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他 作者:落十
第4节
“混蛋!去死吧!”心头上的痛加上拳头上的痛迫使他发出呐喊,惊得全班的人瞬时鸦雀无声,把所有的视线汇聚在他的身上。
手上炽热的疼痛,残忍地告诉王海这不是一个梦,反而更显出过去与廖柏鹤相处的一年的虚幻。在他大喊的那一刹那,他明白了,自己痛心的原因,他并不想和他分离。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在廖柏鹤离开前,与他道一声谦。
窗外的蝉叫了一整个夏天,生于夏天,终归死于冬前,密密麻麻的树叶相互拥挤,几块绿色的叶子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上。风来了,把上头的树叶吹得沙沙地响,也把被遗弃在地上的树叶吹远了。
多年后,王海会回忆起在那一年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叫廖柏鹤的人,也是在那一年让懵懂的他品尝与自己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不想分离的滋味。
失去的已经失去,在王海的心中留下了个疙瘩,永远刻在。如果,两人的缘分还没有断掉,王海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在某个地方,可以重新遇见廖柏鹤,至少当面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以及喜欢。
☆、第 18 章
嘶嘶的空调声夹带着冷风,染上金属的冷漠的闹铃声,床头不断震动的手机声,合作把床上的睡人吵醒。从盖得严严的蓝色被窝中伸出一只手,仿佛是在黑暗中无目的地寻找,胡乱地在床头摸索令人心烦的手机。
一缕媚眼的阳光偷偷地从窗帘的缝隙钻到阴暗的房间,留下一串橙黄色的薄纱,盖在木板地上,融化在被子的蓝色中。
“喂!”从床上坐起来的人抓起手机紧皱眉峰带着不耐烦说。
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王海,你醒啦!”
十年后的今天,原本稚嫩的少年随着时间的磨砺,塑造,定型,王海脱去了少年的外表。但是,内在的性格却一点没有成长,一同昔日的他,保持着孤僻,怕生的性格。如今的王海也没有什么渴求,只希望平凡稳定地度过这一辈子。
走着与很多人相似的历程,王海考上了大学,得到了学位证书,找到了一份不算差却说不上好的工作,眼下面临的也只是娶妻生子。只是,八字没一撇,王海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把王海妈急坏了,眼看与王海同龄的亲戚都成婚生子了,倒是王海表现得一点不着急,就像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说起来,王海之所以还没交到女朋友,他认为应归于他的工作。每天坐在电脑前,加班加点地工作,平日有空也是窝在房间倒头就睡,少有时间外出走走,女孩子就见不了几个,更不用说搭上个女朋友。
打来的是一个工作上的搭档,王海是负责网站制作的,而他的搭档则是网站的设计师。
王海所在是一间中等规模的公司,公司内部的制度采取的是搭档形式。也就是说,王海是负责网络制作,手机对面的那人也就是他的搭档负责网络的设计,两人长时间合作,渐渐地摸清对方的工作习惯。
“小海。”对方转换了称呼,给了个温柔的叫法,王海知道凡是这个人用昵称称对方时就是有事相求。
“可以现在回公司帮我拿个文件吗?”带着哄小孩般的语气说。
拿着手机安静听着的王海是不想帮他的,但是为了不造成两人间的隔阂,使以后两人还可以愉快地合作。王海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王海知道设计师为何只拜托他,原因是若是让公司内其他同事知道他做事是如此粗心,是不利于他以后的事业发展。相反王海与他是搭档,也早已知道他是一个粗心的人,再且,对方也摸清王海这个人是一个只求安稳,嘴巴很紧,也就安心拜托他了。
手机被扔在被子上,王海整个人仰躺在床上,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想起被铃声叫醒前,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的内容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是既怀恋,又充满着忧伤的余味。整理一下仪容,喝了几口水,王海背起黑色的背包直奔公司去了。
今天王海是不用上班的,轮到他休息,可是一大早就被人揪到公司,说实话,王海感到非常地不爽,一个完美的休息天就被浪费了。
迅速地跑到李设计师的办公桌,上面一堆纸张,真不知道是哪一份才是,打电话过去又无人接。最后,王海决定把桌上的文件都带走,让他自个儿挑。
时值仲夏,中午的阳光几乎可以灼伤皮肤,公交车上稀薄的冷气为在车上偷得半日闲的乘客驱赶热度。
如此一来,没睡够的王海坐在公交车上开始犯困了,上下眼皮几乎要合起,口袋中的手机震动,给了他一个惊醒,来电显示是李设计师,电话的内容大概是告诉王海资料在的位置。
文件拿在王海的手中,手汗稍微弄湿了文件袋。站在被四方铁皮包围的电梯内,王海泛着困意痴呆地望着印在铁皮上自己的样子是显得如此的憔悴,两只眼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加上没梳理整齐日的头发,长长的发海挡住双眼,只露出了眼镜的黑框边缘,没有品味的穿着,上身白色短袖,下身牛仔裤,活像得像个刚从精神病院逃出的精神病人。
他隐约还记得李设计师告诉他的地点,似乎是四楼的会议室。
对于地点的准确性,王海没有再次打电话确认,因为他不想打给李设计师。寻着不靠谱的记忆,王海来到了四楼。
刚好,四楼的一个会议室正被使用,想也没想他就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会议被王海这个不速之客打破,要反驳的人都停止说话,会议的全体人员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打扰他们会议的人。
带着冷静的表情,王海往室内环视一圈,猛然发现自己走错了,很淡定地说:“不好意思,走错了,你们继续。”说完也不理里面的人是如何地诧异,转身走人,反手把门也给关上了。
人长得越大,对以前在乎的事会逐渐变得不在乎,想起在大学期间,王海已经试过走错课室几次。记得第一次走错课室的时候,放眼望去全是不认识的人,明白过来的王海当场感到窘迫,落荒而逃。
如今已经习惯了走错地方的事,刚刚的情况王海已经能应付自如,表现得很淡定。
电话再次响起,是李设计师的电话,他向王海抱怨来得太迟了。
“拜托人还这么多要求!”
王海挂上电话恶狠狠地低声说。但是,王海也没有刻意加快脚步,踱步到李设计师所在地方的时候,李设计师是差点要骂人。当然,王海也不会傻得站在原地被人骂,交完文件,爽快地就离开了。
在踏出公司的大玻璃门的瞬间,左眼皮开始跳,王海记得外婆曾经告诉他左眼皮跳代表凶,右眼皮跳代表吉,或者是相反。
他已经记不清外婆当时是怎样说的了,抬头望着点缀着几朵白云的苍穹,最近,王海发现对于过去的很多琐事忘得很快。或许,很快连自己都会忘记,王海在心中夸张地想。但是,对于十年前的那个人自己怎样都惦记着,他露出惨淡地微笑。
外面的阳光仍然明媚,热得叫人受不了,手表上的时针刚好指着下午的两点,低头望着手表上指着阿拉伯数字2的时针,王海茫然地想,在这个两点钟他是站在这个地方,那么廖柏鹤在此时又是在哪儿?接下来的两点半廖柏鹤又可能会在哪儿,他会与哪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相遇呢。
一路上想着这些有的无的,随着自己的脚步,王海走到车站,坐上公交车。自从高二那件事后,王海有了一个习惯,大脑一旦得到空闲,有时就会想起廖柏鹤,大概是自己对那件事还耿耿于心,不能释怀的原因。王海用右手拖着下巴,侧着头望向前面的红绿灯,闪烁变少的数字,斑马线上匆匆忙忙的双腿,各种各样的小轿车,透过反光的小轿车玻璃窗隐约显现出里面的车主。
看着每天见惯的景色,既单调又枯燥,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聊。
司机踩上油门,公交车听话地驶过红绿灯。王海刚才注视的黑色小轿车,不知为何停在原地不动,引来了后面一连串的小轿车发出焦虑地喇叭声,响彻云霄,或许是有什么吸引了黑色小轿车司机。
偶然有时也是必然,偶然相遇在另一方觉得是偶然,但是若是这个偶然是另外一方有意为之,那么偶然就是必然。
回到家,躺在床上的王海不知为何有了这个想法,他没有继续深入地想下去就睡着了。
☆、第 19 章
最近,王海感到烦恼,要问他烦什么。依他孤僻的性格,他不会对别人说起的。另外,他一直认为烦恼的事对当事人或许很重要,但是对于他人不过是一听而过之事罢了。
负责建立网站的王海常年工作的场所是室内,不多需要与人打交道,王海非常喜欢这种工作方式。另一方面,网站设计的李设计师负责与客户沟通。原本是这样的,但是,凡事都有特殊情况。
天生怕生的王海竟然被客户要求面对面沟通,这是王海第一次遇见的情况。他非常想拒绝客户的要求,然而只是王海的一个想法。要知道,这个客户是李设计师难得争取回来的大客户,这单生意成不成是关系到李设计师将来升职加薪的钱途。
因此李设计师怎么会容易放过这个客户,更不会应允王海的要求。李设计师也知道自己的命令对王海是没什么作用,为此他每天软磨硬扯,无论是吃饭上厕所,凡是可以抓得机会在王海耳边唠叨,李设计师都会劝王海去见一面客户。
实在受不了李设计师的唠叨,最终王海向李设计师投降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只见客户一面。
坐在会议室,王海鼓起两腮,右手不耐烦地转动着笔,今天是见客户,王海等得颇有点不乐。
望着墙壁上的时钟,无声无息地顺时走动,落地空调不断吐出冷风,吹得王海昏昏欲睡。
“怎么还不来。”坐在会议桌旁的王海小声唠叨了一下。
相反习惯与客户打交道的李设计师显得很淡定,平淡地玩手机打发时间。
也不知是王海第几次抬头看墙上的时钟,手上转动的笔也不知第几次掉落,也不知王海第几次抱怨等得太久。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到了会议室的门外停止了声响,门把被转动,等候的人来了。
“好家伙,竟然要我等这么久。”
王海望着会议室的门不禁想到。
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笔直的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小伙子,样子长得清秀,如果不是他那双如鹰眼般凶猛的双目,真容易让人误以为这个人是没城府的刚踏入社会的小年轻。
“久等了,久等了,刚才有些事所以来迟了。”随着他身后的女秘书走进来,他向王海和李设计师两个人问好。
“杨经理你好。”营业性的笑容挂在李设计师的脸上,装作亲切地与他握手,其实,在李设计师心中早已恨这个经理让他等了半天。
“你好。”
当杨经理瞧向王海的时候,王海模仿李设计师僵硬地说,伸出手与经理握手,但是脸上的笑容怎样都挤不出来。
对面的杨经理依旧是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脸,用他锋利的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王海。
生性敏感的王海自然是察觉到杨经理的视线,全身都发寒,别过头望向李设计师。
“这位不是那天闯进四楼会议室的那个人!”
同样穿着西服的女秘书抱着一叠文件,惊讶地说。
杨经理别过头瞪了一眼秘书。
接下来,四个人在会议室讨论相关的事情,经过一系列的讨论,基本的网站设计方案是确定下来。
“我看这位肯定平时是个很休闲的人。”
就在王海认为方案确定下来带着要离开的心之时,对面的杨经理看双目紧锁王海调侃。
“杨经理观察真细致,其实,小海今天本想穿着正式点来见杨经理,但是为了突显我们公司制作网站的风格可以给人一种舒适大方得体的特点,才特意让他穿成这个样子。但是,又怕杨经理不喜欢休闲的风格,因此由我特意穿着西装来。如此一比较,可以让杨经理得到灵感,决定网站的采取哪种风格。”
机灵的李设计师立刻向杨经理笑着解释,一边拍着王海的肩膀,然后问:“是吧,小海。”
“哦,是这样啊~”杨经理别有意味地望着王海说,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乱说一通。
王海被杨经理一说才意识到今天他确实穿得太休闲,一件白衬衫,一条牛仔裤。再看一下其余三人都是整整齐齐地穿着西装。只能尴尬地笑,点头默认李设计师所说的。
趁着会议的尴尬未增强之前,坐在王海旁边的李设计师打算就此结束这个会议,便恭敬地站起身依旧笑着说:“如果,杨经理觉得没有其他问题,那么这个方案就这样定下来,为了不阻碍杨经理接下来的行程,这个会议就到这里可以吧!”
“不用这么着急嘛,李设计师。”用食指有意在桌上敲几下,引起注意,然后杨经理带着狡猾的笑容说。
“既然我们的方案已经解决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让我们合作愉快吧!”
“是的,合作愉快。”李设计师笑着回答。
怎么这个人如此多话,王海瞪着杨经理在心中抱怨起来,他只想快点回去,不想待在这儿。
“哦,对了,为了我们合作愉快,今晚我们就交流一下感情吧,早知道合作的双方若是感情融洽,合作也会愉快的!”在走出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杨经理把头往后探回,对着站在会议室的两人说,还没等对方的答应,杨经理笑着离开了,看样子是默认两人会去。
稍微留下的秘书各人递了一张卡片给王海和李设计师,并告与他们今晚要杨经理指定要去的地点。
令王海奇怪的是当秘书说“请务必赴约时”,她的那双画了眼线的大眼却紧紧盯着王海。仿佛那句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当然依照王海的性格,哪里人多的地方就偏不去,不管秘书怎么地盯着他看,他心里也没有一丝要去的意思,脑中想的是尽早离开,然后吃点东西。
妄图潇洒走一趟的人通常都是不如意的,束缚的东西太多,即使是一棵小草有时也会把人绊倒。何况,要绊住王海是李设计师,他深知王海是不会应杨经理之约的。他回过头带着些命令的口吻,又带着祈求的语气,他说:“小海,为了我,你会去吧。”
李设计师重重地拍向王海的肩膀,王海想拒绝,话还没出口就被李设计师的快语活生生地塞回去:“如果,那时杨经理提出什么荒唐的新方案,我会全盘答应,不管你做得了还是做不了。”
在走出公司的时候,外面的空气出奇的闷热,就像沉重的石头压着胸腔,树叶沉沉地挂在树枝上,上面粘了一层灰尘,没有一丝凉风吹散沉闷的空气,看来这是要下雨的前奏。
“今晚,出门得带把伞吧。”
离开的时候,李设计师语重心长地自言自语。在王海身后的大厦的玻璃窗反射出从朦胧云幕挣扎出来的阳光,而隐藏在光线是一道紧盯着王海背影的视线。
“今晚,可是有戏了。”俯视大厦下面的景色,特别是坚硬的水泥路上斑驳的人影,相互交错着,混乱着。
“不过如果是暴雨,带了伞也是无用的。”杨经理望着远方的一块乌云,用轻蔑的语气说。
☆、第 20 章
傻了眼的王海怔怔地扫视四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感觉,加上陌生的人,使得王海坐立难安。这是他第一次被带去酒吧。
“这与说好的不同。”王海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想,双手捧着一杯他自认为白开水的东西,低头看着杯中倒映着身后昏暗的灯光,他偷偷地斜看一眼旁边的李设计师正在与杨经理谈笑。看来这个人是经常来这种地方,王海猜测。
昏暗的光线,陌生的人,手中握着冰冷透明的玻璃杯,它的冰冷被放大几倍传递到手掌心,顺着血液流到胸腔。
是第一次来酒吧的原因,怕生的王海显得拘谨,虽然是坐在酒吧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但还是不足够王海安抚紊乱的心跳。他从踏入酒吧那一刻起就没有说过半句话,与他一同而来的李设计师也没有指望王海能有什么出色的表现,可也不能因为王海寡言,败了杨经理的兴,因此,李设计师整场都在找话题与杨经理聊天说笑,没法顾及旁边的王海。
玻璃杯里透明的冰块沉浸在纯净的液体中,冰块随着热量的吸收,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与杯中的液体融化在一起。一串串冰冷的水珠在昏暗灯光的渲染下发出迷人的暗光,紧贴在光滑的杯壁上,缓缓滑落,顺着玻璃杯的曲线不规则地流下,纷纷流向握着玻璃杯的炽热掌心。
当一个人无事可做,围绕在他身边的无聊氛围愈加强烈,为了杀掉枯燥无味的时光,就像是为了在单调的白纸上涂上艳丽的色彩,王海小口小口地喝掉手中他自认为的白开水。含在口中的水,王海感到奇怪,口中喝下的不像往日喝过的白开水单调无味,反而味道是带着淡淡的甘甜,又藏着浅浅的酸味,但不涩,非常入口,就像是喝着果汁。
“再来一杯!”一杯后,酒劲已经上来,王海非常豪爽地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喊道。
与杨经理聊得热火朝天的李设计师一时被王海的动作和叫声吓到了。李设计师是第一次见喝醉酒的王海,在平时,李设计师也有几次邀约王海一起吃饭但都被拒绝了,今天,看见醉酒后的王海,他显得十分惊讶,呆呆地望着。
反而坐在对面的杨经理似乎习惯了类似的场景依旧淡定地望着。
李设计师反应过来对醉了的王海说:“我的大哥,你醉了就别喝了,我可不想带着个醉汉回去,麻烦死。”
醉眼朦胧的王海盯着杨经理面前的一杯酒,不用三两下就硬生生地把那酒据为己有。
“这杯是果汁,不会醉的,不信喝给你看。再且我又不用你送,男子汉大丈夫,长着两条腿,走也走回去。”说罢尝了几口抢过来的酒,发出几声“嘿嘿”傻笑。然后才慢悠悠有气无力地呛回李设计师刚才说他的一番话。
一道阴影遮挡住了从背后射来的昏暗的灯光,如同一道黑幕压在王海的后背,浮光掠影般地游离开,昏暗的灯光重新抹在王海的后背。
“你来了!”首先,发现新来者的是杨经理,从他所讲的话看出他是早知道这个人要来的。
经杨经理一说,后知的李设计师顺着杨经理的视线稍微看向新来的人,随后,迷茫地看向杨经理。
“怎么不知道今晚还有其他人。”李设计师暗暗地想到。
拿着酒杯自喝自乐的王海丝毫没有注意,低垂着头,让别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小口喝着杯中的琼浆。红晕渐渐爬上了他的双颊,湿润的醉眼视线更加朦胧。
新来的人很快就与李设计师和杨经理聊开了,一来是杨经理本来就与他相识,二来李设计师又是个会找话题的人。反而与一边冷清的王海形成鲜明对比。
注意到王海那边的冷清,新来的人问:“这个人……”
“没事,他是我们公司的后辈,喝醉了歇会儿。”李设计师忽悠地回答。
“想不到,廖先生竟是合作公司的老板,真是年轻有为!”李设计师为了转移廖老板的注意力,另开一个话题,虽然很唐突。
“廖老板?”沉浸在醉意中的王海,如梦如幻般地听见“廖老板”三个字,不由地重复了一遍,露出惨淡的一抹笑。
也不知他喝到第几口,杯中的酒一滴不剩,放下酒杯,猛地一下站起来,王海是想去洗手间解决膀胱要溢满的液体。但是,由于太用力站起,王海一直垂着头讹头猛一下抬起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等视线稍微清楚,踉跄地向前走了几小步。坐在身旁的李设计师拉着王海的衣服问:“大哥,你连站都站不稳要去哪里呀。”
好像听见了,又好像听不见,王海没有理会李设计师仍旧企图要走。王海不知道是碰到那个人的脚,被绊倒,失去重心,整个上半身趴在酒桌上,把酒桌上的酒杯都推倒了,酒流到桌子上,滴落在地板,就连原本架在王海鼻梁上的眼镜也掉下沾染了酒。
“你没事吧!”廖老板被王海吓到了,关心地问。望着差不多整个人爬在他的面前,廖老板动了恻隐之心,好心伸手作要扶起王海的姿势。
在被人扶起之下,勉强爬起来的王海烦躁地把额头前的头发拨开,因为他感到额头前的头发现在太挡视线了。在把额头前的头发撩来的一瞬间,抬起头的王海的视线正好落在扶他起来的廖先生的脸上。
“喂,酒鬼,眼镜掉了还要去哪儿。”为他捡起眼镜的李设计师站起来把眼镜伸到他的面前。
然而王海并没有理会,他静静地盯着廖先生,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就在李设计师要说下一句的时候,话还没有出口,王海一个猛扑就扑到廖先生的怀中,两手搭在他的肩膀,双腿跪在酒桌上傻笑着说:“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也姓廖!”
说着没有任何预兆的话,王海伸手抚摸廖先生的脸,依然傻笑着,仿佛从触碰面前陌生的人就可以接触到十年前的人。
“不过他没有你那么老。”
但是,十年过去了,若是再次遇见他,大概也是与眼前这个人差不多的相貌。王海在心里小声对自己说。
放在廖先生脸上的两只手轻轻地拍在他脸上,王海露出追忆的表情,独自一个人诉说着。
王海的醉样廖先生是看在眼里的,面对着没有道理可讲的酒鬼,他没有说任何话。
“哦,对了还要上厕所。”摸完廖先生的脸,王海突然记起自己要去的地方。
正想起身,肚里翻滾,直充喉咙,哗啦啦地,王海当场把肚中之物华丽丽地倾泻在廖先生胸前,眼角的泪水都流出来。
廖先生面对如此棘手的人,唯有深深地长叹一声,温柔地在拍王海的后背。吐完肚中的东西,王海像条死鱼地靠在廖先生身上睡着了,在两眼闭上之前,王海感受到后背那只温暖有力的手,不知为何眼中流下真情的泪水。
酒臭瞬间弥漫在昏暗的角落,杨经理一开始还是饶有兴致地坐在旁边沉默地看着,欣赏平日高高在上的廖先生的窘态,直到酒臭味传来,他勉强地用手掩上鼻子,但是露出外面的双眼兴趣地注视着廖先生接下来如何处置。
再说另一个人,李设计师见到王海的失态,早就被吓得魂魄都没有,两只桃花眼瞪得老大了,嘴巴一张一合,心里悔恨自己带这臭小子来。但是,不管如何身为王海的搭档,怎样还得为他收拾残局,毕竟当事人死不要脸地睡着了,李设计师咬牙切齿地望着王海心里咒骂着。从桌上取出一张张的抽巾,李设计师要擦掉廖先生身上的脏物,一边不断地替王海道歉。
“对不起,是我们太失礼了,我现在拜托人买一件新的衣服给廖老板替换。”
“李设计师,你就不用理那个人,我们继续聊我们的,廖老板就和醉汉离开就行了。”
还是如同往常对待廖先生的态度,杨经理毫无客气地岔开了。
“这……这怎么行呢!”李设计师听见杨经理对他说的话,惶恐地说。李设计师猜不透杨经理这样说,是用来讽刺他的,还是取笑廖老板。
“行了,不用了。”沉稳的男声,平淡的语气从廖老板口中传出,他一只手扶着睡倒的王海,一只手阻止了李设计师的擦拭。
“啊?”
听见拒绝李设计师不知所措,茫然看着廖老板沉稳的脸,他猜不透廖老板的拒绝是因为他非常愤怒,还是真的不需要。
“对呀,既然廖老板说不用了,李设计师也别干了,再且你是我们公司聘用的设计师,不是用来帮人擦衣服的,我们还是来讨论白天的方案。”
“但是……”为难的李设计师转头看向正在看戏的杨经理。
“但是什么,还是你不想干了!”毫不客气地威胁着,翘起二郎腿指着旁边的座位,杨经理斜着眼说。
到底还是猜不透这个看起来面目清秀的年轻经理是如此强硬的人,看来是看低了他,再也不能用温和的态度对付他,不然早晚被他牵着鼻子走。被杨经理威胁的李设计师暗暗地忖度。
廖先生不管其余两人的对话,扔下酒钱,扛起醉倒的王海径自离开。
把王海扔在后座,廖先生跑到驾驶室,坐在驾驶位的廖先生知道杨峰如此做无非是为了看他出丑的场景,这他可以原谅,毕竟他曾经做过对不起杨峰的事,就当是赎罪,他的小小报复他还是能接受的。
可是,令廖先生生气的是,这次的报复踩到了他的底线,杨峰竟然利用王海,杨峰是明知道王海对他的重要性,还仍然明目张胆地利用,这是廖先生不能接受的。
车窗外的夜景,变换闪烁的霓虹灯,在车厢一跃而过的车灯,所有的光都试图妄想掩盖了墨黑的夜空中最明亮的星。
突然,后座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下,通过后视镜,廖先生可以看见掉下来的就是原本躺在后座的王海。
“真该为他绑个安全带。”
无奈地叹气,把车停在路边,重新让睡着的王海好好地躺在后座上。
接下来的车程,他都尽量开得平稳,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察看王海的情况,防止他再次掉下,望着前面黑暗的道路,他回忆起遭到王海拒绝的那天。
☆、第 21 章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被,陌生的背影。醒来的王海注意到自己所在的环境都是陌生的,一种无形的紧张涌上心头,在心中暗叫“这是哪儿?”
忍受着宿醉后的头疼他努力寻找有关昨晚的记忆碎片,可是就像录影带断片一样,空空白白,丝毫记不清,使得王海由紧张转换成恐惧。
“那个……请问……呃……”
王海从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向着背对着他的人询问,生怕自己的失言惹毛对方。
背对着他的人正是昨晚送王海回来的廖老板,他正出神地面对着房间里的落地窗,夏日的早晨总是来得很早,温和的晨光毫不吝啬地透过玻璃射进房间,洒在木板上,光束环绕在廖老板的身边。
对面的人对于王海的提问并没有理会,或许是他太过投入思考以至于没听见。早上起来,总感到双眼干涩,王海眨了几下眼,让双眼稍微好受点,他重新望着面前的陌生人不动的背影,看来他似乎望着窗外的景色痴想着。
“那个,不好意思,我怎么会在这儿?”
“还有……就是你可以告诉我我的衣服在哪儿?”
那人的不理睬给了王海一个打击,让王海感到自己是不受这个人待见的。原本按照王海怕生孤僻的性格,在他第一次吃到闭门羹后,他是不愿意再问第二次的,更何况现在面对的还是个不认识的人。但是,王海清楚地认识到,只有面前的人知道自己的衣服在哪儿,王海低头瞧着穿在身上松垮垮地衬衫,在心中暗暗叹气,无奈为了取得他的衣服,离开这儿,王海还是选择硬着头皮再问一次,并且决定如果这一次那人也没有理会,那么自己就穿着这身睡衣离开。
“你忘记了昨晚的事?”
就在王海认定那个人依旧不做声的时候,他却发出声音了,他的声音是沉稳的,不惊不慌,带着冷淡。但是,王海感到这把声音很熟悉,就像在过去他是听过的。
“啊!是的。”
以为刚才那句话是责怪的,王海带着惶恐,谦虚的语气回答,并且还时不时拉扯他套在他身上的白色衬衫,因为衬衫有点大,领口的地方向下滑落,轻易地露出了他的胸口。
“你昨晚喝醉了,吐了我一身,最后就把你带回来。”
站在窗前的人对于王海对他的客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向王海解释。
“那真是太感谢了。”
经过一提醒,王海才逐渐地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片段,记起了自己喝醉发起酒疯,还跑到别人身上大闹。至于为什么会跑到陌生人的身上大闹,王海是记不清了。想起了自己的失态,再面对眼前穿着睡衣的男人,瞬间感到过意不去。免不得,王海发出了尴尬的笑,他在此刻有点憎恨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逼自己笑出来。
“那个,我的衣服……”一直惦记着衣服的王海再次问。
“在洗手间烘干着。”对面的人毫无感情地说。
王海受不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面对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以及他难以应付的陌生气氛。这些都使得他不愿在此地停留半刻。这些都促使王海冒出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人的欲望。
大脑发出指令后,王海的四肢立即执行任务。轻手轻脚地扯开被子,正要把腿伸向地上之时,才发现自己原来只穿了一条内裤,瞬间王海悟到自己这身的衣服是这个人换的,想到这儿,王海的羞耻心使得他两边的耳朵变红,悔恨自己不应该喝醉酒的,竟然让一个陌生人换衣服!
站在落地窗的人突然发出声响,吓得王海全身凝固,动作停止在一条白腿伸到地上,另一条腿还放在床上。
“你明知道自己酒量差,还喝醉,最后,竟然随便被人带走,你的警戒心是有多弱。”
面对突如其来的训斥,王海感到惊讶,他不明白一个陌生人为何会如此关心自己,。但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可以赶快离开,王海保持沉默。
望着那个人挺直的后背,不禁会让王海迷惑面前这个人是长什么样的。
窗外阳光的亮度变得更强,颜色也更深,洒落在地上的光纱碎成柔细的光沙均匀地铺满地板。
踩落在光沙上的那个人的双脚沉浸在光的环绕中,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直视床上的王海。
他的这一举动把王海的所有目光都摄取过去,等廖先生完全露出正面之时,王海一开始根本没有认清他的面貌,因为背后的阳光刺激着王海的双眼,等廖先生逐渐靠近床边,向王海走近,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清晰。
眯缝着双眼,王海迷惑地盯着眼前的人,这个人的面貌看起来很面熟,与十年前的廖柏鹤有几分相似,但是眼前那个人身上成熟的气息,却是十年前廖柏鹤不曾有的。
“怎么了,你忘记了吗?”站在王海面前,廖老板俯视他,伸出手揉搓王海的头发,露出凄惨的笑,对王海说。
那种被摸头的感觉,那个人熟悉的笑容就像是乌云压城中唯一穿透而下的一束光,扫亮了王海心中的黑暗,激起千层浪。
他认出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他再次遇见他。一把颤抖的声音在王海的脑海呢喃。曾经,王海想象过上千遍,自己是否会有一天会和廖柏鹤相遇,预演过多次遇见他时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话,做什么动作,让自己与他重新回到过去的关系。王海抬起头惊恐地望着廖柏鹤,但是几秒过后,眼中的惊恐渐渐消失,恢复了平静。
就像是暴风雨过后,世界显得太清静,经过波澜起伏的内心,王海现在反而显得平静。
“廖柏鹤。”他完整冷静地慢慢说出那三个字。
对面的人听见从王海口中传出的三个字绽放出属于王海记忆中特有的灿烂又温和的微笑,就如同他身后从落地窗射进的阳光尽管灿烂刺眼但是不会灼烧人的皮肤。
当你笑的时候,
全世界向着你笑,
但在哭的时候,
却只有一个人了。
不知为何在重新遇见廖柏鹤的场合上,自己还可以分心想起那几句话,或许是自己之前在哪儿看过的几句话吧,王海抬头望着廖柏鹤,顺手打掉放在他头上的手。
王海以自己的微笑回报廖柏鹤的微笑,他跳下床,带着看似纯真的笑,热情地站在廖柏鹤眼前,他忘记了自己还没有穿裤子,王海张开双手做出要拥抱的姿势。
对于王海出人意料的举动,廖柏鹤显得十分惊讶,但还是顺从地对对面的人做出同样的姿势,廖柏鹤等待着,他等待了许久,等着王海主动向他靠近。
就在两人快要拥抱之时,王海仍旧笑着,可是张开的双手出乎意料地成为了武器,摊开的双掌紧握成拳头,不偏不倚地有预谋似的重重地打在廖柏鹤的腹上。
“其实,我很早就想这样做了。”
被挨打的人蜷缩身体捂住被打的地方,王海俯身看着廖柏鹤因为疼痛扭曲的脸温柔地说。
至少要装一番潇洒,王海爽利地转身。果然打了一拳让他顿时神情气爽。
爽快地从洗手间拿了衣服,仓忙地穿上,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后颈上有一小块淡红色的地方。
装帅装不好就会成了逗逼。
在浴室单脚穿上裤子时,不小心踩住了裤脚,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向着地板掉落,慌张中,勉强地站稳,付出的代价就是膝盖不知撞上哪里,急聚的疼痛感使得王海扔下裤子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生理泪水都出来了。
如此一来,在浴室是一个抱着被人打痛的腹部,虽然这个人是有意装成很痛的样子,在浴室内的另一个人抱着被自己撞疼的膝盖。
最后,那个装逼的人因膝盖太痛,给被他打了一拳的人用车送回去。
回去的时候王海根本不敢正视廖柏鹤一眼,一来是自己在他面前出丑,二来是怕他报复。
☆、第 22 章
“听说了吗?那个李设计师又抢来了一单生意。”
“哪个李设计师啊?”另一个人有意调侃地问道。
“还有哪个,不就那个!”开头讲话的人带着厌恶的口吻回答。
“是呀,也不知这个人是如何抢到的,要是我也知道其中的技巧,估计我俩的工资也翻了几倍。”另一个人拿着茶杯晃动着里面的茶,一边往里面加凉水,一边低着头含着酸意说。
“可不是,也不知道那个人用了什么手段,或许……”
茶水间的一男一女说到这里不约而同地四目相视,仿佛通过两者的眼光的焦点接触就可以传递最后一句话的空白。
“算啦,不要说得别人这么坏,万一被人听到,显得是我们嫉妒!”喝着手中刚冲好的茶,斜着眼含笑说,又往另一边坐着的王海觑一眼,向眼前的男人暗示。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你不好的时候,有人会议论,你好的时候也有人议论。不同的是,议论的对象处于好的境地,议论的人总是带着刻薄,讥讽的语气。相反,当议论的对象处境比他们差,则带着虚假的怜悯同情当事人,仿佛那件事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坐在茶水间沙发上听着对面的人小声议论,王海自然是懂得,虽然那两个人有意压低声音,但谈话的内容还是可以让王海听见,王海知道这两个人是有意让他听见的。
喝着手中冒着热气的咖啡,热气给他的两片镜片抹上了淡淡地一帘薄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王海取下眼镜往身上揩了几下,重新戴上时,发现原先讲话的两人已经离开了。
王海不喜欢待在公司里,他希望尽量可以待在家中作业,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每天忍受别人的议论,不安好意的视线。
每天都要忍受,使得王海应付这些同事感到十分疲倦。天生学不会戴微笑的面具面对所有人,因此不懂得讨好别人的王海在公司内的人缘不怎么好,除了与李设计师有几句话讲,他是很少与其他同事讲些与工作之外的事情。
回到办公桌前,面对黑色的电脑屏幕,黑色中竟然还可以映照出他模糊的影子,额头上的刘海遮挡住眼镜,显得木讷,望着屏幕里自己看不清的人像,他不自觉皱眉。
自从那晚喝醉酒后,李设计师时不时就拿出那件事责怪他,但是往往到了后面,李设计师总是把绷起来的脸放松露出微笑,从生气的模样转换成温柔的表情对王海说“唉,你下次就不要喝那么多酒。”看着李设计师的表情变化无常就像是川剧变脸般地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究竟他是如何做到的。
王海知道李设计师责怪人总是先严厉斥责,然后就换以温柔安慰,就像是训练狗时采用的鞭子与糖的方法,或许说李设计师是有意要拉拢王海,毕竟对于他以后的升职不会产生坏处。
打开电脑,下午的工作开始了,键盘的声音熟悉地在王海的指尖下响起,伴随着一次次的鼠标点击,电脑屏幕右下方显示时间的数字不断跳动。每天都在重复着指尖上的动作,让王海感到非常单调,往往会让他想到自己的一辈子难道就是这样过下去吗?
从西边射来的如血般鲜红的阳光逐渐地被紫黑色的夜色冲稀。按照往常工作的速度,王海是可以按时完成工作量,赶到下班前完成,可是心不在焉的王海总是不自觉放慢或停止手指的动作,自个儿想起廖柏鹤的事情。他纠结十年前最后见到廖柏鹤一面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廖柏鹤会不会耿耿于怀,而且廖柏鹤竟然是合作公司的老板,也可能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为何不早早联系自己。如此想东想西的,把工作进程拖慢了。王海延时完成工作后,神了懒腰,拿起背包离开公司,站在公司一楼的正门,王海面朝着夕阳,空虚感如潮水阵阵涌上心头,暗暗地感叹一天又过去了。
“哔!哔。”一阵刺耳的车声,打破了王海的自我伤感,他厌恶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到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他前方不远处,从车窗探出头的正是廖柏鹤,他带着灿烂的笑容向王海热情地招手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一盆冷水完全泼向了廖柏鹤热情,王海平淡地说:“不用了。”
留下一句话后王海直接走过黑色轿车,背着背包,踏着由一块块相同的砖头铺砌而成的单调人行道上,走向车站。
为什么要拒绝廖柏鹤的好意呢,明明他本意不是如此的,为何一到廖柏鹤面前,他做出的动作和说出的话总是与心相违背呢,就像是十年前的他。王海望着前面斑马线上正在闪烁的红绿灯,对自己进行无力的反省。
坐在车内的廖柏鹤是打算从小事情接触王海,缩短十年拉长的距离。但是,他知道的,以王海孤僻的性格,要想短时间内缩短两人的距离是有难度的,也就预料到王海是不会搭上他的车。
但是,廖柏鹤开车到这儿来,除了是有意遇见王海之外,他还有意见到另一个人。
“先生,这里不许停车。”
身穿着保安服的中年男人走到轿车旁边俯身瞧着车窗以冷淡的口吻警告。
“我知道,我就要走了。”廖柏鹤带着客气的笑容说。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保安半信半疑地离开,走到保安厅仍旧不放心地盯着。
黑色的车身反射出橙黄色的阳光,绽放在空中。
公司正门口出入的人是少有几个的,一旦有人进出也格外惹人注目,正在走出来的一位女工作人员吸引了廖柏鹤的注意力,他来这儿就是来见这个人。
廖柏鹤知道自己虚伪,他明知道撒谎说来这儿是为了送王海回去,王海一定会拒绝他。也知道自己虽然在表面上被他拒绝了,但在王海心中多少也会产生一点好感。不过,如果,王海答应上他的车,廖柏鹤也是会愿意护送他回家的。
“久等了。”伴随着车门打开的同时传来温柔且带着清新感觉的女声。
坐上车的是一名白领女性,长得还算标致,是那种小家碧玉的样子。当她坐在廖柏鹤身旁之时,从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水味。
车终于是在保安的监视下被开走了,盯着车不耐烦的保安早暗地里盘算若是这辆车再不离开,他就要亲自出马。不然如果被上面的领导见到了,他肯定不仅是简单地被骂,少不得还要扣薪水。
与黑色轿车离开方向相反的则是王海搭乘的公交车,站在拥挤的车厢中,枯燥的目光,发光的手机屏幕,张大的嘴巴,没有激情的谈话,完全包围在王海身边,准确地说他也是这些的一部分,既被包围,又包围着别人。
公交车上开着空调,可是车外毒辣的热度还是些许带进了车厢内。虽说现在已是傍晚时分,然而偌大的城市并没有明显的降温,或许是要等到完全入夜温度才能降下吧。
把背包背在胸前的王海握住吊环,望着窗外没新意的景色,在车厢等待着身体的热度降下,只要温度降下来,他的头脑就会变得清醒,也就能抑制自己想着廖柏鹤。
十五分钟前他与廖柏鹤之间的对话不断地在王海心中循环播放,他正在对这一段对话反复检查,王海担心刚才自己的拒绝是否太过分了,而且是否又惹到廖柏鹤生气。除去这些纠结的感情,王海明显地知道自己对廖柏鹤的主动是感到开心的。
不过,说到底王海为何不愿搭乘廖柏鹤的车,除了他总是在廖柏鹤面前坐着与心违背的举动外,大概他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回到家面对的是黑漆漆的屋子,王海父母都到乡下小住避暑,弟弟是一找到工作就住到公司提供的宿舍,整个家只剩下王海一个人。
从床底下的箱子里取出一碗泡面,那是他瞒着老妈藏起来的,如果被王海妈发现估计王海要有一段时间难受。他吃完泡面,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入睡之前,王海又重新浮现起十年后廖柏鹤的样子,他比十年前成熟了许多,也更有魅力了。
与此同时,廖柏鹤正在一间西餐厅与从一同过来的女性浪漫地吃着晚餐。
“今天,在工作上怎样?”
首先发问的是廖柏鹤,他用食指弹着酒杯,望着杯里灯光的倒影不经意地问。
“倒是有些趣事,要听吗?”
对面的女子咽下口中的食物,优雅地擦掉嘴边的油渍慢悠悠地说。
“比如?”把手中的红酒慢慢地倒入口中,锋利的目光投射在女子的身上。
面前这个女人是他安排在别人公司的一个间谍,一来是监视公司内部,另一方面就是让她报告王海在公司里的动向。
当然,这些都是在王海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因此,虽然,廖柏鹤有十年没见王海,但是在重新遇见王海前几年,廖柏鹤就知道了王海的情况。
“这个。”
她从提包中取出一个u盘,修长的手指把u盘推向廖柏鹤的面前。随后依旧品尝她美味的食物。
对面的人也很冷静地拿走了u盘,很熟练地放在袋子里。
☆、第 23 章
一分钟的时间看似很短,一分钟内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甚至在这一分钟内所下的决定会影响你接下来的命运。
更不用说是一个夜晚的时间,神秘的夜晚就像狡猾的魔鬼一到时间就侵蚀在每个人四周的光明,正当黎明的曙光照临人间烟火,黑夜狡猾地逃脱光的追捕。
经历了多少个夜晚,多少个白天。重复着昨日不变的行动模式,睡醒,上班,午休,下班,以及下班时王海总会见到停在公司门口的黑色轿车,以及每次一见到王海从公司离开就会摇下车窗招手的廖柏鹤。
每天,王海重复地拒绝,给予廖柏鹤冷脸,廖柏鹤仍旧向王海绽放笑脸,面对他的笑,王海甚至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只是他怎样也拉不下脸答应廖柏鹤一回,再且他的性格让他每次在廖柏鹤面前都装作冷淡。
今天天空沉闷,无形的空气压在王海的两肩,似乎是有意要把人压倒在地上,估计要有一场暴雨。
果然,到了傍晚,黑压压的天再也憋不住呼啦一声哗啦地如同倒水般倾泻的暴雨。
站在公司室内走廊,王海透过流着条条雨痕的玻璃窗,望着窗外模糊的雨景,看不清的斑马线边上融化在雨海中的红灯格外惹眼,仿佛就是暴雨中的一颗有规律跳动着的火红的心脏。
王海怔怔地望着窗外与众不同的雨景,神思也飘落在外面凌乱的雨海中。
他想不明白,今天的事他怎么样也想不明白。
当王海一如既往地回到公司,受到的是众人疑惑的眼色,他感到公司里面的人都斜着眼看他小声地嘀咕,有时有几个同事向他露出嘲讽的笑容。王海忐忑不安地感到自己成为了公司的玩物,成为了众人的看物,受到众人的鄙视。
渐渐地,从冷漠的闲言碎语中,王海了解到自己被定成泄露了公司商业机密的间谍。也不知是谁先说起,只是一夜之间,传言如倒落的诺米骨牌不可停止地传开了,正所谓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变多,不知不觉地传言也就深入扎根在人心。
身为当事人的王海全程感到是局外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传言,更多的就像是公司上下所有人背着他表演的一场戏。直到他被叫到经理的办公室,接受上层领导的一个个审问,王海才感受到事态严重。
领导人板着脸用冰冷的眼光穿射王海单薄的语言,无论王海再怎样否定,审问的人投向的视线都是鄙视,不信任,厌恶,没有一双眼镜是稍微向王海透露出信任的态度。
站在公司正门口,想到公司对他的处决是停职调查,王海的心都凉了半截。背后的背包装着放在公司里的私人物品更显得王海有一种被扫地出门的凄凉感。伸出手接过打在手上的雨,觉得滴在他手上的雨水不够他心中的凄冷,王海茫然地望着前方,希望他可以一同往日地看见停靠在这儿的黑色轿车。令他失望的是恰好今天见不到,磅礴的雨声一点一点地撑大王海内心的失落。又是这样,正当他需要廖柏鹤的时候,他再一次消失在王海的面前。
这是惩罚自己往日对廖柏鹤冷淡的下场!王海可笑地在心中嘲讽。
“往日的缠绕,在关键时刻不见人影。”
王海惨然地低声说了一句,撑开雨伞,雨下得很大,加上又刮起风,即使撑着伞也不能保证可以在这场暴雨中全身而退,街上宛若断魂的行人,匆匆寻找安身之所。
只有他与主流相反,王海撑着快要被大雨打断的伞走在路上,两边的肩膀早已被淋湿透,白色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显现出身体的曲线。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儿,他任由自己的脚步移动,就像这双在雨中跋涉的脚不是他的。
突然,王海感觉为了逃避淋湿而四处逃亡的人很可笑,忙忙碌碌地逃避,终究还是个个都湿得像个落汤鸡。
说来奇怪,对于今天突如其来的传言,和被冤枉,王海一直耿耿于怀,久久不能释怀,到如今竟被一场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要发生在他身上。
任由双脚不受控制地移动,渐渐地不知为何走到廖柏鹤的家。望着宁静的屋子,就像是屋子的主人仿佛永远都保持着冷静的表情。只有,他一个人,总是想着他,王海站在楼下,汗水与雨水混合湿透了衣服,惘然地仰望着,显得他十分狼狈。
为何,廖柏鹤总在紧要时刻不在,十年前的时候,正当他察觉到素未谋面的感情,对廖柏鹤的好感时,他无声无息地离开。正如今天,他被人冤枉了,却只有他一个人。
脸上留下几行水,不知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王海任由它划过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叮咚”,带着湿透的身体,冰凉的手按响了廖柏鹤家的门铃。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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