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74节
徐福觉得,这个程度倒也刚好合适。
这样刚好能弄得人心惶惶,但又不至于将人吓得方寸大乱,甚至做出些极端的事来。
“如、如何?”不多时,这姑娘的家里人便跟着出来了,他们围在徐福的身旁,小心地出声问着这姑娘的情况。
因为徐福身侧还站着一个嬴政,这些人就是心中再惶然,也不敢挤到徐福身边去。
这时徐福立刻感觉到了,带着嬴政在身旁的好处,至少他可以不用被吵得心慌,被挤得难受了。
“像是被谁上身了一样……”徐福皱眉,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
旁边的人连忙道:“可不是吗?现在这模样就跟被谁上了身一样!”
“但这并非上身。”徐福肯定道。
“那、那这是什么?”旁人一脸迷茫。
“若是上身,你家姑娘的神魂定然都没了,但现在她的三魂七魄分明都还在。只是她精神呆滞,倒像是接触了何物后的后遗症。如今我只能暂时给她施个法,让她不拒吃喝,但若要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我还得仔细琢磨一番。”
“好好!先这样也好……”
只要能吃喝,那至少不会让人饿死或渴死。
“过来。”徐福对姑娘招了招手。
那姑娘突然转过头来,瞥了徐福一眼,不自不觉便往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旁边的人见状,瞪大了眼,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哪里知道,若是他们有人能长着徐福这样的一张脸,足够夺目,那也能将那姑娘吸引过来了。
巫书上记载的是,在出现后遗症后,用那人平日喜好的东西,唤回她的注意力就好。
徐福不知她喜欢什么,也就先出声叫她试试了,没想到那姑娘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脸,竟是真的就这样走过来了。
可见……大约……人就算没了知觉……也是本能喜好美色的。
只是嬴政瞧着这一幕,脸色黑了黑,和周围满面喜悦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取露水,雨水,井水来。”徐福略略一思虑,随口胡诌了一句。
“这是做什么?”问的人将声音压得降低,生怕冒犯了徐福。
“露水、雨水、井水乃是汇合天下灵气的存在,它们将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别的这些人都听不懂,但他们能听出,“汇合天下灵气”,那一定是个好东西!于是他们匆匆忙忙的去找露水和井水,只有那雨水,平日里谁会去收集啊?一时间倒是拿不出的。
青铜器中装着水,被盛到徐福的跟前来。
徐福沾了些水,点在那姑娘的太阳穴和眼皮之上。
其实就是让那姑娘受凉意,好早些清醒过来。若是徐福手头有瓶风油精,那定然能将那姑娘直接给熏醒。
所以看上去逼格极高,仿佛真的汇聚灵气的玩意儿,拿来也就只有这么个作用,糊弄一下这些人罢了。
“然后呢?”他们紧张地问,同时目光紧紧地盯着徐福,似乎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大场面。
然后……然后其实我也不知道。
徐福面上淡定,装作迟疑地道:“其实这样已经足以,那水被我加持过后,便具有镇压邪祟的作用,但、但姑娘瞧上去,似乎并非撞了邪祟。倒像是失了体内的精气,……”
“那这精气如何寻回来啊?”
“暂时寻不回来,只能以物代替。”
“以何物?只要先生开口说,那我们定然给先生找来!”
“你们之中,何人与她有直系血缘的关系?”
“我,我乃是她的兄长。”一年轻男子直接站了出来,他目光热灼地看着徐福,其中掩藏着一点不信任的色彩。
不过徐福并不在意,不管这些人信不信他能解决此事,反正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那便劳烦阁下割开手指,我只要一滴血。”
“一滴血?”
“是,这一滴血,便代表你体内的精气了,用它来代替令妹体内的精血,以假乱真,身体被欺骗过去后,短期内是可以用的。至于找回她本身的精气,那便要去寻找到源头方能成功。”徐福虽然说得复杂又困难,但正是因为这一番复杂,才让这家的人深信不疑。
若是徐福一上来,便轻松解决了,那才令人觉得奇怪呢。
那年轻男子虽然不是绝对信任徐福的本事,但一滴血用来救妹妹,他还是不吝啬的,他当机立断地用小刀割开了手指。
“点在她唇上。”徐福并不打算自己沾了血再去碰那姑娘的唇,若是这样的话,肯定会引起嬴政的不快。
徐福可没有打算让嬴政不快。
“好。”男子挤出指尖的血,点在那姑娘的唇上。
布条儿是极耗精血的,它缠在姑娘身上的时候,也难免带走一些那姑娘的精气,如今用血替以精气,也算勉强能顶个用处。
血滴在那姑娘的唇边晕开,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突然倒了下去,众人被她吓了一跳,年轻男子匆忙捞住她的身体,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面色不善地瞪着徐福,若非怀中还抱着他的妹妹,他恐怕就忍不住冲上前来揪住徐福的衣领,厉声质问他了。
“这、这……”其他人也有些慌了。
嬴政直接挡在了徐福的跟前,冷冷地看着年轻男子,他的气势更强,那男子瞪了半天,最后却是自己心里受到的压迫更大,于是不得不撤回了目光。
“你且再看看。”徐福伸手拨开嬴政的身体,冷声道。
年轻男子冷哼一声,又低头去看。
出乎人意料的,那姑娘的脸庞由苍白,一点点,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变得红润起来,虽然她还未睁开双眼,却已经传达给了众人,她在恢复良好的信息。
“再等上一段时间,她就能醒来了。”徐福说着转身欲走。
年轻男子以为自己方才的质疑,得罪了徐福,但是碍于怀中还抱着妹妹,又无法上前去阻拦徐福,于是只能憋红了脸,口中无力地叫道:“先生,方才无意冒犯先生的意思……还请先生勿要与我计较……”
“我并不欲与你计较,但我不可能一直守在此处,还有人请我前去,我不便多留了。”徐福的话已经说得极为委婉了,若是更直白的说,他的意思就是,想要将我留在这里一直等,你的脸是不是太大了?
男子面色臊红,道了声“多谢”,随后便命家仆准备酬金,交予徐福。
这家人倒是大方,那酬金接到手中还沉甸甸的,于是徐福顺手就交给了嬴政。
嬴政接住钱囊后,眸光闪了闪,脸上的神色都柔软了不少。徐福能如此大方将钱财交到他的手中,也算是极大的信任了。嬴政至今还小心眼地记着,当初姜游给徐福送了钱,好让他有资本随时离开自己的事。
……
从徐福进府后,半个时辰不到,二人就顶着府中人崇拜又敬畏的目光走了出去。
跨出大门的时候,徐福突然间皱起了眉。
徐福眉头皱着便一直没有松开,嬴政瞥了他一眼,不由得出声问道:“还在为那人的无礼生气?”嬴政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儿煞气,像是徐福一旦肯定,他就会掉头回去,将那男子宰了给徐福出气一般。
徐福看见了嬴政眼底真切的担忧,立即摇头道:“不,我是在想,我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太简单了?唔,我应该再做一些复杂的仪式,这样才能诓住人啊……”
以为徐福心情不快的嬴政:……
见徐福将这个问题思考得极为认真,嬴政只得安慰道:“去下一家的时候,我们做得复杂一些就是了。”
徐福连连点头,“你说得不错。”
不如等一会儿他再假装念个咒语,念什么呢?就……就念日语好了……虽然他恰好只会那么几句,左右谁也听不懂,能给自身增加极大的神秘感。
嬴政一转头便见徐福又陷入沉思中去了。
嬴政心中无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徐福这样坦诚地在他面前说起装仙风道骨的事,可见当初他在自己跟前也没少装……
徐福就这样暴露出来自己的本性,是当真对自己毫不设防了吗?尽管嬴政已经尽力去忽略,但他还是从心底感觉到一阵被信任被倚靠的舒适感觉。
等他们回到客栈不久,徐福便马不停蹄地被请到了下一个地点。
这些中招的女子,大都是家中小有家财的,徐福这么一趟跑下来,出乎意料的,还赚了一笔不菲的酬金。这些女子症状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但徐福几乎都可以确定,她们的确都是被布条上身过后,产生了后遗症,而后遗症只要几日后就能消退,消退之后并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纵然如那个姑娘一样,被小布条蹭走一些精气,但只要补上一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等徐福走完这么多家,一天也就差不多过去了。到这时,徐福不得不感叹,小布条实在动作够快,这样虽然太迅猛了一点,不过从另一个好的方面来想,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性将所有人都打蒙呢?等他们都蒙了之后,脑子自然不会想到更多,就算过程中有诸多漏洞,也就不一定会被一一注意到了。
夕阳西下,徐福勉强压下身上的疲倦感,和嬴政一同走在街道上。
镇上的人都听闻了多家年轻女子出事,不得不邀请徐福前去帮忙的消息。镇子只有那么大,传播消息的速度是极快的,到这时,众人看着徐福的目光敬畏无比,比之从前,又上了一个高的台阶。
徐福无视了那些目光,快步走回了客栈,随后便告知伙计,之后无论谁来,一律不见,说完他还凉凉地扫了一眼那客栈老板。要知道上次杨老板过来时,便是那客栈老板亲自带的路。
客栈老板尴尬地笑了笑,马上抬起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徐福倒也不在乎他拦不拦得住杨老板,只是他该威胁的时候要威胁,不然这些人就真拿他当软柿子好捏了。
徐福和嬴政回到屋中的时候,胡亥和扶苏两个年纪小的已经用过饭食在睡觉了。
侍从推门进来,低声道:“那杨老板有些问题,他是三年前住到镇上来的,初步推测,他或许是犯下什么大事,才逃到这里来的。”
“这能查到?”徐福有些惊讶。
侍从点头笑道:“这自然是能查到的,只是这里毕竟是赵国,多有不便,这两日能查到的东西极少。”
他的话音刚落下,门又再次被推开,甘棠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道:“我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甘棠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脸上的表情,真看不出有何处有趣了。
“什么有趣的事?”徐福看向他。
在嬴政的跟前,甘棠哪里敢卖关子?当即便将自己在杨府中的见闻说了出来,“那杨老板实在有些变态,年纪不小了,却好美丽的女子,他那儿子倒是与他相似,曾经多次在女闾中,看上了些美丽的妓子,多数妓子被他看上后便没了踪影,实则是被拘在府中了,杨老板在自己的后院筑起高院墙,将她们困在其中,自己则俨然作君主般,享受无数佳丽服侍。”
徐福听得都有些咂舌。
这……嬴政这个正经君主,都比不上他啊!
他这是打算后宫佳丽三千?在镇上做个土皇帝?
甘棠却还没说完,他顿了顿,歇口气,随后才又道:“这不算什么,那杨老板在外面目慈善,曾经还出钱救过几个乞丐堆里的小姑娘,哦,那几个小姑娘如今也在杨府。”
“这么多人失踪,难道没人发现吗?”徐福皱眉。
“不过妓子、乞丐,谁人会去注意?就算注意到,也不会有人去理会。”
徐福只得叹气,这次伪装,最早做的铺垫,便是妓子失踪,再到其他的正经姑娘生癔症。但徐福可没想到,那杨老板竟然还真的拐了不少妓子。
自己还真是一点也没冤枉他!
这样的人,徐福多想上一会儿都觉得实在恶心。
“他还有做什么?”见甘棠眸光冰冷闪烁,徐福本能地觉得,他还有些话没说完。
甘棠抿了抿唇,果然又说起来,“他性子暴躁,喜好打人,打女人,打家仆,连自己儿子也打,次次都下狠手。昨夜我还见他将一弱质女子,打得不成样子……”
不仅好色,还有暴力倾向,道貌岸然的男人。
徐福顿时觉得,自己从到了这个时代以后,见过最恶心的人,非他莫属了,或许也就只有在三川郡的那两个男人,能与他比一比谁更贱了。
听甘棠说完之后,徐福心里的想法顿时就发生了改变。
从前不过是帮书秋一个忙,能撕掉杨老板脸上的伪装,做一做这等有挑战性的事,徐福觉得很有兴致。但现在,杨老板的身上还拴着那么多人,徐福立时觉得,那杨老板死了才能抵债。
“既如此,那这杨老板若是丢了性命,也是理所应当了。”嬴政冷声道。他与徐福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甘棠嘴角微微上翘,“是的。”
不过很快他嘴角的弧度就又垂了下来,“王上,方才我回来时,见那杨老板带着人向客栈来了。”
徐福浑不在意,“他应当到楼下了。”
甘棠刚想说是否要我前去处置,但见徐福神色淡定非常,便将那话咽了回去。也是,先生那样有本事的人,怎么会惧那杨老板?想来,先生应当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徐福也的确是早就安排好了。
杨老板带着人一进来,客栈老板就忍不住变了脸色。
杨老板上前,笑了笑,“我来见徐先生。”
客栈老板咬咬牙,心中对杨老板难免已经有了几分怨怼,他脸色不大好地道:“徐先生此时正在休息,不便打扰。”
杨老板并未发现客栈老板的态度转变,依旧笑道:“我寻徐先生有事,你带我前去,我在门外等候就是。”
客栈老板却一狠心,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那杨老板屡屡前来,都故意借地位财力欺压威胁自己。那杨老板既然半点不肯体会他的不易,那他还理会那杨老板做什么?
杨老板的脸色微微变了,没想到会在这处碰壁,他不死心地又让客栈老板带自己前去,而客栈老板心中不爽到了极点,认为这杨老板实在颐指气使了些,随后便全然不搭理他了。
杨老板脸色微沉,终于反应过来,这客栈老板,是不打算配合自己了。
杨老板一向将自己的名声经营得很好,此时哪怕心头再恼怒,他也还是没有直接冲上楼去,将徐福从屋子里揪出来。
他转身往外走,等走出之后,目光立时便阴沉了下来。
若说心中也不确定这徐先生是否与书秋失踪有关,但如今依他看来,哪有那样的巧合,数次都碰不上这徐先生。
他或许是故意避开了我……
杨老板心中恨极,脑中浮现徐福的面庞之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那么好的一张脸,不如以后剥下来贴在月姬的脸上。”
杨老板身后的家仆闻言,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杨老板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旁人乍一看,还只会觉得,今日杨老板也是这般笑容满面,平易近人啊……
·
镇上妓子出事,并没有谁会去关注,顶多便是在饭后聊上一聊,聊完就立刻抛到脑后去了。而其他那些请了徐福前去的人家,家中的姑娘很快就恢复了,只是突然间这么多人都出问题,这个消息被汇集起来之后,镇子上的人难免有些慌乱,他们开始推测起出了何事,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人都很默契地开始从暗地里调查,家中姑娘之前都接触了谁,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还没等这些人查出个所以然来。
一夜过去。
有个乞丐疯疯癫癫地跑过街道,口中喊着“火、火、天火”。
镇上百姓迷惑不已,直到他们看见了城南被烧成灰黑色、多年无人居住的草屋。
那火实在太得诡异,听人讲,昨夜他恰好未曾入眠,便见空中有什么东西迅疾飞过,待他定睛看时,便见那玩意儿落了下去。
紧接着又有无数点火苗落下去,乍一看,还以为天上的星宿坠落下来了。
当时那人惶恐不已,跪地祈求神灵,勿要降罪。
这人如此绘声绘色地一说,有人顿觉身临其境、惊恐不已,也有人笑骂他故意编故事来吓人,但等那镇上的疯乞丐都口中喊“火”,众人便不敢将这事当做小事了。
一天过去,没有人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夜,有心人想要证明并无天火的存在,于是他们打起精神静静等待。而人在某个时间段,往往是极度疲劳的,他们的戒心也会大大降低。等这些人回过神来,天上已经如同下雨一般,下着火苗了。
这样一幕,许多人都瞧见了,等到天亮之后,镇上的人沸腾了。
为什么会降火?那是好的征兆,还是坏的征兆?
神灵会降罪吗?
众人惶惶不安,终于,他们等来了第三日的“天火”。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火苗嗖嗖地落下来,只是今日不同了……他们看着火苗从空中滑落,最后竟然是落在了杨老板的府邸之中,杨府上下匆匆救火。
当时乔装打扮以后的书秋,就站在远远的地方,躲在阴影之下,瞧着杨老板愁苦着脸,指挥府中上下去灭火。
那些家仆刚去打了水来,那些火却又很快熄灭了。
这样诡异的一幕,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杨老板本人,都忍不住浑身发寒。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
徐福和嬴政坐在大堂之中,听人口中讲述着昨日杨老板府上落下火来的事。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
坐在一旁的扶苏见状,顿时觉得口中的面饼都难吃了起来。
他默默地低下头,抚了抚胡亥的头。
胡亥天真不知事,乖巧地吃着自己口中的食物,听见大堂里的人说着话,他拉了拉徐福的袖子,问:“这个人是不是犯错了呀,不然为什么会有好多火落下去烧他啊?”
胡亥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实际上他一开口,就满堂寂静了。
那些人瞧了他一眼,本想说小孩子你懂什么,但随即看到一旁的徐福和嬴政,他们谁也不敢得罪,于是匆匆转过头去,等转过头之后,冷静下来的众人,惊愕地觉得,那小孩儿说得……似乎并没错。
天降异火,其实是神灵的警告和惩罚……
可杨老板是出了名的大好人,神灵为何要惩罚于他?
从这些人思考这个问题开始,这些人的思想便已经由徐福握在掌心,牵着走了……
第138章
用过饭食后,徐福到客栈外转了一圈。
镇上已经有些人心惶惶了。
徐福很不厚道地想,等计划一个个实施的时候,这些人还能承受得住吗?
徐福一边想着事一边往前走着,耳朵里传入的喧哗声渐渐响亮了起来,徐福抬头顺着往那个方向看去。
竟然这么不凑巧!徐福的眼底印入了杨老板的身影。
那杨老板正冷冷地看着地面上跪倒在地的人。
徐福也只是因为角度的缘故,才能将那杨老板的表情收入眼中,若是换做旁人,恐怕并不能看清杨老板脸上的神色。
他在做什么?
徐福心中微动,往前走得更近一些。
那跪倒在地上的身影好不熟悉!
毕竟徐福曾经看着嬴政将对方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灰溜溜离开。
这人不是杨老板的儿子吗?这是做什么?徐福心头萦绕着疑问。
他混迹在人群外,看不清那个纨绔面上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的告饶声。
杨老板见人围上来,越来越多,顿时尴尬地朝周围的人笑了笑,“不孝子,四处惹祸,我这就将人带回去。”
其他人连忙笑了笑,“好好,杨老板你去,你去。”
这些人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杨老板在镇上有个好名声,而他儿子却偏偏有着坏名声,镇上的人看见他儿子被教训,当然心中窃笑不已,嘴上还装着劝两句,说着下手不要揍得太狠啊……诸如此类的话。
看着这一幕,徐福心里的怪异感几乎升到了顶点。
这些人难道就不会觉得杨老板有问题吗?那个纨绔,好歹是他的儿子。若这杨老板当真教养严厉,那又怎么会教出这样的一个儿子来?若是杨老板早年纵容导致儿子长歪了,现在要严厉地对待儿子,将他往正路上引,那他至少不应该是,见到他儿子后就直接上去揍吧……
那可是他亲儿子!
杨老板就算再善良,再为了镇上百姓出气,他也不至于将自己儿子,不由分说就下狠手打成这般模样吧……
徐福不由得细细观察起杨老板脸上的表情,就在他低头去扶他的儿子时,徐福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沉,但是等他将人扶起来后,脸上的表情就又消失不见了,他似乎还是那个温和、与人为善的杨老板。
路边的人见了他,还笑问他与周家妇人的婚事,口中夸道,二人都是厚道人,结合在一块儿,正是相配呢!
徐福闻言,心中冷笑不已。
那周家妇人当真是厚道人,这杨老板只不过是个会做戏的人。
杨老板似乎对过分关注的目光有所察觉,他抬头往这边扫了过来,徐福立刻闪身隐入了树木之后。因为天色渐晚,这个时候也很难看得清楚,杨老板只是匆匆扫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似乎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急着去做,他简单与人寒暄两句,便立即命家仆将儿子给拎回去了,那模样……简直不像是杨老板的亲儿子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杨老板的暴力倾向已经极为严重了,哪怕是亲儿子,他也照揍不误。
这样的人,一时能伪装成安分的模样还好,等他心中的欲望越来越暴虐,忍不住对周边的人都下手,那他可就是个完完全全,会危害社会的反动分子了。这样的人,若是不杀了,留下来就是个莫大的隐患,周边谁的性命都有危险。
徐福突然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似乎重了重。
徐福转身往回走,没走了一会儿,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徐福不自觉地顿了顿,回头去看,只见一个黑影闪过,他惊得差点喊叫出声,但最后他也只是死死地咬住了牙,半点失态都没有表现出来。
“先生,是我。”
徐福高高悬起的心,“咚”的一声重重落了下去。
徐福面上还有着未完全褪去的苍白色,不过因为夜色掩盖,所以对方并没能看见,对方只见到了徐福但淡定自如、眸光冷凝的姿态,心中还暗自佩服。
“先生,我来求药。”那人又往前走了一步,火光映在他的脸庞上,映亮了那张精致的脸。
是甘棠。
徐福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布囊取出,塞到了甘棠的手掌之中,随后徐福就又继续往前走了,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而甘棠也很快不见了踪影。
徐福独自走在街道上,听着街道两旁有人议论,说起今晚是否还会降下天火。
徐福从他们忧心忡忡的脸上扫过,心中微微叹气,待到明日,他们还能承受吗?这样做起来,是不是事情发生得太密集了些?不过随即徐福想到了嬴政。他不能浪费嬴政的时间来陪自己完成这样的“游戏”,快些结束也好,这样他们便能早些离开了。
“过来。”低沉的声音在不远的前方响起,骤然将徐福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拔了出来。
他掀了掀眼皮,看见嬴政背着光亮站在那里,因为身材太过高大,站在不远的地方,遮挡住烛光,便能给人以遮天蔽日的威势感,徐福倒不觉得畏惧,只觉得瞧着这副模样,还分外有安全感的。
二人慢慢回了客栈之中,照常洗漱休息,平常淡定得像是外面那些乱象,并非出自他们的手一般。
这时侍从的优点便体现出来了,他们听从嬴政的吩咐,很快分工合作,搞定了一切布置,徐福就好比是总指挥,他给出什么样的指示,侍从便快速按照指示去做。
第二日,天火再降落,烧了杨家府邸的外院,烧了一半就停住了,并无人员伤亡。
但是这么几场火下来,众人紧绷着的神经都快到一个临界点。
而此时,那些家中姑娘有异的人家,都开始着手排查自家姑娘都曾见了什么人,哪些人之间有共同之处……他们在私底下彼此交流着所获得的信息。这一日,他们刚好一致发现。
他们家的姑娘,要么是到过周家妇人的医馆,要么便是接触过杨府中人,或是杨老板曾到家中来做过客。
几乎全都是围绕着杨府的。
这些人面色凝重,谁也不敢贸然肯定地将这件事盖在杨老板的头上。
如今,他们就只等一户人家了。
那户人家的姑娘,见过谁,他们还不知道,若是仍旧与杨府有关,那就容不得他们不去肯定了……事情真相摆在眼前,谁还能不相信呢?
他们焦灼地坐在大厅之中,不断摩挲着手中盛水的器皿。
这时,一男子匆匆跨进门来,道:“结果出来了!”
“可是也与那杨府有关?”
男子并未点头,也未摇头,反而道:“你们且听我说一说,你们可知镇上有妓子失踪了?”
“知道。”一人不耐烦地应道,“这妓子和此事有何关系?”
男子冷笑一声,“那你们可知道,若是我们家的姑娘不是个有身份的,她们说不准便与那些妓子一样了!”
“你说什么?”方才还不耐烦的那人,此时面色大变,仓皇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又愤怒又焦躁,还有些不可置信。
“有人在专门找女子下手!”那男子恨恨咬牙,“周家的书秋失踪,说不定也与此事有关,杨老板说是书秋不喜他和周家妇人成婚,愤而离家,可镇上的人都知道,那周家姑娘是个安分的,向来不爱出门,又与周家妇人感情极好,怎么会做出这等莽撞的事?而她一个小姑娘,若当真是自己离家走的,杨老板会找不到她?我们这么多人会没见过她的踪影?依我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书秋也被拘留住了,而那人为了不让大家起疑心,就找了个借口,故意弄得全镇人都知道,书秋离家出走了,而他在苦苦寻找……”
“那你的意思是,这做下歹事的人,便是杨老板了!”
“不错,你们再看近来镇上发生的事……”
这些人在大厅之中聊得火热朝天,越说便越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
说实话,这出引导并不算精妙,个中漏洞甚至有很多,因为他们时间短,很多铺垫都做得极为简陋,但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已经足够将镇上人的头脑都冲昏了,不会有人去深思个中的问题,等到之后杨老板被抓住,揭穿了真面目,那就更不会有人去思考,当初这些事中的漏洞了。
此时徐福坐在客栈之中,慢条斯理地用着晚饭。
胡亥扒在窗边玩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小声说:“外面,下雨。”
徐福朝外看了一眼,的确是下起了小雨。
楼下有人骂骂咧咧地道:“怎么这些个老鼠就跟疯了一样?突然从那洞中窜出来,吓死大爷我了!”
“是啊,最近的老鼠都跑出来了,满街乱窜……”有人附和道。
“我还听人说,那乞丐窝里,有老鼠疯了一样,要去啃人肉……”
“你说这……这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征兆吧?难道是……上天要降下什么灾祸了?”
那些人的议论声渐渐地远了。
徐福不自觉地抬起手撑住额头,歪了歪头,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清冷之色消退,竟然显得有两分妩媚和邪魅。嬴政顿觉桌案上的饭食都没了味道,他放下食具,难得和颜悦色地挥手将胡亥叫到跟前来。
随着年纪大了一些,胡亥面对嬴政的时候,总算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吐泡泡、呸口水,还往嬴政身上撒尿了。
如今他乖巧地扮演着小儿子的角色,天真无邪地眨着眼,定定地看向嬴政。
“去寻你哥哥玩儿,父亲没有闲暇陪你了。”
胡亥点了点头,高高兴兴地就出去了。才一句话,就能顺利将他给打发走。
徐福斜眼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看着胡亥的小身子扭啊扭,出了门槛,很快便被侍从抱到隔壁扶苏那里去了。
嬴政将桌案推远了一些,起身走到徐福的身边,蹲下身来,凑在徐福耳畔问:“可要寡人也抱你?”
事情发展顺利,徐福心中极为愉悦,将这份愉悦维持下去,并分享下去的唯一途径……徐福觉得,还真是只有鱼水之欢。他也推开了桌案,大大方方地摊开手臂,“我很累,你抱得起我吗?”
嬴政当然不会容忍徐福来质疑自己的力气,他干脆利落地将徐福打横抱起,目光触及方才胡亥扒着的窗户,然后将徐福往怀里抱得更紧了,徐福垂着头,并未发现嬴政眼底耀眼的光。他抬起腿缠在嬴政健壮有力的腰肢上,然后被嬴政带向了窗户边。
徐福感觉到自己随着嬴政的走动,而和他的私密部位摩擦着,隐隐带过一阵快感。
等他从那股快感中回味过来的时候,嬴政已经将他扣在窗户边上了。
外面凉凉的雨丝飘了进来,一仰头就能看见漆黑的夜空,还有那月光淡淡的月亮,以及不远处跳动的烛火,嬴政的脸庞裹着明暗交错的光,显得格外的有魅力。
嬴政俯下身去吻他,一边伸手去扯他身上的衣袍。
身下的窗框硌了硌腰,徐福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伸手去推嬴政。
嬴政仿佛并未感觉到他的抗拒,反倒还凑得更近,同时也将徐福抱得更紧,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徐福耳边飘荡,“寡人让众人都瞧一瞧,你是属于寡人的,如何?”
徐福脑子里情不自禁地蹦出了“变态”两个字。
他们的肢体动作越发亲密时,门外的青年快步走上前来,刚要推开门,又敏锐地听见了里头的声音,于是不得不转身到楼梯口去坐着了。其余侍从见了,忙笑道:“甘棠,你这是做什么?”
甘棠摸了摸下巴,脸上微微燥热,连心底也是。
啊,虽然春天过去了,但他该找个情人了……
客栈的二楼,气氛独好,只是这再好的气氛,也终有被打破的时候。又过去一日,有人再度找到了徐福。
“先生,我家姑娘为何会中招,我或许找到源头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咬牙,显然对那“凶手”十分憎恶。
徐福闻言,拢了拢身上的衣袍,“说来听听。”
明明还是寡淡的语气,那人却总觉得面前容貌俊美的先生,似乎透着一股旖旎的味道,那人忙将脑中香艳的思绪甩了出去,低声道:“先生,我已私下与其他人家都商量过了,最后发现,各家的姑娘,大都见过杨家的人,还去过医馆。如今周家妇人要嫁给杨老板了,也可以说,所有人都与杨家有关。我们……怀疑杨老板。”那人说完,还忐忑地看着徐福。
毕竟杨老板在镇上的名声如何,那是众所周知的,他们突然指控杨老板有问题,人家能信吗?别说别人了,就是他们当时得知的时候,也觉得难以相信呢。
那人忐忑不已,却不知道这些可都是徐福联合着嬴政,一手策划出来的。
谁可能会相信杨老板的清白,但惟独徐福不可能相信。
而且镇子这样小,这些姑娘会去医馆,会见过杨家的人,并不稀奇,只是人会有先入为主的思维,有时候往往是越想便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如今这些人便是一旦被引导着想到杨老板身上去,那么从那一刻起,他们便潜意识地已经肯定杨老板是歹人了。
徐福沉默一会儿,冷声问道:“然后呢?”
“我们猜测,那书秋说不定也是遭了杨老板的毒手。”那人越说越忐忑,他细细打量着徐福的神色,想要很努力地从徐福的脸庞上,获得什么信息,但可惜他失败了。
“可有证据?”徐福又问。
他越是这样不动声色,才越在旁人眼中显得高深莫测,等待事后,徐福也更好推掉嫌疑,毕竟在众人的面前,他可是什么也没做。
那人一咬牙,深怕徐福不信,忙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拿证据了。”
嬴政躲在围屏后,看着徐福不冷不热,语焉不详地应付那人,又看着那人露出焦灼的神情,嬴政就忍不住笑。徐福如今也学会逗弄人了,对方偏偏还一无所觉,也不知徐福此时心中是否会坏笑……
“好,我知道了。”徐福抿了抿唇,微微皱眉,“其实……那周家妇人曾求到我这里,求我想办法去寻书秋的下落,我便起了一卦,这一卦的卦象,的确非比寻常啊……”
那人怔怔地问道:“如何个非比寻常?”
“你们可知这几日的天火?我发现,那天火是降罪而来,只是为了降谁的罪,我并不知晓,若是那人不肯认罪,又未被人揪出来,要不了几日,恐怕还有大的灾祸降临……”徐福紧接着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镇中危矣啊……”
徐福并没有将话说得很肯定,他故意说得很模糊,留给了对方充分可以脑补的空间。
只有人们自己想到的“真相”,他们才会深信不疑,所以徐福就是不着痕迹地引导他们去发现。
那人听完之后,脸色变幻了数次,最后才声音沙哑道:“是因为杨老板做了这样的坏事,所以惹来天谴吗?”
“我还不知那人是谁,没有明确的证据,谁也不能定论,我会继续观察下去,我之所以告诉你,也是给你们提供一个去查的方向,并且提醒你们多加小心。”徐福淡淡道。
那人看着徐福这仙风道骨的模样,顿时崇拜不已,还同时感动不已,“多谢,多谢先生提点,我等定然不辜负先生的好意,我这便回去同他们商量一番……”说完那人既高兴又愤怒,心情复杂地回去了。
嬴政看着这一幕,差点憋不出笑出了声。
徐小福本事见长啊!
还长了不少!
对方被他诓骗得深信也就罢了,竟然还满面感激,全然不知背后操作的人就是徐福。
嬴政看着徐福的目光,不知不觉便带上了纵容之色和深沉的恋慕,就连他自己也未发觉。
徐福转头看向围屏,“你说,我们还有几日能离开这里?”
嬴政慢慢从围屏后走出来,“怎么?着急了?”
徐福摇了摇头,正想说,我是担心耽搁你的时间,那头却有人道:“先生,周家妇人来了。”
谁都可以不见,但周家妇人是必须要见的,徐福马上出声让侍从请她进来。原本还有着许多话想要说的嬴政,不免有些不快。虽然他是纵容了徐福,满足了徐福,但是他却不得不看着徐福为他人的事而忙碌奔走。嬴政心中怎么也免不了酸溜溜的……
周家妇人被侍从带到徐福屋外的时候,还愣了愣,不过终究是女儿的事更重要,她也不在这样的地方去拘束了。
周家妇人踏入了屋内,脸色有些苍白,眼底还带着些血丝,连唇部也都干裂起皮,她的状态瞧上去糟糕极了。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副模样有些狼狈,她笑了笑,道:“让先生看笑话了。”
徐福摇了摇头,“无事。”
“我来,是为了问一问先生,书秋的踪迹,可卜出下落了?我并非催促先生的意思,只是书秋失踪这样久,我……我这心中实在难安。”说完,周家妇人又恨恨地咬了咬牙,“这么多年,我将她捧在掌心,如珠似玉,更为了她一直不敢改嫁,她却如此对我……”
悲伤和担忧快要将面前的妇人压垮,她的话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她难堪地抬起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动,像是随时都可能跌倒在地上。
徐福也不急着安慰她,而是问了她一句话,“你觉得你的女儿是个怎么样的姑娘?”
周家妇人抬起脸,面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她是个乖巧的姑娘,向来很听我的话,只是一直不肯同意,我要改嫁的事。她为何非要在这事上与我为难呢?我……她明明从前很听话的……”
徐福听着这些话,心中还有些别扭,总感觉自己从神棍职业,突然一窜成为了心理咨询师。
不过就算再别扭,他也还是要继续出声忽悠周家妇人。
“改嫁一事,你可曾与她细细说过?若是你瞒着她,她会心中难过,抗拒你,那也是正常的。不过,你也说了,从前她是个乖巧的姑娘,她怎么会做出这样没分寸的事,背后的原因,你可曾深究过?粗暴地将她归为,不愿你改嫁便离家出走,这恐怕对她也不甚公平。”徐福淡淡道。
周家妇人是个聪明人,之前是太过惶恐,又太过焦灼愤怒,所以才先入为主,认为书秋一定是因为此事失踪的,而徐福一句“背后的原因,你可曾深究过”,便敲开了周家妇人心中紧闭的另一扇门。她仿佛恍然大悟般,揪着这句话,细细思量起来。
背后的原因……
若是书秋并非离家出走……
周家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难道……难道她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可她之前同我一起住在杨府,能发生什么不测?”周家妇人有些慌了。这种未知的危险,反而让她心底加倍难受了,还不如知道书秋是离家出走来得好呢。
徐福依旧没与她说个准话,只是道:“镇上近来有不少姑娘都出了事,你可以上门问一问……”
周家妇人脸色越发地白了,她点了点头,起身就这样神色恍惚地走了出去。
周家妇人走后不久,镇上就有些小乞儿,走街窜巷,口中喊着歌谣。
蛇鼠虫蚁,四下飞散,
天地晦暗,灾祸飞来,
地龙翻身,倾巢而灭。
初时,大人们也只是随便听一听,但是越听,他们就越觉得毛骨悚然,这唱的是什么?地龙要翻身,镇子要被倾覆,镇上的人都会死光?好好的,这些乞丐胡乱唱些什么?有人愤怒地准备教训那些乞丐,但是等他们准备出手时,却又突然发现,那街角窜过了老鼠,地上还有蚂蚁结群逃出……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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