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9节
“那好,我先帮你查一下最近的航班。”刘祺君扶着他到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动手查航班和余票,查完后他说,“最早的一班得11点了,其他的都没票了,这样,我们先回家,把票定了,签证拿好,行李收拾好,我送你去机场。”
郑予铭摇头:“不用行李,带着证件就行。”
“要的,你得把自己打理好,去了那里才不会让叔叔阿姨担心。”刘祺君抱着他安慰着,“我们还有时间,别担心,有我呢。”
郑予铭胡乱点头,没再说话。
刘祺君开车把人送回家,路上要了他助理的电话,拜托对方帮忙订票。以前郑予铭出国都是助理帮忙安排的,他没出过国,反而容易出乱子,还不如交给熟手做。
郑予铭心思完全不在这边,根本没注意到他做什么。
刘祺君连连叹气,转而向刘肃那边打电话说明情况,顺便请了假。
刘肃也没想到突然出这种事情,连连答应下来,问过郑予铭的情况,得知他现在精神恍惚,叹了几口气,无奈道:“予铭就是这个性子,看着冷,其实特别重感情。希望阿姨没事吧,不然恐怕他……”
他话没说完,刘祺君已经懂了,于是更加担心。
到了家里,他先问了郑予铭证件放在那里,收拾好又去帮他准备行李。中途想起货币问题,又问他有没有美金。
郑予铭摇头,今年他不准备出国,所以没有兑。
刘祺君看他自接过电话后,脸色就越发憔悴,精神也萎靡下去,同他说三句话才能听懂半句话,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过去。然而他的签证还没下来,不能陪着去。
这次郑予铭不是去西雅图,而是去旧金山,没人接,怕他下飞机时会忘记行李,又怕他会出事。
左思右想都不放心,他想起黄谦还在美国,上次说去了旧金山,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他给黄谦打电话,对方手机关机,估计是在国外没用国内的手机号。他和黄谦熟,所以也认识对方的秘书,就打电话过去请对方帮忙联系一下。
过了二十分钟,黄谦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电话给他拨过来:“大刘,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你还在旧金山吗?”
“不在,我现在在华盛顿呢,怎么了?”
刘祺君按了按额角,走到阳台,压低了声音说:“郑予铭的妈妈在旧金山演出的时候出了事故,现在在医院急救,我帮他订了今晚的机票,但是我签证没下来,没办法陪他一起去。他现在状态不太好,我怕他出事,你有没有认识旧金山的朋友能帮我去机场接一下他?把他送到医院就行。”
“他妈妈……”黄谦收了口,也有些忧虑,“我看他现在状态不止是不好吧,不然你也不会打电话给我。朋友我也不放心,我现在回旧金山去。他什么时候到?我过去接他。”
“华盛顿离旧金山很远吧?你要不还是……”
黄谦打断他:“这个时候你跟我客气个鬼!你放心陌生人帮他啊?”
刘祺君默然,他真的不放心。
过了半晌,他真诚地说道:“黄谦,谢谢你。”
“谁让你是我兄弟呢?”黄谦也苦笑,“好不容易我过了郑予铭这个坎,你又要送到我面前来折腾我。好了,我会尽心尽力的,单纯作为你朋友,不会给你捣乱的。”
“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黄谦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太好,但是……大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郑予铭的妈妈真的出了什么事,会对你们的关系有什么影响?”
刘祺君冷下脸,打断他:“不会的。”
黄谦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提这个话题是火上浇油,便闭了嘴,让他把航班信息发过来就挂了电话。
刘祺君深吸一口气,不敢深想黄谦的假设,转身回去,蹲在沙发前握着郑予铭的手,抬着头安慰他:“你到旧金山后不要乱走,我让黄谦去接你,送你到医院。一切都会没事的,予铭,你不要太担心。”
郑予铭眼睛红红的,无声地点点头,随即把头埋在他肩膀里。
刘祺君紧紧抱着他,感受着怀中颤抖的身体。他深深闭上眼,祈祷郑予铭的妈妈能够平安无事。
☆、第六十九章
刘祺君怕他在飞机上不吃饭,那么久怎么熬下去,硬逼着他喝了一碗粥。
把人送到机场,陪着他办完登记手续,换了登机牌,一路安慰着,然而郑予铭一言不发,除了紧紧握着他的手外,并没有什么反应。
刘祺君忧虑万分地把人送上了飞机,整整一晚上没睡着,总担心着他的状况,怕他在飞机上不吃不喝,更怕他生病,脑子里乱乱的,越想越害怕。
隔天去上班,他的脸色把公司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追问他怎么了。
他不想多说,躲到办公室再没有出来过。
眼看着快放年假了,公司事情少,大家都在浑水摸鱼,茶余饭后免不了要聊聊八卦。先是猜测了刘祺君精神不济的原因,猜了七八个理由,觉得应该不是工作上的问题,大约是家里出了事。
香妹子摇头:“我觉得不是,大刘那人你们还不知道,要是真的家里出了事,他早就请假回去了,反正公司最近也不忙,用得着顶着俩熊猫眼到公司来吗?”
众人一想也是,就奇怪了:“那是什么事?”
“我觉得吧,大刘这状态,应该是和郑予铭有关。”香妹子猜测着,“如果是郑先生那边出了状况,他又帮不上忙,只能独自郁闷啦。”
她猜得□□不离十,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可惜他们与郑予铭不熟,也问不到刘祺君,即使好奇也于事无补,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后来大家又讨论起公司的八卦来。
付允笙职位要调动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公司准备接触大项目的事儿倒是已经传遍了。大家都没有做这种项目的经验,了解也不深,所以都有点忧心。老夏就最烦这种,这种项目开始做的话,他们就会从主策变为执行策划,麻烦多赚得少,还得承担部分风险,办得好不好不是他们说说就行,沾惹上文化宣传部门,破事儿最多,能烦死人。
大头反常地没有跟大家一起扯,而是默默地守在岗位上打电脑游戏。付允笙找他聊过两次,他现在也有点为难。升职加薪当然是好事,但他也明白,一旦接受了付允笙的好意,就相当于在公司站了队,以后恐怕麻烦不会少。他不怕这个,但是他不知道刘祺君什么打算。
他和刘祺君关系一直不错,刘祺君的为人他很明白,做事靠谱为人和气,也没什么功利心,对高层斗争不敏感,但自从付允笙来后,刘祺君就被逼着一步步搀和进来。
大头当然也希望以后能和刘祺君一起做正副手,既熟悉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矛盾,挺好的。只是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有点不安。
付允笙从刘祺君那里得知了郑予铭家里的情况,愣神之余也有些担心。他不是担心郑予铭,而是担心刘祺君。
与这个副手相处的这两个月以来,他已经完全了解刘祺君是一个怎样的人。
刘祺君很爱郑予铭,如果郑予铭那边真的出了什么状况,恐怕会直接影响到刘祺君的选择。
现在正是公司变动的关键时期,刘祺君好不容易松口愿意帮他,如果因为郑予铭而出现意外,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失去这样能力强人品好的副手,损失无疑是巨大的。
付允笙很理智,他已经察觉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郑予铭的母亲腿伤好了,万事大吉,但如果郑阿姨就此瘫痪……恐怕会完全影响到他们俩今后的选择。
郑予铭虽然和父母聚少离多,但一直很孝顺,也很关心父母,很可能就此移民,离开中国,到那时候……他看了眼情绪低落的刘祺君,欲言又止。
希望最坏的事情不要发生吧。
他觉得应该让刘祺君有心理准备,但是这话太伤人,他说不出口,只能哀叹一声,看事态发展了。
隔天刘祺君接到了黄谦的电话,说是已经接到人了,行李证件全部检查过,没有落下。
“他状态怎么样?”刘祺君担忧着问。
“说实话,不太好。”黄谦苦笑,“我问过了,他在飞机上一直没吃东西,也没喝水,现在整个人脸色非常差,我觉得待会儿打车,司机不用问都知道是要去医院了。”
刘祺君焦虑地原地转圈:“他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先带他去吃个饭,放心吧,我会劝劝他的。”
“他现在在做什么?”
“给他父亲打电话。”
“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我问问。”
黄谦走过去和郑予铭说了几句,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刘祺君连忙道:“予铭,你还好吧?我听黄谦说……”
“我没事。”大约是因为长时间没喝水,郑予铭说话的嗓音非常哑,又低又干,听得他心疼,“我爸爸刚才说手术已经结束了,我妈还昏迷着,转到icu观察。”
icu就是重症监护室,刘祺君立刻紧张起来:“你妈妈她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只是……”郑予铭闭了闭眼,隔了很久才低低地说,“恐怕她的腿要保不住了。”
刘祺君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怔在原地,张了张口,艰难地说:“这……怎么这么严重?”
郑予铭苦笑两声,喃喃道:“是啊,谁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刘祺君艰涩地问:“已经……截了?”
“还没,在观察。医生说如果情况有好转,说不定腿可以保住,只是恐怕瘫痪是无法避免的了。”郑予铭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哽咽起来,他在电话那头沙哑地说,“刘祺君,我妈妈……她是跳舞的啊,她没了腿,要怎么办?”
即使隔着电波,隔着千山万水,刘祺君依然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痛苦和绝望,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但是刘祺君不能像他一样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牢牢握着手机,帮他稳定心神:“予铭,你听我说,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截肢,人还活着已经万幸了,其他的我们都可以慢慢弥补。”
“你喜欢看电视,一定见过那些一条腿还在跳舞的舞蹈家们对不对?所以并不是失去一条腿就失去一切了,你现在已经难受成这个样子,等你妈妈醒过来,她会多痛苦?你都没办法冷静下来去鼓励她的话,她得多难受啊?乖,打起精神来,先去吃饭,你爸爸已经为你妈妈担心难过了,不要让他再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更难受的。”
刘祺君的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目光中流淌着令人溺毙的柔情,然而对方看不到。他循循善诱:“叔叔阿姨年纪大了,你作为晚辈,要成为他们的支撑,不能比他们先倒下啊。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国内的事全部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你父母那边如果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你就来问我,我随时都在。”
“嗯。”郑予铭轻轻应了声,心里的慌张减轻了几分。
“只可惜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刘祺君苦笑,“你在那边要保重,每天和我联系,好吗?别让我太担心。”
郑予铭隔了许久,才低低了说了声:“好。”
挂了电话,刘祺君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
他可以很镇定地安慰郑予铭,却无法安慰自己。
他不期然想起黄谦说的假设,此时听到郑予铭说出的消息,不愿深想的问题却不得不考虑了。
郑阿姨受到如此伤害,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很让人痛心了,她做为舞蹈家的自尊和信仰恐怕也会随之崩塌。按照郑予铭的说法,对方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舞蹈,却在此时飞来横祸,精神崩溃性情大变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的那么糟糕,郑予铭会怎么做?
会留在父母身边吗?
会不会……离开自己呢?
刘祺君的恐慌越来越大。以前那个患得患失的自己在郑予铭给予的爱中渐渐消失,此时却重新露面了。
以前那些不自信和担忧可以靠爱与信任来弥补,现在呢?现实的残酷自己能承受吗?郑予铭能承受吗?
他真的好怕有一天,他们那么相爱,却不得不分开。
郑予铭给他的承诺没有兑现,刘祺君一直等到除夕也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黄谦只在把人送到医院后给他报了信,后来也不得不赶回亲戚家里一同过年。
据说水木设计的年会虽然按照当初的计划执行,却因为缺了郑予铭,气氛并不热烈。
刘祺君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越来越沉默寡言。
除夕当晚,他给父母打电话,强撑着笑容向老家的亲戚们致歉、问好,一一拜年。为了不影响父母的心情,他没有提郑予铭家里的事,父母问起,他借口说对方在和家里打电话,替他拜了年,匆匆挂了。
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心里空落落的,很不踏实。连日来的担忧简直像魔障一样遮住了他的眼,让他在梦里都不得安宁,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每晚抱着羊绒毯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抽着烟,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从灯火阑珊到万籁俱寂,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为了郑予铭戒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没成功,但是在郑予铭面前从来不抽,然而现在,他整包整包地抽着烟,阳台的地上落了一地的烟头烟灰。
中午刘肃打过电话来,第一句话就是:“在哪儿呢?”
“家里呢。”刘祺君咳嗽两声,呛得烟都掉了。
刘肃忍着火气没骂他,恨恨地说了句:“家里待着看雪啊?来我家吃饭。”
刘祺君推脱:“这大过年的,我就不去打扰……”
刘肃压根没理他,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第七十章
刘祺君抬头看外面,才发现果然下雪了。
虽然只是毛毛小雪,天空却阴沉沉的。对于除夕这种喜庆日子,还真是有些扰人心境。
他苦笑两声,动手把阳台打扫了,才去打理自己,把胡子刮了,从柜子里翻出套郑予铭之前帮他挑的一套休闲套装,穿了皮夹克,确定镜子里那个人终于不像失魂落魄的颓废青年了,才拿了钱包钥匙出门去。
提着郑予铭早前准备好的年节礼物驱车去了刘肃家,刚打完招呼,周涵的电话就过来了。
“大刘,你在哪儿呢?”
“在朋友家,怎么了?”
“你丫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不跟我说?要不是黄谦给我打电话拜年顺口说一句,我是不是就完全被蒙在鼓里了?你有没有拿我当兄弟?”周涵骂骂咧咧地把他训了一顿,才说,“你爸妈不是回老家了吗?你一个人窝着生蛋啊?来我家过年!”
刘祺君为难:“不了,我在别人家呢。”
“你也知道是别人家!”周涵哼了声,“咱两家多熟啊,你来了我爸妈也高兴,就这么定了,趁早过来啊!”
刘祺君没办法,只好说:“那我晚上过去吧,中午走不开。”
“行,你看着办。”
刘肃走近:“怎么了?”
“我发小,让我去他家过年呢。”刘祺君笑了笑,“我晚上怕是得过去一趟了。”
“行,有地方待就行。”刘肃也干脆,“过来吃饭吧,你嫂子都做好了。”
张恬显然也听说了郑予铭的事,她比刘肃细心多了,知道刘祺君在担心什么,便安慰他:“予铭应该是忙着照顾父母,你不要多想了。”
“嗯。”刘祺君简单应了,并没有好一些。
张恬叹气,却不敢再多说,连忙鼓起劲招呼大家:“来来,大过年的,别都苦着脸,吃饭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刘祺君领他们心意,便掩下了心中的忧虑,强颜欢笑地与他们聊天。
到了下午,雪下得更大了。刘嘉年想让刘祺君陪他玩,被张恬无声阻止了。小孩子不明所以,但看父母表情都不好,便忍了下来。
刘祺君驱车去了周涵家,笑着同周涵父母打招呼。
周涵父母看着他长大,对他特别好,热情地请他进去,水果零食招呼着,开开心心地问东问西,回忆他们小时候的糗事,周涵在一旁插科打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刘祺君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也有了些笑容。大约是周涵提前和父母通过气,并没有人提起郑予铭的事儿,反倒是周涵命苦,被爹妈追问相亲的事儿。
刘祺君上次只知道他去拜访母上,并没问结果,此时听他们提起,也关心了几句。
周涵连连求饶,他刚记了姑娘电话,还没见面呢。
他父母连忙追问姑娘的情况,周涵扛不住,拖着刘祺君出去串门了。
“晚饭前回来啊!一块儿吃年夜饭!”
“知道啦知道啦!”周涵推着刘祺君走人,一路上急得像躲什么妖魔鬼怪。
刘祺君无语半晌,嫌弃:“至于吗?催婚而已,你不是年年都要经历。”
“一年比一年凶残了,老夫扛不住了啊!”周涵连连摇头,“年纪大了真是伤不起。”
“滚,你才几岁。”
“三十了哥们!咱人生都快过了一半儿了,你还以为自己小啊?”周涵翻白眼,“兜兜转转半辈子,连个一起过日子的人都没找到,我爸妈能不急吗?你倒是好,坐拥……”
他立刻收住口,尴尬道:“一时失言……那个……郑予铭还没联系你呢?”
刘祺君摇摇头,苦笑:“大约是真的忙。”
“那他老妈的情况看来不容乐观,估计有点严重。”
“怕的就是这个。”刘祺君一脸忧虑,看向周涵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愁苦,“周涵,我有点怕。”
雪落在他的头发肩膀,化在他眼睫上,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漆黑深邃,却沉郁非常。
“你怕什么?”周涵被他看得也有点发慌,“你俩现在感情不是好得很,如胶似漆的,怕个毛?”
“我怕他放弃我。”刘祺君抬手捂住脸,声音中满是悲戚,“周涵,我怕他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
“他……他不会这么狠吧?”周涵虽然安慰着他,心里却不确定,“他……就算他妈妈真的……精神上扛不住,他也不会……”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这些情况刘祺君未必没有想到,他说出来,不过是在刘祺君的心口捅刀子,刀刀见血的。
两人没去别处,找了个小时候撒野的山头小亭子吹冷风看雪。
周涵平时绝不会这么抽风,但是刘祺君急需冷静,他只能舍命陪好友,裹着呢大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怕冷得紧,就一直跺着脚同刘祺君搭话,却不敢提生活上的事只能问工作:“你工作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们公司变动挺大的。”
“好像是吧,不太清楚。”刘祺君直直地站在山上,双手插皮夹克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
“什么叫好像是吧?你和那个付允笙怎么回事?”周涵混迹商圈多年,对这些高层八卦十分敏锐,虽然不是刘祺君公司的人,却比他知道得多些,“你是准备跟着他一起干了?”
“不知道。”刘祺君摇摇头,“他那个人心思太深,想要得太多,我怕跟不上。”
周涵哆嗦着拿了根烟出来抽,抬手给了他一根,帮他点了火,劝道:“要我说,你还是趁早辞职吧,你公司不是什么好的养老地方,早点出来早点好。”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刘祺君扭头看他。公司最近风头正劲,按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什么周涵却像是并不看好。
“你们公司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早就烂得发霉了,倒台是迟早的事儿。”周涵深深吸了一口烟,肺里舒服了点儿,才继续道,“我听说付允笙去你们公司不是帮忙的。”
刘祺君皱眉:“总经理花那么大力气把他挖过来,怎么会挖个炸弹过来?”
“他懂个屁。”周涵小声骂了句,才说,“你知道付允笙是谁吗?他是兰克大股东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放弃兰克那么好的公司不待而是去你们那破公司?从一开始,他盯上的就不是什么小舞台大发挥,他要的,根本就是你们公司!”
刘祺君从来没听说过付允笙的身世,此时听他爆出来,无疑平地一声雷,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他要我们公司做什么?他既不是股东又不是董事长的儿子,他……”
“他马上就是副总经理了,再帮你们公司做几个项目,只怕总经理的位子也是他的了。要不了一年,他就是你们公司举重若轻的大人物了,到时候公司再出点什么事,他伸个手帮个忙……呵呵。”周涵老谋深算地笑了两声,没把话说尽。
刘祺君沉默。他不像周涵那么敏锐,却也不是对这些全无所觉,经他一提醒,已经能猜出七七八八。
郑予铭家里的事已经够他烦的了,再扯上付允笙,他实在烦不过来。
“大刘,其实以你的资历和人脉,完全可以出来单干啊!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周涵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别等拖得不能再拖了,才草率决定。”
刘祺君点点头,又抽了根烟,才说:“回去吧,帮你爸妈包饺子。”
两人一身雪地回了家,被周涵父母数落了一顿才动手帮忙。
年夜饭吃得还算热闹,春晚当背景音,四个人说说笑笑吃了两个小时。周涵父母留刘祺君住家里,被后者婉拒了。
“大过年的,开车回去一个人多孤单呐!”周妈妈劝。
刘祺君顿了一下,才说:“回去看看,说不定家里有人呢。”
周妈妈欲言又止,却不好再挽留了。
刘祺君开车回家,屋里冷冷清清,一丝人气都没有。他脱了外套扔地上,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头隐隐发痛。
快凌晨的时候,他手机忽然响起。
刘祺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是个国外的号码,立刻接起来:“予铭?是你吗?”
“是我,春节快乐。”郑予铭的声音听上去寻常,刘祺君却察觉出一丝疲惫。
“春节快乐。”他说,“你还好吗?”
他不敢问郑予铭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联系他,只好少说少错,即使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此时反而说不出来了。
“事实上,不太好。”郑予铭的声音低低的,周围一片安静,大约是找了个什么无人空间,“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刘祺君想说没关系,可是心里实在担忧,只能转移话题:“你妈妈怎么样了?”
“腿保住了,没有截,但是也不能站起来了。”郑予铭语调没有起伏,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能平静成这样,“我妈醒来后发现腿不能动,整个人都崩溃了,我们一直在安抚她,顾不上联系你……”
刘祺君单单是想象他帮护士一起按着妈妈的胳膊防止对方发狂伤害自己的景象就觉得心脏被攫住一样阵阵发疼,他柔声问:“阿姨她……现在好些了吗?”
“没有再哭喊了,整个人沉默下来,不肯说一句话。我和爸爸轮替着陪她,谁都不敢睡,上次一个没注意,她差点摔骨折……”郑予铭停了下来,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刘祺君,我这几天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一下子老了十岁。”
这是刘祺君在一天之内第三次听到关于年纪的话题。
第一次是周涵父母催婚,第二次是周涵的感慨,第三次是现在。
他想,我用了半辈子的时间才找到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了?
☆、第七十一章
“刘祺君……”郑予铭压抑着哽咽声,捏着电话,流露出一丝脆弱,“我很想你。”
他这个人,性子清冷惯了,为人矜持内敛,很少有如此外露的弱态。刘祺君与他共同生活了几个月都没见过他这副模样,顿时疼得心都揪紧了:“很难受吗?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
“我妈巡演倒数第二场出的事故,最后一场去不成,剧院和公司在谈赔偿问题,我帮不上忙,只能拦着公司代表,不让他们去打扰我妈妈休养。”郑予铭缓缓开口,一点点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我爸在和他们沟通,但是他的画展在即,想临时取消公司不同意,已经争执了好几天。”
郑妈妈的事故还未过去,后续纠纷已经提上日程,或许亲切的问候在最初时有过,牵扯到利益又开始互相推诿、商讨争执。
刘祺君简直要气疯了。
郑予铭那个性子,最讨厌这种满嘴仁义却翻脸无情的事,偏生他母亲还未从事故的伤痛从走出来,怪不得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会打电话向他示弱。
他只恨自己不在场,不然这些扯皮的事完全可以交给他来处理。
“我妈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这几天基本就是我和两位护工小姐在医院守着,医生说我妈妈再不配合治疗的话,情况会恶化,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劝她。”郑予铭停顿片刻,继续道,“我不想让她这样下去,可是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祺君,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你太累了。”刘祺君放缓了声音,心针扎一样疼,“你到底多久没睡觉了?既然有护工在,你去睡一觉好不好?这样头脑更清醒,人的精神也会好一些。阿姨现在的精神怎么样?有睡觉吗?”
“打了镇定剂,在睡。”郑予铭苦笑,“我睡不着。”
“那也得逼着自己休息一下,闭着眼睛躺几个小时也是好的。”刘祺君着急,却完全没有办法,“这样吧,你妈妈醒了,你把电话交给她,我来帮你劝。你相信我吗?”
郑予铭也没了办法,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可以试试:“那好吧。”
“你先去休息,乖。”刘祺君哄他,“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郑予铭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会讲什么故事?”
“你想听什么故事?”
“你随意。”郑予铭回到病房,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妈妈,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压低了声音说,“你说,我听着。”
“回病房了?”刘祺君试探着问了声,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你别说话了,我讲故事,你听着。”
“嗯。”
他开始讲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神话故事,讲了几个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说起家常话来。说起这几天上班恍惚牵挂他,说起父母在老家挨家挨户地走亲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老了,说周涵认识了个漂亮姑娘,不知道能不能成就姻缘,说刘肃和张恬感情好转准备年后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重新去拍一套婚纱照……
他絮絮叨叨说着周围的人和事,郑予铭安安静静地听。
刘祺君压低了声音时,声音低沉性感,尤其此时刻意温柔,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更是入耳温醇,他听得心暖,脑子里紧绷了好几天的弦渐渐松开,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他手里还握着手机,就放在耳侧,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光,照得他一张憔悴的脸阴森森的。
手机里还隐隐传出刘祺君的声音。
郑妈妈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了眼旁边锁在躺椅上睡觉的儿子,恍惚了好几天的精神渐渐清明。她看着儿子惨白瘦削的脸,心蓦然疼了起来。屋里有些凉,她抱起被子,强撑着床沿,拄起拐杖,极度不适应地挪了过去,帮儿子盖了被子。
她看到手机还亮着,正准备拿过来关,却发现手机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她腿有些晃,便回到床上,放下拐杖,贴着耳机听。
刘祺君还在说着无边无际的话,语气里皆是温柔缱绻相思情意,说到后来,没听到郑予铭的声响,他以为对方又在为母亲的事出神,便耐心地劝着:“长辈年纪越大越希望有人疼的,你妈妈也一样,她现在生着病,闹闹脾气也没什么,耐心点就好。你要是扛不住了就给我打电话,心里要是有什么委屈先别对着父母说,让老人家担心,告诉我,我来听。护工在的时候你抽空休息休息,再这样下去你就得去住别的病房了,得不偿失知道吗?还有啊……”
他唠叨着也不嫌自己啰嗦,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这几天憋在心里恨不得全部倒出来。只是怕郑予铭不安,他不敢显露那点担忧和焦虑,调子温柔,说到嗓子都快哑了,才意识到好久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了,便问:“睡了?”
没有回答。
他苦笑两声,低低叹息:“终于睡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在他挂电话之前,郑妈妈开了口:“予铭已经睡了,我是他妈妈。”
刘祺君愣了一瞬,意识到什么,飞快地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刘祺君,上次和您通过电话的。您身体好些了吗?予铭说您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
“还好,刚醒。”郑妈妈不想吵到儿子,说话时便放低了声音,“不好意思,没办法回中国看你了。”
“阿姨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想见面什么时候都可以,您的身体最重要。”刘祺君顿了顿,犹豫片刻,才说,“您的情况我听予铭说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郑妈妈不禁刺道:“失去了一条腿,你觉得算好吗?”她情绪尚不稳,对着刘祺君,明知他与这件事并无干系,说话时却忍不住心里的愤懑。
刘祺君沉默一瞬,平静道:“活着就是好的。”
郑妈妈一哽,呼吸起伏,没有接话。
刘祺君叹息,劝道:“阿姨,予铭听说您出事的时候差点吓死,我送他去机场,他手一直是抖的,连机票都捏不稳,就怕您……”
他顿了顿,隐去了后面的话,继续道:“人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受伤可以治,腿没了可以拄拐杖,可以坐轮椅,可以安假肢……您喜欢跳舞,可以在复健后继续练习……阿姨,您能几十年如一日地热爱舞蹈,想必心智比旁人更坚定,拥有比别人更顽强的毅力,人世无常,这只是人生一道坎,咬咬牙跨过就好了。”
郑妈妈听完,凄然一笑:“只是?你小小年纪又经历过什么,敢对我说这样的事只是一道坎?大道理谁不会说,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跨过去?!”
她平素不会这样没有风度,然而刘祺君劝慰中的说教让她心尖刺痛,说话便没了轻重:“你知道什么是人生的坎吗?你知道有些坎是怎么努力都跨不过的吗?你又懂得什么,敢说自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承受什么都能忍过去吗?”
郑予铭被这声音惊醒,茫然片刻便看到妈妈拿着他的手机流了一脸泪,表情凄绝地喊着:“我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吗?我失去的还有我的事业我的梦想我的人生!复健很容易吗?重新站起来很容易吗?回到舞台很容易吗?这条腿……现在不论我对它做什么,它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疯了一样捶打着自己失去知觉的那条腿,吓得郑予铭猛然扑过来,拦住她的手:“妈!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刘祺君听到那边混乱的声音,沉声道:“这些当然不容易,可并非做不到。阿姨,您要被这点困难吓倒吗?没有试过,您怎么知道这个坎跨不过去?您有用尽全力地努力过吗?”
郑予铭按了铃喊医生,从妈妈手里夺过手机,狠声呵斥道:“够了!”
刘祺君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吓到,顿时噤声。
“刘祺君,够了。”郑予铭重复了一遍,声音仍然掩不住愤怒,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妈妈已经开始挣扎,哭着去捶自己的腿。顾不上解释,他把电话挂了,专心帮护士安抚妈妈。
“妈,你别这样……护士!”
“镇定剂!快点!”
“压住她!”
“妈,你干什么啊!”
“家属帮忙把手按住!”
病房里一片混乱,郑妈妈看也没看把拐杖甩出去,抽到郑予铭的胸口,狠狠撞上他肩膀,一声脆响之后,郑予铭急促地痛叫一声,病房顿时一静。
拐杖摔在地上,木头和地板相撞,发出清脆又沉重的响声,震得众人一阵心悸。
郑妈妈呆呆地看着他,郑予铭原本青白的脸此刻更加惨白,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正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很快渗出冷汗来。
“予铭……”郑妈妈轻轻开口,声音都是抖的。
郑予铭抬头看她,眼镜掉了几分,显得十分狼狈。他眼中隐隐有泪光,笑容惨淡,语气却温柔:“妈,我没事。听护士的话,我们先打针好吗?别再伤害自己了。”
郑妈妈依然呆呆地看着她,眼中也渐渐浮上泪光。
几个护士对视片刻,果断给她打了镇定剂。
郑予铭按了按胸口,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肩膀也跟着痛起来,他咬了咬牙,慢慢靠近,强撑着伸手将母亲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妈妈。不要怕,我在这儿呢。”
郑妈妈将头埋在他胸口,低低啜泣。
分别的日子太久,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儿子的拥抱了。此刻的她脆弱又伤心,还有些心疼与歉疚,却只能呜咽着说:“对不起,予铭对不起,妈妈刚才……”
“没事的,妈,我没事……”郑予铭收紧胳膊,将她完全拢入怀中,脑袋贴在她头顶,温柔地安抚着,甚至学着刘祺君那副无赖的样子开起了小玩笑,“美丽的李女士,你怎么这么瘦?你儿子要心疼死了。”
郑妈妈常年练习舞蹈,身材纤瘦,最近因病劳累,越发单薄,此刻伏在他怀里的确十分令人心疼。她抽了抽鼻子,摸上儿子的胸膛,心疼地抚过他肩膀,仰着脸眼红红的,勉强扯起嘴角:“明明是你胸膛太宽了。妈妈都不知道,我的儿子已经长成个大男人了,可以被人依靠了。”
☆、第七十二章
郑予铭柔柔笑开:“对呀,所以妈妈你要多抱一会儿,别人可没这个福利。”
“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郑妈妈露出个笑,挣脱了他的怀抱,“妈妈困了,想睡会儿,你去找医生看看伤,我刚才手下没个轻重……”
看她又要哭,郑予铭连忙打断:“我真没事,妈,我就是看着瘦,没那么不经事,你乖乖休息。”
他是个什么模样别人不知道,当妈的还能不知道吗?她儿子从小养尊处优的,连点重活都没怎么干过,更不曾同人动过手,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后悔得要死,只能说:“我这里没事,睡着就好了,你快去。”
母子二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镇定剂的药效上来,郑妈妈躺下没两分钟便睡着了。
郑予铭确定她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才按着肩膀出去看医生。
值班的美女护士见到他,纷纷跑过来关心问候。
医院里少有东方面孔,特别是郑予铭这样一连好几天衣不解带伺候家人的,还生得温文尔雅,言行举止极有风度,就连略显浮夸的美式英语到了他嘴里,都显得温吞而浪漫,要不是知道他父母都在美国定居,他偶尔也会说些当地俚语,护士们都要以为他是个在英国留学过的绅士了。
郑予铭的身高在美国并不算高,只有,围上来的护士里就有两个比他还高的,美国姑娘们骨架大,曲线窈窕,更衬得他此刻消瘦苍白。姑娘们一惊一乍的关心扰得他头疼,他却只能微笑着感谢着她们的好意,问清楚看伤的科室,在一位金发碧眼美女护士的陪同下离开了。
解开衬衫的时候,陪同的护士捂着嘴惊呼,被医生赶了出去。
一道红色的抽痕斜斜跨过他的肩膀和左胸,因为有段时间了,抽痕已经肿了起来,衬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更加触目惊心。
医生询问了过程,夸张地同情了他的遭遇,主动帮他擦了药,缠上纱布,叮嘱他每天记得擦药换纱布,看他一脸不在意的模样,立刻把他的药拿回来,改口道:“以后你每天下午三点到我这里来,我帮你换药。”
郑予铭正要拒绝,医生已经开始帮他扣衬衣的扣子:“就这样,我们离得近,你不过来的话,我就去过去找你。”
郑予铭挡下他的手:“我自己来。”
医生耸耸肩,退到一边去了。
郑予铭把衣服穿好,这才抬头仔细看这位年轻医生。
这是位典型的美国男人,人高马大,肩膀宽阔,深棕色的头发,湛蓝的一双眼,鼻梁又直又挺,难得的是脸上没有一丝胡茬,笑起来的时候爽朗又热情,即使穿着医师袍,依然能看到里面西服下锻炼得宜的健壮身体。
“danny,你可以叫我dan。”医生主动伸出手,俏皮地朝他眨眼,“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郑予铭莞尔一笑,顿时觉得这位医生很有趣,回握过去:“我是ni,你好。”
“哇,你们东方人笑起来都这么温柔吗?”danny夸张地看着他,懊恼道,“怪不得最近来找我搭讪的美女们都少了,原来是都跑去看你了。”
郑予铭摇摇头:“她们只是过去问候我妈妈。”
两人又寒暄几句,郑予铭兴致不高,很快告辞了。
回到病房,妈妈还在睡。郑予铭松了口气,不一会儿,他父亲就到了。
一进病房,郑爸爸走过去抱住他:“予铭,辛苦你了。”
郑予铭回抱住:“爸,你忙完了?”
“还没有,过来看看你妈妈。”郑爸爸松开他,看着妻子沉睡的面容,小声问他,“你妈妈怎么样?”
“老样子,哭了一阵,刚打了镇定剂睡下。”郑予铭看他父亲也是一脸疲态,便问,“公司那边有麻烦了吗?”
“还不都是那些事,律师在应付。”郑爸爸叹了口气,“我这几天实在忙不过来,你受累了。”
“说得哪里话,儿子照顾妈妈,理所应当的。”
父子俩在病房待了会儿,怕打扰病人休息,一起出去说话了。
郑爸爸大概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经纪公司正在和剧院的人打官司,赔偿问题牵扯到好多方面,需要取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的经纪公司这边照常布置画展,不允许他突然取消筹备了半年多的计划,但是公司体谅他妻子出事,除了画展当天必须出席外,其他时间都不强制要求他出现。
话虽如此,自己的画展不上心怎么行,他还是得去画展现场监督检查。
说着,郑爸爸揉了揉眉心,疲态尽显。其实他也好几天没睡好了,忙画展的事情之外还要和妻子的律师沟通,每天还要过来探望妻子,陪几个小时,原本就不算健壮的身体愈发消瘦,父子俩站在一起,简直就像两株一吹就要倒的树苗。
父子俩对看一眼,各自苦笑。
郑予铭叹气:“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郑爸爸点点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啊!”郑予铭措不及防地喊了一声,手搭上肩膀,一张脸扭曲起来。
郑爸爸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了:“怎么了这是?”
郑予铭还未开口,郑爸爸拉开他外套,就看到衬衫里隐约绑着的纱布,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郑予铭无奈,只好简单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郑爸爸听完眉头拧起:“你男朋友和你妈说什么了?”
“不知道,应该是在劝。”郑予铭声音低了下去,脸上难掩担忧。
郑爸爸没有见过刘祺君,也没和对方交谈过,不知道刘祺君到底是个什么人。父子俩少有谈心的时候,此刻难得空闲,郑爸爸就问起了刘祺君的情况。
郑予铭并不擅长对外介绍男友,平时对着同事朋友陌生人,他简单一句“这是我男朋友”就带过了,大家也不会多问,碰到父母这种要仔细询问的,反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他晓得刘祺君千般好,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来,只是不断地重复:“他很好,很温柔,很体贴,很爱我。”
郑爸爸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模样有些失笑,一句句地问着。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做什么工作,性格如何,两人怎么认识的,相处时有没有争执……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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