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67节
城中百姓只能听见外面的喊杀声和马蹄声,他们顿时紧张不已,脑子里一遍遍回忆着,方才蒙恬将军出城时的身影,然后暗暗在心底给蒙恬将军呐喊助威。
徐福站在城楼之上,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了,因为多数人的心神都付在蒙恬身上了。倒也方便徐福居高临下地去观察,看着蒙恬如鱼得水地在魏军中穿梭而过,收割走数条生命,动作冷酷又熟练。
魏军其中一名将领和蒙恬直直对上,蒙恬面容冷酷,目光冷厉,瞪着对方的时候,竟是让那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两分惧意,就连腿都软了。
就是这迟疑的瞬间,蒙恬一送,一勾,长戈勾走了对方的性命。
那将领从马上倒了下去,很快有其它马匹从他身上踩踏而过,魏王看见这一幕,双眼都瞪红了,像是恨不得从蒙恬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才方能觉得痛快。
蒙恬脸上笑容越发冷酷,双方交手半个时辰,魏军派出来的人手已经被砍了个七零八落。
魏军安逸,从在东郡驻扎下来以后,便未曾将东郡放在眼中,他们事先轻敌,本身又比不得蒙恬手底下的悍勇兵士,自然吃了不少亏,蒙恬打完就撤军回城。魏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门又迅速被关上,而他的面前躺着的无数尸首,几乎全是来自魏军。
“我等人多,敌方人少,你们却不仅半点便宜没占到,还反倒被蒙恬啃出了个血口子!”魏王强忍着痛骂尔等废物的冲动,此时他倒是又有几分想念龙阳君了。若是龙阳君在侧,定然能很好地安抚住他暴躁的情绪,说不定还能顺势献上良策,而龙阳君提了剑上战场,或许也能与那蒙恬一战。
越想魏王便越觉得心中愤怒,“收兵!”
他没想到咸阳的援兵来得这样及时,如今看来,战术要重新调整了,要重新调整成……针对那蒙恬,将他困死在此处才好!
魏王雄赳赳气昂昂地寻了手下将领来,一边拍桌子发脾气,一边放着要将蒙恬如何如何的狠话。
众将领无奈对视一眼,他们发觉到魏王年纪逐渐大了,脑子也不如从前精明了,现如今的魏王易冲动,又易猜忌,还总是高估魏国的力量,而去低估秦国的力量……这可不是个好事啊。再想到留在国内,被魏王暗自扣住的信陵君,众人顿时觉得心里更堵得慌了。
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有一种预感,觉得这次不应该来。他们可不想像那名被蒙恬斩杀的将领一样,死了也就罢了,还被马蹄践踏,尸首不全,魏王更没说将人的尸体收回来这类话。想一想,便觉得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不过怕死和聪明的人毕竟只是少数,还有多数是坚决拥护魏王决定的,就好比韩非死活都要忠于韩国一样,他们不会讲什么是非黑白,心中只讲一个国家。
之后魏军又多次到城外挑衅,蒙恬都只派了手底下的小喽啰前去解决,魏军见不到蒙恬,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愤恨,滋味实在复杂。
待到第二日,魏军再次在城外叫阵。
这时是上午,天光大亮,懒怠地从床榻上起身的徐福,突然觉得今日天气还挺凉爽的,若是吹着小风,摆着小榻,睡着小觉,再舒服不过了……可惜啊,魏王偏偏要来捣乱。徐福暗暗撇了撇嘴,简单洗漱一番,迅速用了早饭,然后便也跟着到城楼上去了。
蒙恬还是穿着那身盔甲,因为昨日酣畅淋漓战了一场,今日看上去气势更为慑人了。
怪不得都说从战场上下来的男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铁血悍气,那是生生从兵器、尸体中拼杀出来的。
要说从前出门征战,蒙恬的模样实在免不了偶尔邋遢一些,毕竟都是出来征战的,他怎么会去计较干净整洁的问题?而这次,因为徐福要随行,嬴政便在队伍中安插了照顾人的好手,于是蒙恬也就顺便跟着沾了光,这下了战场之后便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了,他从城中走过时,倒是吸引了不少姑娘家的目光。
这还是头一次,徐福见到比自己更受欢迎的男子。
许是东郡女子更偏好蒙恬这样男子气概的模样吧。
蒙恬再度应战,出了城。徐福命人搬了软垫到城楼上,坐下来慢慢欣赏战神风采。
瞧了会儿,徐福倒是突然想起李信了。
王翦回咸阳,李信却是被留在了橑杨,也不知如今李信在做什么?徐福微微走神,突然他感觉到脸上一凉,他偏转头,正好瞥见蒹葭脸上来不及收起的惊讶之色。
徐福扬起了脸。
一点……一点……细细的雨丝落在了他的脸上,挟裹着一丝秋意,凉凉的。
那些全身心都关注着城外大战的人,好一会儿才察觉到脸颊湿润了,他们纷纷抬头,忍不住发出阵阵暴喝声,“下雨了!”百姓们欣喜的欢呼声将整座城池炸开了锅,将外面大战中的魏军都吓了一跳。
魏王立在战车中,头上有华盖,雨下得小,他竟是半点也注意不到,此时突然听城中疯了一般大吼“下雨了”,魏王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他跨出了战车,雨丝轻柔地拍打在脸上,魏王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他辛辛苦苦带兵前来,就是为了趁着秦国灾祸连连的时候,好打秦国一个措手不及。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才刚到没几天,大旱已久的秦国就下起雨了?魏王的脸色生生变成了茄子色。这难道是上天神灵都与他作对吗?这是在故意戏耍他?魏王心中的怒火逐渐膨胀,他掐了掐手掌,目光阴沉,“打!将那蒙恬给寡人杀死,寡人必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已经有人闻言后,忍不住摩拳擦掌往前冲了。
只是魏王那话才刚说完不久,就见蒙恬突然狠抽身下马儿,马儿驰骋,直直朝着魏王而去,蒙恬脸上闪耀着自信的光芒,他迅速抽出腰间重剑,朝着魏王投掷而去,重剑脱手——
同一时刻,蒙恬又打马回旋,竟是没一人能抓得住他,待他们回过神时,他们的魏王已经捂着肩膀,悲愤倒下,口中吐血,大骂蒙恬竖子。
众人惊慌不已,大喊一声,“快,护住魏王,往回撤!”
蒙恬觉得没甚趣味,便也带着人撤回了城中,一行人齐齐整整地进了城,城门再度关闭上,将魏军仇恨的目光隔绝在了外头。蒙恬手下有一人,忍不住道:“没意思没意思!这魏王屁的本事也无,倒是喜欢充能,结果却被将军一剑撂倒……”
徐福下了城楼,迎上蒙恬,他正要开口询问蒙恬呢。要知道方才蒙恬那一手,实在来得太过惊艳,令人忍不住赞赏。
谁知蒙恬的目光却陡然一转,他面色一冷,伸手将一男子抓了过来,“你是何人?胆敢混入我秦军之中?!”原来方才战场上混乱不堪,秦军归城时,竟是稀里糊涂地掺了个人进来,若不是蒙恬敏锐,还真不一定有人能发现。
蒙恬面色越发阴沉。
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了进来,那便是对他的侮辱,他抬手将长戈对准了那人的喉咙,只消往前再递上一分,那人便会喉结破裂,飙血而亡。
徐福眼皮跳了跳,声音急促道:“且慢!”
听见徐福的声音,蒙恬手上的动作终究还是顿了顿,没直接将对方刺死在这里。
“这位是故人。”
“故人?”蒙恬将那人扫了一眼。
那人戴着不合适的头盔,发丝散落,竟是遮了大半张脸,看也看不清楚内里是个什么模样。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蒙恬的打量,于是从善如流地摘下头盔,挽起发丝,露出俊美的脸颊来……
“龙、龙龙龙阳君?!”蒹葭实在有些瞠目结舌。
蒙恬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龙阳君!魏王身边最得宠之人,位列侯爵之一得揽大权的龙阳君!竟然跟着他混进来了!
周围人多口杂,实在不适宜继续在这里久叙,徐福直接出声打断了他们,“先回到郡守府中再说。”徐福说着,便先大步走在了前面。因为徐福的缘故,蒙恬倒也没有对龙阳君动手。而龙阳君面上带着一丝笑容,姿态淡定得似乎根本不在乎眼前逼近的危险。
“如此之久的时间,你回魏国了?”蒹葭的口气冷漠,还夹杂着三分不快。
“有事须得处理,便先回魏国了。”
见龙阳君这般云淡风轻地带过,蒹葭心中更难受了。之前龙阳君和徐福相继失踪时,他心中如何谴责自己!虽然后来徐福与他说了龙阳君的下落,但蒹葭心中至今还堵着那一股怨气。
蒙恬紧紧走在徐福身后,听着那二人对话,怎么听都怎么觉得一股子怪异感。
蒹葭不是徐奉常身边的随从吗?怎的倒与魏国龙阳君这般姿态亲密?那口气自然得像是认识多年一般。蒹葭实在胆儿大,这龙阳君是个心机何等深沉,手段又何等厉害的人物,他竟然还能毫无顾忌地在龙阳君跟前表达不痛快。
蒙恬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不过转眼倒是跟着徐福进了他的屋子。
徐福示意他们一同落座,随后便向蒙恬解释起了龙阳君的身份,“他如今还有个秦国的身份,是王上给的。”
一听是王上给的,蒙恬心中怀疑顿消,也就不再追问了。王上自有王上的打算,不该他知道的,蒙恬是决计不会去掺合的。
徐福点了点头,心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儿不少!
“龙阳君的事可办完了?”徐福出声问道,这话不仅是他想问,他还顺带相当于帮蒹葭问。果然,等他话一说完,蒹葭的目光也落在了龙阳君的身上。
“办完了。”龙阳君露出尽在掌控中的笑容,道:“我听闻魏王想要攻打秦国,便跟着来了,正巧来碰一碰,徐先生是否在此处,没想到当真如此有缘……”
徐福却不觉得真的这样巧合,龙阳君能直接混入秦军,进到城内,他定然是笃定自己和蒹葭在城中的,如此看来……这龙阳君的消息倒是比魏王要快上不知多少倍了。
“魏王那个蠢货,不会甘愿丢了脸面还不反击,他不敢等待秦国恢复元气,恐怕他已经命人回国内继续调动兵力前来,打算一举吃下东郡,顺便再将蒙恬将军剁了。”
蒙恬嘴角抽了抽。
魏王那个蠢货……
真是好生直白的六个字!
这话竟然是从魏王身边最得宠的龙阳君口中说出来,蒙恬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变幻多端。
徐福跟龙阳君打了不短时间的交道,他紧紧盯着龙阳君,直截了当地问道:“龙阳君便直说吧,龙阳君心中的妙计是什么?”
“从魏国内部下手。”
徐福虽然平时对这类事不上心,但他倒是记得曾经嬴政与自己提过魏国现状,于是徐福的脑子飞快转动,瞬间便脱口而出,“信陵君?”
龙阳君并不惊讶徐福会与他想到一处,他点头,淡淡道:“信陵君与魏王已有隔阂,魏王日渐昏聩,成日担心弟弟篡位,只消从信陵君处入手……”
“挑拨离间一番,让信陵君对魏王失去最后的希望,也让魏王不想再忍耐信陵君,这二人一旦撕破了脸,魏国到时可就好看了……”徐福接声道。
蒙恬也是极为聪慧的人物,他点头道:“此事好说,只消将那信陵君气得逃到赵国去躲着就好。”
那时信陵君担忧魏王杀了他,魏王又忧虑他会不会篡位,二人之间互相猜忌敌视,魏国定然会分裂!
“那龙阳君呢?”徐福突然出声问。徐福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主子,现在都在替蒹葭操心了。
“我与你们一块儿打仗,一块儿回咸阳。”
“那龙阳君可还回魏国?”
“若是秦王要用上我的那一日,我自然会回魏国,除此外,我应当便不会再回去了。”
“呵呵。”蒹葭翻了个白眼。
龙阳君也不生气,反倒还对着他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看见那拔剑能刺数人的龙阳君露出这样的一面,蒙恬只觉得自己忍不住想打寒颤。
徐福揉了揉额角,“龙阳君应当还有话要与蒹葭说。”
龙阳君点了点头,起身随着蒹葭出去。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蒙恬和徐福二人,之前徐福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此时微微黏在脸颊上,看上去有种凄美的味道。蒙恬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老觉得臊得慌。
“我有些困顿,恐要休息一阵……”
蒙恬站起身来,“那我便先告辞……”说完,蒙恬的步子又顿住了,“奉常还是将头发擦干些再休息吧。”
徐福点了点头,但实际上习惯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他,根本懒得再擦头发。蒙恬原本都走到门边去了,结果忍不住又回来了,他手执绢布,道:“还是我为奉常擦一擦吧……”说罢,蒙恬这个看上去挺糙汉子的男人,倒是认真地给徐福擦起了头发。
徐福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鼻间就发出了黏腻的声音,“……阿政。”意识到自己在叫什么之后,徐福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他摇了摇头,脑子里有些混沌,但嬴政的面孔却是清晰无比的。
“奉常?”蒙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徐福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心虚。
他这算是……爬墙吗?
“有劳蒙将军,我自己来便好。”徐福深吸一口气,只得自己来擦头发。尽管嬴政并不在身边,但徐福几乎是顷刻间,就脑补出了画面,鼻间似乎都能嗅到那一身醋的味儿了。
蒙恬不明所以,但还是极为遵从地退了出去。
徐福躺在床榻上翻覆了会儿,心中心虚的感觉更甚,不知不觉地嘟哝道:“那就算七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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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男子穿着单薄的衣衫,却丝毫不畏惧地行走在秋风之中,他身后跟着面孔白净的年轻男子,哪怕只是随从打扮,但也瞧着不是什么平凡人物。
如今咸阳城中已经初步恢复了从前的秩序,街上稀稀落落的摊贩,小心地觑了他们一眼,然后目送着他们进了国尉府中。
一见国尉府,众人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徐奉常,听闻他还随军去与魏国交战了。
“徐奉常本事之大,定然会平安归来的!”有人低声道。
“见徐奉常这等人物,我才知晓自己平日是个多么无用的人,徐奉常都敢随军,而我等却也只能唾骂魏人一番……”又有人低声道。
“王上不是下旨论功封爵行赏吗?有志气的就应当去参军,打六国,挣爵位!”
走进国尉府中的两人将这短短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赵高,你说这次徐福能守时归来吗?”嬴政微微皱眉。
赵高哪里敢打这个包票?于是只微笑着,道:“徐奉常为了王上,定然会尽早回来的。”
嬴政摇头,“寡人可指不上他为寡人回来,只盼着他能为他自己回来。”嬴政顿了顿,低声道:“到了如今,徐福也该加冠了……”
赵高闻言,低头不语,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王上对徐奉常越发忍让也就罢了,听王上的口气,竟然是要亲自为徐奉常举行冠礼吗?君王为之举行,何等独一无二的荣耀?
第128章
龙阳君不念半点旧情,大大方方地交代出了魏军军情。蒙恬不敢轻易相信,犹豫着找到了徐福。
徐福并未对他信誓旦旦地道,龙阳君如何可信,不必怀疑。他一边把玩着手中书简,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若是蒙恬将军心存疑虑,那便将龙阳君一同带上战场。”
蒙恬一拍桌子,双眼骤然亮起,看着徐福的目光越加欣赏起来,“徐奉常所言有理!如此甚好!”战事就在眼前,蒙恬得到解决的办法之后,也没再继续和徐福磨蹭,爽快地出了门。
蒙恬出去后,与龙阳君一提,龙阳君就爽快地答应了,倒是令蒙恬顿时对他好感上升了几分。瞧这模样,倒不像是传闻中那个奸佞之像,手段狠辣又极为善妒的魏王男宠。
龙阳君要上战场,蒹葭磨蹭了会儿,还是选择留在了徐福身边。
城外喊杀声震天的时候,蒹葭就立在门边思绪飘忽。
徐福头也不抬,“怎么不跟着去?”
蒹葭摇头,脸色坚定,“守在先生身边,才是我的职责。”
徐福倒是也想上战场,再去见识一番,蒙恬和龙阳君这两人合作,该是将魏军杀得何等屁滚尿流,魏王见了龙阳君,又该是怎么样的勃然变色,怒到极点?只是可惜,徐福清楚自己的战斗力如何之弱,他还是不要上去给人拖后腿了。
若他没猜错,今日应该是最激烈的一战,城楼上都不一定能安全得到哪里去。
徐福干脆搁下手中竹简,“我去睡一觉。”免得他也跟着蒹葭,一同被牵挂住心神。
蒹葭抬头看了徐福一眼,心中暗自道,徐先生果然是不同的,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这样沉得住气。我应该多向先生学习的。蒹葭心中升起了敬仰之情,几乎是目光热切地送着徐福上了床榻歇息。
徐福被蒹葭的目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蒹葭青春期到了?
情绪这样变化多端,令人难以琢磨。
想着想着徐福就睡过去了,要论心宽,还真没谁能比得上他。
……
那头魏王也的确是被突然出现的龙阳君,气了个吐血不已。魏王怎么也没能想到,他心心念念,找了许久的龙阳君,竟然会跟着蒙恬出现,这也就罢了,初时他以为果然被他猜中了,龙阳君就是被秦军抓走了,但是下一刻龙阳君就举剑而来,无数魏军迅速死在他精妙的剑法之下。
魏军之中更有人临时倒戈,驾马率众朝龙阳君投奔而去。
到了这个时候,魏王哪能还不明白,龙阳君已经背叛他了呢?魏王心中气急,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场倒下,身子抽搐不已。魏军就此退兵,仓皇万分。
……竟是这样戏剧性。
秦军胜得都没甚意思,只能带着降兵回了城。
蒙恬与龙阳君回城后便立即到了徐福屋中来,来的时候,徐福还在床榻上休息。
蒹葭突然见着他们过来了,愣了愣,“怎么……这么快?”
蒙恬脸上的严肃之色褪去,笑道:“魏王吐血,魏军不得不撤兵了。”
蒹葭的目光从龙阳君身上掠过,然后快步进了内室,低声道:“先生,蒙恬将军大胜归来了。”
徐福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撑着床榻的边缘坐起来,蒹葭手里攥着衣袍给他披上,蒙恬莽莽撞撞直接进来时,瞧见的就是徐福披散着一头青丝,拢着宽松的衣袍,慢慢从床榻上下来的样子。蒙恬突然间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却忘记了身后就是门槛,结果倒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徐福刚好就听见了“噗通”一声,他起身走了两步,正瞥见蒙恬半个身子摔在门槛外的狼狈模样,带得头上的盔甲都歪了歪,而龙阳君则一脸遗憾地收回了手。
方才只差上一点,他就能捞得住蒙恬了,只可惜蒙恬腿长步子大,龙阳君压根没跟上他。
蒙恬抬起头来,正对上徐福的目光,蒙恬更尴尬了,只能收起一切表情,强装出平日里的严肃模样。
“蒙恬将军心中高兴,也要注意脚下门槛才好。”如此淡淡说着,徐福朝他伸出了手。
蒙恬也是极为隐藏情绪的人,徐福根本不知道他心中的尴尬。
蒙恬踌躇了一下,才搭着徐福的手站了起来。
徐福的手皮肤不似他们常年作战的人,手指上往往都带着茧,这些不通护理的人,手更是粗糙得很。蒙恬搭了那么一下,都顿时觉得,自己如同被烫了一下,差点大惊失色甩开手去。
“蒙恬将军可是累了?额上都出汗了。不如蒙恬将军与龙阳君都先回去歇息一番?”徐福出声问道。他虽然自己不上战场,但他也知道打仗的辛苦和危险,下了战场远不是立刻就能放松下来的。
蒙恬摇了摇头,起身忍着尾椎上传来的疼痛,到桌案边跽坐下来,出声将如何取胜的过程,都与徐福说了,然后还提到了龙阳君带回来的魏国叛军。
这一点徐福还真没想到,他不由得诧异地看了龙阳君一眼。
而龙阳君面上浮现了一丝笑容,看上去压根没有要以此事邀功的意味。可以说,他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气得魏王吐血也不过是随手为之。
到此,徐福又再度重新认识了龙阳君的心计和手段。
徐福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些人曾是龙阳君的部下?”
“算是我的门客吧。”龙阳君淡淡道。
龙阳君几乎是跟吕不韦一样的人物,只不过因为龙阳君还有所属的家族,家中是忠实的魏王拥趸者,不然的话,以龙阳君揽权和广收门客的手段,他就成为另一个吕不韦了。
“那这些人……”
在战场上临时反水的人,极为不好处理。
今日他们能在魏军的战场上反水,改日说不定就会在秦军的战场上反水,毕竟是他国人,嬴政恐怕并不会信任这些人。但人家是来投降的,又是龙阳君手底下的人,总不能说砍就砍了。
龙阳君倒是满不在乎地道:“他们投降秦国,不过是觉着秦王乃明君,在秦王手底下,能有更好的待遇,他们跟着魏王已经无了希望,自然是想要在秦王跟前获得青睐的。不过么,我知道秦国是有规矩的,一切都是论功劳算。所以此事我不会插手,他们有本事能获得秦王青睐固然好,若是获不了,那就罢了。”
“若有人不服气呢?”徐福又问道。
若不是因为这些人是跟随龙阳君来投奔嬴政的,徐福还真不会费口舌,多问上这两句。
“不服气就杀了,我不会希望他们给秦王找麻烦,给我也招来麻烦。”龙阳君说得极为干脆,一点也不含糊。
徐福嘴角微微翘了翘,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很快便没了痕迹。他很满意龙阳君这样的态度。若是日后龙阳君反悔……徐福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蒹葭的身上,那他就只有把龙阳君的媳妇儿给蛊惑走了。
蒹葭有些迷茫,“先生,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奇怪之处吗?”蒹葭问完下半句话,还微微有些紧张。
龙阳君也跟着看了一眼,蒹葭顿时更为急促了。
龙阳君慢慢将头转回去,和徐福对视了一眼。
两人颇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
蒙恬也没能明白这二人打的什么暗号,只是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有些怪异。
“魏王吐血,魏军应当不会再久留了……蒙恬将军,我们几时回咸阳复命?”徐福很快便转了话题。没有一直揪着那件事儿说,也算是徐福给了龙阳君一定的信任。
龙阳君脸上的神色果然温和了些。
而蒹葭还是一脸神游。
蒙恬怔了怔,道:“还、还没那样快的吧。至少还要过上半月。”
“这样久?”
蒙恬点头,“要确认魏军再无还击之力,我等便可以安然无忧地回到咸阳城中去。”
徐福这个时候却没初时那样兴趣盎然了,他拨弄着手边的竹简,单手撑住桌案,偏了偏头,低声道:“东郡周围可有哪些对方,是能去走一走的。”
成日待在东郡郡守府中,他这觉都快睡光了。
蒙恬脱口而出道:“不若我陪徐奉常四处走一走?”
蒹葭猛地回过神来,插嘴连声道:“不行不行不行!”
众人都惊异地看着他。
蒹葭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了,脸色不由得红了红,低声道:“我、我跟着一起。”蒹葭这也是突然间想起来,自己除了要保护徐先生的安危外,还要尽量杜绝陌生男子与徐先生接触的机会啊。
这……蒙恬将军不算陌生男子,但他总归是个男子。条件满足其一,为慎重起见,聪明的蒹葭选择了牢牢守在徐福身边,一步也不退,这样回去才好向王上交代呢。
龙阳君也顺着杆子往上爬,出声道:“那多我一个,应当也无妨吧?”说罢,龙阳君似笑非笑地看着蒙恬。
三双眼睛同时看着,蒙恬心中有些憋屈,但又不知憋屈从何而来,遂点头应了。
很快蒙恬和龙阳君便各自回去休息了,蒹葭还是敬业地守在门口,低声道:“有些想桑中了……”
徐福闻言,有些无奈。
要说身边带何人合适,带上桑中和蒹葭,那几乎是最佳搭配了。
首先,桑中心思细腻,为人体贴,处处周到,还脾气温和,野外居家旅行的必备小助手。而蒹葭武力值超高,天生神力,徐福觉得可以与那力能扛鼎的楚霸王或许是不相上下的。
这两人带在身边,日常生活没问题了,人身安全也没问题了,实在是极好的套餐搭配。
但偏偏此次出行前,他向赵高要桑中,赵高却道桑中有事去办了,暂时无法归来。后头赵高想要给他另外安排一人,但徐福与蒹葭、桑中等人打交道习惯了,也并不想再另外结识陌生人,便干脆拒绝了。
此时听蒹葭提起,徐福倒还真有几分怀念桑中在侧时的舒适安逸。
蒹葭年纪小,肯定比他更想念年长,又关怀备至的桑中了。
说到想念……
徐福随手摆弄着竹简,思绪也有点散了。
此时咸阳城中如何了?扶苏大病痊愈了吗?胡亥可有被影响?嬴政……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徐福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脑子里的问题压了下去。
他怎么……怎么表现得跟正儿八经谈恋爱的小姑娘似的?竟然还会想对方在做什么?这真是太可怕了。
徐福默默地打了个激灵,然后重新翻开了竹简。
还是读书,静心。
不过一翻开竹简,徐福就觉得眼睛有点晕,上面的小篆字体,一个个蹦跶起来,浮现在眼眸里,好像变成了一张张嬴政的脸。这实在有些惊悚,徐福抬手掐了自己一把。
掐在手腕上,白皙的皮肤很快便泛起了红痕。
徐福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走了。
嗯?他绑在手腕上的小布条呢?怎么不见了?
自从那日在祭祀时,小布条突发神威,弄出个稀里糊涂的黑影之后,徐福为了方便观察,就干脆将它系在了手腕上,若是有个突发事故,说不定还可以保护自己。
只不过之后小布条一直都没有反应,若不是他刚才掐到手腕,一摸滑溜溜的,他还真不知道那玩意儿不见了。
明明就是个布条,倒是跟长了两条腿似的,动不动便不见踪影,过不久又自动出现在眼前。
若是个活物,那他早就好生调教一番了。
偏偏就只是个布条,他连主人的威风都耍不出来,徐福脸色黑了黑,起身在屋子里找了会儿,仍旧不见踪影,但这几日他几乎都只是在屋子里活动,那布条能去哪里?
徐福走到外室,唤了一声,“蒹葭,你可见着我系在手腕上的布条了?”
“……”没有声音应答他。
徐福走过去推开了门,门外不见蒹葭的身影。这可不像是蒹葭的风格……
徐福不得不出了屋子,往外慢慢走去,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段诡异的对话。
“不,等等,有点疼……”这是龙阳君抽气的声音。
“你太婆妈了!”这是蒹葭有点恼恨的声音。
“蒹葭……”龙阳君微微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对我心疼一些?”
“怎么心疼?”蒹葭凶巴巴的。
徐福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我才不是八卦呢。然后轻挪动脚步,走到了那棵大树前,大树后影影绰绰。
徐福的步子顿了顿,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好?若是不小心瞥见不大好的画面,我会长针眼吗?
徐福定在了那里。
龙阳君反倒是注意到了他的身影,“徐先生,还不过来!”声音里竟是含着一层薄怒。
嗯?
龙阳君这样……重口?
他不是早就知晓自己跟嬴政有一腿吗?此时竟然还敢叫自己上前?蒹葭竟然没气得将他扛起来砸墙外去?
就在徐福脑子里飞速刷过这些话语的时候,龙阳君和蒹葭从那树后出来了。
龙阳君脸色蒙着一层胭脂色,看上去迷蒙醉人,像是情动至极了,而蒹葭的脸色却是微微发白,眉头紧皱,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徐福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一个想法。
……难道是叽叽卡在龙阳君的菊花里了?
啊,没想到啊,没想到龙阳君竟然会是下方啊……
“徐先生!”龙阳君有些恼怒地喊道,“那物可是你的?”
什么我的?徐福微微茫然,将龙阳君和蒹葭此时的姿势打量了一番。蒹葭的手搁在龙阳君的衣袍里,龙阳君衣袍滑了一半下来,香肩半露,平心而论,还是很诱人的,只是龙阳君比蒹葭高出一个头,看上去实在诡异。
而徐福的目光微微下滑一些。
嗯?
下面没挨着啊。所以……他们只是互相摸了摸?
龙阳君真是豪放不羁啊……
“先生……帮忙啊……”蒹葭也绷不住露出了一脸吐血的表情。
“帮什么忙?”徐福不紧不慢地问道。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有些破底线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先生,有个影子从屋子里蹿出来,缠上了龙阳君,那个影子钻进龙阳君衣服里去了,我捉了半天,捉不着它……”蒹葭哭丧着脸,恨不得将那影子拽出来,分尸才好。
影子?
徐福的脑子顿时清明了起来。
难道是小布条?
徐福快步上前,理了理龙阳君的衣袍,见龙阳君面色痛苦,脸上出了一层薄汗,模样实在动人得很……但是蒹葭压根没注意到,他那只手还在龙阳君衣袍里没拿出来呢。
徐福捏了捏指尖,有些为难,“蒹葭能肆意摸索,但我……似乎不大合适。”
龙阳君阴着脸道:“那玩意儿是徐先生的,徐先生便没有什么法子将它叫出来吗?”
徐福装模作样地沉思一会儿,开口叫道:“小布条?”
龙阳君还是面色难看,他的衣袍底下半点动静也无。
那换个叫法。
“小影子?”
龙阳君的衣袍鼓了鼓,他的脸色顿时更白了,徐福甚至注意到他的双腿微微颤抖了一下。
然后只听得“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衣袍底下飞了出来,然后乖乖躺在了徐福鞋履之上。
红得发黑,正是那块小布条。
徐福也惊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从这玩意儿的身上见识过神奇之处了,但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亲眼看见它动作的。
龙阳君陡然松了一口气,随后目光冰冷地盯着那布条,“先生,这是何物?”
“巫术傀儡,可以驱使来保护自己的。”徐福答道。
龙阳君皱眉,语气更阴森了,“既是个傀儡,怎的会跑出来捉弄于我?”
徐福根本不畏惧龙阳君身上那点寒气。
此时蒹葭已经抽回了手,听龙阳君的语气像是怀疑徐福在使坏一样,蒹葭顿时就不乐意了,立刻继续敬业地扮演起了自己的忠仆角色,道:“龙阳君会遭到捉弄,或许是不小心得罪过它……”
“我见也未见过,何来得罪的说法?”见蒹葭这么护着徐福,龙阳君有点心碎。
徐福的目光有些复杂,直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龙阳君,你曾经踩过它一脚。”说完,徐福斟酌着又补上了一句,“它很记仇的。”
龙阳君:……
“敢问他是如何捉弄龙阳君了?”徐福态度和气,“若是过于自主,擅自行动,做出这等过分之事的傀儡,那我便毁去好了。”
龙阳君神色怪异,却不答。
而蒹葭脸色也红红。
徐福实在想不出这小布条,小小的身体,能干出什么事来?
此时他微微一低头,却见那小布条在他的鞋履之上慢慢摊开了身体,露出“怀中”的……毛发?
徐福的脸色顿时黑沉到了极点,颇有嬴政之风。
他的布条太丧德了!!!
徐福一脚踹飞出去,“……辛苦、不,委屈龙阳君了。”
那布条似乎感受到了徐福的嫌弃,直直飞进了院子的水缸里,来了个全身洗浴,然后才抖了抖身上的水,又朝着徐福飞了过来,磨磨蹭蹭趴在了徐福的脚边。
龙阳君难得有这样尴尬的时刻,丢过脸后的龙阳君倒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大大方方将蒹葭往怀中一带,“徐先生的傀儡不懂规矩,那便让蒹葭替它向我道歉吧……”
徐福迟疑半分,点头,“好。”
蒹葭就这样被他出卖了出去。
龙阳君搂着老大不乐意的蒹葭出了院门,那头蒙恬却是突然间快步进来了,和龙阳君擦身而过,冲着徐福遥遥喊道:“魏军从驻扎地撤离了!魏王吐血病重,连夜撤离赶回去救命去了。”
蒙恬脸上神采飞扬,眸光生辉,几乎是转眼的功夫便到了徐福的跟前。
徐福看着那布条不死心地飞起来,恰好啪嗒落在了蒙恬的头上。
蒙恬懵了懵,将那布条扯了下来,“这是何物?”
徐福嘴角微抽,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高冷。他总觉得像是龙阳君的屁股和蒙恬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那始作俑者呢?此时正乖乖被蒙恬抓在手中,变回了那个软绵绵的普通布条。
就如人类装死一般,小布条也在很努力地装着死。
大约是蒙恬多与战场打交道,一身血气,小布条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徐福强忍着尴尬的滋味,将那小布条抓在了手中,随手扔进了一旁的水缸里,“好好泡着。”
蒙恬怔了怔,“泡什么?”
“哦,我并未与你说话,我是说那布条。”说完,徐福顿了顿,也不打算隐藏,直接道:“那是巫术傀儡,还记得那日祭祀时的黑影吗?就是它的化形。”
蒙恬听得惊叹不已,道:“徐奉常本领厉害,竟是能做出这等玄妙的物品。”说罢,蒙恬看着徐福的目光越发热切。
徐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
徐福也并未多想。
毕竟用这种目光瞧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在他在咸阳城举行了祭祀过后,说句夸张的话,满城的百姓几乎都拿他当神灵一样供着的。而东郡中人也是一样,从他断定了会下雨之后,城中人看着他的目光也极为热切,还有些女子因为他的厉害本事,决定忽略他小白脸的外表,而去看重他硬汉的内质。
这么多仰慕尊崇的目光,他若是挨个都计较一番,那真是累也累死了。
“本职而已,没什么可称道的,正如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一样。我不过是在此道上,有一些本事罢了。”
后半句徐福谦虚的话,蒙恬倒是没听进耳中,只觉得前面一句听上去实在美妙,就像是他幼年时,第一次拉开百石大弓,得到了祖父赞赏一样,令他觉得心中舒坦无比,还隐隐有些自豪。
蒙恬意识到自己突然闯进来,或许惊扰到徐福休息了,他忙躬身道:“蒙恬这便回去休息了,等两日魏军确实撤离了,我便随徐奉常四处走一走。”
徐福想说,我还是直接回咸阳得了,但是蒙恬面带倦色,已经先转身走了。
徐福只能又暂时将话吞了回去。
等到徐福睡了一晚起来,那布条又系在手腕上了,还干干净净的,不带半点尘土,更没有水迹。
这小东西实在太记仇了……
徐福默默计划着等日后胡亥再长一些,他就转手将小布条送出去。
现在徐福几乎都可以确认,之前他后头做的那些布条,离奇失踪,说不定就是被这小东西给吃了。
虽然布条吃布条,听上来还有点诡异……
徐福摇摇头,将想法扔出了脑海。
过了两日,蒙恬果真履行诺言,以将军之尊,任劳任怨地陪着徐福在城中游玩,好生体验了一番东郡的风情。
蒹葭和龙阳君走在其后,充分扮演了“没头脑”和“不高兴”两个角色。
龙阳君这人,本来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也想寻个人同自己一起不开心。蒹葭他舍不得,于是就凑到了徐福跟前来。
蒙恬在那头买东西,蒹葭在看杂耍看得目不转睛。
龙阳君低声道:“徐先生可知,那蒙将军对你有意?”
“什么?”
龙阳君勾了勾嘴角,“据我所知,秦王极为霸道,若是知晓此事……”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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