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米虫 作者:莫青雨
第11节
李言道:“那二位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不要客气,只管差人来告诉我。”说着,轻轻一扬下颚,身后一个随从自动自发地跟去了林冬身边。
林冬看了那人一眼,想了想,“你,不能进客栈。”
“啊?”那人茫然,李言也不解,“这是何意啊?”
林冬不答,只道:“你就等在外面,若是听到什么动静,就进来帮忙。”
什么动静?那人更茫然了。
李言和臧飞龙面面相觑,臧飞龙敏感道:“客栈会出事吗?”
“以防万一而已。”林冬说的随便,转身就走,还挥手道:“大哥,走吧走吧,回去和小掌柜聊天。”
“小掌柜?”臧飞龙跟李言告辞,几步追上去,狐疑道:“谁?今天那个年轻男人?”
“是啊,他是掌柜儿子嘛,小掌柜。”林冬笑的单纯。
臧飞龙不快道:“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聊的多了去了啊,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林冬眨眨眼,“看他样子,还挺喜欢画画的。”
“画得又不好看。”臧飞龙拿鼻子哼气,“掌柜的不是说了吗,卖不出去。”
“画功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心。”林冬意味深长道:“人家说相由心生,书画也是一样。见字如见人,见画也如见人。”
臧飞龙想了半天,其实他对那副画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林冬说起时,他稍微瞄了那么一眼。
大抵就是一副山水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神叨叨的。”臧飞龙放弃回忆,总结定论。
林冬笑起来,两人很快回了客栈,大堂里坐着吃夜宵、喝酒的人,三三两两的,显得冷清。
外头夜市渐渐打烊了,打更的更夫哼着曲子从门口过去。
客栈前头的灯笼换了灯芯又挂上去,前头大门也关上了。店里小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将椅子搬上空桌。
年轻男人在柜台后算账,看见林冬回来,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移了开去。
“客栈什么时候打烊啊?”林冬倒是跟他聊上了。
男人道:“算完这些账就完了。”
“哦,白天是你爹,傍晚开始是你。你白天做什么啊?”
男人道:“在码头帮人算货。”
“那很忙吧?”林冬眨眨眼,“是官府的?”
“私人的。”男人似乎不耐,抬起头来,见臧飞龙看了自己一眼,转身上楼去了。他顿了顿,眸光微闪,脸上一瞬收起不耐,看向林冬时甚至带了微微笑意,“小公子对这些事很感兴趣?”
“我以前没见过这么多人啊。”林冬道:“还有这些大船,你多说些,我也好听听。”
“说也可以。”男人停了算盘,放下笔,双手撑在柜台前微微低头。
他的鼻尖几乎碰到林冬鼻尖,声音幽幽道:“不如你今晚来我屋,我慢慢讲给你听。”
“那也行啊。”林冬满口答应了,还道:“你住哪儿?”
“就在客栈后头。”男人笑了笑,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小公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有十六了吗?”
“十七啦。”林冬得意扬了扬下颚,“我看起来比较年轻。”
男人笑起来,笑得欢畅,笑得开心,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睁大着一双眼睛,音调甚至微微提高:“还真是年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听说你还是个举人?”
“不过会读书而已,证明不了什么。”林冬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我先上楼了,晚点来找你。”
男人慢慢收起笑容,变为高深莫测的表情,缓缓道:“好。”
等林冬上了楼,刚进门,被人拦住了。
臧飞龙脸色阴晴不定,“就是他?”
林冬露出一些诧异来,抬头看着男人,“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臧飞龙随口道。
但其实,他上楼之后就一直站在柱子后头偷看两人聊天。起先还奇怪林冬为何突然和一个陌生人关系这么好,可随后他就敏锐的察觉了不对劲。
那男人看林冬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猎物。那赤果的欲望,从浑身散发出来,只有林冬那么傻才感觉不到!
莫名的,臧飞龙突然很手痒,想直接挖了那人的眼珠子。
而再联系林冬提到画画的事,很容易就顿悟了。他们却是才得罪了一人,如果那也能算是“得罪”的话,就是林冬随口跟掌柜提了提那幅画的意见。
臧飞龙忍不住骂道:“这人是什么心理?一个大男人居然受不住了别人的建议?”
林冬无辜道:“你就能接受了?”
臧飞龙抱起胳膊,“当然!”
林冬瞬时扬起可爱的小脸,“那把我赶下山是怎么个意思?”
臧飞龙:“……”
原来这家伙很记仇的。嗯。
“你准备怎么办?”臧飞龙微微侧身,林冬绕过他走到桌边坐了。
“他约我晚上去他房间。”
臧飞龙倒抽一口气,“你答应了?”
“当然。”林冬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是要抓他吗?”
臧飞龙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把自己往虎口里扔?”他脑子里究竟装的什么?
林冬道:“你会保护我吧?”
臧飞龙刚想骂人,对上林冬的双眸,却是一愣。小孩脸上一点玩笑神情也没有,那双眸子直直看着自己,一脸认真。
涌到嘴边的抱怨莫名其妙消失了,开口,却是一声叹息。
“其实这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没必要管。”臧飞龙坐下来,慢慢道:“我们只是过路。”
“但既然知道了,也知道凶手是谁了,就不能不管。”林冬慢慢道:“那些被伤害的少年都是无辜的。”
他补充道:“他们只有十七岁。”
臧飞龙盯着地板看了半响,才道:“你自己小心点,别他给你什么都吃。他也许会下药。”
林冬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臧飞龙并没有仔细看,所以他没发现,林冬笑得十分温柔。
等到客栈大堂黑了下来,客人都纷纷回房休息了。
最后一个小二也打着哈欠去侧门的房间休息了,林冬推开窗,这里刚好能看见后院的天井。那里的屋子亮着灯。
林冬往外走,想了想,又把外衫拖了,头发解下来。
臧飞龙看着他,“你在干嘛?”
“速战速决。”林冬小脸上闪着兴奋的光,两只手握成全,还给自己鼓劲,“飞龙哥!我要上战场了!”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叹口气,过去给他理了理衣领子。
林冬抬起头来,月光刚好照在他一侧脸上。小孩黑发散下来,软软顺顺的,和他的人一样。平日挽成发髻用白布套着,看起来精神干净,现在竟然透出一点温润来,衬着那双大眼红唇,灵秀又可爱。
臧飞龙看着看着,居然发起呆来。手指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触上那双唇,缓缓摩挲。
林冬的脸一下红了,往后退了退,抹嘴道:“有东西?”
臧飞龙一下回神,收回手,“没……啊,不是,有,我给你擦掉了。”
“谢谢。”林冬笑了笑,脸上红晕却未褪。他往门外走,道:“我走咯?”
臧飞龙点头,“嗯,有我呢,不怕。”
林冬一愣,却是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听着那脚步声慢慢远去,隔了会儿,小孩身影出现在下面房门口。
屋里灯火闪了闪,有人来开门,影子投影在纸窗上。
小孩对着人笑起来,随后进了门里。当门关上时,臧飞龙躬身从窗子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抱歉抱歉tut
最近更文都不太固定,隔壁鼠猫同人在赶大结局,所以有点兼顾不上。等过几天俺回家了,就能固定更新了。大家包涵包涵~~=3=么么哒!
☆、第二十八章 作孽不可活
男人的神情隐藏在烛火之下显得晦涩不明,林冬似乎全无察觉,自动自发的在桌边坐了,男人跟上来,给他倒了杯茶。
“还没问过你叫什么。”林冬道:“我姓林。”
“林公子叫我竹韧就行了。”
“这是表字?”
“是。”竹韧道:“以前念书时老师取的,取意君子如竹,又取坚韧之意。不知林公子有无表字?”
林冬双手捧茶,晃着脚道:“我没入过学馆,家里也不懂这些,所以没有表字。”
男人点点头,又露出一脸敬佩来:“这么说来林公子全是靠自己才有了今日成就,真是了不起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林冬撇嘴道:“若真了不起,此刻便该在京城做大官,而不是在这里游手好闲。”
男子轻笑了几声,又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饮一口,目光从杯沿上方溜到林冬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到一截雪白脖颈处。
早就趴在房顶上窥探的臧飞龙差点一个没忍住就飞踹下去了,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道:这男人简直是个变态,若是对少女如此便也罢了,怎的对着个男子还如此……
想到这里,他又突然惊醒自己之前似乎也有点怪异感觉。
……难道自己也是个变态!
林冬当然不知道屋顶上某人的内心波动正如惊涛骇浪不可收拾,他见竹韧将茶喝了下去,于是也慢吞吞抿了一小口。
竹韧的眼色却是厉害,立即道:“这茶可是不合你胃口?”
“没……”林冬摇摇头,“只是不渴。”
竹韧便笑起来,又从身后柜子上头拿下几个果盘来,里头装着小零嘴。
“我听店里伙计说起,林公子喜欢吃小吃。这些都是我扬州特色,不算你钱,尽管尝。”
臧飞龙在屋顶上就吊起一颗心来,心里直道:林冬你敢吃!你敢!你敢?!
他真的敢。
小孩面上带出喜色,毫不犹豫伸手拿了一盘点心,端到自己面前吃起来。
竹韧笑得越发温和了,“林公子来扬州是为了什么?”
“游历山川,顺便找点东西。”
“找什么东西?”
“神厨秘籍,不知你听过没有?”
林冬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那头竹韧居然点头,道:“听说过,听说杭州有个名厨,手里就有这本秘籍。”
“真的?!”林冬一下高兴起来,手里的点心往盘子里一丢,冲过去问道:“那人是谁?住在哪里?”
竹韧眼珠子一转,“你想做厨子?”
“我只是对秘籍很好奇。”林冬捏捏手指,眼睛里闪闪发光,“你就告诉我吧!”
竹韧微微往前靠拢了一点,两人呼吸近在咫尺,就听他幽幽道:“告诉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林冬一愣,“要钱?”
“不,不要钱。”竹韧伸手搭在林冬肩膀上,拇指轻轻按捏,显得十分暧昧。
林冬看了一眼他的手,不解道:“那条件是……?”
竹韧先问了一句,“那跟在你身边的大块头是何人?”
“他是家兄。”林冬还很认真地给予了他们的临时背景,“没有血缘关系的。”
竹韧道:“结拜的?”
“不,亲的。”
“……”这是个什么混乱关系?但竹韧显然不想细想下去了,他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了林冬腰身,微笑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林冬啊了一声,小脸瞬间红了起来。
臧飞龙在上头看得仔细,脸瞬间就黑下去了。什么人啊?!被人说一句喜欢就要脸红成这样子?
竹韧还在道:“你若是愿意跟了我,我就告诉你秘籍在谁手里。”
林冬还会讨价还价,“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真的假的?”
竹韧诶了一声,“你若是跟了我,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需要骗你吗?”
林冬眼珠子一转,一脸‘啊,原来如此’的样子,臧飞龙在上头看得直想揍人。
竹韧见他没什么异议,便慢慢贴近身体过去,笑着道:“想好了吗?”
林冬吞吞吐吐,脚步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我觉得……”
屋顶上突然有了动静,咔哒一声。竹韧动作一顿,疑惑地抬头,“什么声音?”
林冬却是放下心来,脸上还红扑扑地,道:“也许是猫?”
竹韧垂眸看他,眉眼虽弯起来像在笑,但那表情却无论如何与善意扯不上任何关系。
“说起猫,最近客栈里新来的小猫总是不太近人情。”
林冬微微提高音调,“为什么?”
“也许是分不清自己和别人的区别吧?太自负骄傲可是很不对的。”竹韧说着,一把捞起了林冬的膝盖窝,将人直接往床上抱去。
林冬脸上终于露出一瞬惊慌来,手指下意识抓住了男人衣襟,道:“你干什么?!”
“做我的人啊。”竹韧笑容微敛,冷冷看着他,“刚才不是说好了?”
“我没答应,放开我!”林冬有些着急,眼眸往屋顶上看去,可是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臧飞龙在干什么?他只是突然多了个心眼,踩着轻功飞去了客栈外,对蹲在门外无聊的侍从道:“有凶手消息了,你马上去通知官府过来!”
那侍从一个激灵,“这么快?!”
“你赶紧去!误了事我摘了你脑袋!”臧飞龙恶狠狠抛下一句,顿时又飞了回去。
那侍从也不敢多待,赶紧转身就跑进了夜色之中。
等臧飞龙再回来时,屋里已经闹腾开了。
他落在屋门前,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眼睛刚移过去就觉气血翻腾。
林冬正被压在床上,衣服被扯开了,腰带随手丢在床沿边。竹韧一只膝盖挤进了小孩双腿间,一边磨蹭着,一边道:“这不是有反应了吗?嗯?”
林冬脸红的有些不正常,想努力平复呼吸却只是越来越急促。他想往后退,却被男人压住了肩膀,另一只手灵活的抚上了赤果的胸膛,寻到那一点粉嫩,不客气的揉捏起来。
“唔……”林冬身子一颤,眼光慌张地四下望,那表情显然是想找谁,却被竹韧误会了。
“这院子一向是我单独住的,你就算叫出声也没人听得到。”
臧飞龙此时反倒不急了,他抱起手臂站在窗外,心里道:让你乱吃东西,让你不动脑子,让你要把自己往危险里送,这回就让你受点教训。
林冬等了半天没见臧飞龙出现,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浮出了怒气,但这样子看来却更有味道。他伸手想推开竹韧,却被对方轻轻松松仰头避开了。
“这么点个子,我连药都不用给你下。”竹韧啧啧几声,手指抚在小孩脸上,突然用力一揪。
“!”林冬硬是忍住了没叫痛。
软嫩的脸蛋上立刻就浮现出通红的指印,竹韧脸上显出狂热的光,一边恶狠狠道:“你以为就你懂画吗?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来指教我?!”
“你懂我要画的是什么吗?你懂我吗?啊?”
竹韧对看别人痛苦十分着迷,他松开林冬的脸,又揪上了他胸口的柔嫩。
“……疼!”这回林冬没能忍住,轻叫出声。
可他一叫,竹韧反而更愉快了。手指捏着那软软的触感,享受着,无情拉扯着,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低下头,狠狠在小孩锁骨处咬了一口。几乎咬出血来,牙印深深嵌了进去。
林冬眼眶红了,手指揪在男人头发上,无意识地狠狠拉扯,想将他拉起来,可这般振动却让男人更加兴奋。
“你没吃饭吗?!”男人一耳光闪了过去,打得林冬整个脑袋偏到了一边,“这点小猫力气……哦,我忘记了,你被下了药,没力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呯咚——
身后的窗子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撞破了,整个窗框都一起落了下来。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整个脑袋被人抓着提了起来。
脖子似乎要被巨大的力气拉扯断了,脚尖挨不着地。
“谁、谁?!”
臧飞龙一脸戾气,另一只手上的龙啸在手心转了个圈,直直比上了男人腰身。
“畜生!老子一刀斩了你!”
冰冷的刀身划破衣服,清楚地挨上皮肤,冰凉蚀骨,随即疼痛逐渐放大,男人知道自己流血了。
“你你你你你,什么人!”他嘶哑着嗓音,音调变调,在死亡靠近的瞬间,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臧飞龙根本不搭理他,他看向床上慢吞吞坐起来的人。小孩拉上衣衫一边去摸腰带,左侧的脸通红,锁骨上的牙印清晰异常。
臧飞龙牙齿都要咬碎了,他不过想给小孩一点教训,哪里知道这家伙不仅是个色胚,居然还有欺负人的恶心癖好!
可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冲进去,林冬也不用受这个苦了……臧飞龙心里有些慌,因为小孩的眼神一直没和自己对视。
“别杀他,交给官府处理。”林冬淡淡说着,从床上下来。
臧飞龙心里气不过,将男人往地上一丢,揍到他发不出声音来了才肯罢休。
再看竹韧,什么君子如竹?此时已被揍成了猪头,眼眶发青,嘴角流血,掉了几颗牙,两侧的脸通通肿了起来。
男人趴在地上,目光已经呆滞了,臧飞龙又踹了他一脚,那头官府的人也赶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咱回家啦~~更新能恢复了,么么各位!今天双更,欠的章节咱要开始补啦~第一更!
☆、第二十九章 哄劝不容易
竹韧被抓走的时候,客栈掌柜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料想是早就歇下了,一手系着腰带,踩着鞋子跌跌撞撞地奔出来。
“官爷!官爷!”他一眼看到儿子,瞪大了眼惊叫:“这是怎么回事?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衙差便是之前抓臧飞龙那一个,这回人赃并获,他也算是能交差了。表情一派的轻松,甚至有些得意,仿佛这人是他们好不容易抓到的似的。
他往前推了推跟在后头的林冬,道:“你看看,这是误会吗?”
那掌柜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太好,拿这灯油往前杵了杵,一看清林冬身上的伤痕,陡然失了声音。
好半响,他的手抖了起来,一个劲念叨:“不,不会的,一定是误会……”
林冬看着他浑浊的眼睛,耳鬓的白发,眼角皱纹似乎突然增多了不少。
他觉得有些心酸,见掌柜地转过灯油去看男人,“儿啊,你……你……”
男人却并不看他,只是扬着下颚,面无表情。他眼皮被揍得肿了起来,看起来像一直闭着眼睛。
“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衙差不耐烦道:“想知道为什么,来公堂上听吧。”他说着推了男人一把,让他往前走,语气不含鄙视,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知府衙门口就围了许多人,好些人议论纷纷。
这个说:“我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听之前码头的人说,他心气高的嘞,啧啧……”
那个说:“我也觉得他眼神一直古古怪怪,你是没瞧见,之前他看书摊老板的小儿子,那模样可吓人了。”
也有人说:“怎么会这样呢?好歹是个读书人,他爹老来得子,又不曾亏待他……”
什么话都有,有疑惑的,有鄙夷的。臧飞龙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不耐烦,他没能进门去,只有林冬被带进去了。
远远地听到有人在身后喊:“林兄!”
臧飞龙还兀自在沉思,那人又喊了好几声,旁边有人回头看了看,伸手拍臧飞龙手臂。
“小伙子,那人叫你。”
“啊?”臧飞龙茫然回头,见李言正在人群外挥手。
“林兄!”
臧飞龙这才想起来,自己暂时姓“林”来着。
他脸色不好看地走过去,道:“什么事?”
“我听到消息,令弟受了伤?”李言果然很会做人,一边说着,另一边侍从就捧了个木盒子过来。臧飞龙伸手打开,里头全是伤药。
李言又担心道:“令弟没事吧?”
说起这个臧飞龙就心虚得很,敷衍道:“没什么……大事。”他伸手把盒子接过来,又补充,“谢了。”
“说这些干什么。”李言面带愧疚,“都是我让你们帮忙,不然也不会……”
臧飞龙基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转头又朝衙门口看去。
李言见他无心听,眼珠子一转,机灵道:“我认识衙门的人,林兄想进去的话,我去说一声就行了。”
臧飞龙下意识想点头,但想起林冬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脸,心里又毛毛地,想了半天,摇头,“算了,我就在这里等吧。”
李言狐疑道:“林兄……和令弟发生什么事了?”
臧飞龙没搭理他,转身就走,“不关你的事。”
李言赶紧跟上去,“别这么说啊,你们帮了我,我得谢谢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别客气。”
臧飞龙停下脚步,慢吞吞回头,“你……什么都能帮我?”
“那是那是。”李言赶紧点头。
臧飞龙撇撇嘴,“我惹他不高兴了,你说,有什么办法让他高兴?”
“啊?”李言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要求,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半响,他小心翼翼问:“敢问一句,是……为什么惹他不高兴的?”
臧飞龙有些尴尬,压低声音别扭道:“就是……他很相信我,然后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这样啊……”李言挑眉,摸了摸下巴,道:“这事可不简单,如果是小孩子吵架赌气也就罢了,但是信任这回事……”
李言也压低声音,道:“别怪我多嘴啊,我看令弟虽然笑眯眯的,但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这个性子,若是被背叛了,定然不容易消气的。”
人都说,看起来越好相处的人,发起脾气来越可怕嘛。
臧飞龙被他说的更是一颗心悬吊吊了。他捧着那盒子,一脸茫然,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得罪别人,得罪就得罪了,他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也从未和谁道过歉。
但好像遇到林冬以来,每次道歉都是自己,每次做错的也总是自己。明明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没错,后一刻就会悔不当初。
他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像头焦虑的大狮子。李言见他浑身戾气,不由道:“林兄看起来大大咧咧一个人,倒是很心疼兄弟。”
臧飞龙撇了他一眼,李言笑道:“这样吧,我既然答应你,我就会尽力帮忙。不如林兄暂时避着一点,由我去探探口风。”
臧飞龙想了想,粗声粗气道:“那交给你了。”
李言点头,“林兄尽管放心。”
此时衙门里,又是另一幅画面。
林冬坐在一边,该回答的回答了,当时也是人赃并获,所以并没有什么难度。
竹韧姓陈,单名一个力字,因为家里人没什么见识,取的名字十分普通而且也容易让人忘记。所以有了表字之后,陈力就很讨厌人家叫自己名字,每次自我介绍,也先说表字。
说起这陈力,一生并无什么精彩之处。爹给人家当掌柜,娘是个普通农妇,早起晚归,养鸡种地。家里还有个婆婆,只是老眼昏花,一身的病,磨的一家人也存不起来什么钱。
但是一家人是老实人,好好地活着,也没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最骄傲的,自然就是这个儿子,从小就能念书,又常被老师夸奖。
陈力满以为自己满腹才学,日后定然能做大官,却不想年年考试都考不中,后来考中了,又因为没有钱疏通关系,竟然被另一名有钱人家的少爷把名额挤了下来。
公文到时,那少爷带着行李仆人,风光体面的骑着马去了京城,而他被留了下来。
从此之后陈力就不再读书了,一边在码头找了个算货的行当,一边碌碌无为的过了大半生。
没过多久,家里开始急着找媳妇,有好些老实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可他却看不上。
一会儿嫌人家不识字,一会儿嫌人家不会琴棋书画。
他爹也没办法,最后姑娘们挨个被婉拒了,他却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女人。
再之后有一天,陈力出门去码头,半路遇到一个清秀的少年,那少年正跟人说起京城的第一才子,说的满面红光,眉飞色舞。
他突然就觉得那张脸极其碍事,那自负得意的样子,只叫人心生厌恶。
而结果,自然不用人说。
师爷将他的口供都记下了,一边又看了他几眼,面上满是惋惜。
可惜了,以前也是个人人称羡的俊秀书生,如今却落得这下场。所以说嫉妒是最丑陋的嘴脸。
他拿着写好的书纸递过去,陈力画了押,一边的衙役就提着他往里走了。
林冬突然道:“你觉得你活该吗?”
陈力回头,眼睛还高高肿着,原先清秀的样子早看不出来了。他咧起少了牙的嘴,道:“我不觉得。”
那衙差只觉得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推了他一把,催促,“走!”
林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去。这事一结束,也没人搭理他了,知府老爷和师爷说了会儿话,袖子一甩就离开了。
四周站的衙差也顶多好奇看看他,他一路走出衙门,旁边就有人道:“林公子,我家爷有请。”
林冬看了他一眼,认出是李言的人。
“我想回去睡一会儿。”他揉了揉眼睛,道。
那侍从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道:“就在前头不愿的酒楼里,爷备了好菜。”
林冬倒是觉得有点饿了,刚要往前走,突然又想起前一晚的遭遇。
他当然知道臧飞龙为什么没及时出现,不过因为他吃了陈力给的东西。可那时候,他不能不吃,如果给什么都不吃,不过是让对方生起怀疑罢了。
但这么一想,突然就觉得没了胃口,他揉了揉肚子,咂咂嘴道:“算了,不吃了。”
那侍从有些愣,“可是……”
“跟他说声谢谢,等我睡饱了再去找他吧。”
一路走回客栈,臧飞龙居然没在府衙门口等自己。林冬抿了抿唇,踏进客栈大门时都觉得无精打采,甚至连什么神厨秘籍也不想要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稳待着去。
正这么想着,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嗓门忒大,带着一股痞气。
“掌柜的出来!我要打听个人!”
“什么人?”客栈老板临时换了个新掌柜,那掌柜笑眯眯迎出来,搓着手道:“公子,不如里面边吃边说?”
林冬一边往里走,还在想:这新来的倒会做生意。
那人道:“我要找个畜生,听说就在这里?害了好几个少年的那个。”
林冬一愣,四周的人也愣住了,纷纷转头朝后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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