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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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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漫漫有参商 作者:544KB

    第7节

    “做什么?”

    “借书还书。”

    “走吧。”

    今夜没有璀璨群星,月亮在乌云里面穿行,时不时投射下皎洁的月光来,好像一个在巡查领地的国王。

    邱天宇走在陆霖的后面,抬头注意到空中的景色,眯起眼似乎想起了什么。

    陆霖抱着书,在冰凉的夜里快步走着,心情很高兴。

    图书馆也算是他们的小青春的一部分吧,无人注意的六楼,他们那天中午的共餐。

    “阿宇,你还记得第一次帮我带饭的场景吗?”晚上微凉的风拂过脸颊,陆霖精神很足。

    男孩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当然记得,我还摸了你一下呢。”

    “那不是摸,只是擦嘴角而已。”

    “是呢,更早前已经把你给抱了。”

    “为什么你当初不早和我说呢?害我提心吊胆那么久。”

    “说不说有关系吗?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挑明的。”

    “在你家的时候你好多次盯着我,那时候真的好害怕你看穿我的心思,我怕挑明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怎么会呢?没有那些如果和假设,你看现在,不都成真了吗?”

    “虽说如此,但我总觉得活在虚幻里…… ”陆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哈哈哈,你说觉得不真实?其实我们哪个人的一生又是真实的呢?活在美好的梦境里也不错啊……”

    邱天宇其实说错了一点,美好的梦境基本好景不长。

    图书馆里的落地窗射进淡淡的月光,陆霖很享受地看着它们柔柔地洒在地板上。但邱天宇看到后却出奇的安静。

    现在,看到月亮基本都会联想起月氏,那个搞得自己鸡犬不宁的杀千刀公司。还有跟□□一样的凌心雨。

    他现在每天都想和陆霖在一起,拼命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企图用陆霖来麻痹自己。可惜他能给自己的太过于平淡,不够猛烈。

    也许要找些新的解决方案了。

    回到宿舍,他们倒头就睡,一夜无话。

    周天灰暗的光透过玻璃进来,带有丝丝湿气。前一天晚上的乌云果然在早上就下起了雨,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室内可以听的很清楚。

    虽然如此,但是大雨并不能熄灭学生们归心似箭的热情,沉闷的空气里让他们的积温倍增。每一节课都躁动无比。

    邱天宇便和陆霖一直聊天,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其实只是他在唱独角戏,陆霖依旧在记着笔记。

    不过这倒不失为一种良好的解压和消磨时光的办法。

    很快到放学,陆霖匆匆回到宿舍装好要带回家的作业和衣服,就准备出校门坐车回家。抱着书包冒雨跑出去,但看到校门口撑着黑色大伞的一个高大身影慢慢朝自己走来;却让他移动不了,正是邱天宇。

    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男孩把伞往陆霖那边移了移,“不是说好了我要给你补生日的吗?”

    “阿宇,其实我答应了我妈要回家的…… 对不起。”

    “这样啊。”

    “真的对不起…… ”

    “那后天能来吗?”

    “应该不…… 等等,你要做什么?”邱天宇明显话中有话,但陆霖还没听出来。

    “只要说你能不能来。”

    “这个,我回家问问吧。”

    “好,我等你电话。”邱天宇说,“伞你拿去吧,别淋着凉了。”

    陆霖就这样呆在原地,好像一个丢失了珍贵东西的小孩子,手足无措地看着邱天宇手插口袋里,在雨中走向那辆黑色的别克。

    为什么他不说是什么事情?难道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我不知道吗?

    直到车子的踪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陆霖才迈开僵硬的步子走向巴士站,等回家的车。

    三个月没见,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

    不多时,车便来了,陆霖投下硬币,挤到一个人还算站的规矩的地方,失焦地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思绪飘回那个叫家的地方。

    一年四季洗的发白的薄化纤窗帘挂在防盗网后面,每天黄昏血色的残阳都会被铁丝割成一块块穿过窗帘投射到木地板上。小小的桌子正对窗户,每当自己开始做作业不久后就会听到铁门的开锁声,然后劣质高跟鞋重重与石地板的碰撞声。小时候的他很好奇到底是鞋子的跟会先掉,还是地板会先裂成碎块。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石头的硬度明显要比鞋跟大多了。

    华柔在附近服装公司做设计师,每天要应付一堆没事找事的客人和内部员工的关系。工资不多的她却要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对要抚养一个孩子的她来说是个很重的负担。陆霖小学的时候回到家,已经习惯了先喝几大杯凉水,实在饿了就去拿廉价的大包白吐司吃。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回家就有母亲做好的点心或父亲下班回家带自己喜欢吃的垃圾食品一起分享。他只有在家独自等待母亲下班回家做饭。

    上了初中,进入青春期的他已经不是普通的面包可以补充的了消耗的能量。于是他只好在学校提前做完作业,以便回家做饭。这样一来,不仅他不用等到华柔下班回家才吃得到晚饭,也可以帮妈妈分担一点家务,好让她晚上加班。

    想着想着,陆霖根本没发现潮湿拥挤的车上有一个男子偷偷摸摸地到了自己身后,拉开拎在手里的包拉链,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来。然后悄悄拉上,到站下车后似乎还骂了一句。

    陆霖是典型的一发呆就丧失感知能力,被偷了钱包都不知道,依旧傻呆呆地站在栏杆前面。

    下车后,转过熟悉偏僻的街道,看了眼没有开门的游戏厅,以及那个永远有人的肯德基,陆霖觉得时间真的很快,转眼间自己就上高中了。

    去玩游戏仿佛就在昨天,以及舌尖上不会黯淡的蛋挞的味道,那是邱天宇给的回忆。

    走到家门口,那个锈迹斑斑的铁门依旧紧锁,门外掉漆的塑料鞋架没有放上鞋子。妈妈明显还没到家。陆霖把书包拿下伸手进去掏钥匙,却发现那个可以称之为钱包的网袋不见了。

    里面装着的是自己卖东西赚来的钱,快抵得上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在倒三站有个男的经过旁边,捣鼓一阵后下车,自己的听力不差,貌似他还骂了句国骂。

    应该就是他了吧?

    他焦急地想着要怎么和妈妈说自己丢了钱,可是他又不忍心和华柔说,这样只会加重妈妈的负担。难道下个月只能找邱天宇蹭饭了吗?还是用一点仅剩的零钱每天吃泡面?

    刚想到邱天宇三个字,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用黄色牛皮着包的小包。

    拆开后,他看见了几张红色的毛爷爷。一时间百感交集。

    ☆、chapter 23

    跟邱天宇在一块的时间里,他好像就没让自己花过钱,都是默不作声地掏钱包。所以吃穿的钱全都省了下来。

    他又一次,伸出无形的手拉了困境中的陆霖一把。

    陆霖握着纸包,手心渗出点点热汗,打湿了牛皮纸的一小片;感激的热流在身体里流淌。他其实没有发现,邱天宇已经悄然无声地走进他的生活,在他刚刚开始的青春中开幕。

    拿出作业在破旧的木桌上演算,陆霖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开了台灯继续写。快到七点华柔才到家。

    “我回来了。”知道儿子在家的华柔算是打招呼。

    “辛苦了。”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吧?霖霖?”

    听见叫自己小名的妈妈,陆霖很无奈。“嗯,是的……”

    “有没有好好学习?”

    “有。”

    “你要知道我是很辛苦来供你读书的,要好好学习啊。”

    “嗯。”

    “半期考怎么样?”

    “进前50了。”

    “好,这些之后————”华柔和普通家长一样都会关注自己孩子在校的情况,接下来是私人部分了。

    “有没有想我啊?”

    “当然有了。”

    “来,让妈妈抱抱。”陆霖脸色一僵,这是自己的妈妈母爱最泛滥的时候。她还会强迫自己蹲下,装成小孩子的高度给她抱。

    算了,反正老莱子那么老了都还要娱亲,我这这么年轻的无所谓了……陆霖心里安慰着自己,低下头给妈妈一遍遍地温柔抚摸,华柔的手感和邱天宇大为不同。

    他的是宠溺和占有,而她的是安慰和呵护。两者有本质上的差别。

    “头发手感一样的好呢。”华柔说,她之所以会这样爱护陆霖,是觉得欠这个孩子的是在是太多了。她只能用所有自己想得到的方式来表达母爱。

    “都那样。”

    “感觉洗发,咳!咳!洗发水变了。”

    “妈,你咳嗽了?”

    “没啊。”她短促地说完话,话尾的音节明显有不小的变化,用手捂住了嘴巴。

    “冬天咳嗽了不好治啊。”

    “放心,我身体好得很呢,即使——咳!病了,吃药就好。”

    “你看你还说不是生病了?都咳成这样了!”陆霖有点生气的说完,便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找药。可是里面却没有任何东西剩下,空空如也。

    “妈,那些药呢?”

    “基本都吃掉了啊。”华柔很正常地说。

    陆霖并没有听出华柔的话外之音,“哦,那我出去买点。”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们今晚出去吃吧?”

    “算了,还是自己做省钱。”

    “霖霖果然懂事,那我去做饭了。”华柔一笑,穿上围裙就钻进小小的厨房里。陆霖拿上钱包就出门去了。

    关上门,走下楼梯,陆霖听到身后一阵连续响起的咳嗽声,不禁暗自腹诽,现在生病的几率也太高了吧?

    华柔在看门关上后捂住嘴死命地咳,肺都快顺着食道喷出来了,一股腥甜的味道漫上喉咙,她吞了下口水。

    “我不知道,我还能陪你几年…… ”

    最近的药店距离自己家至少有一公里多,不仅难走,而且还没公交车。陆霖快步走在行人不多的街道上,想尽快买药完毕回家给母亲。

    居然药会吃完,看来真的很不耐吃啊。他反复琢磨刚才华柔说的那句话,觉得有点不对劲。

    药会吃完?

    即使妈妈真得了很多种病,那也不至于剂量大到会全部吃完吧?陆霖记忆里,那个抽屉里有治疗感冒,退烧,镇痛,止咳,腹泻等药。

    现在是再买一套备好还是只买华柔需要的,陆霖暂时举棋不定,因为走的时候太匆忙只抓了几张纸币。

    粗略估计,就一百多,只够买几盒抗生素。

    算了,还是解决当务之急吧,陆霖想,随之加快了脚步。

    等到他买完药,走进家门口的时候,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

    那是自己爱吃的红烧肉。

    小时候,华柔并没有赚多少钱,而想吃肉的陆霖却一直药自己买,她便去菜市场买那种一分瘦九分肥的五花肉回家做给他吃。把锅烧热放肉进去先煸出油,收集好猪油后再加入酱油冰糖八角等熬煮,最后会炖出色泽油亮的汤汁来。原本白腻的肥肉已经被料理得入口即化,汤汁裹在上面泛着诱人的光泽。陆霖从此便喜欢上了大块的肥肉,那种炖的酥烂的口感加上浓郁的汤汁一起拌饭吃,不知道有多美味;剩下的猪油渣可以加一把切碎的青菜和豆腐一起煮汤,可口无比。

    到现在这种习惯依旧保留。

    “药我买回来了,吃完饭后去吃吧。”陆霖一边拖鞋,朝厨房里面喊道。

    “知道了,咳!我又和你不一样。”

    “妈,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呢?”

    “厨房的油烟大,呛到了。”华柔借着这个谎,一连咳了好几下。

    “你先去做作业啊。”

    “好吧。”了解自己母亲体质的陆霖不再纠缠,她只是冬天里身体不好,过了就会有所好转。

    这是华柔对陆霖片面之词。

    看儿子回来了,华柔加快了做饭的速度,期间被油溅到很多次。在寒冷的天气里手都被烫出了几个小红点,但她没有出声,被他听见就不好了。

    “吃饭了。”华柔一边摆餐具,提醒陆霖道。

    “来了。”应声后,就去厨房帮忙端菜。

    猪油渣青菜豆腐汤,红烧肉,蒜蓉油麦菜,这些都是陆霖爱吃的。华柔用半个多小时便做好了。

    舀一勺汤汁淋到饭上拌匀,陆霖用勺子直接吃起了饭。引得一旁还在装汤的华柔略为不满。

    “吃饭前先喝汤,免得等会噎着。还有,青菜多吃点,补充维生素。”和普通的父母一样,她也会叮嘱陆霖很多小细节。

    “知道啦。”

    “不会还要我给你装吧?”

    “装吧。”嘴里塞满饭的陆霖对母亲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是怎么教你的?”

    “反正在家里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在家里习惯了在外面改不过来的。”

    “没事啦。”陆霖也和每个孩子一样,在家享受着母亲独有的爱护,有在外面没有的一些小任性。

    “我可不希望你是一个没教养的孩子。”

    “放心,不会的。”

    吃完饭,陆霖正要收拾碗筷拿去洗时,被华柔一把打断。

    “去做作业,我来洗。”

    “作业快做完了,没多少的。”

    “那你去预习,期末快到了你要好好学习。”

    “好吧。”被华柔半推半搡地弄出厨房,陆霖只好坐回小桌子前复习。

    厨房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中,不时传出一两声咳嗽。起初陆霖还觉得没什么不正常的,可随着华柔吃药之后不见好转的咳嗽频率,他有点担心,每次心跳都与咳嗽声保持了一致,上下起伏。

    “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去那种地方干嘛?只是小病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你这样像是肺炎啊……”陆霖仔细听过她咳嗽时的声音,肺部明显地传出类似风箱的鼓气声来。

    “你神经过敏啊,好好做作业去。”华柔再一次赶走陆霖。

    许多年后的一天,他回想起高中回家的这天,感慨万千。

    妈妈积劳成疾,而罪魁祸事却是自己。

    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体变得这么差?

    哪个冬天开始,她就会有一段长达十几天病倒在床上没力气下来的痛苦时间?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隐瞒了有关自己的事情?

    原来妈妈很早就开始布置这一切了,为的无非是让自己好好学习,心无旁骛。

    她经常和自己说,她没什么本事,只能靠体力劳动来获得最少的工资,你以后长大不要像我这样,一定要掌握一门专业技术。

    那时候的自己还似懂非懂。

    现在却是真的懂了。

    入夜,因为住在旧式楼房里,隔音条件很差。陆霖可以清晰听到隔壁母亲的房间里渐渐平息的咳嗽声,吊着的心也随之放下。

    他双手枕着头,已经不想跟着邱天宇明天出去了,就妈妈这样子,自己出去了岂不是没人照顾?

    那些自己不在的日子,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痛到在床上甚至爬不起来为自己倒一杯热水,爬到书桌旁扯开抽屉从洒一地的药片里胡乱吞下;陆霖不忍心再去想象那些场景,眼角已经被泪水沾湿。

    原来,自己的生活需要那样的代价。连这种平凡的平淡都要有人付出许多。

    他又有什么资格浪费时间?和邱天宇厮混在一起?他能帮自己吗?

    ☆、chapter 24

    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掩盖了原本冷漠的现实,到现在才被自己血淋淋地撕开,看到它狰狞的爪牙。深深的无力感萦绕在周身,但他没有选择去找邱天宇寻找安慰。

    邱天宇给陆霖编造了一个梦境,陆霖在里面和他坐在高级餐厅里就餐,穿着他买的光鲜亮丽的衣服,高贵优雅。

    现实中的陆霖只是一个和丑小鸭一样的人,与梦境中被邱天宇带着享受云端上的生活不同,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最现实的现实。他最需要的是时间,邱天宇给他的爱并不是最有用的,顶多拿来聊以慰藉。

    其实,没有了经济来源的邱天宇,很有可能连陆霖都不如。他一切所谓的爱全部都有物质基础,没了钱,屁都不是。如果他经济独立还好,可以借自己点钱缓解现状,可他有钱可以借自己吗?

    也许他会说,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但他总喜欢自动过滤隐藏的条件。

    邱桓夫妇的财产会给他。

    命运没有给陆霖抱怨的时间,他也很清楚这一点。从小时候就开始有的觉悟现在发挥了作用。如果下学期和邱天宇住一起的话,晚上就不用上晚自习,也没了门禁时间。这样一来就可以跑出去当家教,做这个的收入比卖东西高多了。不过秉持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陆霖没有抛弃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

    当然,这都是后话。陆霖很多年以后才愿意从青春的梦里醒来,重新拾回勇气面对现实。

    早上起来,有一小段时间没有华柔的咳嗽声了,应该是药生效了吧?陆霖想。

    餐桌上放着还有余温的豆浆和包子,以及一个字迹熟悉的白纸条,上面写道。

    我去上班了,早餐记得吃,好好珍惜时间,爱你的妈妈。

    陆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一,只不过是学校放假,而正常的公司还是等一号才会休假。华柔早上班去了,难怪没听到她的咳嗽声。

    想到这里,陆霖叹了口气,不知道妈妈的病好了没有。

    吃完早饭,陆霖就乖乖地定在桌子前复习。背完政治和历史后开始背英语的新课单词,等记满20个时再去做数学的复习卷;等对好答案又去背语文……陆霖早就安排好了学习计划,一向自律的他是很好的学习模范。

    如果邱天宇在场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嘟嘟嘟。”坚硬物质上有东西在震动,陆霖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便放下手中的语文书去找音源;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机。

    小小的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

    邱天宇

    他怎么这时候给自己发短信?一边想,一边摁开手机看内容。

    明天我去接你。

    总共六个字,但语气却显得不容置疑,强硬霸道。更多的是命令的意味。

    陆霖想了想,缓慢地用九宫格打字回过去。他的相较于邱天宇的更为简短

    没空。

    几乎是几秒后,可以感受得到邱天宇看到陆霖回信时,那愤怒的指力按压在手机屏幕上。

    不去也得给我去!

    他还没放下手机便看到邱天宇的示威般的回信,玩味地勾起嘴角。继续龟速摁键盘。

    我说不去就不去。

    而另一端的人似乎早有准备,陆霖很快就又看到回信。

    你给我等着。

    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觉得邱天宇此时可爱无比。然后放下手机,继续书山里未完的行程。

    做了将近两个小时,他看了看手表后就去厨房打开冰箱,看里面还有什么食材,准备做饭给华柔送去。

    她是不是在外面吃所以身体才那么差?趁着现在在家做点健康的东西吧。陆霖扫视一圈,先拿了两个蛋。

    咳嗽的话,吃什么好呢……看小小的冰箱里为数不多的东西,陆霖挑了菠菜出来。接着就开始烧水。

    冷冻层里面有速冻的食品,那是作为备用物资来使用的,根本不考虑。陆霖找到了一包水晶虾仁,青白色的小虾上已经没了黑色的肠线,一看就是处理好的。

    切成两段的菠菜下锅过一遍水放在一边,陆霖在铁碗里倒上金黄的茶油和酱油还有少许的糖拌匀,把温度刚好的菠菜放进去拌,最后再加几滴老酒;香气扑鼻。旁边电饭锅开始冒出丝丝乳白色的蒸汽,里面的饭看样子快好了。陆霖料理好菠菜后,拆开虾仁的包装袋拿了一些,拿密封夹夹好放回冰箱。

    撒些黑胡椒和盐,接着用手抓一抓使之入味;滑蛋好吃的秘籍其实很简单,不用注很多的油一起炒,只要把蛋液和水淀粉混合就行了。

    蛋液入油锅发出的滋滋声很是悦耳,陆霖放下一把小葱,趁着没有定型之前让它们嵌到蛋块里面。不多时,等到锅里的蛋七八分熟时陆霖便把虾仁也倒进去一同翻炒,嫩黄的蛋,碧绿的葱,鲜红的虾,在视觉上已经在传达着美味的信号。做好这一切,陆霖就去给华柔送饭了。

    当他给母亲做饭的时候,一直认为这是一种报答。母亲在小时候的时候给了自己呵护和照顾,现在要为生病的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通俗来说,这是亲情。但陆霖宁愿承认是物质回报也不想用亲情来定义,因为亲情本是不能定义的东西。如果有亲人天天说爱,只会显得矫情和别扭。

    但是给邱天宇做饭吃是心甘情愿的感受,希望得到他的表扬和喜欢,给妈妈做饭却像是一种责任和义务。

    为什么能够和邱天宇不厌其烦地说爱他?想把有的一切都给他,可是对妈妈又说不出口?

    人类的感情真的很复杂。

    走到她公司楼下,华柔惊喜地看着给自己送饭的儿子,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说。

    “我在这世界上只有你了。”

    陆霖听后,鼻子一酸,因为他貌似不仅只有母亲一个人陪伴。

    “你饭吃了吗?”

    “没,我回家就吃。”陆霖撒了个小谎。

    “那赶快回去吧。”

    “嗯。”

    刚刚煮的饭还有剩余,待会就把昨晚的红烧肉酱热一下拌着吃吧,陆霖思索着。

    晚上他也是这么解决的,只不过回家的时候路过菜市场他买了半斤肥硕的青蛤回去,晚上炒了给华柔当晚饭,加上一盘青菜。

    假期的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他和华柔都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到了十点就准时上床睡觉。

    他们就像活在边远地区的人一样,守着日出日落劳作,没有和外界接触;没有新的一年的零点元旦祝福,没有和重要的亲人一起跨年,也没有一边煲电话粥分享跨年节目的笑点。

    他们是孤独的,于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

    陆霖在睡梦中迎来了2008年的第一天。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一月里发生的大面积降雪低温灾害,席卷了几乎整个南部;接着五月在汶川发生大地震,次声波传递几乎波及整个世界;八月举世瞩目的奥运会首次在北京举行,全国上下无不为之欢腾,是国家发展历史上一个代表国际意义的重要里程碑;在这之后,十月内爆发动荡极大的金融危机,所有的公司都在这世界为背景的巨浪下苦苦挣扎,寻求那块漂浮的木板;还有蔡依林在十二月的寒冬里与华纳唱片公司签约了。

    最不重要的是,邱天宇当初带他去的那家餐厅彻底关门大吉。

    当这一切看似平常,与陆霖根本没有关联的事情一连串地发生时,无数的巧合碰面就形成了必然。

    就好像一只蝴蝶在安静的尼罗河对岸轻轻挥动翅膀,也许大西洋上的某个地方便产生了一个暴风眼。

    这些看似与世界干系重大可以看作是一个不经意的开端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从一个小小的暴风眼逐渐成长为飓风,而陆霖的变动只不过是它登陆风力减弱万分之后给人带来的一丝清凉那般微小。

    早晨起来,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淋到身上,那醉人的光芒就像当初见到的邱天宇。

    华柔今天没有上班,和陆霖一起吃完早餐就准备出门。

    “要跟我去超市吗?”陆霖昨天刚刚确认的冰箱存货,点了点头。带上一个环保袋就和母亲出了门。

    母子俩并排走在无人的街上,这条街他们走了很多年,甚是熟悉。在哪里有个排水口,在哪棵树的下面从前有一棵野芋头,长出葱茏的大片绿叶,不懂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名贵植物,以及每天那个开到很晚的早餐店,都是他们熟悉的。

    陆霖很喜欢这种感觉,按着自己的步骤生活,并不因为别人而改变良多;但是,他根本还没察觉,邱天宇正潜移默化地给他种下依赖的种子。

    只是现在亲情的力量大过人体最根本的欲望,暂时被压抑住了。

    很快就到超市了,华柔走到冰柜前问陆霖,“家里还有速冻食品吧?”她工作忙到没时间为自己煮速食吃。

    “嗯。”

    “那我们买点日用品就回家吧,在这也怪冷的。咳…… ”

    “好,免得受凉。”原本快淡化出男孩印象的咳嗽声再次出现,陆霖又提起了神经。

    “没事的,只不过这里有点冷。”

    “那走吧。”

    陆霖和华柔买了些青菜和肉,还有几条鱼。他提着不小的塑料袋走出门,一时间用单手有点适应不过来,于是侧过身子提。

    “有个儿子就是好啊,可以帮我提东西。”华柔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陆霖,“也只有这时候享受的了啊。”

    不知怎的,他觉得心中很苦。

    这些时日妈妈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他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努力的决心,但不久后,便开始弃甲投降。

    ☆、chapter 25

    眼尖的华柔发现,在超市五十米外停着一辆显眼的银色宾利,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又来接他的灰姑娘了。

    陆霖当然没有像母亲一样的眼力,依旧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没有任何防备地等待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

    一个穿黑风衣的高大身影下车后,径直走向陆霖。后者被碰到肩膀刚刚想回头看是谁,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扭到身前。

    那个人用毒蛇盯着一只青蛙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猎物。

    陆霖手里的袋子差点掉了下来,“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说过,我会来接你。”今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你感冒了吗?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陆霖看妈妈还没跟上来,急匆匆地问道。

    “没事的,已经吃药了。”

    “要注意身体啊。”虽然已经决定不浪费太多时间在他身上,但这并不阻拦他给男孩应有的关心。

    “那边站着的就是我的岳母吗?”邱天宇忽然问陆霖,他却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看到陆霖和一个陌生男子交谈的华柔走了过来。

    “陆霖,这位是?”

    “妈,这是邱天宇,我同桌,天宇,这是我妈。”华柔和邱天宇的第一次见面在陆霖简短的介绍中开始了。

    “伯母好,我和陆霖是非常好的朋友呢,他经常帮助我呢。”邱天宇露出得体的笑容来。

    “是这样啊,陆霖这孩子性格有点孤僻,还麻烦你多多包涵了。”华柔看邱天宇这样夸儿子,也礼貌地回应一句。

    “那里的事,我很多东西都要像他看齐呢。”

    “他这孩子我还不明白吗?对了,天宇你今天是来找他玩的?”华柔似乎想起什么。

    “是。”

    她抬头打量了下邱天宇,转头问陆霖:“你作业做完了吗?”

    “嗯。”

    “那去玩吧,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华柔大出所料地说,很赞同陆霖去同学家玩的行为。

    但陆霖并不这么觉得,他觉得最近妈妈有点反常。

    “你不是生…… ”话没说完,他就被华柔牵着手拉到邱天宇面前,像被抛出去的排球一样,迅速离手。

    “陆霖啊,这么大了也不要天天粘着妈妈,也别学成了一个书呆子,和同学好好去玩啊。”

    陆霖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低头看手中依然提着的巨大塑料袋,难道她要自己拎回去?

    “伯母,不如我先送你们回家一趟吧,正好让陆霖也有收拾下东西也不迟。”邱天宇察觉到一点这对母子间的尴尬,开口圆场道。“先上车吧,今天也真是冷。”

    “谢谢你了。”华柔朝邱天宇笑笑。

    依旧是李叔开车,那副懒散的样子直到华柔上车之后变了变,眼睛里透出好奇的信号来。

    “去哪?”

    “我等会教你走,陆霖他住的比较不好认路。”

    “行。”

    陆霖看邱天宇对自己家了如指掌的样子,很想现在就问一大堆的问题。他扯了扯男孩的袖子,小声的和他说话。

    “你真知道我家在哪啊?”

    男孩笑了笑,声音温和。

    “当然不知道,你跟我讲吧。”

    “……”

    “要不然你自己和李叔说?”

    “我怕你听不懂。”

    “太小瞧我了。”邱天宇刚伸出的手停在上衣口袋旁边,又缩了回去。毕竟在未来丈夫娘面前不能太过猖狂。

    随即,陆霖附到邱天宇的耳边详细地说出了地点。

    十分钟过后,陆霖已经和华柔站在自己家楼下,邱天宇在车里等陆霖,没跟上去。

    “今天出去就好好玩吧。”妈妈再一次用劝诱一样的语气和自己说,“东西帮我拎上去就行。”

    其实,陆霖见到邱天宇如约而至的那一刻,他脑海里被那个身影占据了全部,根本思考不了其他的。他已经适应了每天随时都可以看见邱天宇的生活,一段时间没见他好像做什么都缺了那么一点。

    心中对他的思念如火上浇油,立马升腾而起,而对母亲的关心正在被一点点燃烧殆尽。陆霖有那么一刻觉得,华柔对他而言就是个累赘而已,居然还要自己照顾。

    眼下她不反对自己和邱天宇出去玩,自然喜出望外。

    “你没人照顾怎么办啊?”陆霖的声音里透出丝丝焦躁,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男孩见面,“我总不能丢你一个人在家吧?”

    这是他被侵蚀的内心剩下的最后绿洲。

    “放心,没事的,你不是已经帮我买药了嘛。”华柔安慰陆霖道,对自己的儿子她岂会不了解?

    青春期的男孩,自己是时候放手了;不过,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少年。

    陆霖看华柔一副释然的样子,愧疚在心底滋生,一时间,欲言又止。

    “适当的劳逸结合是必须的,快去吧,别让同学等急了。”

    “那我走了。”

    “玩得开心。”

    关门后,华柔的小灵通上面显示着许多封的未读短信,看起来是刚才收到的。

    人类不可能察觉到,华柔走出超市门口时大腿肌肉上的神经感受到裤袋里手机的震动,她不用想都知道是来短信了。如果只是一封短信,还有可能是诈骗;但一连串的发过来,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的颤抖,手指扣住手机,想要拿出来看内容。但看到视线里的陆霖,她还是忍住了。

    必须等陆霖走后,自己一个人看。

    陆霖带上钥匙和钱包,背一个小背包就出门了。华柔此时右手依然抓着手机,等门外鞋子和地板发出的碰撞声彻底消失才敢打开手机。

    发信人:楚医生

    华女士,经过讨论,我们还是建议您进行子宫切除手术。避免子宫肌腺瘤病灶继续恶化,以及鉴于您同时患有的子宫内膜异位,可以说除了进行手术已经别无他法。望尽快答复,我们好安排手术。

    接下来,是第二条。

    华女士,如有收到上一封短信,请尽快回复。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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