个人的也神志昏聩。流音轻轻出声,吐出那句呕尽心头血,用尽悲欢泪,想要用性命珍守的一句:“:师尊,阿音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qq表示介只要同考的外加一星期上六天半课的伤不起了~后头的两个星期可能一星期两更都很难保证,先在这里告个假,到暑假立马圆润的滚混来~外加带着两个刚出炉的新坑~~~

    ☆、章三十

    第三十章

    “轰隆”一声,是什么在脑中炸开。摩严只觉那一刻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脚下竟一时站立不住。

    什么?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混账!”他还没来得及细思,手掌已经带着滔天怒火挥向了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舍得伤害的人。

    “啪”,当真响亮,当真清脆。

    流音被摔得的得做在地。手僵硬的捂上刺痛的脸,有些麻,好像唇角也被咬破了吧!流音有些迟钝,又有些自嘲的想想。没有不安,没有害怕。只是平静的等待狂风骤雨的到来,这一刻他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会在醉酒,迷迷糊糊的时候说了出来。那一巴掌打清醒了流音,他放下手,跪了起来,端端正正的跪在摩严面前,脸色苍白,左颊高高的肿起一块,唇角的血丝也被他淡淡的抹去。他跪在他仰望了一辈子的人面前,一言不发。

    摩严看着流音,手指颤抖,想骂,想打,又不知该如何动手。只觉得心口有团火熊熊的燃烧。他硬要自己静下心。往昔的记忆纷至沓来。想起那盏高高飞起的天灯,想起那夜言语缱绻,想起他绝情池水腐蚀血肉。竟然竟然

    摩严只觉的眼前阵阵发黑,无力的倒退一步。流音看着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低下头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阿音知道。”流音笑,“一直都知道。”

    摩严沉下心,不让自己再想下去,“知道背德乱伦大逆不道?我这些年教你的都被狗吃了?还是你也想上一回诛仙柱,想要我亲自废了你?”

    流音一颤,却还是倔强的挺直脊背:“师尊,不管如何,喜欢就是喜欢。阿音喜欢你。”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摩严:“自不知道何为喜欢时,便喜欢你。”

    “闭嘴。”摩严只觉一腔邪火铺天盖地的燃烧起来。他的徒弟,他一手拉扯大的徒弟,竟然说喜欢他。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一个徒弟喜欢上自己的师父。比起花千骨,这更加不可原谅不可饶恕。

    流音抿唇,却还是执着的说了下去:“如果人这一生一定要喜欢上一个人的话,那么我要喜欢谁早就注定了。”一滴泪随着流音的抬头而滑落,“您救我性命,如果没有您,我早就死了。您教我养我,不是您没有我。您是这天底下待我最好的人。我喜欢上待我最好的人,有什么不对?”

    一字一句,摩严不想听,却全听了进去。

    “我待你好,那是因为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父!你知不知道你错的有多离谱?”

    “我没错。我喜欢你。摩严,流音喜欢你!”这是这一生他唯一一次,对摩严说,我没有错!

    “轰隆”一声却是惊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月被乌云挡住,“轰隆”一到闪电划破天际,带来的声音震耳欲聋。却不及这一刻,流音的声音阵阵,摩严脑中一热,杀气漫天,一把剑寒光凛冽而出,剑尖抵着流音的喉咙。摩严的手颤抖着:“我叫你闭嘴。败坏门风的孽障。若早知道我会教出你这么个东西来,当初就不该捡了你,该任由你自生自灭!”

    流音的身体摇摇玉坠,一面流泪,一面笑:“您后悔了?”

    “是,我后悔当初就没有活活掐死你!养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侮辱我长留颜面。”摩严起青了脸色,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面前这个孩子。他握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用尽真心去关怀的孩子。

    不想有一天他会说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来,不想有一天他会与自己作对。不想有一天,他恨他恨的想要亲手了结了他。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恨。是不是因为他自以为的师徒之情,他看得重之又重的师徒情分却是场笑话,是他摒弃厌恶的师徒不伦。他怎么可以将他们之间那么干净纯粹的感情变的这样肮脏这样让人不齿!

    “哗啦啦”豆大的雨落了下来,打在身上,一点一滴全在痛。流音颤抖的手,想抬起来却没有力气。他说,他后悔了!他说,他恨不得没有这个徒弟!他说,他明明也说过,他们不是白子画与花千骨的。他明明也说过,便是他犯了错,就看看他摩严的徒弟他保不保得下。

    是雨是泪,冰冷无情的落下,落下。“那师尊”

    “别叫我,我没你这个徒弟!”摩严急促的喘着气,似想要平复什么,深邃的眸子,宛若一道利刃刺穿流音的身体,“我宁肯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徒弟。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摩严的徒弟!”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照亮了半边天空。流音还是笑,他终于抬起自己的手,抚上喉间的剑:“您不要我了,是不是?可纵然如此,我还是喜欢你啊!百转千回,忘不掉的喜欢。”

    一句又一句的喜欢,直戳摩严的心肺。可摩严他不知道,现在他的不想听,等以后的他想听了,却再也听不到了。

    摩严还什么都没来的及说,流音已经闭上了眼见。

    他用力的抓住摩严的剑,狠狠的刺向自己的胸口。

    “噗”鲜红的鲜血自胸口涌出,自手心溢出,自喉间喷洒。摩严甚至听见了剑刃破开胸膛的声音。

    “你到底不要我了。师尊,我说过的,如果你有一天要我的命,我一定双手奉上。但是求你,一定不要是你亲自动手。阿音受不起。”

    是谁呢喃般的话打散在大雨里,是谁无声的泪破碎在雨声里。摩严紧紧握着剑柄。瞬间,天地静了,万物空了,只有那单薄的身影,无力的倒了下去。

    不要!那一刻,看他倒下去的那一刻,摩严觉得瞬间天地都空了。突然发现方才自己说的也不过都是空话,他下不了手,他永远都下不了杀他,也绝不能让那个一声又一声唤着他“师尊”的人离开。

    摩严那时能想到的做的第一件事是剪断长剑,然后抱住那个倒下的人,冷的好像一块冰,好像已经死去的人。不,不对,他还没有死。

    雄浑的真气涛涛不绝的输入流音的身体,摩严慌的手足无措,却要强要自己镇定。用真气维持心脉,然后喂药进去

    雨越下越大,迷了人的眼睛,刺得眼睛看不清前路。可摩严抱起流音,一步一步极稳,回房的路一步都不曾走错,一步都不曾走多。他不敢动作太大,每一个关节都在“咔咔”作响,却最快最平稳的将人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拔出剑刃,清洗伤口,缝针,上药,包扎,然后清洗。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一切做完,流音躺在被褥之间,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唇泛着青色,却到底是救回了一半时。摩严才终于无力的坐在床前的床踏板上。手还在微微的颤抖。

    刚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记忆混乱的理不清楚,或许最真实的便是方才那一刻,差一点就失去的那一刻。

    眼前竟不由浮现流音看他的眼,清澈剔透的好像琉璃。耳边是他的一句,“你到底不要我了。师尊,我说过的,如果你有一天要我的命,我一定双手奉上。但是求你,一定不要是你亲自动手。阿音受不起。”

    摩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呼气急促的好像濒死的人的喘不过气来。

    他做梦都没有想过,他和阿音会有这么一天。也没料到他竟然真的对阿音下得去手。就在刚才,如果不是他及时握住剑,让剑偏离了轨迹,流音就活不下来了。

    他怎么忘了呢!那个孩子将他看的比谁都重。呵,只要他一句话,只要他一句话他就肯把命给他。是他作为师父,徒弟错了,他应该忍耐下心,好好同阿音说,他的话,阿音一定会听的。可刚刚怎么就忍不住了,对他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对他刀剑相向?

    阿音说,整个世界,唯有他待他最好。可阿音对于摩严又何尝不是最好?当理智回笼,摩严背靠着床还是一阵的后怕。怕着世间唯一的最好,真的就被他亲手毁掉。摩严,你怎么舍得?

    双手无意识的收拢握紧,骨头“咯吱”作响。许久之后,摩严终于缓缓放松的双手。他想等流音醒来,该好好和他谈谈。告诉他,不要搞混了依恋和喜欢之间的区别,说不定,阿音他只是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摩严这样想着终于站起来,坐到床边,有了正视流音的勇气。可上天似乎也不许他自欺欺人。摩严这里没有流音的袍子,他虽然在意流音的话,可到底刚刚情况紧急没有时间给他多想,也就目不斜视给流音的湿衣服脱下,换上了他的袍子。

    有些瘦弱的手臂因为袍子宽大,长长的袖子层层叠叠在手肘处,恰恰完整的露出因绝情池水留下的狰狞红疤,一时让摩严怔在床边,视线紧紧的黏在那疤痕上。这样的执念还算不得情么?

    摩严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个巴掌。却在握住那双冰冷的手的时候,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低着头格外小心的在伤疤处涂上药,包好纱布,再拉下他的袖子,将这只手放到被子里头。

    不管阿音对他到底如何,在他的眼里,阿音都是他徒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摩严下定了决心。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再睁开眼,他便当今日之事已经全然忘记,他依旧只是流音的师父,仅此而已!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的掐着不知名的法诀,拇指有准又狠的往食指上一划,立刻见血。带血的指尖闪烁着幽幽光芒点上流音的额间,那一滴血消失在流音额间。

    法毕,摩严便可以心如止水的以一颗关怀弟子的心,拨去粘在流音额头的碎发。然后眼睁睁看着昏迷中的人,唇微微动了动后紧紧抿住,只有眼角一直绵绵不断的细细一线水渍,看能得知他在梦中是如何的伤情。

    摩严硬着心,转过头,只当是没有看见。

    雨晴天明。拂袖离去,房门自动开启,在摩严离去后又自动合上。流音还在睡。

    摩严到书房时落十一已经在候着了

    于是一日又一日,流音睡了整整七天。摩严知道他就快醒了。

    ☆、章三十一

    第三十一章

    托流音平日深入简出的福,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师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给拉了回来。

    摩严因为流音的伤,每日都早早回屋。恰是第七日的夜,摩严一打开门,便见原本好生躺在床上的人,正头朝地下,眼看就要磕了上去。吓得他连忙一掐诀扶住了流音。

    只见流音,慢半拍的仰起头,看着沉着脸扶他起来的摩严。露出个大大的微笑,颊边小小的梨涡,让这张苍白失色的脸多了两分不符合年龄心绪的可爱。他双手抱住摩严的腰,摩严身体一僵就想推开,可又立刻冷静,本来是用来推开的流音的手缓缓的拍了拍流音的背。

    “怎么了。”声音低沉却满载关怀。

    流音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摩严鼻子突然一酸,好像有天大的委屈自己一个人受了,憋闷着难受,却发泄不出。却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句戳心窝子的话,突然委屈没顶,喷薄而出。

    流音缓缓敛了笑,慢慢蹙起眉,然后将脸往摩严怀里一埋,“阿音,难受。”言语已带哭腔。

    摩严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想哭就哭吧!”

    流音抓着摩严衣服的手一紧,当真眼角一湿。抱着摩严越发紧。摩严抬头似乎在看悠远到无边的地方。手拍着流音不停颤动的身体,给他顺气。他想流音似乎总是这样,哭起来一点声息都没有,所以总是憋坏了他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痛苦。

    流音趴在摩严的怀里,直哭湿了摩严腰上的好大一片衣服,许久都不见他抬头。

    摩严想要推开他看看,却被流音紧紧的搂住腰,将脸埋在他的腰上,就是不让看。

    摩严试探着开口:“怎么,刚在还哭的跟下雨似的,现在就不敢承认了?”

    “才,才没有。”小小的反驳声。

    “好,没有。那就起来。”摩严尽力学着许多年前的语气,小心的对待面前这个,孩子。

    流音默默将脸与摩严的腰挪开点距离,摩严叹了口气,弯下身,细细的擦去还粘在流音眼角的泪珠。流音不好意思的连忙自己抬手去擦,耳根红的好像涂了层艳霞般的胭脂,也让苍白的脸有了一分颜色。可流音擦眼睛时动作太大带动了胸口上的伤,疼的他一哆嗦,明明方才都没有感觉。

    摩严一看立刻按着他给他放了几个软枕上去后再让他靠上去。流音刚刚好点的脸色片刻间又是惨白一片。

    他任由摩严折腾,一句话都没问,却在摩严伸手就要拉开他衣襟时连忙按住自己的领子,当然又不免带动伤口,疼的流音龇牙但又硬忍没叫出来,他只是疑惑的喊了声:“师尊?”

    摩严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想什么措辞,然后斟酌着问:“你,可还记得你今年多大?”

    流音一愣,看了着摩严,动了动唇:“阿音记得前不久阿音刚行了及冠之礼。”

    “是么。”摩严在流音床边坐下:“你先将手放开,我边给你处理伤势边同你说。”

    “呃。”流音动动手指,放是放开了,但赶在摩严上手之前立刻道:“不若阿音自己来,医道阿音”

    摩严干净利落的拉开了他的领子,流音一惊,住嘴了。自暴自弃的想,看就看呗!反正,从小打到,又不是没被师尊看过,矫情个什么劲!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摩严一手揽着流自己的肩一手熟练的解开胸前的绷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摩严动作虽然快,但不曾让流音感觉多大的不适。这是摩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次伤得很重,自己是动不了手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有什么想问的你都可以问。”

    流音眨眼:“比如,阿音何时受的伤?阿音记不清了。”

    摩严的手果然快,快到没几句话的功夫便上好了药,重新给流音包扎。他的声音平缓无波,也不答他而是说:“在我的记忆里你二十岁的时候并未受过重伤。今年也不是你所熟知的五十年前,事情我先同你说”

    流音很冷静的听完,并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面对自己失去了五十多年的记忆是如何这般冷静的。待摩严将他在瑶池为摩严挡刀的事情说完,流音也只是微笑的点头:“原来阿音过了这样的五十年,虽然不记得,但似乎又有些印象。”

    摩严真要倒茶的手微不可见的一抖,“除了那个花千骨,你都很好。”

    流音蹙眉,摇了摇头,道:“师尊,说实话,阿音觉得您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便以阿音对自己的了解吧,听您说阿音似乎是喜欢上了那位叫花千骨的师妹,但是”

    流音看了看手上的红色狰狞的疤痕,明明刚刚及冠的年纪,却带着五十年后的智慧通达:“阿音觉得这道疤不该是为那个姑娘留下的,阿音喜欢的该是另有其人,阿音可还在瑶池上对着已经伤心欲绝的姑娘说了更加让她伤心的话。虽然实在是不对,但是她当时可是要伤我师尊,现今我都觉得不大欢喜。我并不喜欢那位姑娘,可能只是可怜她。“流音最后总结,不知为何心上都点不大舒服,可能是伤口离心太近了,连带着影响了心脏。

    摩严沉默着将茶水一饮而尽,对流音的话不做任何表示,反而给他沏了杯茶,流音赶紧端了过来,并且确定,五十年与仙家来说并不长,可师尊却,变了一些。流音不由握住摩严放在床边的手,摩严手一动,却没挣脱。

    “而阿竹之事,阿音觉得从前就一定同您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那是阿竹自己所做的选择,因因果果,师尊不要太过忧心。阿竹那么聪明便是在蛮荒也会照顾好自己,而阿音,日后陪着您。一直陪着您。”流音瞄了一眼摩严额上的疤,心里困惑,为什么刚刚看到不觉得疑惑,难不成是看多了,便是忘记了也还隐隐有些感觉,似乎是这样的。

    “话不可说的太绝对。总会事出意外。”摩严记得当时的流音并没有说后面一句,后面那一句是他后来再加上的。摩严抽出自己的手,对流音道:“你先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说着自顾自的便走了。

    流音伸出手想要拉住摩严,却堪堪指尖触碰到玄色的衣角,愣是看着摩严的背影消失在自动合拢的门缝里。流音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是自己的错觉,一定不是。刚刚,师尊他对他有些,疏离。说不出的疏离,仅仅凭感觉就已经让流音确定。可是为什么?

    流音一个人留在房里,到底,现在的他才二十岁。很多事他想不通,看不懂。迷茫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流音抿了抿唇,缓缓低下了头。

    摩严站在一排香樟树下,深深吸了口气。他没想到会这么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会这么难。面对面色苍白的他会这么难。面对什么都忘了却还是说着那些话的阿音会这么难。难的他狼狈奔逃,难的他听不得看不得。

    他从来不知道阿音究竟何时动的心,他以为二十岁已足够,可阿音好想没有变,除了少了那五十年的人生阅历并没有对少改变,对他。

    这一刻,摩严不知道,他日后要如何对待流音,除了逃避之外,可还有出路?明明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的同他做师徒。要怎么样才算师徒?

    摩严闭上眼睛,一阵风吹,香樟枯叶“簌簌”跌落,满目纷飞的叶里,玄衣的人两分颓然,两分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我果断的,开始虐的漫漫旅途【捂脸】

    ☆、章三十二

    章三十二

    人,一旦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一件事,那么便只能逃避。仙,与人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夜,渐渐深了,流音身上伤口痛得厉害。却又架不住眼皮子打架。迷迷糊糊的睡着,却又睡不安稳。神识游移间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掌心的粗糙摩擦过细腻的皮肤,酥酥麻麻,带来意料之中的温暖心安。便连痛楚也减缓了不少。

    “师尊。”流音梦中嘟囔了一句,昏昏沉沉的睡去时,顺带将额上的那只手也带进了自己怀里,搂紧。

    摩严顺着流音的力道做到床边,面色复杂。他想当然的以为只要阿音忘了,就都可以把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可那只是他以为而已。真该那时候给阿音一下的时候对着自己的脑子也来那么一下。

    奈何。事情一旦发生,就没有办法挽回。纵然他有通天彻地的能力,也依旧追不回时间。

    他每每见到流音,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可脑子要想什么有时候基本管不住。一下子是漫天璀璨里的一句“与子白头”,一下是流音被绝情池水淋得皮肉溃烂的模样。他努力当做没看过没想到。可流音那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又让他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夜的雷声雨水里。

    怎么可能漠视那差点失去的温度!怎么可能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可能的!

    可他又不能让自己也忘了。光想想就知道,他若给自己来了一下,当清醒之后不明原因的他一定会立即给自己解开。之后,依旧是白忙活一场。

    摩严现在只能将一躲自决发挥的淋漓尽致。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他还有那一条路可以走。

    早出,晚归。流音给摩严下的定义。忙到何种程度?早,早到流音没醒时他便已经离开。晚,晚到流音睡去他都没有回来。一日十二个时辰,半月就是近两百个时辰,流音都没有再见过摩严。

    流音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便是他这个极静得下来的人,身体上的腰酸背痛腿还软也影响到了心境。流音深刻的认识到他再躺下去,伤还没好,人就该先废了。于是乎,他忍不住了,将自己打理的勉强能看后,流音出门了。

    太久没有见光的眼睛被外头明晃晃的阳关刺的睁不开,一睁开就本能的要掉眼泪。流音伸手挡在眼前,突然有些迷茫,可究竟迷茫些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只是心上空空的,不知去向哪里,也不知归到何处。

    心上一抽,连带着没好全的伤口,让流音有那么一刻萌生退意。可到底他还是走了出去。一路走一路数着,九转的回廊,二十四香樟,一座依水小榭,再一转是一个紫藤花亭,隐约有一条林荫小道通向贪婪殿最大的草坪,阿竹平日就爱往那头去练剑。

    流音脚步一急,没变,纵然五十年一息不见,但贪婪殿没有变。就是树又高了点,花架又长了点,小道明显了些。他顺着回廊一直走一直走。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别停下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再一点点就是

    “师父,这是近几日派中事项”

    流音的脚步一僵,耳边的声音斯斯文文,而他,不熟悉。师父?是在唤谁?在师尊的书房内,这一声师父,在叫谁?

    “嗯,还可。你下头的师弟师妹的功课如何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流音一辈子都不会认错分毫,低沉而威严,一面关怀,一面又不肯太过溢于言表。这是,摩严,他的师尊。

    “狐青丘和上上飘都很用心,只是霓漫天”落十一有些吞吐。

    摩严皱眉,放下茶杯,瓷器与木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是子画做得过了,你再放着她两天吧!”

    “是。师父,还有”

    耳边的声音渐远,脚不由他控制的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后退。流音急急地喘着气,脖子上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箍住,掐得他喘不过气来。脑海中像是在演一场大戏,哭哭笑笑,欢喜悲伤,一幕幕飞快的闪过,似是真实经历过有似乎只是一场大梦华胥。

    等到流音冷静下来,脚下踩的已经不是长留山白玉铺就的地面台阶,而是柔软而湿润的细纱。耳边是浪打礁石阵阵鸣响。

    原来,师尊真的有其他的徒弟了。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只是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真实的感受到,如果师尊有了其他徒弟,会怎么一般模样。现在,他看到了。

    摩严可以一连半月不见流音一面,但是流音想每一日总会有一个弟子带着敬仰而孺慕的心,或是敬怕或是亲近的唤他一声“师父。”

    而流音而流音流音又算什么,不过是长留世尊众多弟子中的一个,泯然于众人。

    流音一下子慌了,心口似是被人开了个口子,不,不是似乎,他的心口本来就有一道长而深的伤口,轻轻一碰,就会痛。

    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东西。不,应该说除了摩严之外,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他都可以不在乎。唯有摩严不行,唯有他的师尊不行。可若有一天,摩严不要流音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没有任何办法拉住摩严!

    人生在世,从来不是你想有就可以拥有,你想要就可以得到的。流音双手骤然握紧有放开。清澈的眸映着天蓝海碧,波光粼粼,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进入那一双眼睛里。那双眼睛依旧空空如也。

    师尊,阿音是不是失去了什么?失去了的,应该怎样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那,又要如何去弥补?如果,心头被剜走了一大块,阿音,要怎么办?

    流音闭上眼睛,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已经找到了一把锁,却怎么也找不到打开这把锁的钥匙。那把钥匙被谁藏了起来,究竟在哪儿?就在眼前了,再想一想,再用力的想一想。

    “啊”流音突然按住半边脸与额头,半蹲在地。透过发白的手指的缝隙,只见艳丽如鲜血的细线密密麻麻的罩住了大半的脸颊也额头,好像是血色的脉络,又如同一张由鲜血织成的一张网,劈头向流音盖来,束缚着他,让他挣脱不得。那一张网,让他无处躲,无处避,挣脱不开,更逃不掉。

    被血丝覆盖的地方,都像是被烈火灼烧,烧干鲜血,烧坏经脉,烧焦皮肉。

    “你真是不要命了。”谁?一把拉下流音的手,言语恶劣,却有着藏不住的半缕关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慕云青夏的地雷~表示同考未完,刚刚开始,7月6后更新转回正常了~当然落下的更也会补回来啦~

    ☆、章三十三

    第三十三章

    流音眼前幻影重重,他用力摇晃着头,抬头看去时,眼前突然出现三四个重叠又分离的青面如兽的面孔,猛地将他拉回现实,“你,是谁?”他拉回自己的手,不由戒备。

    青衣的人,“哼”了一声,不在意的收回手:“师兄,三十多年不见,就不认识师弟我了?”

    三十多年?流音怔怔的看着那个人,站起身,口中犹豫的吐出:“阿竹。”

    是了,他记得师尊说过,阿竹他跳下了贪婪池,这般伤疤也不奇,“抱歉,我,忘了许多年的事情,五十年间的都不大清了。”他动动唇,如愿勾起一个温和的笑,血丝如潮水般退回额心,一刻朱砂模样的红色一闪而逝。

    流音他自认为出来不是一个分得清所谓“对错”,所谓“天下”,所谓“大义”的人。说他是正派弟子,他却觉得他有时更想一个妖魔,他从来都是为了一个人不惜负尽天下的,竹染他做了什么,只要不触及他最后的那一个人,他都可以不在乎。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的他又有多大的不同呢?便是现在让他决断花千骨当初为救一个白子画就弃天下于不顾的事,他也会认为她没有错。因为如果换做了他自己,也是同样的选择。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太过执着,将一个人当作了全天下的他,注定求而不得。

    竹染嗤笑一声,躲过了流音伸过来,似乎是想要摸一摸他脸上的伤疤的手,“看出来了。你脸上的那个东西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了。”

    流音手一僵,但也不好说什么。听他说术法,不由碰触自己的眉心,冰冷的指尖堪堪触及带着温度的额头又像是受了炮烙似得收回手。“你,知道这是什么?”

    竹染嘲讽的看着他,勾出的笑因为脸上的伤疤狰狞而可怕,宛如地底恶魔。“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封印术罢了。只是刚好不巧,会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竹染顿了顿,在流音惨白的脸色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摩严。”

    流音一颤,不由后退一步。海浪扑打礁石,一声一声,宛若震天雷响。

    竹染用一种嘲笑的口吻缓缓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也对,现在的你应该还没有发觉自己喜欢他吧。自然也不会想到摩严有一天竟然会用到封印你的记忆这样的手段。哎~可惜了,你忘了。不然我还真想问问你,还有没有那个自信。当摩严知道他手把手拉大的徒弟居然喜欢上他的时候,会不会”

    “干净利落的杀了我么?”流音白着脸,却倔强的直视竹染。他开口:“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论他会不会杀我,只要有一天他要我的命,亦或者,他不说但我知道我会挡他的路,我都会将这条命交还给他。如果摩严不需要流音了,那流音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竹染愣了愣,意料之外的流音的平静,心上却又隐隐是认为情理之中的事情。

    “阿竹。我不知道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不用在我这里再费心机,我不懂得你的恨,也不懂得你的怨。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不是不知道,破绽太多我不是看不出来。但如果自欺欺人,却能换他心安,我便没什么。”流音一字一句都似乎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干涩滞缓。声音轻轻的,却偏偏坚定的让人无法怀疑他的话语的真实。

    这样一个听起来就虚假的无法完成的话,在流音的口里却让人觉得多怀疑一分都是亵渎了人世间的感

    情。

    “傻子!你真是不可救药,我看有一天你真的为他死了,也不见得会恨他一点。但是你可以不在乎为他生为他死,你就不在意他不过当你是随意操控和删改记忆的傀儡么!流音,看着潇洒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的你,没有傲骨么?你的骄傲呢?”竹染讥讽的笑,不肯轻易放过流音。眼中的恶意似乎能直达人心。

    流音低眸,面色苍白,在阳光下透明一般。他淡淡开口:“那是你。阿竹,不要被恨遮住了眼睛。师尊他,或许有不好的地方,做事或许用错了方法,但是你不能否认,他为的是我们。”

    口上说得好听。流音心里暗暗嘲讽自己。被宽大广袖遮住的手冰冷的连动一下指甲的能力都没有。彻骨寒凉,说的便是这样。不寒而栗,说的是不是这样?

    “他为的是他自己!”竹染大吼。吼完又平静下来。暗自咬牙,他有多久像这般,不冷静了?

    “可能吧。”流音声音悠远,像是浪打礁石又退下,悠悠消失在海面上的模样。“但他若真的都一心为了自己,我便不会站在这里听你说这许多,他若当真凉薄无情,你也无法在现在与我说这许多。”

    你这是在说给谁听?你这是想要安慰谁?你这是为谁找的借口理由?你,自己究竟是这么想的?

    这些流音在问自己。但他,回答不来。

    他只是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对着竹染说:“今天,我什么都没听见。你走吧!这里离长留太近了,你自己小心。”

    竹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流音一个人怔怔的看着潮来潮去,耳边突然转来远远的一声:“便是我说的,你喜欢你的心里最最至高无上的师尊,你也可以当做没有听见?便是我告诉你,摩严已经知道了你喜欢他,便由此不惜封印你的记忆你也可以当做不知道?自欺欺人!师兄啊师兄,你果然在自欺欺人!哈哈哈!”

    流音浑身一颤,唇齿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你要他说什么?纵然反驳了回去,也遮掩不住事实如此!

    夏天要来了!东海的太阳白花花的挂在半空,发出灼热的光芒。流音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热辣的阳光里,却如同被深埋在茫茫不见边际的大雪里一般寒冷。他颤抖着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却还是冷的想要哭泣!几乎不能自己!

    他咬住牙。牙齿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似乎真的在冬季的寒风里,冻的牙关打架。

    不在意?骗骗别人罢了!怎么骗得了自己!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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