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米虫 作者:莫青雨
第6节
“好、好的。”店小二赶紧往下跑去了。
林冬将房门窗户都关上了,阳光被遮掩大半,屋里显得暗沉下来。
三人围坐在桌子旁,由于陈南海和林冬显得太过安静了,臧飞龙忍不住压低声音,“出了什么事吗?”
林冬学着他压低声音,“没有啊。”
臧飞龙蹙眉,“那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林冬道:“喝茶啊。”
臧飞龙:“……”
陈南海忍不住扑哧一下,跺着脚道:“你们俩太逗了,不知道的人以为你们是父子呢!”
父子父子父子父子父子……
臧飞龙掀桌而起,“老子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他和林冬最多差了六岁而已!
林冬的声量恢复了正常,无辜道:“南海哥,我父亲怎么可能长成他那样?”
臧飞龙点头,“就是啊,他父亲怎么……林冬!我长什么样?啊?你给老子说清楚!”
陈南海笑得不行,房间门被轻敲了几下,一个端着茶盘的小二走了进来,“三位爷的茶。”
“嗯。”
陈南海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别忙走,我且问你,这几天你们客栈住进新人了吗?”
“有是有。”那小二低着头,穿着粗布衫的身子看起来很矮小,“你们隔壁,隔壁的隔壁,住进两位公子。”
“公子?”陈南海问得高深莫测,“多大年纪?”
“这个……看模样挺年轻的。”
臧飞龙鄙视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陈南海一笑,端起茶杯却不入口,“你觉得那仇能为何看中我下手?”
臧飞龙一愣,“因为他认得你。”
“不错,他认得我,将荷包放在我身上,又那么巧被叶青衫逮到,你觉得是巧合?”
臧飞龙也不笨,只是神经太粗了些,经常考虑不到细节,这么一说,他眼珠子一转,道:“你的意思是,他想借衙门的手抓你?”
“我当然不会乖乖被抓,那么会造成什么后果?”
“冲突?”臧飞龙摸了摸下巴,“可不对啊,那昏头地保才不会和你起冲突。”
“可是这事却能起一个导火索。”陈南海眨眨眼,“前几日你劫了昊天的货,他又是昊天的人,你猜这个借口够不够?”
臧飞龙彻底明白了,“那个金瓶子……一旦你们起了冲突,他就可借此写信往上,就算昊天不派人,管辖这一片的府衙也会派官兵前来,若是再有昊天在背后授意,很可能搜查山寨,就会找出那金瓶子。”
“一边端了我们,一边拿回瓶子,做这件事的人还不是他昊天,而是另外的人,所有的关系都与他撇得干净,他还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山寨端了的衙门定然会受褒奖。一石三鸟啊。”
臧飞龙挑眉道:“这么说来,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冲着那瓶子去的。”
林冬突然插口道:“我更好奇,你们在这里待了三年,为何却没有官府的人来剿匪?”
“因为他们没有理由。”陈南海一笑,“我们只劫贪官、恶商。贪官怕事情传出去被人知道他贪了货物,恶商怕死怕报复,结果谁也不会向朝廷告发。”
臧飞龙点头,“所以偷盗是他们唯一能挑起的事端,再由这个事端来搜查山寨……你怀疑仇能就住在这客栈里?”
陈南海一勾嘴角,“他会有机会将东西塞在我身上,大概是因为看见我和林冬说话了。所以他会待在离林冬近的地方,也方便观察我。”
臧飞龙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也点点头,“那我们……”
陈南海起身往外走去,“我去看看那两位公子,有消息通知你们!”
声音消失时,他人也早已不见了。
臧飞龙总觉得,他是以此为借口看美男去了,可毕竟事关重要,他也不能随便说什么。
转头,看见那店小二还恭恭敬敬在门口站着,“你下去吧。”
“是。”
那小二转身慢吞吞往门口挪,突然就听后面嘭一声闷响。
臧飞龙也吓了一跳,因为刚才还好好的林冬突然毫无防备的扑在了桌子上。额头撞到桌板嘭的一声,看上去是突然昏过去了。
臧飞龙一下站了起来,直觉发现不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端上来的茶水。他抬眼就朝店小二看去,那人已经一个急转身,袖口里射、出暗器直朝臧飞龙面上来了。
臧飞龙情急之下踹了林冬的椅子一脚,林冬顿时摔跌在地上,他则一手掀起桌子,堪堪挡住暗器。
“看刀!”店小二抽出短刀冲了过来,臧飞龙将桌子往他面前一砸,整个人在不大的房间里做了一个诡异之极的半空翻身,一手按在小二肩头,只微微借力就闪身到了对方身后,那小二还没转身,脖颈上就一片冰凉。
臧飞龙的刀已经牢牢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是……仇能?”臧飞龙反应过来了,大吼一声,“果然是你!”
仇能一笑,倒也不慌,他身子往下一缩,整个人居然擦着刀尖而过,随后矮着身子就是一转身,另一只袖口里又落出一把尖刀来,划破了臧飞龙腹部的衣服。
就算臧飞龙反应再快,这么近的距离,这屋子也不大,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完全闪开。
大刀在这里显得碍手碍脚,他干脆将刀往地板上一、插,随后双拳生风地朝仇能挥去,两人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仇能仗着自己身量小又灵活,竟将臧飞龙步步逼到了房间门口,一个小小的突起让臧飞龙脚步踉跄,就是这么一个空隙,仇能眼中精光一冒用尽全力将短刀朝臧飞龙胸口扎去。
眼看距离近了,仇能却见臧飞龙危险地勾起了嘴角。
中计了?!
仇能想停步却无法停止,眼睁睁看着臧飞龙猛地一矮身,身后一湖蓝袍子的俊雅青年笑眯眯看着他。
陈南海!
仇能不甘心的发出吼叫,惊得大堂里众人纷纷仰头,陈南海却是轻轻一个弹指,准确无误的点下了仇能几处大穴。
臧飞龙看着仇能举着刀定格在原地,撇了撇嘴角,仿佛不屑,伸手往仇能脖子后一手刀。
仇能就这么悲剧地晕了过去。
“他进门的时候我就猜测是他了。”陈南海一笑,“没想到果然真是。”
臧飞龙走进房间,往椅子上一坐,冷声道:“胆子够大啊,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南海慢悠悠靠着门,“你还得谢谢林冬,他提议回客栈的。”
臧飞龙脸色不太自然,其实当仇能露出真面目时,他就全想清楚了。为什么林冬会突然说回客栈?对于一个梁上君子来说,在屋里最容易打听消息,比起在外面范围太大,他和陈南海不容易锁定目标,进入一个封闭的屋子,反而能让仇能自投罗网。
这事一开始没按仇能所想的来,本以为能栽赃陷害,却没想到中途冒出个林冬跟陈南海借钱。陈南海顺手将钱袋给了他,结果变成林冬被抓。
但陈南海和臧飞龙居然都亲自来了池马镇,这让仇能喜出望外,他不想错过这个刺杀的好机会,可也因为太心急,反而被林冬小小施计就给勾了出来。
他转头看向倒在地上没动静的林冬,不甘心地用脚踢了踢他,“喂,起来了,别装了。”
陈南海也笑:“那茶里肯定有蒙汗药,好在你没喝。”
臧飞龙瞪他,“我见你一直端着却没喝,自然也没喝。”
陈南海挑眉,“难得你聪明了一回,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提醒你。不过小林冬还装得真像啊……”
两人说了半天,却发现地上那人没有动静。
……
“咦,难道他真的晕了?”
“他……真的喝了?”
“……”
☆、第十四章 大王换称呼
由于林冬摔倒时整张脸贴在地上,所以他的鼻尖变得通红,额头也红了一片。
臧飞龙忍了半天没忍住,最后踹了仇能一脚以掩饰自己不停耸动地肩膀,大声道:“你笑个屁!谁让你笑了!”
被堵住嘴巴的仇能表示,他很无辜。
马车吱嘎吱嘎回了山寨,丘北山等人早得到消息,上前就将仇能扭下来,送进了后面柴房里关押。
陈南海关怀地看着林冬,“要上点药吗?”
“不用。”林冬抬手想揉额头,却嘶了一声。陈南海见臧飞龙还在憋笑,走过去踹了他一脚。
臧飞龙顿时火起,“你做什么?!”
陈南海瞪住他,随后又朝林冬方向努努嘴。臧飞龙偷眼去瞧,见刚才还是一片晕红的额头上隐隐有点青紫出现。
好吧,毕竟也是自己一脚把他踹下去的……
臧飞龙抬手让丘北山去弄些药草来,一边朝林冬走过去,“还好吗?”
“没什么。”林冬倒不太在意,只是疑惑,“为什么我又回来了?”
他是在马车里睡到半路才醒过来的,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回山寨的路上了。
臧飞龙道:“你若要去安阳,我改日派人送你去,你自己去太危险了。”
林冬看他,“你不是生我的气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看不出本大王是在原谅你吗!
心中虽然如此腹诽,臧飞龙还是好脾气道:“我不过是想给你点教训,小孩子出门别太自以为是,要懂得察言观色,要懂得见机行事,要懂得……喂,你做什么?”
林冬正垫着脚,整个人几乎趴在臧飞龙身前,仰脸使劲看他。
“察言观色。”林冬说得认真。
臧飞龙无语,抬起一根手指推在那小脑袋瓜上,推开一点点。
“总之,我臧飞龙还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坐视不理。你若真要去,我便派人护送你去。”
“其实也不一定要去。”林冬退开几步,道:“那只是我没地方去时才会去的地方。”
臧飞龙本想说句随便你,转眼却见陈南海、丘北山等一大群小弟正不赞同地瞪着自己,他恼火地啧了一声,只得到:“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林冬愣了愣,“你愿意留下我吗?”
“……愿意。”不愿意的话,恐怕会被这群小弟鄙视死。
“就算我很能吃?”
“……嗯。”
“就算我会做你不高兴的事?”
“你该死的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呢?!”
林冬对着手指头,“因为你不高兴的事,不见得是正确的。”
“你!”这小子是故意的吧?他是故意的吧?
林冬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臧飞龙转开脸,却见丘北山等人正期待地看着自己。
这小子到底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他求情?
他在这山寨上的几日到底做过什么大事了?唯一的大事就是吃吧!
“行了行了!我,我给你三次机会!”臧飞龙道:“你有三次机会惹怒我,但我不惩罚你!”
林冬睁大眼,“那第四次呢?”
“你该死就的不能在做事之前先跟我商量一下吗?!”臧飞龙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
“好办法!”林冬一锤手掌。
“……”
林冬正式成为了山寨里的小先生,掌管库房、账本。
为了更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他开始给山寨里不识字的人们上课。
于是每日清晨,天还未大亮,臧飞龙好梦正酣,就会听到前面大院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稚嫩的嗓音基本被大汉们的嗓音吞没,那气震山河之势让臧飞龙每日起来都黑着一张脸,所有人见着他都要绕道走。
如此过了七日,臧飞龙终于忍不住了。
“林冬!”早饭之后,他拦住要去书房的少年,“我有事跟你说!”
“哦。”林冬跟着他身后进了大堂,陈南海正坐在位置上喝着花茶。
花茶清香四溢,林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嗯,山前茶花,用清晨露珠泡煮最是合适。”
陈南海失笑,“只要是和吃食有关,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那也未必。”林冬眨眨眼,“我倒想吃吃各地美食,不同风俗不同味道。”顿了顿,他浅浅笑着道:“食物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每一种食物里都有不同的智慧。”
臧飞龙撩袍往虎皮椅上一坐,冷哼,“智慧?我倒想知道你以前做门客时,都给了那些家主什么智慧。如何做出最美味的宴席?”
“那是厨子要考虑的事。”林冬自顾自在陈南海下首的位置坐了,看着他道:“大王找我何事?”
臧飞龙正要开口,突然又眯起眼,“为何你叫陈南海就叫南海哥,叫我就是大王?”
林冬想了想,“大王是想我换种称呼?”
臧飞龙无可无不可地眯起眼。
“那……龙哥?”
臧飞龙蹙眉,“那是叶英那混蛋叫的。”
“飞龙哥?”
“多加一个字而已,有什么区别?”
陈南海在旁边无语,林冬叫他的时候不也就叫的名字?
林冬舔了舔嘴皮,“龙龙?”
“噗……”陈南海一口花茶全喷在了地上。
外头丘北山刚好进门,听到林冬脆生生的一句“龙龙”,顿时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整个人扑进了大地的怀抱。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危险道:“你故意的?”
林冬无辜,“不然叫什么?”
陈南海眼珠子一转,“夫君!”
臧飞龙二话不说抄起桌上茶盘砸了过去。
“就叫飞龙吧。”臧飞龙哼了一声,理了理衣襟,又补充,“飞龙哥。”
“是,大……飞龙哥。”
“大飞龙!”陈南海哈哈哈大笑起来,“其实这名字正经不错,大飞龙,多么有气势。”
说着他还起身,板了张脸,学着臧飞龙的语气低沉道:“呔!我乃左山头大营大飞龙是也!尔等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说完,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臧飞龙瞬息间脸色变了无数种,最后拍桌而起,“陈南海你皮痒!”
旋即两位大王又一路打出院子去了。
丘北山在一旁叹气,又看林冬摸着下巴一脸狐疑,凑过去道:“林先生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冬看着他道:“大……飞龙哥要跟我说的事就是这个?”
“呃……”
仇能被关了多日,什么脾气骨气都磨得差不多了。
臧飞龙觉着时机到了,这才让人将他押了上来。
“仇能,昊天究竟想做什么?”
“你何不去问他?”仇能此刻看起来十分狼狈,想必没少被山寨里的其他人欺辱,脸上也脏兮兮的,仔细看还能看见嘴角破了皮。
林冬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脖颈、手臂、手腕处均有不同伤痕,料想是被揍过了。臧飞龙虽说只是将他关起来,却没有下过不准伤害的命令。有人刺杀自家大王,山寨里的人自然会偷偷摸摸去惩罚一下。
对此,臧飞龙选择的是睁只眼闭只眼。
眼见仇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林冬突然道:“昊天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仇能一愣,抬眼看向林冬,似乎想认出他是谁,可想了半天,也没在脑海里挖出和眼前这个人有关的任何记忆来。
他不免有些警惕,“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林冬摇摇头,“看来我猜得没错了,这个时期大概正是昊天的重要关头,出不得任何差错,否则也不会为了一个金瓶子如此大费周折。”
朝廷局势向来瞬息万变,今日还是朋友,明日可能就是敌人。
想当初在洛阳也还时常知道朝中动向,如今来到这偏僻地方,已经很久没接触过这些消息。
臧飞龙看了林冬一眼,倒也没插嘴多话,陈南海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和臧飞龙互看了一眼。
仇能转了转眼珠,“你想套我的话,没那么容易。”
“哦。”林冬似乎一点都不想勉强他,只让丘北山将他拉到大堂一边,然后挥手,“咱们吃晚饭吧!”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却见林冬圆嘟嘟的脸上似乎有着算计,眉头一挑,将那份不耐按捺了下来。
丘北山等人在旁却是暗暗吃惊,他们家大王向来是暴脾气、急性子。何时居然练就了耐心?
陈南海也是一笑,不过笑容中更多的是探究和趣味。
今儿个厨房应了林冬的嘱咐,准备的全是美味佳肴,有些食材不够的,还专程让人去了山下村子里找了来。
满桌的宴席在大堂里铺开,丘北山和几位心腹也在下首坐了,佳酿佳肴依次端出,香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臧飞龙有些惊讶,“这些是……”
“我特意让厨子做的。”林冬说着,吩咐道:“给仇先生也摆一张桌子,一起吃吧。”
丘北山等人顿时觉得仿佛与猪同桌,心情顿时不太好。
不过能让丘北山等人心情不好就是仇能心情好的事情,他很快坦然接受了这个提议,理所当然似地吃起来。
鸡鸭鱼肉样样齐全,酸甜苦辣可谓是面面俱到。就算仇能在昊天麾下吃多山珍海味,却也在心里赞不绝口。
如此小山寨,居然有这等美味?牛筋一进口就仿佛化开了,炖鸡肉鲜嫩,一点硬板感觉也没有,明明只是普通菜肴,用料也很普通,但却有奇异的美味感,鲜就是鲜,辣就是辣,半点不伦不类也没有。
连臧飞龙等人也吃的忘乎所以,一时间满堂只有吞咽声。
待到吃过一半,众人速度才慢下来,再配上好酒,臧飞龙几乎一瞬觉得这就是所谓的仙界,所谓的世外桃源。
林冬慢慢擦了擦嘴,道:“仇先生,其实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说。”因为食物的美味,让仇能此时心情大松。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在大臣里也是一样的。”
仇能皱眉,“什么意思?”
“昊天为何招揽江湖人士帮忙,这点原因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但我也清楚你不清楚的事,若是他想做的事做完了,你猜你们会有何下场?”
仇能眯眼,“大人承诺过让我们为官……”
“凭什么呢?”
“凭他是下任司空!”
“在他成为司空之前,最先要铲除的人就是你们。”林冬道:“一群江湖人士,他怎会真为你们考虑后路?只怕之后所有罪名都要你们来背。”
仇能怒目视之:“你休要挑拨离间!”
“我没有挑拨。”林冬道:“我在说事实,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美好,就好像这些佳肴,吃起来的时候让人舒心,但也不见得是能吃的。”
“有些东西可以裹腹也可以是毒药。”
仇能一下站了起来,“你下毒?!”
“没有。”林冬真诚道:“我只是放了泻药。”
“……”
☆、第十五章 血洗的历史
在林冬宣布他放了泻药之后,整个山寨的人都开始拉肚子了。
原来林冬将药包给厨子之后就甩手走人了,他却没说那药粉是用来做什么的,也没说放在哪里。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结果?林冬蹲在茅房里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
因为那时候臧飞龙刚巧来找他——
“我想起来要和你说什么了!”臧飞龙一追进厨房就开始嚎,“你别以为换个称呼就能把这事给揭过去!门都没有!”
林冬刚好将药粉包塞进厨子手里,闻言转头莫名其妙看他,“换称呼不是你主动提起的吗?”
“……”臧飞龙尴尬地顿了一下,“我要和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飞龙哥请说。”
“你们早上就不能该死的安静一点吗?!”
林冬恍然大悟,“你说晨读?那怎么行?就是要大声的念出来才行。”
“那就去别的地方念!”
“去哪里?”
“随便哪里,总之别吵着我!”顿了顿,他又道:“不如去右山头大营,吵吵那群姓叶的!”
丘北山跟在后面进来,一脸无奈,“大王,你确定这不会挑起两个山寨的争斗吗?”
臧飞龙一脸‘那又如何’的样子道:“刚好把他们都收拾了,统一整个山头!”
丘北山竖大拇指,“大王好抱负!”随后又道:“不过去年你也这么说来着。”臧飞龙一个眼刀瞪过去,“去年没成功是因为他们耍诈!”
丘北山叹气,大王说是耍诈那就是耍诈,他们这些做小弟的难不成还能摊开了讲大道理?
就算大王听得进去,他们也不敢说啊。
丘北山摇摇头,绕到那厨子身边,“晚饭做什么?”
“林先生说要准备大餐。”
“大餐?”丘北山眼睛一亮,“哇,好多菜!”
“都说是大餐了!”厨子一笑,一边挽袖子,“今儿个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顺手将那药粉包放在了调料罐旁边。
臧飞龙还在碎碎念,林冬跟着他出门,一边回头丢下一句,“记得按我说得做。”
“了解。”厨子嘿嘿一笑,两人其实错过了最重要的沟通信息——做什么?
厨子以为是做大餐,而林冬在臧飞龙打岔之后,忘记了自己还没交代最关键的事情。
这真是个美丽的意外。
林冬捂着肚子从茅房出来,果然美食也可能是毒药啊。
好在山寨里有懂医术的人,很快研制好解药拿来给众人服下。臧飞龙现在一看到林冬就忍不住额角抽搐,不过仇能却出乎意料的愿意招了。
林冬斜坐在软垫上,看着臧飞龙和陈南海的脸色都不大好,丘北山站在一旁也是有气无力的,他们尚且吃过解药,更别说没吃解药的仇能。
正可谓给一下鞭子赏颗糖,显然美食是糖,泻药是鞭子,两者虽前后交换了一下,不过效果还是有的。
仇能几乎瘫在地上,刚被灌过解药,整个人已经拉得脱了力,连嘴唇都没了颜色。
“昊天,昊天想要在掌控朝廷局势之前,解决掉臧飞龙……”
陈南海眉头一挑,表情显然是——我就知道。
臧飞龙似乎也不意外,只是不屑地笑道:“他居然也会怕么?”
仇能有气无力道:“你们可知李省大人,他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原先就和昊天不对付,昊天掌管礼部,看起来似乎是个小摊子,其实油水大得很,也容易讨喜。昊天人脉广,也是亏了身在礼部的福,如今朝廷推崇他为司空的声音最大,但以李省为首的一派却是竭力反对。”
臧飞龙懂了,“李省想挖出他以前的事来扳倒他?”
仇能点点头,“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昊天决不允许失败,他会想尽办法掩盖曾经的污点,你就是最大的一个。”
林冬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他知道臧飞龙和昊天有说不清的恩怨,但一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如今说起来,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久远到足以让他忽略的地步。
他下意识朝陈南海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陈南海挑了挑眉,林冬的猜测顿时被证实了。
林冬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下了眸光深处的惊诧,再抬头已经恢复淡然。
臧飞龙道:“若他真的想解决我,为何不自己来?胆小怕事,和当年一个德行!亏得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也不嫌麻烦!”
陈南海忍不住笑出声,“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似的,解决事情提把大刀就上了?昊天若是这种人,他可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哼。”臧飞龙冷笑,“那个位置坐得舒不舒服,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真舒服很了,他可记不起我这个人来。”
陈南海对他的话里有话不置可否,他看向仇能,“你不是忠心吗?一包泻药就让你什么都招了?我看昊大人找的人手也不过如此了。”
仇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只是觉得小先生说得不错,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如何能与他昊天相提并论,指不定到时候都成了他脚下台阶。”
臧飞龙漫不经心,“墙头草到底不中用,你这样的人就是当台阶只怕他昊天也不屑用。”
“臧飞龙!”仇能大怒,“你别以为自己能和昊天对抗,若是待我好些,我还能透露些有用消息给你,否则你就等着被昊天一锅端吧!”
陈南海和丘北山同时叹了口气,心里暗骂:傻子。
臧飞龙就是这个脾气,直来直去,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绕圈子那些劳什子的东西他不懂,也不屑懂,他扛着一把大刀就能风里来雨里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简直和他老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因为这样,才有这么多人愿意供他驱策,愿意为他出生入死,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仇能若是招完就闭嘴,下半辈子可能也只是被关在这大营里出去不得,如今却说了这等话……
他臧飞龙比不上昊天?
他臧飞龙对抗不了昊天?
这简直就是自己往刀上撞啊,陈南海恐怕没见过找死找得这么彻底的人了。
果然,臧飞龙猛地安静了下来,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仇能,仿佛他脸上突然开了朵花出来。
周围气压迅速降低,仇能也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再想说什么,臧飞龙却突然一挥手。
两边走上来几个大汉,拖着仇能的后衣领子就往外去了。
“喂!你们干什么?臧飞龙!你想做什么?!”
仇能的声音里夹杂了惊慌,这种质问在不一会儿之后变成了可怕的求饶和愤怒的吼叫。
“臧飞龙!你居然过河拆桥!”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昊天派来的!我若是不回去,他一定会知道你们对付了我!”
“你们不能杀我!臧飞龙!!”
“我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们了!臧飞龙!我说、什么都说!我还知道很多事的!!”
臧飞龙坐在虎皮大椅上,面色一点变化也没有,眼底一点波动也没有。
他晃着手里的酒杯,浑身杀气四溢,林冬一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院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死前的尖叫还在林冬耳边回荡,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冒出了冷汗。
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想过臧飞龙不会放过仇能,却没想过杀一个人如此容易。
这是他第一次,突然察觉到自己身边这个脾气暴躁像猛虎般的男人,是个真真正正的山贼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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