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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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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31节

    徐福心中闪过怪异之色。

    难道……莫非……王柳还在嘤嘤地哭?

    徐福心中被麻得打了个哆嗦,王柳那模样哭起来,也不够梨花带雨的呀。

    思考间,徐福便走到往常的位置上去了,那里正停着咸阳宫的马车,马车前还是那个眼熟的小内侍。

    小内侍见到徐福之后,脸上的惊讶之色掩不住,他忙躬身,道:“徐太卜……可等到徐太卜了。不不,如今是徐典事了。”小内侍忙改口。

    眼看着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徐福也不犹豫,当即上了马车。

    如今秦始皇将他升为典事,有来有往,他总是要进宫谢一番秦始皇的。

    马车骨碌碌地转动着车轮,在夕阳下远去,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来……

    而侯生走到徐福的屋子外抬手敲门,再敲,又敲……

    他的身影也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来,只是怎么瞧都怎么觉得有几分凄凉。

    侯生咬牙。

    徐福难道又是故意将他挡在门外?

    ·

    寝宫之中,胡亥被宫人放在铺了绒布的地面上,爬来爬去,最后抱住了扶苏的腿,扶苏险些一脚踹过去,最后又硬生生地收住了,他抬头看向嬴政,“父王……”

    嬴政头也不抬,道:“待徐先生来了,你将胡亥送予他便是。”

    扶苏嘴角微抽,小小的脸上神色怪异。

    父王,这是你儿子啊,说送人就送人……该不会有一日把我也送出去吧?

    小小的胡亥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口中咯咯笑着,然后撩起扶苏的裤腿便往上啃,扶苏被咬得差点嗷的一声叫出来。

    扶苏红了红双眼,忙叫道:“父王……”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宫人道:“徐先生!”

    扶苏仿佛见了救星,忙拔高声音,“老师!”

    徐福刚踏进殿中来,便听见了扶苏这一嗓子,如同被谁掐住了脖子一般,有点儿凄厉。难道秦始皇还虐待儿子?徐福拐了个弯儿,快步走进去,便见胡亥一嘴啃在扶苏腿脖子上,扶苏一脸哭相,终于褪去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而极不靠谱的家长秦始皇正坐在不远处的桌案之后,面前放着竹简,俨然一副分不出神来带孩子的模样。

    旁边的宫人倒是有些憋不住笑,全然将胡亥与扶苏之间的行为,看作了是兄弟间促进亲密感情的小打小闹。

    “老师!”见徐福不为所动,扶苏不得不又叫了一声。

    胡亥这时还不会说话,但闻言,也跟着朝徐福看去,“……四、四……”竟是在模仿着扶苏的音调,只是因为嘴里才冒了两颗小牙齿,如今一说话便漏风,一个完整的音也发布出来,看上去二了吧唧的,倒是显得呆萌了些。

    哪怕是对小孩子谈不上喜恶的徐福,心中也微微软了软。

    嬴政推开面前竹简,起身走到徐福身旁。原本想要去抱胡亥的徐福不得不顿住了动作。他以为秦始皇会问他升职的滋味如何,但下一刻,他却听嬴政问道:“奉常寺中夜宿可能入睡?”

    你以为我会说难以入眠吗?

    徐福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面上却是平平淡淡,道:“床榻舒适,轻松入眠。”说完,徐福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像是在给奉常寺的床上用具打广告一样。

    嬴政免不了有些失望。

    那奉常寺如何能与王宫相比?但徐福去了一趟蜀地,似乎适应能力变强了一些,对于奉常寺的屋子,也并不如何挑剔了。

    不过嬴政并不纠结于此,他命人摆了膳食,正欲将扶苏同胡亥打发走,徐福却突然弯腰将胡亥抱了起来。

    胡亥在徐福怀中蹭了蹭,小脑袋点个不停,像是有些困倦了。

    如今的胡亥,比起当初刚出生不久的模样,已经健壮了许多,胳膊和腿都变成了藕节,圆圆滚滚,白白嫩嫩。

    也许正是这副模样太蠢了些,嬴政到了嘴边的话便拐了个弯儿,默许了胡亥留在寝宫之中。

    饭食被摆上桌案,他们各自落座,形成三角之势。

    徐福将胡亥放到一旁,胡亥摊着肚皮躺在小被子上,宫女将他裹得严实了一些,然后徐福才用起了自己的饭食。

    不知不觉时间便流逝而过。

    徐福不经意地一个抬头,发觉宫中气氛和谐,温馨,但怪异。

    ……怎么那么像一家四口的派头呢?

    徐福皱了皱眉。

    难道这也是秦始皇的阴谋?

    一招温水煮青蛙!

    徐福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挑战,于是他决定继续坚持本心,先不卑不亢一段时间,起码别那么容易进秦始皇的圈套。

    吃过饭之后,便有内侍进门来,俯身道:“王上,太后病重。”

    太后?什么太后?徐福愣了下,才想到内侍口中的太后,应当是那位与熊家有几分联系的华阳太后。

    嬴政洗漱净手过后,才带人往华阳太后的宫中去了。

    走时,嬴政嘱咐了徐福一句,“勿要离宫。”

    “为何不能离宫?”见赵高站在殿中,徐福便问起了赵高。

    赵高笑了笑,不急不忙道:“熊义公子身死,昌平君心有不满,如今徐先生做了典事,难免那昌平君不讲理,非要找徐先生的麻烦。”

    这是担心他被迁怒?

    徐福点头,“那我便暂时不去奉常寺了。”左右奉常寺中也无事,何况他翘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徐福突然顿住了。

    不……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与侯生的约定!

    徐福不得不又叫住赵高,“劳烦为我叫个小内侍来,我需要请他办一件事。”

    虽然徐福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赵高知晓,比起待人尊重,谁也比不过徐福。虽然他口气冷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令人觉得熨帖,忍不住为之付出全力来完成他交代的事。

    赵高叫了内侍过来,徐福忙让那内侍去找侯生道歉。

    赵高听见侯生这名字,惊讶道:“是他?他与徐先生有约定?”

    徐福点头,问:“怎么?”

    “此人难缠,若是与徐先生起了龃龉,徐先生万万不要埋于心中,王上定能为徐先生讨个公道的。”赵高不动声色地给嬴政脸上贴金。

    徐福摇头,“侯太卜也不能做出什么来……”

    赵高却是点到即止,不再多话徒惹徐福厌烦。

    入夜后,徐福洗漱一番,更了衣上了床榻,却久久未能等到嬴政归来。

    难道华阳太后那边实在不太好了?

    徐福心中不自觉地担忧了几分。

    若是从前,躺在床榻上他便满脑子都是困倦了,哪里还会分出点来为嬴政思量半分?如今他的心思早已发生了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变化。

    等得有些烦躁的徐福强迫自己闭上双眼,总算睡着了。

    第二日他醒来后,却也没能见到嬴政的身影,宫人伺候着他更衣洗漱用饭食。徐福正思索着自己要做何事来打发时间时,便有内侍进来,低声道:“昨日徐典事入了睡,便不敢前来打扰徐典事。那侯太卜有一物要交给徐典事。”

    说着那内侍从袖中掏出了一竹简来。

    徐福摊开竹简来一看,见上面刻着几句话,大意便是,侯生要与他玩一把大的,他们不占卜天气,不占卜国家祸福,他们只随意寻上一人,占卜那人的将来,待到数年之后,给那人的批语若是应验了,那届时,输的人也要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几十年……

    倒是比王柳更有耐心。

    果然是要玩一把大的吗?

    徐福来了兴致。

    从来到秦国后,他认真相过面的,只有一人。那便是秦始皇。如今看来,恰好他还可以再寻一人来,仔细研究一番面相。

    是瞧胡亥的呢?还是瞧扶苏的呢?

    然而他早已知晓胡亥与扶苏的命运,那赵高……他虽然记得不清,但也知晓一二,说来没甚意思。

    还有谁呢?徐福暂时想不起来,不如哪一日在街头随便遇上一人,便就挑那人好了。

    徐福越想越觉得有些摩拳擦掌。

    从蜀地回来后,正巧他也休养好了,如今正是测试相面水平的时候。

    徐福在王宫之中有些待不住了,但是嬴政未回来,他并不想一点面子也不给秦始皇,撩起衣袍就走人。那岂不是没将秦始皇放在眼中吗?如今他这个最大的后门还没怎么开,便将秦始皇惹怒了,那多不划算。

    徐福按捺住满腔躁动,干脆到偏殿去逗弄小胡亥了,伴随着扶苏的朗朗背诵声,时间倒也不知觉地过去了。

    待到用晚膳时,徐福终于听见有内侍高喊一声,“王上!”

    只见嬴政疾步跨进门来,不多时便走到了徐福的身旁,徐福抬起头来,眼里还没流露出点心疼来,假装安抚一下秦始皇,他便陡然发觉,秦始皇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悲苦烦恼之色,相反的——

    面前的嬴政神采奕奕,眼眸含笑,嘴角也微微上扬。

    他大手一挥,道:“将寡人搜寻来的物事带上来。”

    有内侍应了一声,连忙躬身将一些东西倒在了徐福的跟前,徐福定睛一看,却是愣住了,奇形怪状的草药,颜色诡异的石头,还有殷红的朱砂,以及一些古时的竹简,其中一只竹简上还隐隐能瞥见二字:炼丹。

    徐福呆了呆。

    嬴政道:“你不是要用那鼎来炼丹吗?寡人便为你搜寻来了这些物事,若觉得不够好,寡人便再令人去搜寻。”

    徐福愣住了。

    他……他只是随口说着玩儿的啊……

    忽悠了秦始皇会被做成兵马俑吗?

    徐福原本要说出口的真相,就这样堵了回去。

    罢了,连神棍都做了,炼丹有何不能做的?装模作样一番,那鼎也算派上用场了。只要他不将那些丹药给人吃便好。

    当然,徐福也并不认为自己能炼出什么丹来。

    扶苏窥见桌案前的物事,惊叹道:“老师博学,竟还会炼药之术。”

    徐福装得淡定不惊,他拾起竹简随手翻了翻,然后便放了回去,“收起来吧。”

    内侍忙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却是就放在了嬴政的寝宫之中,俨然已经默认,徐福住的地儿,就是这里了。

    徐福这才有空问那华阳太后,“王上,华阳太后如何了?”

    嬴政并没有被打探的不悦,他在徐福身旁跽坐下来,道:“太后年迈,如今大病乃常事,只是昌平君想要在此事上做点文章,为他那儿子向寡人讨个公道。”

    “熊义当真死了?”徐福将那熊义忘了个干净,并不知为何他们离开郡守府时,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死了。”嬴政顿了顿,“蒹葭看着他死的。”

    蒹葭?

    想到他那张秀美如名字般的脸庞,徐福有些想象不能,这样一人,如何下手杀人。

    “昌平君想要如何讨公道?”

    嬴政阴沉沉地道:“昌平君向太后说,你与熊义同行,不管如何,你都脱不了关系。”他其实已经挑了好话来说了,要知道那昌平君当时说的话更为难听。言语间竟是指责徐福用美色祸了他的儿子,害了他儿子的性命,陈会有错,徐福也有错!

    徐福也应当被下狱!

    嬴政心中更加阴沉。

    那昌平君如何想的,他如何不知?

    不过是拼了命地想要挣扎着再拖个人下水,平一平心头之恨罢了?

    嬴政越想越加恼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昌平君早晚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一段史记资料:三十二年(前215),派韩终、侯公、石生去寻找仙人不死之药。

    第68章

    徐福并不惊讶,厚颜无耻之人总是能无底线地刷新你的认知,昌平君死了最为宠爱的儿子,如今不迁怒才奇怪。

    “他想让我给熊义送一条命去?还是想如何?”徐福不紧不慢地问。

    嬴政却并未回答徐福这个问题,他转而道:“昌平君想要,也得看寡人给不给。”嬴政的口吻一如方才讲述时的平淡,只是与嬴政相处多日,徐福哪会听不出他话中的阴冷意味。

    莫名觉得还挺霸气的……

    徐福移开目光。

    嬴政也没再提起昌平君,这样的人提起来也不过是令人心烦罢了。

    而徐福丝毫不担忧自身安危,是因为给足了嬴政信任,如果还有人能将他从秦始皇眼皮子底下弄死了……哦,一般没有这个如果,有这个如果的,最后都被秦始皇以不同的死法给搞死了。

    只是不知侯生那里……

    若是过几日昌平君依旧不肯消停,他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咸阳宫中,最后还是要出去的,届时便去完成他同侯生的赌约,这几日,侯生应当是等得起的吧……

    徐福不知,侯生在奉常寺左右也见不到徐福的身影,心中顿时憋闷不已。就如同他做了完全的准备,续集全力,最后却一拳揍在了棉花上。

    ……

    嬴政日日都要前去看望华阳太后,时间自然便被耽搁了。如此过了几日,那昌平君称病不朝,却日日在咸阳宫外向嬴政哭诉,胡搅蛮缠一通,满口都是他意外死去的儿子,光看模样,还真是闻着伤心。熊义身死,昌平君恼恨固然是有的,却全然没有这般厉害,他心中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应对嬴政,如何从嬴政这里讨回好处,如何拉人下水,如何给熊义报仇。

    这一日,那昌平君遍寻不得嬴政,哭诉无门,便求到了华阳太后的病塌前来。

    华阳太后年纪大了,前几日只听昌平君说,儿子死了,但那时华阳太后病得恍恍惚惚,半点精力也无,也没听个真切,直到这时才知晓,原来是熊义死了。

    因着昌平君和同出一国的缘故,华阳太后也甚为喜爱模样俊俏风流的熊义,所以站在长辈的位置,她也较为疼爱熊义,如今听到此言,当即便愣住了。

    “熊义……熊义……”华阳太后低喊了两声,谁知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倒了下去,宫人们瞬间慌乱。

    昌平君也愣住了。

    他过来是哭诉的,谁知会惹得这样的后果。

    此时嬴政大步走进来,面色冰冷,厉声斥道:“昌平君这是做什么?昌平君没了儿子,便要让秦国没有太后吗!”

    这句指责可算得上是极为严重了,直接从小家上升到了家国的地步。

    华阳太后在秦国未必多么受人拥护,但她毕竟是秦王室的太后,如今昌平君将太后气得晕倒的消息传出去,必然引起百姓、大臣、宗室的不满。

    昌平君全然未能想到这一茬。

    或者说,他压根不关心华阳太后身体如何,只一味谋算着自身利益,所以哪里会为华阳太后的病体考虑半分呢?如今会闹到这般尴尬的境地,也并不稀奇了。

    “王上……王上……”昌平君讷讷出声,脸上悲痛之色还未退去,但他方才的行为,已经令他脸上的悲痛变得可笑起来了。

    嬴政叫来侍医为太后诊治,随后才看向了昌平君。

    “如今瞧来,昌平君随心所欲,已然不将秦王室放在眼中了。既如此,昌平君还请回去好好歇息一段时日,将脑子休息清醒了再说!”嬴政这话说得可算是极为严重了,就同后世骂人脑子有病快吃点脑残片一个味道。

    昌平君呆住了,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半天没能扯出一个正常的表情来。

    他没想到嬴政如此不给他面子,当着这么多宫人便斥责了起来。

    昌平君却也不想想,他称病不朝,一面却又跑到华阳太后跟前来,又哪里是给嬴政面子了?既然都不给面子,那嬴政也就下手毫不客气狠狠打脸了。

    有内侍上前来请昌平君出去,昌平君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而过了一日之后,昌平君故意在太后跟前哭诉,令华阳太后病重一事也传遍了咸阳城。

    昌平君的威望很快便大不如往昔了。

    以前昌平君还能笑傲朝堂,那时不过是因为嬴政年幼,手无大权,但那时昌平君也要畏惧吕不韦和嫪毐三分,如今这两人没了,昌平君便一时失了警惕,可劲儿地作起来,却不曾想,这秦国百姓,自然是拥护秦国王室的,难不成还来维护他这个楚国王室吗?

    此事一出,甚至还有人隐隐怀疑昌平君是否身怀阴谋,是为楚国图谋之。昌平君曾经的功绩倒是就这样被抹消了。

    若仅仅只是大臣们心有不满,也不会至此,不过是百姓间有传闻,渐渐地,咸阳城中便有昌平君的流言四起,借百姓之力,消昌平君往日费力经营下来的好模样,轻而易举。

    昌平君回去后便消停了下来,他也知道,前几日嬴政不言不语,并非是心虚便让了他,而是并不想理会他。昌平君暗自咬牙。若不是无意中将太后气晕了,他何至于此?本来他应当是理由充分,可以一举将嬴政维护着的徐福,先从他怀中拉出来的。

    昌平君想到徐福便觉得暗恨不已。

    同去蜀地,回来的却只有他一人,如何不令人憎恨?

    ……

    徐福不知昌平君又在背后如何算计自己,见昌平君消停了,他便按时往奉常寺而去了。

    侯生终于在奉常寺中等到他,只是如今二人处理事务的地点不同了,也很难遇上,徐福没事也不会主动去寻侯生,看着那张刻板的脸,并不愉快啊。

    处理完当日事务,侯生欲来寻徐福,却又扑了个空。

    “今日宴请,不知徐典事可有空暇?”苏邑同徐福一边并肩往奉常寺外走,一边问道。

    苏邑已经向他说过好几次,总不能次次都推拒,关系不错,来往也应该更多一些。徐福没再犹豫,直接点头应了。待他从奉常寺走出来后,正要告知内侍,他今日不回咸阳宫。那内侍却已经笑眯眯地道:“正好,不如便由奴婢送二位过去吧。”

    苏邑还从未坐过宫中的马车,同徐福坐上去之后,还忍不住皱眉,道:“我与徐典事一同坐了,应当不会有事吧?”

    “能有何事?”徐福出声宽慰了一句,“无事的。”

    徐福也算是看出苏邑忠厚的本质了,乍一看觉得他这人不好相处,但是实际上,最适合同他做朋友的便是苏邑了。苏邑出身不低,又是坚决拥护秦王政的人,苏邑脾气不冷不热,偶尔会较真固执一下,对待友人真诚,不热衷于出风头。

    细细数上一遍,竟然是浑身的优点,与他极为契合。

    至少从政治立场来说,他们都是秦王派。

    徐福和苏邑前脚一走,后面王柳也扑了个空。

    徐福到了苏邑府上,苏邑府中空荡,只有来往下人。

    “正值春日,家中亲人时常出门游玩……”苏邑解释道,随后便引着徐福进门去了。

    待落座之后,下人们很快送上了饭食。

    苏邑问道:“徐典事可知,今日朝堂之上,王上下令搜寻其余六国在秦国中做官的人,寻到后便驱逐出秦国……”

    徐福觉得这段听起来有些耳熟,似乎也是历史书上曾提到过的一部分。

    那苏邑接着道:“也不知是否因昌平君之事……”苏邑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了。再往下,有的话轮不到他这个位置的人来闲谈。

    驱逐六国之人?

    徐福首先想到的却是侯生,侯生不就便是从韩国而来吗?不会明日侯生便被驱逐离去吧?那他们之间的赌约难道便要就此作废?

    苏邑不知徐福心中所想,此次徐福与侯生定下约定,奉常寺中再无旁人知晓。他们之间的约定,并非为了让对方掩面尽失。平常心来看待,便不过是互相切磋罢了。

    “我有一友,改日欲引荐给徐典事……”苏邑并不擅长推荐自己的朋友,说到一半便顿住了,大约是觉得有些羞赧。

    不过苏邑那张面皮,是看不出个羞赧的表情来了。

    “好啊。”徐福应得很快。苏邑的朋友,应当也不是什么品德低下之人。

    在这个时代,友人互相引荐,应当是极为常见的事,徐福没必要拒绝。

    苏邑点头微笑,一边同徐福用饭食,一边闲聊几句,都是些零零碎碎的话,甚至还问到了徐福喜欢什么食物,可喜欢花卉等奇怪的问题……要不是苏邑那张脸看上去半点表情变化也没有,徐福都要怀疑他,这是要和自己相亲吗?突然间关心这些做什么?

    徐福并未将苏邑的行为举动联系到后世的追星族上去。

    想一想,那些米分丝追偶像的时候,不也便是如此吗?

    用过饭后,苏邑便亲自将徐福送到门外,还从袖中掏出了一竹简来,道:“与我无益,赠与典事,方能得用。”

    没想到蹭了顿饭,还能顺走一竹简,当即打开竹简有些无礼,徐福便将竹简收起,与苏邑道别,上了马车。马车行在街道上,行至一小摊旁的时候,徐福不由得叫了停。

    王宫之中食物虽好,却也比不得上辈子的众多美食,徐福骤然闻见鼻间传来香气,便掀起车帘,令内侍前往买一些小食。

    内侍早被嬴政嘱咐过,无论徐福有何吩咐,遵从便是。

    于是内侍上前买食物,而徐福掀着车帘往外瞧。

    等那内侍买回来,徐福才看清原来只是烤饼,也不知那摊主如何做的,倒是带着股浓郁的香气。徐福并不打算留点给嬴政。

    秦始皇总不会吃这样的路边小吃吧?

    徐福摊开烤饼便放入了口中。

    而那内侍还暗自想着,徐典事买了烤饼……难不成喂狗?

    那内侍全然没想到,徐福长了一张高洁出尘的脸,却有一颗食人间烟火接地气的心。

    马车重新转动起来朝前行去,只是没一会儿,徐福便在车厢中听见,后面似乎有人叫,“等一等……等一等……”

    是在叫他们吗?徐福正疑惑时,内侍就将马车停住了。

    内侍掀起车帘,道:“徐典事,外面有人唤你。”

    “谁?”徐福探出头去,却见一容貌俊逸的年轻男子,疾步行来,目光盯着的方向,正是他。

    待那年轻男子走近了,他一拱手,彬彬有礼地问道:“阁下可是徐典事?”

    徐福并未点头,他打量了那年轻男子一番,确认自己并未见过他,不由问道:“阁下是?”

    那人随即笑道,眉目间溢着一股书卷气,令人望之舒适,“在下曾于蜡祭时见过徐典事风采,至今难忘。”

    徐福心中闪过惊讶之色,难道还是他的米分丝不成?

    “可有何事?”徐福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只能保守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斯想求徐典事为斯卜一卦。”男子遥遥一拜,恭敬道,语气中的期待与尊崇恰到好处。

    “你让我为你卜卦?”徐福更惊讶了,看来这人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知道他是谁,还找上门来,大着胆子请他卜卦啊。

    若是换做奉常寺中其他太卜,说不准还会将男子臭骂一顿赶走,不过徐福并不觉为名不见经传的人,算上一卦便是如何丢脸之事了。

    徐福脑中闪过了他同侯生的赌约,不由得来了兴致,仔细打量起了男子的面容,心中暗暗有了个想法。

    卜一人的未来。

    不如便选此人?

    徐福放下车帘,吩咐道:“拐到巷中去再叙。”

    内侍点头,忙驱动马车到旁边的巷子中去了,男子见状,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

    等进了巷子,徐福这才从马车上下来,请李斯走近一些。

    男子未想到徐福当真这样好说话,说卜卦便真的为他卜卦,他掩下眉间的惊愕之色,又朝徐福一拜,“多谢徐典事。”

    “你要我为你算什么卦?”徐福的目光一边在他脸上梭巡,一边问道。

    男子不卑不亢地接受着他的打量,道:“斯曾为他国小吏,后求学于老师荀卿,再辗转来到秦国。斯所求,不过是能施展一番抱负。斯却迟迟未能得偿所愿。斯不知,莫非注定得不到所求吗?斯便请徐典事为斯卜一卦,求前程。”

    徐福收起目光,淡淡道:“观阁下口鼻耳目,唇薄,嘴纹长,能言善辩之相,阁下一张嘴,应当能敌千军万马了。”

    男子惊愕了一瞬,随后笑道:“典事说笑,斯怎么敢与千军万马相比?”

    徐福并不理他,继续往下道:“鼻直,为人固执,心中坚毅,我看阁下哪怕眼下不能得所求,却也并不会因此而轻言放弃。”

    男子笑了笑,脸上无半点故作悲苦却被识破的尴尬之色。

    “双目清铄沉稳,能隐忍,能成大事。”

    男子又笑了。

    能成大神,听上去就像是街头术士糊弄人的一般,但男子却很清楚,面前的人不可能糊弄人。他的心在胸腔之中砰砰作响,男子难得有了丝紧张。

    而徐福却淡淡地补了后半句,“然,眼尾狭窄,心胸不如表面之宽,易入歧途,行事能下狠心。”

    这句话可不算褒义。

    男子的脸色微微变了,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一副要听徐福继续往下说的模样。

    “眉,形完整,却稀疏,兜不住气势,晚年易有大起大落的波折。”

    “耳,瘦,耳垂丰,福相。”

    “三停五岳,平步青云之相。”

    “腰背挺直,气质轩昂,贵气之相。”

    ……

    男子慢慢地松了一口气,深怕徐福再说出方才那样的批语。

    最后徐福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眉心处,那里主命宫,徐福道:“命宫,微微凸起,是为丰厚之相。”徐福顿了顿,“紫微星宫有动荡……”

    徐福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那男子胃口被吊到此处,哪里能忍着不问,就是再沉稳的人,也不得不出声追问道:“那会如何?”

    “有贵人相助,得攀高位。”徐福这才道了出来。徐福心中还有些酸呢,没想到一个二个面相都如此之好,只可惜他瞧自己的面相什么也瞧不出来。若是这般的富贵命格给他多好,只是那位极人臣的命格并不适合他。他顶了天也就做个国师。

    “多谢徐典事。”男子拜道。

    “阁下可能道出名字来了?”徐福口气冷淡地问。

    那男子终于发觉,自己没有自报家门的行径令徐福不快了,忙道:“在下李斯。”

    李斯?是他听错了吗?还是此人真乃那位大秦丞相?

    结合方才他所得的面相,似乎很有可能……

    就在徐福怔忡时,又听那男子道:“斯还有一事,要求徐典事。”

    “何事?”徐福暗自嘀咕,他都已经在那些话中,给出对方想要的信息了,难道对方还不知足?

    男子突然又朝着徐福行了大礼,朗声道:“请典事与我做个贵人。”

    徐福被惊了一跳,皱眉道:“我给你做贵人?阁下的贵人并非我。”

    “不。”男子却是铿锵有力道:“斯的贵人便是典事,如今典事为我卜这一卦,典事的箴言,便是贵人所言。求典事为斯引荐至王上跟前,那典事所言,便立时能应验了。”

    徐福:……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这人的心思实在太过聪明!

    如今看来,算卦是假,引荐才是真。

    不过他怎么找到了自己头上来?徐福心中疑惑。

    “斯的贵人便是典事,求典事引荐。”男子丝毫不觉得羞臊,再度道。

    “我能为你引荐什么?我一小小典事,连朝堂都跨不进去,如何能为阁下引荐?”徐福说完便要转身上车。

    男子却并不死心,俯首道:“典事一走,斯便没了贵人,典事的箴言恐怕就此再难应验了……”他顿了顿,又道:“典事在王上心中的价值,岂是用上不上朝堂来衡量的?”

    徐福顿了顿脚步,总觉得自从他窥破秦始皇的心思后,便觉得每个人都在秦始皇说好话。

    也罢,若真是历史上的李斯,那他也该见到秦始皇。

    “引荐可以,但后续如何,便非我能助了。”徐福跨上马车,放下车帘,“明日比这时辰早上一些,在咸阳宫门口等我。”说罢徐福便让内侍驾着马车走了。

    那男子松了一口气,眼底笑意久久不退。

    他……赌赢了!

    ……

    徐福上了马车,心中暗骂了一声,强买强卖啊!

    他给这人看了个面相,最后贵人稀里糊涂地变成了自己,若是自己不伸出援手,好像就要破坏对方的命运了一般。

    没见过,你管算卦,还得管介绍工作的啊!

    徐福暗自憋闷,但又不得不说,这人实在聪明,知道抓住时机,胡乱搅上一通便达到目的了。

    那就让他瞧一瞧,他究竟是不是此人的贵人,而此人,究竟又是不是那个后来位极人臣的丞相李斯!

    ·

    要引荐,自然也要先知会秦始皇一声,徐福如今成了咸阳宫的常客,还成为了秦始皇心上那一点朱砂痣,但那不代表他就可以真拿这里当自己的地盘了。

    他比那女子还要不如。

    女子以后都是能入后宫的,勉强也算咸阳宫中未来的主人。

    他什么也不算,就是个临时的住客。所以很多事还是要按照章程来办,才不会乱了规矩,也不会惹人厌烦。把握分寸,不管在何处都应当如此。

    徐福今日回宫迟了许久,嬴政一人沉着脸用过了晚膳,扶苏早一旁照顾熊孩子胡亥去了。等到徐福进殿门时,看见的便是嬴政冷冷清清坐在桌案前的模样。

    “王上。”徐福出声叫道。

    嬴政抬头朝他看去,眼神柔和了一些,但语气却是有些冷淡,“今日如何这么晚?”

    徐福考虑了一下,要不要供出苏邑,但最后还是含糊道:“同僚相邀,便前去赴宴了,回宫时,又遇见一人拦下了马车。”

    “谁人这么大胆?”嬴政不悦道,还以为是有人冲撞了徐福。

    见嬴政面色不快,徐福担心这边人还未见到,便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于是忙道:“只是那人寻我有事罢了。”

    “寻你有事,也不该如此鲁莽。”嬴政皱了皱眉,不过见徐福都未放在心上,便也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说来,那人求我之事,与王上也有几分关系。”

    “是何事?”

    “那人名李斯,曾为他国小吏,后拜师赵国荀卿,之后来到秦国做了个小官,他心怀抱负,施展不得,便请我为他引荐给王上。”徐福半点也不添油加醋,那人说的什么,他便转述什么。免得有故意推举他人之嫌。

    这李斯如果真有本事,想来秦始皇也不会错过这样的人才。

    “拜师荀卿?”嬴政来了几分兴致,荀卿在七国之中也算分外有名气了,只是嬴政对儒家理论感官平淡,不然会对李斯兴趣更浓厚。“那他见寡人,欲发表何大论?”

    徐福摇头,“没问,并非我所长,他就算说了,我也听不明白。我便让他明日到咸阳宫外等我。”

    嬴政点头,“寡人知晓了。”

    他自然会另命人去查一查这李斯,届时李斯背景查出无误,便将人叫到跟前来一问,那腹中才识如何,便能知晓了。

    且不说这李斯真才实学如何,光是徐福提了一次,嬴政也愿意给徐福这个面子。

    说完李斯之后,徐福便去沐浴更衣,上了床榻。

    嬴政坐在这头,皱了皱眉。

    李斯这名字……上次似乎……是从扶苏口中说出?但扶苏一幼童,如何会知道李斯?若非徐福向他提起,他也不知此人。扶苏上次应当是随口一说吧?身处王宫,哪里会知道这等无名小卒?嬴政站起身来,正准备也去沐浴更衣,然后同徐福舒适地睡在一张塌上,谁知嬴政还未来得及脱去衣袍,便又有内侍快步奔来,言,华阳太后病危。

    嬴政眼底闪过一道暗芒,立时夺门而出,带着人往华阳太后宫中去了。

    徐福今日有些疲累,并未注意到嬴政未上床来,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翌日晨起,徐福才见到嬴政刚刚沐了浴从帘子后走出来。此时已经入春,宫中又烧着炭,并不冷,嬴政只宽松披了袍子,徐福便乍然看见了嬴政裸露在外的大长腿,还有宽松衣袍后半掩的胸膛和腹肌。躯体之中仿佛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徐福不得不客观承认,挺令人迷醉的。

    但就是这般的秦始皇,竟然也有小老婆给戴绿帽子。

    难道是床上功夫不好?

    看起来挺强健有力的身躯,那方面应该也不弱才对……

    嬴政就这样看着徐福盯着自己的身体,露出诡异的表情来。嬴政上前两步,霸道的气息将徐福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内。徐福有点心疼自己,在秦始皇跟前,还是矮了点儿。

    “可休息好了?”嬴政一边问他,一边伸手去揽徐福。

    徐福不经意地闪躲开了,心里又一次认定,这又是秦始皇的阴谋!晨起沐浴还穿得如此勾人,就等他起床,这不是阴谋是什么?呵,天真,他徐福像是那种会被肉体诱惑住的人吗?

    “王上昨夜也离宫了?”徐福装作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挑开,将发问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嗯,太后病重。”说到这里,嬴政才褪去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低沉了些。

    要说对这位华阳太后,嬴政尊敬有几分,但未必有更多了,华阳太后是他父亲的义母,正是因为华阳太后,他父亲才得以登上王位,而他也因此才能继承秦王的位置。不然他那祖父那般风流,膝下子嗣甚多,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一脉?嬴政并非是个不知恩的人。所以至今他都给予了华阳太后足够的尊重,王宫上下无人怠慢她。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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