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种田之尘香 作者:暮夕竹
第7节
叶栩向后退开几步,老板娘身上刺鼻的香气逼得叶栩不敢呼吸,而且她的话中有话,叶栩不愿再逗留,道了声“谢谢”转身想走,没想到给老板娘拉住了。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今儿你我遇见也算有缘,今夜的香品盛事,你可要来捧场啊。我赠你一个香囊,晚上进出全靠这东西,整条巷通用的。”老板娘从一吊香囊里挑了个紫色的送给叶栩。
“那个……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叶栩推拒,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人。
老板娘不依,“只要你晚上光临便是功。”
“这些香囊不是卖的吗?为什么要随意赠人?”
老板娘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卖是个幌子,香囊实则是这条巷子的通行证。这里白天对外开放,夜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我说过你我有缘我才赠你,并不是随意赠人的。”
叶栩踌躇了一下,还是将香囊放入怀中。他对鉴香会有点兴趣,而且那个老板娘说了解这条巷就是了解这个县。叶栩觉得要发家致富必须天时地利人和,而这些条件要靠实地考察,深入了解才能得到。
叶栩决定今夜再探“香绮巷”。
作者有话要说:肿么大家都不留言了。
向亲爱滴们道一声“国庆快乐”!长假终于来了。
37、离开
叶栩回到衙门已是日上三竿。
让叶栩万万没想到的是,堂堂萧大师爷竟然像个算命先生似的坐在衙门后院门旁的榕树下。一张木桌一把竹椅一杯清茶就这样悠哉地看着书。
叶栩看到他的时候惊跳了一下,刚想躲,又想起蔡恬的慌话来。既然自己去访友了,名正言顺的怕他作甚。于是佯装没看见他,想直接潜入衙门。
可惜叶栩的如意算盘没打响。
萧昱修手里握着一本书,明明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当叶栩的左脚刚抬起来想要跨过衙门的门槛之时,萧昱修右手握拳抵在嘴唇上假咳了一声。
这个动静其实很小,但听在叶栩耳中却像被雷击中似的。叶栩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抬起的腿迈进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完全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
“蔡贤弟,早啊。”萧昱修轻轻将书翻了一页,目光落在书上,看也没看叶栩一眼。
叶栩“啊”了一声,落下脚。看萧昱修的样子并无不妥。叶栩暗骂自己太多心,明明风平浪静,自己却一惊一乍的自乱阵脚。
“萧大哥,早。”叶栩用手扯了扯衣角,把有些皱的短衫拉平一点。
“萧大哥好雅兴,这么早就在看书了。吃过饭了吗?”
“你是问午饭?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午饭时间。难不成蔡贤弟以为现在时辰尚早?”萧昱修放下书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灿烂的阳光穿过大榕树浓密的树荫,星星点点洒满一地。金子般闪亮的光圈落在青绿茶水里再映射到萧昱修脸上,在他俊美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萧昱修放下茶杯,微微仰起头,仿佛自言自语:“我都忘了什么时候泡的这杯茶,大热天竟然凉得钻心。今朝时长,我处理完手头事物,去了趟长街,坐在这里看完一本书,竟然还能遇到早归的蔡贤弟。都说光阴似箭,要我说,光阴如同磨盘,快慢全凭推磨人掌握。”萧昱修偏过头来看着叶栩,眼中闪动着让人难以看懂的光。“你说对不对,蔡贤弟?”
“啥……?”
萧昱修这是在抒情吗?叶栩听得有些糊涂。什么茶凉、磨盘的。叶栩虽然学识渊博,但反映迟钝,特别是带有哑谜成份的话。
“我很佩服蔡贤弟的精气神。若是蔡贤弟早点与我说你朋友住在香绮巷附近,我还真想和你一同前去拜访他。不知你朋友做什么生意的?”
“你在说什么啊?”叶栩真是越听越糊涂。
“我是说,那边的商人都很富庶,能让你登门拜访的人一定和你关系匪浅吧。你的衣服破了你朋友为何不送你一件?”萧昱修起身来到叶栩身旁,伸手将他微微敞开的胸襟理好。叶栩这才发现,那里的盘扣昨夜被蔡恬扯掉了,剩下两个小窟窿。
叶栩的脸霎时就红了,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萧昱修不管叶栩的羞赧,一本正经继续道:“若不是你朋友小气,就是你根本没去访友,而是趁天没亮偷偷跑出去的。”
“告诉我,昨夜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在蔡恬房里,嗯?”萧昱修声音低柔,听起来一点威胁感都没有,却带着一种道不明的情绪。
“不……不是……没有……”叶栩急忙否认,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昨晚跟蔡恬在一起吧,毕竟两人关系太敏感了。
“难道你在香绮巷过了一夜?”萧昱修皱起眉,无法置信地看着叶栩。“你怎么有银子去那种地方?我以为你……”
“打住!萧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那个香绮巷不就是卖香粉水粉的地方吗?我去那里是想看看有没有卖香料的,我一直想做香料买卖。”
“你……哎!我该怎么说你才好。香绮巷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那是烟花之地,你在清流县这么久,难道没听说过?”掐指算算,蔡逸夫今年也二十有四了,不该这般单纯才对。萧昱修暗叹一声,真不知这些年他是怎么活出来的。
烟花之地……叶栩回想起那位搔首弄姿的老板娘的话:“要看你就晚上来,保管你看够看高兴。晚上的胭脂水粉可是最新鲜最诱人的,一年一度的鉴香会名品云集,你万不可错过。”
原来……自己被当成准嫖客了。
原来鉴香会是……
叶栩觉得自己一世英名尽毁。亏自己还为人师表,连那女人话中有话都没听出来。保持了二十九年的清白之躯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出门散散心却走到烟花之地去了,还被……还被萧昱修识破。
叶栩垂下头,无地自容。只闷闷地说了声:“我去看看降真香熬好没。”便一路小跑进了衙门。
萧昱修坐回原处,手捧着书觉得安心不少。
叶栩没回来之前,他一直心神不定的。脑子里老想着蔡恬房间里那个木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早上去长街查账,竟然看到叶栩在香绮巷口徘徊,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介布衣,竟然对烟花之地如此流连。萧昱修当即就想将他逮回衙门,但转念一想,律法并未禁止男子嫖妓。萧昱修没有理由阻止叶栩便离开了。眼不见为净。
没想回到衙门后,心思一直挂在叶栩身上。
当初萧昱修帮助叶栩是看在他爹蔡醇的面子,毕竟受过他的熏陶。
但现在一种异样的情感悄悄萌芽。
现在帮他,是不想他那么辛苦那么累。明明是少爷身体却背负了劳累命。
还有一年时间,师爷任职期就该满了,到时会回京述职,可能从此与他分隔天涯,再也见不到面了。但萧昱修想,只要在这一年中将他帮扶起来,能经常看到他,看到他的笑容就行了。
一来还了老师的情,而来遂了自己的心。一举两得。
毕竟,一年后将为人夫,不能再有其他心思。
叶栩风风火火冲回自己的卧房,翻了翻柜子才想起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昨日出门并没带换洗的衣物,现在想换却找不出一件来。
叶栩又风风火火冲到蔡恬的卧房。
蔡恬卧房的门没关,叶栩刚到门口就看见蔡恬蹲在地上找东西。
叶栩问他:“你在干什么。”
蔡恬看到叶栩,高兴地一下从地上蹭起来,张开双臂就想将叶栩拥进怀中,却被叶栩推了一掌。
“你要死啊!大白天门也没关。我告诉你,我们虽然……那啥了,但并不代表你能随时对我出手。在大庭广众下,该有的尊敬你不能忘。”
“是!是!大哥你说了算。”蔡恬打着哈哈。
“我问你趴在地上干什么。”
蔡恬摊开手,手上有两颗盘扣,他说:“我找扣子。”
叶栩心想:蔡恬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连自己来做啥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扣子掉了?”
“咦——你的扣子也掉了吗?”蔡恬看到叶栩胸前的盘扣也掉了两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昨夜我们到底有多激烈啊!我早起穿衣服的时候,发现我衣服扣子全掉了。夜里你狂乱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眼前,你不知道昨夜你……唔……”
“别说!不准说了!”叶栩一把将蔡恬推到桌子上,死死按住他的嘴,懊恼无比。
“嗯……嗯……”蔡恬连连点头,双手讨饶。叶栩才黑着脸放开他。
“以后你再乱说,我就掐死你。”叶栩揣了蔡恬一脚,“还不快找扣子。等会儿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这里。”
蔡恬呲牙,坐在凳子上揉脚,一边揉一边不解地问:“要去哪?”
“当然是回家。”叶栩白了他一眼,来到床边,蹲下,一寸寸寻找。
蔡恬看向院子,想起降真香来,“那个降真香木不是还没做好吗?”
“晾晒阴干需要二十四个时辰。我将方法教给衙役就行了。我们住在这里始终不方便。”叶栩看到床下散落了两颗扣子,便弯腰爬进去捡。
蔡恬突然起身关上房门,来到叶栩身后,一把抱住他,将脸放在他背上,腻腻地说了句“行,哥说了算。”
“嘭”地一声,叶栩的头撞上床板,只听到一声怒骂:“滚开!”
叶栩没想到中午的饭菜这么丰盛,昨天还只有四菜一汤,今天就成了六菜一汤,不仅有猪肉还有蒸鱼。
叶栩看着萧昱修像无事人一般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心里就堵得慌。
有些事,他一定心若明镜,但他不提也不问,只当做没事发生,这位师爷的城府可见一斑。
必须早点离开这里。
叶栩在午饭后向萧昱修道别,理由是家中田地没人照看。
萧昱修挽留他们,叶栩执意要走,萧昱修不再多说,相送到门口。
临走前他对叶栩说:“你回家后好好想想,是不是真想做香料买卖。若是真有此打算,我可助你一臂之力。清流县我很熟。”
叶栩寻思了一下,问:“你帮我,是因为我爹?”
萧昱修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不全是。”
“无论如何,先谢谢你,我们告辞了。”叶栩朝萧昱修躬身行礼,礼罢将萧昱修递来的钱袋收好后和蔡恬一同离开衙门。
萧昱修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才回府。
他知道他们很快回再见的。
38、悠闲
两人回到山里,日子照常过。
稍有不同的是蔡恬比以前胆子大了,经常趁叶栩不注意就往腰上掐一把,屁股上摸一把的。宁静的小山坳里经常能听到叶栩大声叱骂蔡恬的声音。
附近村民纷纷猜测是不是叶栩坠崖的后遗症犯了。
说起来,叶栩现在算是小有积蓄了。降真香木卖给衙门让叶栩获得了十两白银的报酬。
十两啊……在这个穷山沟里已经富得流油了。
一斤猪肉四十文,一斗粮食七十文,一身衣裳不过百文……这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都可以买下一亩良田了。
回家的那夜,叶栩心情激动,握着沉甸甸的银子,想到这是自己来到异世赚取的第一份报酬,一种成功的喜悦涌上心头。甚至比第一次拿到奖学金、第一次拿到教授工资还激动。
而坐在旁边的蔡恬,一反常态的有些沉默,端着《尘香赋》看得目不转睛。叶栩的喜悦仿佛与他无关。
“喂,你怎么不高兴?现在光线这么暗,你假装看什么书。”对于蔡恬假装好学,叶栩可不卖他的帐。
蔡恬抬起头来,一脸懵懂:“高兴什么?”
叶栩的脸瞬间就垮了,松开钱袋的绳子,将银子倒在桌子上,指着说:“我们挣钱了,这些是我们第一次的劳动成果。
蔡恬瞟了一眼,十分淡定。“嗯,好多钱,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然后呢?”叶栩追问。
“什么然后?”蔡恬看了看钱又看了看叶栩,最后将目光转回书上。“然后,我要看完家里的书,牢记各种草木花香,靠自己的真本事去挣更多的钱。”
……
……
……
房里突然安静了。
叶栩默默得将钱收进钱袋,装进床头的柜子里。
坐在床边,叶栩说:“蔡恬,这钱不是别人施舍来的。初次见面我就和他讲好了价钱。十两白银是我们用降真香换来的。我们从山里运香木入城,一路洒下多少汗水。从切块到蒸煮,每一样都是靠我们的双手完成的,所以,请你不要用那种态度对待这十两银子。这是我们应得的。”
叶栩说完,和衣而卧。
在叶栩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火热的身体靠了过来。蔡恬从后面搂住他,还是那个亲昵的动作,蔡恬的额头抵在叶栩的后背心,说:“我是怕你欠他的情,怕他以后借此要挟你。可能是他比我好,我才会把他想得如此不堪。”
蔡恬一声幽叹:“我只是……在乎你。”
圈住叶栩身体的手臂随着话语慢慢收紧。
蔡恬似乎一直都是不安的,叶栩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点底气。
叶栩突然转身,蔡恬怔了一下,迅速在他额头前印下一吻。吻完又怕叶栩骂,急忙说:“好累,我要睡了。”
随即,鼾声响起。
“你要是在乎我就给我自信点。”
“萧大哥是很好,风流倜傥,对我又好。但我和他只限于朋友,别把谁都想得跟你似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你这个毛头小子动情,大概是太寂寞了。说起来我还有些后悔,今日我们不该回来,有钱了我该去香绮巷转转,听说那里的香品天资绝色,人间难寻。”
“我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枉我活了二十多年……”
叶栩一个人说的津津有味的,他知道蔡恬在装睡,就故意说给他听。
如果叶栩知道惹恼蔡恬的后果是……他一定不会说这么多话。
可是,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大手一把捂住叶栩的嘴,另一只已经钻进了叶栩的裤带里。
“你趁早打消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你要是敢去找女人,我就让你几天下不了床。”
蔡恬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蔡恬搓揉着叶栩的柔软,威胁道:“找男人更不行,你只能有我。”
“唔……嗯、嗯……”叶栩没力气反抗,只得拼命点头。
蔡恬将叶栩的身体摆正,手放开他的嘴,刚想吻上去。就听到叶栩一声诅咒:“蔡恬,你个兔……”崽子二字还未出口,嘴巴就被堵了个严实。
蔡恬知道现在若是伸舌头进去必定会被咬残,于是继续用手捂住叶栩的嘴。
叶栩挣扎得很激烈。
蔡恬跨坐在他身上,看着他无奈地叹道:“每次想得到你都会费劲心力。叶栩,今天我耐心不好,你别怪我。”
叶栩感到腰带被抽离。
蔡恬的捆绑术源于村里人杀猪的时候,猪不老实,就会被五花大绑。蔡恬没想到围观学到的东西如今能派上用场。
片刻后,叶栩嘴里塞着布,左右腿卷曲和双手捆绑在一起,大大敞开的双腿将密处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叶栩头上青筋凸露,羞辱得快要落下泪来。
蔡恬却是双眼冒绿光,饿狼一样。
一只老白兔就这样被一只狼崽子以粗暴的方式拆吃入腹了。
那一夜,因为摇晃太剧烈,老白兔的背被粗硬的床板磨掉了一层皮,疼得哭了,眼睛红肿了好几天。
他发誓不理狼崽子了。
狼崽子一夜尽兴风流。而后的代价是送水送饭,洗脚擦背,成了地主的长苦工。
山中清闲,日子悄然流失。
原先叶栩一心想做香料买卖,却苦于生活拮据。
如今有十两银子压箱底,叶栩反倒不急了。
他在等蔡恬,等蔡恬羽翼丰满的那天。
蔡恬求知若渴,每日除了去地里劳作,便是坐在院子里看书。还时常叫叶栩陪着一起去山里辨识草药香材。
看到蔡恬这么用功,叶栩倍感欣慰。
蔡恬所问之事,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教蔡恬草木知识的这段时间,叶栩自己也受益匪浅。
两人将东樵山几乎转了个遍,发现了许多珍稀花草。有些不知名的,他们会带回家去慢慢研究,渐渐的琢磨出了一套识别花草香料的技巧。
遇到赶集日,叶栩会带着蔡恬去集市添置笔墨和书籍。酷暑已逝,清秋将至,顺便添置一些御寒的衣物。
长街依旧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两人几次路过衙门,叶栩却不进去拜访萧昱修。
蔡恬问叶栩为什么不进去。
叶栩说:“我的背还没好!”
这算什么答案?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叶栩怕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蔡恬当然巴不得他不去。
蔡恬趁叶栩买布做成衣的空挡,偷偷跑到卖小人书的地方,那摊贩竟然还在那里卖书。
蔡恬说明来意,摊贩一开始说没货了。但看到蔡恬掏出三十文钱,又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提出一个布包来,满脸堆笑,要蔡恬慢慢挑,说书中各有千秋。
蔡恬随便选了两本揣进怀里,回到成衣铺的时候叶栩还在那里跟老板聊天,压根不知道他离开了一段时间。
回家后,蔡恬更加勤奋好学,整晚都在看书。
叶栩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直夸他孺子可教也。
殊不知,这位孺子是在学床弟之事,方便晚上在床上教他。
一日清晨,晨光朦胧,山间薄雾还未完全散去,蔡恬去了田间,剩了叶栩一人在家。
门扉被叩响,一名陌生中年男子站在门前,看穿衣打扮该是清流县城中人。
叶栩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门栓。
那名中年男子,天庭饱满、地角方圆,连夜赶路却不显疲态。敲过门后退后三步等待屋主开门,举止温文有礼。
叶栩不认识此人,只将木门开了一道缝隙。
不能怪叶栩小意,山中人烟稀少,森林密布,难免会出现些怪异的人,叶栩吃过亏,此番小心了许多。
中年男子见叶栩如此小心谨慎,不由看了看自己,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恶人?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封并自报家门:“鄙人是清流县琴台路上做木器的掌柜,前些日子我将店铺转卖了,交接定在今日。我本该在店铺等人来接收,但昨日突然收到家信,家母身虚让我速归。我实在等不及只有将房契亲自送来,这么早打扰你,请见谅。”
“啥?房契?”叶栩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没睡醒。无缘无故有人送房子给你,谁会相信这种事情。
“是的,这里面是店铺的房契和钥匙。房契转让已经由衙门盖印千真万确,你大可放心。” 中年男子将纸封交到叶栩手中,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叶栩楞楞地看着手中淡黄纸封上的两个大字:房契 发呆。
一觉醒来,一间铺面从天而降砸在没清醒的叶栩头上,白送的黄金旺铺啊,还是个不认识的人送的!如果不是做梦,叶栩只能认为刚才那人是被自己救过的狐仙、猴仙、树精什么的,来报恩来了。但……怎么想都不现实吧,虽然穿越这么诡异的事都有,但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怎么可能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39、画押
叶栩关上门,脑中乱作一团。
从表面上看,天降横财是件好事。但俗话说不义之财不可取,薄薄的一张纸拿在手中竟有些烫手。
那个中年男子叶栩完全不认识,契约上已注明房产已转卖,也就是说有人出资买下这处铺面,可买主为何要转送给自己呢?买主是谁?
看着上面衙门盖的朱砂官印,叶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但此想法转瞬即逝,若是他有心相助,在衙门制香那天,他就会言明而不会时隔数日后才假他人之手馈赠。
但是除了他,还真没别人了。玉珠?更不可能。
叶栩心中疑云重重,想着如果这时有手机就好了,就能直接给萧昱修打个电话过去问清楚。
叶栩双手托腮闭目乱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暂时不能让蔡恬知道,便将房契藏进柜子的最底层。
刚关上柜子,蔡恬就推门而入了。
叶栩快速卧倒,拉起被子盖住头,假装睡觉。
叶栩听见倒茶的声音,蔡恬喝水的声音,脚步声离开房间的声音,然后……四周寂静下来。
叶栩憋在被子里难受,想着蔡恬应该洗澡去了,便悄悄探出头来。没想到,触目相对便是蔡恬探究的目光。
蔡恬悄无声息地坐在炕沿上,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叶栩,全身散发着朝露的清新味道。
“你怎么……没去洗澡?”叶栩错开目光,将被子又朝上拉了拉。
蔡恬将双臂撑在叶栩头的两侧,近距离逼视他。“怎么,你想要了?”
叶栩拍开蔡恬的手,“去……谁想要!你刚刚劳作完一身臭汗,就坐在这里把被子都弄脏了。”
“脏了我洗,怕什么。”
蔡恬将鞋蹬掉,蹿上炕,侧卧在叶栩身边,隔着被子搂着他。“刚才你在干嘛呢?藏什么东西了?”
“我哪有藏东西,现在入秋了,早晚天凉,你起床后我觉得有些冷,就起来看看柜子里有没有厚点的被子。”
“那……让我来温暖你吧。”蔡恬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脱光,钻进被子里和叶栩的身体贴在一起。
叶栩推拒他,反而被搂得更紧。
“别乱来,一会儿我想下山去。”叶栩说。
“下山?今天不是赶集日,你下山去干什么?”蔡恬埋首在叶栩的颈窝里,他最喜欢那里的弧度。
叶栩没答反问:“蔡恬,如果有一天你忽然捡到一袋银子你会怎么办?”
蔡恬想了想,说:“就地等失主,若是没人来认领就交到衙门去。”
“哦,明白了。”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捡到银子了?”
叶栩叹了口气,还是将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蔡恬。以前说过两人在一起要坦诚相对,藏着掖着自己也难受。
蔡恬听罢,也觉得这事应该是萧昱修做的,当下心中就有些不舒服。
叶栩说一会儿下山去当面和他问清楚,并将房契退还给他,蔡恬这才罢休。
两人在被窝里温存了一会儿,起床的时候已是暖阳高照。叶栩亲自下厨做了一锅清粥,虽然有些糊了,但蔡恬一连吃了几碗,直夸香甜可口。
吃过饭,稍作休息两人便启程下山。
萧昱修一早起来就觉得眼皮有些跳,贴了一小块纸在眼睛上才压住。
他唤来一名衙役交代了几句后,衙役得令离开。
不久后,衙役回来,请回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将情况向萧昱修说明后,领了银子离开。
萧昱修在后院站了片刻,来到书房摊开纸墨奋笔直书起来。
午饭刚过,蔡家父子出现在衙门门口。
衙役们认得叶栩,少不了几句寒暄。
待到通传后,两人被带到衙门后堂。
但见萧昱修身着青色九品布袍,正襟危坐,严肃的样子颇有几分官威。叶栩第一次见到萧昱修这般样子,心中徒增些许距离感。
萧昱修见到叶栩也不像以前那样亲切,而是一副公式化语气:“我料到你今日会来,也知道你的来意。我就直说吧,那家店铺是我买下给你的。”
萧昱修开门见山,叶栩楞了一下忙拒绝:“我不能要,不是自己双手……”
萧昱修一挥手,打断叶栩的话:“不要急于回绝,那间店铺并非白送给你,而是暂租给你。我来清流县做师爷短短四年,为何能让这个萧条的小县起死回生,为何能让百姓慢慢富足起来,是因为我有双慧眼。我知道哪些生意可做哪些不可做。上次你制的降真香深得圣上喜爱,而清流县内至今没有一家像样的香料店铺。你有心开店却没足够的银钱,今天我助你一臂之力,一年后你的买卖若是做大了你将三十两银钱还我,若是做得不好,将店铺还我便是。朝廷每年会拨一些银钱给各个地方衙门,用于地方建设和旱涝天灾,买店铺的钱并非我私人的银子。”
说完,萧昱修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一张纸。“明白了吗?要是明白就在上面画押。”
叶栩愕然。听萧昱修的口气,意思是朝廷出资帮助百姓开店,是为了更好的建设清流县。清流县从以前的穷困边陲小县发展成如今热闹非凡的贸易大县,难道商铺初期都是朝廷出资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扶贫一说了,还落实得如此到位,哪像现代,扶贫款全进贪官腰包了。
“那个……萧大哥,这一年有利息吗?”叶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话张嘴就出来了。
“利息?”
“你不是说店铺是暂租给我的吗?那租金是多少呢?除了租金以外还有其他费用吗?”
“一年三十两银子,上面写了。”萧昱修又指了指桌上的纸,让叶栩看清楚。
“哦,那……行。”叶栩看了一遍后,抬手想盖印,手却被蔡恬抓住了。“哥!不行。”
叶栩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行?”
蔡恬将叶栩拉到一边,给他算了一下帐,说三十两不是个小数目,香料这行欺生能不能顺利开铺都不知道,不能冲动。
叶栩看看蔡恬又瞟瞟一边悠闲喝茶的萧昱修,最后决定放手一搏。
对于自己的学识叶栩很有信心,穿越过来不能一事无成地浑噩度日,也不能在山里当一辈子农夫。穿越之始不就决定要好好干一番事业么,现在机会摆在眼前,要是不抓住就对不起自己。
叶栩回到桌前,又将契约仔细看了一遍,伸出大拇指在鲜红的印泥上按了一下,拇指悬在纸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盖了上去。
萧昱修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萧昱修在叶栩的指印旁盖上了自己的指印。
蔡恬瞥见两只鲜红的指印并排而盖,心中不是滋味,恨不得自己也上去盖一个。萧昱修在他心中已然成了一只狐狸的形象。
接下来的一年,日子该不好过了吧。
40、店铺
契约签订后,萧昱修让厨房为叶栩备菜。叶栩再三推辞但盛情难却便留在县衙吃了饭。饭后叶栩想去铺子看看,萧昱修安顿好衙内事务亲自带他去铺子。
琴台路位于长街东南侧,原是一条小巷,现在沾了长街的人气,人流量颇大,那里的商铺都是自家住房腾出来的,门脸不大,内堂却很宽松。因此这里生意大多以茶叶,干货为主。选在这里开香料店倒也适合。
叶栩的铺子就在琴台路路口上与长街交界处,叶栩站在门前转身回望,面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叶栩暗自偷笑,心想:萧昱修眼光真好,这处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打开店门,一层木屑被风扬起,看来铺子转的匆忙,店内还有少许杂物没有清理,纷扬的木屑随处可见。
萧昱修率先进屋,从柜台上拾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清扫,叶栩忙拦住他,从他手上拿过鸡毛掸递给蔡恬,“萧大哥,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怎么好意思再让你劳累。铺子里灰太大要不你先回去,等我们收拾干净了再请你过来好不好?”
“不碍事,帮人帮到底,谁让我是你大哥呢。”萧昱修边说边脱长衫,转身进了后院。
叶栩看着萧昱修的背影顿觉心中温暖,有个哥真好。
比起叶栩的好心情,蔡恬整日都没露过笑脸。萧昱修借着官府的名义明目张胆的对叶栩好,蔡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不敢对叶栩说,怕叶栩说自己是小心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原以为送到铺子他就该回去了,没想到他还把这里当自己的地方了,提水拧帕子,做得不亦乐乎。
蔡恬站在凳子上一边掸灰一边腹诽,叶栩跟在蔡恬后面用浸湿的帕子擦拭桌椅上残留的细小木屑,帕子擦脏了叶栩便去后院清洗。
叶栩一离开蔡恬的视线,蔡恬心里就发慌,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蔡恬想也没想就跳下凳子直奔后院而去。
蔡恬手拿鸡毛掸子旋风一般冲进去,叶栩埋头在搓帕子,萧昱修正在井边打水,看到他冲进来,都不由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
场面有些尴尬,蔡恬抓抓头,支支吾吾道:“我、扫完灰了,进来看、看看有没有其他事做。”
叶栩转头看看萧昱修又回头看看蔡恬,一副了然的样子,默默倒掉盆里的脏水,说了句“没事就去帮忙打水吧。”便出去了。
蔡恬依言来到井边,水桶刚被萧昱修放下去,蔡恬站在他旁边不知如何搭手。
萧昱修不紧不慢地转动轱辘,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昱修忽然道:“你好像挺紧张你哥的。”
蔡恬楞了一下,接话道:“我们从小相依为命,我能不紧张吗。”
萧昱修停下手,良久后发出一声幽叹:“若是我早些认出他,他也不会过得如此落魄。同在清流县这么多年,却相见不相识,果真是天意弄人。”
“落魄?萧师爷此话有些不妥吧。你可以说我们生活拮据,山农的生活都是这样,何来落魄一说?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吃饱穿暖每日都开开心心的,怎么会落魄?难道非要像乡绅那样大鱼大肉才不落魄?”
蔡恬走到轱辘边,将萧昱修挤到一旁,自己用手摇起轱辘来,三两下一桶水就打上来了。蔡恬将水桶提出来,麻利地把水倒在旁边的水缸里,又放下水桶继续打水。萧昱修的话让蔡恬心生不悦,倒水的动作有些大,洒出的水飞溅到萧昱修脚边,湿了他的鞋。
萧昱修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蔡恬。
蔡恬不理会他的目光,自顾自干活。
萧昱修突然问:“蔡恬,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蔡恬哼了一声,道:“衙门还管百姓喜欢谁么?萧师爷。”
“不,这事不归衙门管,是我想问的。”
“可我不想回答。真对不住了,枉费你的关心。以前我觉得衙门挺忙的,现在我才知道衙门的人都很闲,师爷,哦?”
“以前是很忙,现在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想忙也忙不起来。你在清流县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吧。衙门不会管百姓喜欢谁,但若有歪风邪气是会管的,香绮巷刚闭门歇业了两家小倌馆 ,其中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 萧昱修甩了甩脚上的水,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愠怒。
蔡恬也不甘示弱,干脆放下水桶,坐在井边抱胸看着萧昱修,“我还年少,小倌是什么我不知道。师爷学识渊博又纵横官场多年,却在一个未及弱冠的山农面前咬文嚼字,实在有失风度。”
蔡恬的话句句顶撞,萧昱修不怒反笑,“我见过不少山农,像你这般伶牙俐齿的却不多见。我本着关心问你一句,你却对我带着敌意,反说我失了风度,生生将黑白颠倒过来。蔡恬,是谁教你礼貌学识的?”
说话间,蔡恬余光看到叶栩正朝后院走来,赶紧起身对萧昱修抱拳施礼。“我是山野农夫没读过什么书,得罪师爷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萧昱修敛起笑意,不再说话,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蔡恬。
叶栩远远的看见蔡恬和萧昱修两人正在交谈,终于放宽心。真怕他们起争执,以蔡恬莽撞的性子得罪人都不自知。
叶栩微笑着朝他们走过去。“外面差不多弄干净了,我回山里做些提神醒脑的香囊便可开门营业了。”
“这家后院很大,只厢房就有三间,日后你搬到这里来住,省得跑来跑去那么辛苦。”萧昱修说着便去接叶栩手上的帕子。手刚伸出去,蔡恬就快他一步,夺过脏帕子白了萧昱修一眼。“制香的材料全在山里,住这里怎么制香,难道成筐成筐往山下担?”
“我是让你哥住下来,你既然心疼你哥不如住在山里,隔三差五送些香料下来,他管铺子经营你只管送草送药就行,我看你身强体健的,这点山路难不倒你吧。”萧昱修将了蔡恬一军。
蔡恬咬牙瞪萧昱修,心想这只狐狸如意算盘打得真响,想支开自己没那么容易。
蔡恬贴在叶栩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对萧昱修说:“你说得有理,却要问我哥同不同意。”
“哥,你意下如何?”
叶栩站在两人中间,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却不知是何引起的,满头雾水的叶栩无奈地说:“那个……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不过今日我要回山去,快到中秋了是白桂、秋菊、芙蓉等香料最繁盛的时期,多说不如多做,我想尽快做些香囊出来开门大吉。”
听叶栩这样说,蔡恬一扫阴霾笑逐颜开,他挽住叶栩的手臂,连连点头。“嗯,我们早些回去吧,莫要误了花期。上次在清溪河畔我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水草,是长在石头里的,我还对你说过呢,你原说去看的,明日我们就去吧。”
“嗯,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这天气好像要下雨了,不如早点回去吧。”
叶栩抬头看天色,青蓝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大片乌云,确有下大雨的前兆。“看起来是要下雨了,我们把后院收拾一下就走吧。”
“好嘞。”
蔡恬动作飞快,打水倒水,又用扫帚将院内的落叶飞尘打扫干净。
叶栩将萧昱修的长衫拿过来,送到他面前,无比感谢地说:“萧大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小弟无以为报,若是日后生意做好了,定当……”
“蔡贤弟不必言谢,若是再提谢字就不要叫我萧大哥了。”萧昱修接过长衫穿在身上。“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过几日县太爷回来,我便不会时常出衙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重活只管交给蔡恬干,我看他为你做牛做马也甘之如饴,他龙精虎猛的累不倒他。我希望下次见面之时能见到你的店铺生意兴隆。”萧昱修说完独自先走了。
叶栩细细领悟他的话,觉得第二句别有深意,难道他知道什么。
叶栩问蔡恬对萧昱修说过什么,蔡恬装懵,叶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隐隐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屋里经过一番收拾,更显宽敞。
叶栩锁上店铺门,攥着钥匙心里有种踏实感,终于在县城有了一席之地,今后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枉费萧昱修一片苦心。
☆、信任
日子又变得忙碌。
秋收和采香撞到一起,叶栩和蔡恬只好分工合作。清晨一个上山一个下地,蔡恬怕叶栩再遇到危险专门为他做了一把竹刀和一个响哨,将采集范围缩小至山头附近,再深入的地方却不让叶栩去了。
对于蔡恬的安排叶栩并不反对,只是撩起袖子让蔡恬看自己比以前长壮了。蔡恬瞄了一眼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说了句:“是比姑娘壮些。”叶栩听罢扭头愤愤而去。
傍晚时分,蔡家小院的前院铺满了各色花朵,香气四溢,蔡恬回来的时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蔡恬将背篓放在篱笆院墙边,冲屋里大喊:“叶栩,我进不来,能不能翻窗户进来?”
“当然不行!”叶栩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接着叶栩手拿菜刀露出半个身子。“稍等一下,我马上做完了。”随后厨房传出剁东西的声音。
蔡恬“嗯”了一声,就地一蹲,开始回味早上起床时和叶栩的温存。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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