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盛世文豪 作者:木兰竹
第5节
别添乱了,听老师的。
封蔚很不高兴,院子都借出去了,还拉了堂姐来,就想弄个大新闻,余柏林要是太低调,他在皇兄面前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皇兄会嘲笑他的!
不行!他一定要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
张瑚坐着马车来接余柏林时,看见余柏林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安慰道:“别太紧张,就算是王爷,又不会吃人。”
余柏林疲惫的点点头。不吃人,就是烦人。封蔚大晚上摸到他床边,紧张兮兮的把他摇醒,说再对一遍流程,差点把他吓死。
把人赶出去之后,困意被吓没了的余柏林,后半夜才睡着,现在当然睡眠不足。
封蔚自知理亏,早上终于乖了一些,没神经兮兮的来回转圈子,惹得余柏林心累。
余柏林觉得,封蔚这状态,简直跟送孩子去高考的家长一样。孩子还淡定着,家长紧张的快晕了。
到了举办赏牡丹宴的别院门口时,那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大部分人的神情都有些紧张,只少部分神情倨傲,估计是勋贵世族之类。
余柏林随张瑚进去,一路上受到不少打量。
张瑚这长相和周围文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武夫。但他这张脸在京城年轻一辈还算出名,有人小声疑惑,很快就有人解疑。
张学士的二公子。那张学士张岳大人,可是状元公呢。
张瑚的确是从武,但看见他身旁的小少年没?那是张大人的弟子!传说中的神童!小三元的秀才!
张家二公子亲自把人领出来,就是给他撑腰的。
张家年轻一辈虽然都习武,但张家老大在边疆混得风生水起,张家老二也已经在京城领了护卫,在他们这个年纪,绝对是顶尖的。
京中世族勋贵在他们两这年龄,大部分还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人家两人凭着自己的努力,已经当官立功了。
无论张岳再怎么为儿子不像自己心塞,事实上张家这一对麒麟儿在京城是被人羡慕着的。张岳在外人面前,也是很骄傲的。
张瑚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京中年轻一辈属于佼佼者,自然一路上打招呼的不少。
张瑚在家嘴贱的要死,经常和张岳斗嘴。在外人面前,张瑚则表现的很靠谱。说不上八面玲珑,至少别人占不到便宜。
跟张瑚打了招呼,最近在京中挺出名的余柏林自然也会被捎带上。或者说,本来大家最在意的就是他。
张瑚不管地位再高,他是武夫,这次宴会肯定不会出风头。
余柏林才是强有力的竞争者。
余柏林跟在张瑚身边,面带微笑寡言少语。别人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心想这少年年纪虽小,城府却不浅,让人半点占不到便宜。
对余柏林的戒备就更深了。
余柏林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并不在意。
戒备又如何?公主王爷在上面坐着,难不成还有人敢做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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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人都到齐,且坐了一会儿之后,婉淑公主和驸马崔承才入座。
两人到来之后,并未宣布赏花宴开始,而是继续等着。
已经就坐的各位学子立刻更加紧张。
这等的是谁,还用想吗?
果然,不一会儿,一身穿玄色衣衫的人姗姗来迟。
诸位学子起身行礼,来人微微点头,示意免礼,神情很是冷淡。
看他表情,似乎真如传言所说,对这文人诗会并不十分喜欢,只是给婉淑公主面子,作为园子的主人,才勉强出来。
虽然他表现的恨不感兴趣,学子们却没有心生任何不满。谁让这是当今皇帝的胞弟,前途一片大好的德亲王?若能被他看中自己的诗词,那不是立刻就能上达圣听?
学子们摩拳擦掌,战意更浓。就连之前神色淡然倨傲的勋贵世家子弟,都露出了几分认真。
当今皇帝不像众人之前所想的那样好应付,皇帝渐渐收回朝中权力。他们这群担负着家中未来的子弟,也该做好打算了。
来参加这场宴会的勋贵世族,本身就存了向新皇靠拢的心。
一个婉淑公主不算什么,但德亲王出场,就必须得认真对待。
余柏林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德王进来的一瞬间,露出僵硬的神色。
不过他的理由和别人肯定不同。
看看这人通身的贵气,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还是他家那只半夜非把他摇醒说紧张的二货小伙伴吗?
除了那张脸相同,还有哪里一样了?
余柏林不由又想起和封蔚初见的时候。好吧,现在的封蔚,和当初那狼狈的少年倒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样子,他就见过那么一次。
见到陌生的小伙伴,余柏林有一种做梦般的恍惚感。直到婉淑公主已经宣布赏花宴开始,并且下人们给在场学子分发芭蕉叶时,才回过神来。
诗会讲究风雅,题诗的时候自然不会都用纸张这么烂大街的玩意儿。漫题诗句满芭蕉,是常见的一种。
余柏林看着自己手中似乎比别人大一圈的芭蕉叶,嘴角抽了抽。
这是被特殊照顾了吗?但是芭蕉叶大一点,和题诗有关系吗?
婉淑公主出的题目很简单,就是咏牡丹。
既然是赏牡丹,肯定会写咏牡丹。所有人来之前都准备了不止一首咏牡丹。现在一出题,学子们唰唰唰几下,很快就写好了自己的诗词,吹干墨迹之后呈上去。
“既然德王你也来了,何不也出个题目,考考诸位才子。”婉淑公主略略翻过之后,对着封蔚微笑道。
在场学子们立刻正襟危坐,重头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封蔚自宴会开始之后,一直表现的兴趣缺缺,诗作呈上来时,甚至看都没看,把“本王只是给个面子打个酱油”的情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现在听见婉淑公主的话,才懒懒的扫了一眼那一堆芭蕉叶,道:“本王是个粗人,还是婉淑你来吧。”
封蔚得封亲王,地位比婉淑公主高。婉淑又只是堂姐,可直呼其封号。
婉淑公主笑道:“那可不成,来都来了,总要给我几分面子。”
封蔚想了想,道:“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也出一题吧。花花草草什么的本王欣赏不来,诸位才子写一写边塞吧。”
在场书生大多露出“果然如此”的喜色。
能来这场赏花宴的,基本不是死读书的人。来之前,大家都针对贵人们的爱好做了准备。德王好武,歌颂武人的诗颂早就准备好了。
或许他们平时会和习武之人对立,到讨好的时候,一个个都认为士兵将军是好人了,值得称赞了。
有过准备,大家的芭蕉叶呈上来的速度照旧很快。
“王爷觉得如何?”崔承道,“下官认为这几首还不错。”
说是这“几”首,崔承几乎扒拉出一半的叶子。大家精心准备过,上乘的诗作自然多。
封蔚只看了崔承递上来的芭蕉叶,下面在座有书生心提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诗作是不是在那之中。
封蔚一张一张芭蕉叶慢慢翻过,虽然表情没怎么改变,看动作,还算看的仔细:“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封蔚慢悠悠的念出这一句,在场书生有的露出惊叹的神色,有的露出懊恼的神色,当然,更多的是不动声色。
“王爷也喜欢这一首?我也以为这一首最妙。”崔承微笑道,“这首是否可谓魁首?”
封蔚把叶子轻轻放下,道:“诸位才子既然才思如此敏捷,想来一首诗词评判不了什么。”
崔承笑容一僵。你就直接说这些人都准备过得了,何必反讽。
“我看这些诗中多写将领英勇,建功立业的,实在是单薄了些。”封蔚顿了顿,“接下来一首边塞诗,写一写建功立业不好吧。”
这下子,在场所有人脸上都变了色,连同婉淑公主和驸马崔承。众人那心情,简直如同被一群野马呼啸践踏而过,风中凌乱,一片狼藉。
早就知封蔚要让写从军相关,以后说不准这位的德王爷还会在外领兵,大家自然狠狠的往死里夸带兵的将领,顺便抒发一下自己精忠报国不畏生死的豪情壮志。
结果你听听,这人要干什么?反其道行之,写建功立业不好?你逗我?故意为难人吗?
一些脾气稍稍暴躁,性格稍稍自傲的书生,已经面露怒色。
“一炷香的时间。”封蔚就跟没发现现场僵硬紧张的气氛似的,吩咐下人把香插上。
这根香又细又短,燃完估计不过一盏茶时间。
所有人都确定,王爷这是明显为难人。
但谁让他是王爷?还是和皇帝关系最亲近的王爷?就算心里不满,也只能憋着。
这已经不算是题诗了,原先准备好的芭蕉叶全部撤下,换上上好的纸张,就跟考试似的,原先赏花宴的风雅一瞬间就吹了个干干净净,现场就跟考试似的。
在场书生们冥思苦想。淡泊名利虽是诗歌常写的,但都上了战场去了边塞还怎么淡泊名利?固守不出吗?还是干脆投降?逗人笑么?怎么可能这么写?
还是说,得了功劳分给别人?但这不符合赏罚分明吧?冒领军功可是砍头的大罪。
香燃了一半之后,才有人陆陆续续下笔。到时间结束之时,约有一半人诗作未能完成。
“这些才子有急智。”封蔚所考题目虽然苛刻了些,但还真有人写出了还能看的诗作——至少诗作的中心思想绕过了封蔚题目中设的陷阱。这些人,肯定拥有一定真才实学了。
科举并非只考诗歌,策论经义在考试中所占比重更大。但世间所说才子,谁不是写的一首好诗词?
封蔚看完所有诗作,脸上还是看不出有多少兴致。
现场所作诗歌,除非真的突然有灵感,其他能稍稍有点闪光点,已经是难得。
你在富丽堂皇的牡丹簇拥下,写苦难的边塞,能有什么灵感?
“凭君莫话封侯事。”封蔚哼笑了一声,崔承和婉淑公主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还真有人敢这么写啊?
“我看看?”婉淑把封蔚手中纸张抢过来,颇有兴致的念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有趣,驸马你看如何?”
“说是写建功立业不好,实质上是写战乱的残酷。”崔承瞟了一眼落名,“和之前‘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是同一人所作?这倒真是大才了。王爷,这下魁首决出了吧?”
封蔚却挥手让人把纸张诗作都收了去,道:“本王觉得,单写一种还是简单了些。接下来诸位才子在一首诗中写出战士的英勇和悲伤吧。本王看许多传世诗作中都会这么写,想来诸位高才,应该也没问题。”
你还来?!好吧,欲扬先抑或者欲抑先扬都是诗歌常用手法,一边歌颂一边悲伤也是常有的。但你也要看看场合啊!都写了两首了啊!谁一时间想得到那么多边塞诗?
可是诗会似乎也没有规定写几首,封蔚现在所考题目比起刚才似乎还简单了些,即使知道封蔚在为难人,可人家要说考的严格了些,也让别人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次还是一炷香时间,或许是先前许多人心中已乱,这次题目简单了些,呈上来的诗作却更少,只有先前一半不到。
婉淑公主和崔承凑到封蔚身边,直接翻找写出先前两首好诗的人的名字,果不其然,那人仍旧列入其中,按时交卷。
“势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婉淑公主笑着瞥了封蔚一眼,“现在魁首可以确定了吧?”
底下书生们蠢蠢欲动。公主这话,难道刚才念出的诗句,全是一人所作?那这人真的是才华横溢,当为科举大敌!
不知这是何人所作?!
封蔚只淡淡扫了一眼,道:“本王觉得只写战争之事,还是简单了些。不如写写边塞景色吧。”
这下在座大多书生面上皆显露出怒色。这一二三再而三的为难,实在是欺人太甚!一些书生已经握紧拳头,想要离席。
你一介武夫看不起书生,坐在一旁不吭声就成,何必步步紧逼?!就算是王爷,也不能这么折辱人!
一些勋贵世家子弟则神色莫名。德王这次名声传出去,可能会被文人诟病。但诟病又如何?谁又说得了他错了?
他的诗会,他出题,别人答不上,难道是出题者的错?别说这是婉淑公主所办诗会德王喧宾夺主,婉淑公主借的可是德王的园子,又主动让德王出题。
“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余柏林站起来,恭敬拱手鞠身道。
这下子注意力全集中到余柏林身上了。
这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虽然很同情这个得罪王爷的愣头青,但心里好爽!干得好!
张瑚坐在余柏林身边,但并未参加写作。他见周围读书人皆浮躁,余柏林则一直很冷静,心里还想着,余柏林果然好涵养。谁知道稍稍一不注意,余柏林居然站起来了。
回家我爹得抽死我,这次不能跑了。张瑚眼前闪过一道晴空霹雳。
封蔚不见怒色,只平静的看了余柏林好一会儿,看得周围人冷汗都下来了,余柏林却仍旧一副恭敬的样子,看不出忐忑的样子。
“不错。”封蔚终于开尊口,夸赞了一句。
婉淑公主松了口气,还以为这被皇上娇惯的王爷终于消停了,正准备开口打圆场。
谁知道封蔚又道:“可本王不喜写边塞苦寒,但边塞确实苦寒。这位才子,如何用不用苦难字眼,描写边塞苦寒?”
封蔚面色不变,可众人似乎都从他的平静的语气中听出浓浓的恶意。
这绝对是杠上了!
崔承忍不住了。德王这是真找茬了?诗会是他老婆开的,这太不给面子了!
等等,好像虽然名义上是她老婆开的,但实际举办者是德王啊!他还以为德王是想在文人中树立个好名声,结果是开个诗会来传坏名声?
这人有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托,这就是套路!
虽然第一章说过,我再强调一次。主角设定是自己创作,但是因为蠢作者文学修养不够写不出来,所以里面涉及诗词文章全部为引用古人作品,你们假装他是主角写的就成。以后真不会再强调了,真的!
☆、第二十章
“王爷,这……”崔承皱眉道。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余柏林在崔承开口同时,不紧不慢道。
崔承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叫你找茬!看,人家秒答呢!被打脸了吧?痛不痛!这人我喜欢,有才华,有脾气!就算德王恼了,我也要把这人保住。崔承心想。
封蔚既然托婉淑公主名义举办诗会,显然和婉淑公主、崔承关系都十分不错。为了一个小书生,德王不至于不给面子。
虽然现在他表现出很不给面子。
其余众人一边也忍不住想大笑三声说一句“该!”,一边又对余柏林这出头鸟很是惋惜。
明明很有才华,这下把德王得罪了,若没有背景,之后前途堪忧了。
也有人认出这是张岳弟子,心想张家的面子,皇上也是给的。有张岳护着,或许德王不会太过分。只是这人肯定和德王交恶,说不定自家可以拉拢。
不过恃才傲物之人,还需打磨一下才成啊。
但看看余柏林神色,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看着不像是打脸,倒像是学生回答老师提问。就算德王,也不能说这人顶撞自己。
所有人都想看看德王如何继续为难,谁知封蔚突然展露笑颜,道:“善,先生高才,本王佩服。”
说罢,封蔚端起面前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对面前众人一拱手:“先前得罪,本王以茶代酒,向诸位才子赔罪了。”
咦咦咦?说好的继续为难呢?说好的继续找茬呢?说好的怒发冲冠呢?怎么突然赔罪了?刚才嚣张冷傲的王爷到哪里去了?
“王爷说笑了。自古以来,诗会上出题冷僻者多得是,更有些对子到如今也没人对的出。”余柏林恭敬道,“若没有些难度,谁都能轻易答上来,这诗会也说不上什么切磋,没什么意思了。我也并非大才,只是老师严格,习惯而已。”
说完,余柏林也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其余人等余柏林开了头,才回过神来,纷纷称是。
其实若不是封蔚接连出题,且高高在上,只出不答,你来我往互相出些偏题怪题让人答不上来,在文人聚会上非常常见。
而且正如余柏林所说,若是一文豪宗师如此,大家只会认为那宗师严格,不会觉得被为难。即使答不上,也不会觉得难堪。
所以,是因为德王武夫形象先入为主,自己偏见了?
想起德王先前表情,虽说不热络,也并未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没有鄙视人为难人的意思啊。
人家就是单纯出题难了点嘛。
其实封蔚刚才怎么看都是找茬。谁让他是王爷?谁让他地位高?
他能道歉,之前的事都不是事了。
婉淑公主和崔承面面相觑,都搞不懂封蔚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他们之前猜测的没错,封蔚就是想在读书人中弄一个好名声?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就是为了……嗯,先抑后扬?
大概吧。不愧是皇帝信任的好兄弟,果然心机深沉!看不懂!
封蔚道歉之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他一直带着微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之前的疏离一扫而空,一看就知道这人对在座学子都很尊敬。
在场的读书人们心里更加确定了。这个王爷是个好的!刚才肯定是我误会他了!
当然,也有不那么单纯的人心想,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德王到底要搞啥呢?得回去问问长辈。
宴会终于要结束了,魁首自然是余柏林。
封蔚给在座每一位书生都送了一块墨,贡品!
书生们:王爷果然是好人!
封蔚说今天诗作全部会刊印成书,他会负责推广,给诸位打响名声!
书生们:王爷果然是大好人!
封蔚鼓励在场书生,金榜题名,期待于大家一同建设和谐美好新晖朝的一天!
书生们:我等必不负王爷所期!
宴会圆满落幕。
大家都很激动。诗集刊印,王府负责推广,省了自己多少事啊!就凭着德王的名义,就有多少权贵会给面子购买!
至于这场宴会最出风头的余柏林,诗集里也会最出风头的余柏林,嗯,人家应该得的。
反正都写在一本书里,他的诗歌被人看见的时候,我也能被人看见嘛。虽然做了一次绿叶,要是自己单独印,说不定一本都卖不出去。
何况还有家境根本不可能支撑他们刊印书籍扬名的读书人呢。
这本称为《牡丹诗集》,前一半写牡丹,后一半全是边塞的奇怪诗集,刊印之后很快就销售一空。
谁让德王把自己宴会上的事传出去了,还刊印在诗集前言里了。大家都想看看,(划掉)打德王脸(划掉)被德王欣赏的余柏林,写了什么诗。
余柏林这几首诗是他前世写的浩如烟海的诗词中,挑选的最好的几首。当时能称为脍炙人口的传世之作,现在也能。
很快,这几首诗词就到了读书人都会背诵的地步,一些女公子也为其编曲,或杀气腾腾或哀怨连连,将这几首诗到处传唱。
而后这些诗被来往京城的富商游人带出京城,并接着德王的名声,渐渐辐射到整个晖朝。
连边远之地的读书人,都知道京城有位叫余柏林的读书人,在德王面前大显身手,做出了大家交口称赞的好诗词。
后世史书记载,晖朝中兴时颇具传奇色彩的将相之间的深刻友谊,就是从这次诗会的开始。
读书人们在传诵德王对读书人的尊重,勋贵世家也脑补德王此举背后目的一二三四五。
最后结论,德王果然不愧是皇帝陛下心腹,深不可测!
事实上……
“哈哈哈哈哈你没看他们的表情笑死我了!”封蔚举着小宝蹦来蹦去,“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余柏林一手护着靠在他身边看《牡丹诗集》的大宝,一边敷衍道:“嗯嗯,封兄很厉害,非常厉害。”
“看我背了好久的剧本,好担心忘词了。”封蔚把咯咯直笑,一点也不害怕的小宝塞进余柏林怀里,“我两演的真好,谁都没发现呢!哥和嫂子听说之后,也夸我厉害。”
“嗯嗯,很厉害很厉害。”余柏林拖着小宝的屁股,让他抱着自己的脖子,口水蹭了自己一脸。
本来他还觉得这有些胡闹。后来分析之后认为可行性挺高。现在看来,赌对了。
封二虽然二了点,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接下来继续出诗集吗?”封蔚很兴奋,“你名气已经打响了,出诗集肯定很多人买。”
“再说吧,先安静一段时间,不然老师得说我太浮躁了。”余柏林道。
乡试在即,张岳检查余柏林功课之后,认为他好生发挥,应该能得一个好名次。
名声已经打响,余柏林认为,自己该精心读书,查缺补漏。不然辜负老师期望不说,刚打出名声就落榜,他丢不起这个脸。
封蔚明白了余柏林意思,道:“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我不会让人打扰你。”
大宝小宝统统拎回去。嗯,我也勉为其难的,在王府待一阵子不过来。
“不过一个人读书很无聊吧,有个人陪你吃饭会更开心一点,对吧对吧?”刚刚才下定决心要滚回王府呢,德王爷?
余柏林无奈道:“好。”
一直关在屋里读书对身体也不好,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和封蔚比划比划,也算锻炼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赏花宴上余柏林“鲁莽”一事,虽然结果比预期更好,张岳还是卷着书本在余柏林头上一顿敲。
在他看来,余柏林这种清高自傲的书生脾气是要不得的,若不是德王心胸宽广,这次麻烦就大了。
余柏林总不能说封蔚是他的托,这其实是他两演的一场戏。他只能唯唯诺诺的挨一顿老师爱的惩罚,然后写抄书写检讨。
没拉住他的张瑚也被“连坐”,让他颇为愧疚。
“我知道你很想揍他,但他毕竟是王爷。”张瑚倒没什么怨言,也有可能他经常被罚,已经习惯了,“不过你就是想揍他也揍不动。我试过跟他切磋,打不过。”
说罢,张瑚一脸后怕的样子:“真不知道他一身武艺从哪学的,揍人真疼。”
余柏林回想每次和封蔚切磋,封蔚总是抱头鼠窜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抽搐。
所以这家伙演戏演习惯了是吧?
已经习惯了封蔚人前人后两个德性,现在听到了封蔚一耳朵和他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形象,余柏林已经很淡定,还能在回家之后把这些事当做笑话讲给封蔚听。
封蔚很自恋的说:“不用怀疑,我就是这么厉害,崇拜我了吧?哈哈哈哈!”
余柏林扬起手中的书本,“啪”的一声糊在封蔚脸上。
在余柏林名气打响之后,张岳曾担心余柏林会不会为名声所累,变得浮躁。
得知余柏林要静下心读书,并且制定好计划之后,张岳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余柏林为自己定下了五个计划。
第一,早起早睡。日出则起,日落则睡,持勤不断;
第二,平心静气。戒骄戒怒,每日三省吾身,平息心中浮躁之气;
第三,专注专心。不贪多,一本书未读通思明,不读下一本书;
第四,习文练字。每日练字一个时辰,并做讽古文一篇,时政文一篇,经义文一篇;
第五,养身养气。每日锻炼半个时辰身体,不大鱼大肉,夜不积食。
张岳看了余柏林的计划之后,问道:“为何只有文章,不做诗词?”
“诗词只是小道。”余柏林道。
张岳露出笑容,点点头:“你以诗词闻名,为师还担心你浸淫此道,误了正事。见你心中有数,为师就不多说了。这计划很详尽,你当如实完成。”
读书主要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他这个老师只能解惑而已。
余柏林把这些事写在纸上,挂在书桌前,每日自省。
封蔚虽说每日按时“回家”,但和余柏林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只吃饭和锻炼身体时在一起。
余柏林除了给张岳看的这五点,实际上自己还有另一件事做。
这件事暂时不能给张岳说,说了张岳估计又会大骂他浮躁。
正如他跟张岳所说,诗词做的好的人成名快,甚至能流传千古,但在科举为官一途上,诗词确实是小道。
诗词做得好,最多称一句才子;而被称作大儒大宗师者,只和文章有关。
包括现代,诗词做得再好,当政者也不会授予你官职,咨询你政务。考公也不考这个。
现在虽说要考诗词,但诗词比重十分低。到了会试,只考经义策论;到了殿试,只考策论。
上层文人,可能诗词做得好,但绝不仅仅是诗词做得好。诗词书画做的好的才子,落第者甚多,就算以此才艺被征召,在皇帝面前,不过是个陪玩者,不会担任实职,拥有权力。
余柏林已经以诗出名,却不想仅仅以诗出名。
著书立言是打响名声最快的途径,余柏林婉拒了封蔚现在出诗集的建议,以后也不准备出。
他想写一本经义相关的书。
若这类书能够成名,他便能在上层读书人中打响名声,成为当代大儒,而非是人家笑谈中的才子。
古文疏注类的文,是科举学子必读书籍。一些公认的优秀的疏注,甚至是考点。
余柏林来自千年后的华国。他所在的国家从古至今一直屹立在世界最顶尖,文化从未断流。即使在现代,华国也对传统文化十分推崇,四书五经更是经久不衰的研究课题。
因为考古研究的发现,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对于四书五经的研究也越发透彻。余柏林是国学大师,自然熟知这些后世已经证明为真理的著作,他自己也曾经写过此类书籍。
现在他选择治春秋,春秋集注类的书籍记忆犹新,要写一本高水准的集注,并不难。
他站在巨人肩上。
但余柏林的年龄是个大问题。
如他七老八十,或者已经进士及第,写这么一本书,大家自然会称赞他。现在写,一些酸儒连看都不看,直接就会骂他胆大妄为,黄毛小子岂敢做注。
放弃吗?不写诗集也可以写文集啊。余柏林想了想,还是决定试一试。
写集注会让人骂他,那表面上不是集注就成了。
余柏林看着自己书本上断句用的标点符号。
不写集注,他写断句总成了吧?
识文断句是启蒙学的,他这个秀才写一本“教断句”的书,总不会说他狂妄?
推广一些自己所用标点符号,经验之谈,总不能说他胆大妄为?
而断句总要说明为什么断吧?要结合上下文写一写含义吧?要引经据典写一写读书心得吧?
披着教断句和推广标点的皮,实际上是集注的骨和肉。
余柏林觉得这可行,便在每日计划中加入了著书一条。
而著书,其实也是做学问。余柏林所做春秋集注已经着眼未来,但还要立足当下,用当下已有的典籍来论证。只说所读的书,工作量就不小。
有现代的基础,余柏林每日也只能写千字不到,要想完成这一本书籍,得要秋闱之后。
恰好用于会试之前打响名声。
若能在乡试中考得好名声,这一本书的推广应该会更顺利些。关于书中论证,看到的读书人也会更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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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余柏林用心读书中一点一滴的飞逝,转眼就到了乡试的时候。
入考场前,张岳将自己科举的经验传授给余柏林,并仔细检查了余柏林的考箱,增添了不少东西。
“这考试之后,考号会被锁住。只有更衣和交卷时方能出来。”张岳道。
考号指考试时的隔间,更衣即指上厕所。
“考号最差为雨号、臭号。你当做好万全准备。”张岳提醒。
考场并非年年返修,有些考号年久失修,漏风漏雨,称雨号;
而临近茅厕,气味难闻的则是臭号。
分到臭号和雨号的考生,显然会因为环境,影响考试发挥。
不过张岳则道,读书人当心无旁骛。所谓臭号雨号不过是借口。若余柏林真分到臭号雨号,也当不为外部环境所动。
余柏林觉得这应该不太难,他被丢到军队的时候,更苦的环境都经历过,还怕什么臭号雨号?
封蔚也担心余柏林分到臭号雨号,本来他想打招呼让人把余柏林考号调到最好的一片区域,被余柏林拒绝了。
余柏林不想这么早暴露他两交情。
何况他运气说不定没这么差呢?
结果……他运气还真的挺差,正好分到臭号和雨号的综合体。
屋顶漏雨,窗户漏风,隔壁还是茅厕。
余柏林苦笑。这次考试结束之后,他得烧高香洗霉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还好余柏林做了万全准备。
屋顶不高,站在桌子上就可以够得着。他拿出钉子锤子和油布,噼里啪啦把漏雨的地方补上。然后,他又拿出布片和浆糊,补好窗户。
余柏林试了试竹门,发现竹门也漏风,便又在竹门上挂了一块布作为门帘挡风。
最后他将考号内打扫干净,拿出熏香点上,驱除异味。
看了看整理好的考号,余柏林心情不错。
就算是最差的考号,打整一下也还是可以嘛。
巡视的考官正好走过来。这一处都是雨号臭号,一路上他见着许多考生如丧考批,一些考生甚至已经大呼小叫,说苍天误他,难道只能三年后再考。
巡视的考官心情很差。
直到见到余柏林时,他皱着的眉头才放松。
余柏林分到的是最差的考号之一,可他不见沮丧不说,还动手将考号打整修缮,现在正燃起炭火煮食物吃。
现在一些学子只会死读书,半点自理能力也无。
考场虽不是年年翻修,却也不到年久失修的程度。就算隔壁是茅厕,隔着一扇墙,门口又有竹门挡着,能有多臭?
就算窗户门扉漏风,用布挡一挡不就成了?
就算下着雨,你不会撑着伞?
考官对余柏林印象很好,专门去查了查这个考号坐的是谁,当看到余柏林的名字的时候,叹了口气。
原来余柏林本来是分到最好的考号之一。这个考号其实是何次辅家子侄分到。
对于朝中有权势的人而言,虽不可能作弊,其他方面却能行个方便。
比如那何姓书生事先就能得知自己分到哪个考号,然后疏通关系,让人把自己换到最好的考号。
最好的考号中,余柏林虽是张学士弟子,但本身家势最差,就和何姓书生对调了。
本来余柏林好歹有张岳做靠山,被从最好的考号调出去时,本想给他分一个较好之处,调一个没权没势没靠山,且屡试不中的人到这个考号。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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