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节
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作者:昨夜在京城
第13节
“哦。”韩玹慨叹,“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秦柏笑不可支。
上官昭数十年寒窗,一朝下场果然金榜得中被点了状元郎,如今已放了外任,韩玹道:“不是还有一个,被点了榜眼的又去了哪儿?”
“京兆府任主簿。”
韩玹点头,道:“看来朝中是真缺人了。”
秦柏道:“如今科举刚刚兴起,各地极难输送人才上来,主要还是靠举荐,比如这位刘兄,便是如此。”
韩玹点头。
四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陶然居,此时正是用膳的时辰,陶然居宾来客往倒是热闹得紧。四人被一少年迎到二楼雅间,秦柏做东主动约了刘靖成点菜。
二人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倒是亲近,程引便笑着凑到了韩玹跟前:“大公子,七王爷如今可还好?”
韩玹道:“劳程大人挂心,当年父王身子一直欠安,南下江淮时不经一路颠簸,去了后不到一年便谢世了,如今只家弟在那边打理罢了。”
程引喟叹不已,自是少不了安抚韩玹一番,韩玹便转了话头,道:“程大人倒是看着精神矍铄,一如十年前模样。”
程引哈哈大笑,看着秦柏二人道:“哪里哪里,到底老了,如今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韩玹道:“大人过谦了,他们才刚刚入朝,懂得什么?还得大人多多提点才是。”
“不敢当。”程引笑道。
一时饭菜上桌,韩玹又特意要了好茶,四人推杯换盏,很快便觉亲近许多,程引看着秦柏,又看韩玹,突然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兄有一问,或显唐突,大公子可莫要着恼,若是不想谈,只一笑作罢便是,兄实是好奇而已。”
韩玹挑了挑眉,暗暗嘀咕这人如此神秘想谈什么,还兄弟相称,莫不是喝茶喝多了?心里胡乱猜测,不过神色却是沉敛不移,随意道:“程兄想说什么?”
程引笑道:“秦公子多年随秦侯爷征战疆场,战绩不凡,是位难得的将才……只是,兄看大公子形容,也是伟岸挺拔英武不凡之人,你二人……”
“嗯?”韩玹一头雾水。
“你二人亲密之举与旁人不同,别个或许看不出端倪,不过兄也是个中之人,一眼便了,所以才觉疑惑,大公子与秦公子行事,谁上谁下?”
韩玹有点找不到北了……
程引见他不做声,自以为唐突,便笑道:“不瞒贤弟说,兄与靖成也是两心相悦,虽已各自成婚,却也从未生分过,贤弟刚刚不也已看出来了?”
韩玹:“!!!”
哦哦哦……这位御史大夫程大人是个断袖!
或是因着刚刚同秦柏窃窃私语,被这程大人想多了,所以干脆跑来套近乎,也算多一道中之人,日后还能交流一二。只是,韩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他同秦柏怎么看着就像断袖了?二人可是清清……白白的兄弟!
“贤弟?”
韩玹低咳一声佯作尴尬,看了一眼正跟刘靖成相谈甚欢的秦柏,低声道:“既然程兄已是看了出来,弟也无须再掩饰什么,二人相处本便不是为了争个高下,我对他真心实意,自然愿意依着他。”
“莫非……大公子竟为下?”
韩玹勾了勾唇:“有何不可?”程大人,没看出来你如此衣冠楚楚正经八百的外表之下竟掩饰着如此八卦之魂!
程引抱拳:“大公子良人也!”
韩玹道:“程兄何以好奇这些,我倒觉得,只要情意相投,上下又何须计较?”
程引深深点头,肃声道:“不瞒大公子,兄,也是甘愿为下。”
韩玹:“!!!”大哥你今天同我吃饭就是为了探讨闺房之乐吧?是不是憋了几十年早就憋不住了太想找人聊一聊?
韩玹看那位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远不及魁伟挺拔的程引的探花郎,对他二人之事倒是也起了心思:“程兄此举倒是让弟叹服,难得你对他这般体贴,我家小柏实是要强之人,我才对他退让一二。”
程引笑道:“哎!说起来,当年我二人初次行事,靖成承受一夜,竟是整整病了半月有余,兄心急如焚,找了大夫相看,竟说他身子羸弱不堪承受,需细心体贴行事。兄思来想去,干脆为他之下,那时才知道,果真非是常人能受之事,这些年慢慢琢磨,方好了些。”
病了半月……秦柏第二日都……活蹦乱跳的啊……
韩玹道:“竟会如此,亏了程兄体贴。”
程引叹道:“是我负他,靖成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当年族中与我定了婚事,难与他相携终生,他得知之后大病一场,险些伤了根本,如今想起……我都心有余悸。那时实在太傻,情思深种竟不自知,直到看他沉珂病榻,方感觉到生不如死……哎,贤弟如今孑身一人,两位既已所钟,他日婚配一定先全了彼此心思仔细相商,万莫走了愚兄之路。”
韩玹看着秦柏没心没肺笑得开怀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点头道:“程兄言之有理,人生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情之所至,当值珍惜。”
程引道:“是啊,看贤弟风雷果决之人,竟也如此情长。”
韩玹被程引诱起心事,见其与自己推心置腹,不觉叹道:“不怕程兄见笑,如今我韩玠一无所有,只有他了。”
韩玹抬起头看过去,秦柏像是有所觉,也回视过来,二人视线相交,秦柏对他笑了下,眸光清澈,如炫星辰。
程引笑道:“大公子说笑了,当年你出世之际,家叔时任太史令,夜观星象,早已断言,他日或为上,或为王,皆是囊中探物。你生就人上之人,此生富贵荣华号令天下之势,怎会一无所有?”
韩玹脸色大变,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第50章
是的,这程家乃是长安望族,百年荣盛,到得他们这一代,更是一门三进士,其父其叔与程引先后入仕,都是朝中得望的老臣,如今虽说其父其叔都已辞世,可这程引却是荣宠不衰,甚得皇祖父青眼,尚不到四十岁便已位列三公。
据传,这程家星象学一门自成一家,极得世人推崇。
韩玹低声道:“程兄此话坦荡,韩玠心领,不过眼下形势将成,韩玠也并无他意,程兄此话切莫再提起,以免为自己引来祸事。”
程引笑笑,低声道:“兄有计较,无须挂心。”
一时用过晚膳,天色已是近晩,难得第二日秦柏休沐,韩玹便直接带他出城,往京郊庄子上去安歇,以便好生消遣一日。
秦柏道:“先也不曾听你说起过程大人,今儿看起来你俩倒是亲近,嘀嘀咕咕说了那么久,竟是彻底将我俩晾在一边。”
韩玹笑道:“你可知道我俩说些什么?”
“你们说些什么,我怎么知道?”
“猜猜看?”
秦柏看韩玹笑得不怀好意,心思就不往好处想了,道:“莫不是这程大人也同你一般,乃是一风花雪月之人?看着倒是不像。”
韩玹哈哈大笑:“傻瓜,莫不是在你眼里,与表哥相近之人皆为下品?”
“我可没说。”秦柏道。
“程引问我,咱俩谁上谁下。”
秦柏一怔:“什么上上下下的?”
韩玹凑近他,低笑道:“自然是欢好之事。”
秦柏脸色一变。
韩玹道:“那程引和刘靖成是断袖,在他眼里觉得你我也是,所以探问。”
秦柏低声道:“怎……怎么会。”
“他觉得你浴血沙场之人,当为蛮野跋扈之性,所以我就顺着他,说自然是你为上。”韩玹随意道。
秦柏脸色慢慢红了:“你们就嘀咕这些,嘀咕了一顿饭工夫?”
“嗯。”韩玹道,“程大人还跟我说,刘靖成受了一次,病了半个多月,所以之后,两人就换了过来,这程大人也是个贴心人啊,都老胳膊老腿的了,竟然还能为下。”
“好了别说了。”秦柏凉凉翻他一眼,打断道。
韩玹知道他脸皮薄,也不敢多说,便道:“我同你打个招呼,日后那个刘探花若是同你说起这些内帏闺密之话,你也能有一二应对之语,免得到时犯傻让人难堪。”
秦柏闷声道:“我,我又没……怎,怎么应对……”
韩玹简直要笑出褶子,在秦柏鼻子上狠狠刮了一指头:“还真是我家的大傻瓜啊,都不会虚应一二?”
“表哥!”秦柏怒。
“哈哈哈……好好好,不说了。”
秦柏愤愤道:“流氓!”
多年不见,韩玹和秦柏又腻到了一处,每每不是这边就是那边,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总是一日不见就想蹭到跟前看看。
然而入夏时节,自小到大从来不曾生过病的韩玹竟莫名染了风寒,卧床数日一病不起,严重时竟昏死数次,直躺了月余尚有好转。
这日秦柏下了朝,也是担心韩玹身体,并未先回府中,径直来了韩玹处。韩玹见他过来自然高兴,好吃好喝的招待他,晚膳更是尽皆为秦柏所爱。
秦柏苦笑不得,用过晚膳待下人都去了,这才道:“我又不是孩子,值得你用这些哄我,我过来找你,是有事同你说。”
“又打起来了?”韩玹用竹签串了切好的苹果片,送到秦柏口中,看着他吃。
秦柏问道:“今日觉得如何?”
“已是好了。”韩玹笑道,“这病起得古怪,去的也古怪。”
秦柏白他一眼:“你自己要当心,别仗着身体好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韩玹忙闭上嘴巴:“知道了。哪儿打起来了?”
“这次是南疆。”秦柏瞥他一眼,只做无奈,道,“已是打了两个多月了,最初交州牧不敢往回报,却不曾想一个多月打下来竟是节节败退,眼看着雍鸡关要失守,这才报了回来,求朝廷发兵。今日朝堂之上乱作一团、争执不下,一个两个都看我行事。后来竟然还有人出主意让父亲南下的,差点被皇上一折子砸破头。”
韩玹哭笑不得,道:“除了你,也没别人了,不过总让你带兵,也犯忌讳,若是再赢了,皇祖父拿什么赏你……皇祖父怎么说?”
“我看皇上有意让姜大人南下,如今北方安定下来,长安也就不会受到威胁。不过皇上也知道此举太过冒险,京畿门户大开实在凶险,萧统领毕竟还缺历练,可若是让苏良掌京卫司,皇上好像有其他的犹豫。还有人出主意说,可就近借兵,让玹表哥挥师南下,驱逐南越。”秦柏道。
韩玹沉默。
秦柏又道:“其实我觉得,这倒是个好法子,还能省去不少财力物力,大表哥你说呢?”
韩玹摇了摇头,笑道:“法子是好法子,只怕皇祖父不会答应。若是父王还在,皇祖父当能信他一二,迫于眼下局势调动东南兵力尚有可能。只是如今,父王仙去数载,只你玹表哥盘踞扬州,本就势大,若是将南疆之地也交付与他,一旦功成,南边的军力可全到了他一人手里,岂不是有了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到那时若你玹表哥高兴,挥师北上轻而易举便能攻下汉中,直取长安。”
秦柏目瞪口呆:“到底……还有大表哥在京中呢。”
韩玹笑了起来,道:“自古天家无兄弟,当年皇祖父看着几个儿子火拼到最后,均是身败名裂,如今他还能相信谁?”
“那时,皇上最宠的不就是玹表哥么?”
“都多少年了?”韩玹不屑道,“如今回想起来,只怕恍若隔世吧?”
秦柏长叹口气,笑了起来,道:“倒也是,换我也不能信他……果然皇帝不好当。”
“亚父南下倒是可以,萧沉衍对皇祖父忠心,京卫司交于他手暂代些日子倒也无妨,萧沉衍毕竟得亚父亲自教导,代掌军务必也不难,至少皇祖父信得过他。”
韩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果盘的苹果片全喂给了秦柏吃,只觉灯下看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果子,分外温馨。
“还是表哥知皇上心思。”秦柏思虑完政务,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吃得撑了,不由惊道,“你……你自己不吃?干吗给我这么多?”
韩玹手下一顿,无奈笑道:“我……我顺手了。”
秦柏开始揉肚子,一脸痛苦之色:“这下糟了,夜里可别闹肚子。”
“我记得没,没多少。”韩玹心虚道,“来,过来表哥给你揉揉,觉得凉么?如今暑热之气还未褪尽,应不当紧。”
“无事。”秦柏忙推开韩玹的手,转开话头道,“说起来,还是表哥虑的周全,当初你便说朝中武将乏缺,是一难事,如今连姜大人都要出京,若是再起战事,岂不捉襟见肘?”
“不还有你么。”韩玹道:“只叹,皇祖父休养生息数十年,如今刚刚恢复了些,竟又战事练练,只怕他心里也不好受。”
秦柏道:“我也觉得,皇上说不准又要宣你进宫。”
“我得好好想想……”韩玹点点头,将灯芯挑亮一些,问道,“你看的什么?”
秦柏道:“都是你收着的东西,这个像是……先帝手札?”
韩玹笑了起来:“你竟连它也翻了出来?当年你……玹表哥南下时,我还特意给他预备了出来,让他带在身边,他说,早就倒背如流了,让我留着闲来无事打发时日看。”
“你看了么?”秦柏道,“我觉得,当初皇上把这个都赏了你,可见对姑父的确是有心思的,对你也是用心良苦。”
“是啊。”韩玹叹道,“只叹年复一年,花月无全娇,如今的七王府早已不复存在,倒是扬州,又将成皇祖父一心结。”
秦柏伸手,在韩玹眉宇间揉了揉:“睡吧睡吧,大表哥别再愁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先去睡了吧。”
韩玹笑了起来,道:“不睡,我陪你看书,不说话便是。”
“去睡,刚刚有了些精神,你又如此!”秦柏怒道。
“好好,睡觉。”韩玹拗不过他,只得先自睡下。
……
第二日,韩玹一早便命人预备好,果然不多时,宫中就有人来了,说皇上宣大公子入宫。韩玹与秦柏作别,这才骑马进了宫,小太监接到未央宫,其时皇帝正在用早膳,便让韩玹也跟着用了些。
皇帝问韩玹可好些了,韩玹自然说已是大好,日前还往郊外放了放风。
皇帝笑骂道:“身子刚好起来,你又野了。如今朝中个个愁眉难舒,你倒自在,竟还跑出去玩,朕看如今这天底下,已是再无人如你过得自在逍遥了。”
韩玹道:“皇祖父见笑了。”
“哎——”
“皇祖父,可是为着交州战事烦恼?”韩玹道。
皇帝点点头,叹息不止:“小柏同你说了?”
“说了个大概。”韩玹点头道。
“小柏数十年征战在外,每每战绩不凡,他对此事怎么看?”
韩玹勾了勾唇,摇头道:“若是让他分析战局,他自然能说得好,要说探讨政事,他还是太欠缺历练了,小孩子一个,懂什么?”
皇帝笑了起来,点头道:“小柏聪慧,你多提点于他,日后必能有大成。”
韩玹道:“孙儿也觉得,不过若说提点,还得皇祖父,孙儿与他半斤八两。”
皇帝哈哈大笑:“咳咳……昨夜又有战报入京,雍鸡关已经失守,眼看交州之地不保,朕同程卿、苏卿商议半宿,实难入眠。”
“苏大人回来了?”韩玹暗惊。
☆、第51章
皇帝无奈叹道:“去年就一直递折子,说身子欠安,朕也拗不过他。”
“那北关……”
“北关就只有张富驻守了。”
韩玹暗暗盘算,总觉得哪里不对,道:“张副帅……张帅倒也是一干练谋略之人。”
皇帝叹道:“哎,苏卿若不是身子欠安,倒是可解燃眉之急。”
雍鸡关失守……只怕第一封战报送出时,就已经失守了吧?
韩玹道:“苏大人如何说?”
“倒是有一两全之策,你听听可行得?”皇帝道,“玹儿在扬州治理这五六年来,百姓安居乐业,东南也一直无战事奏报,可见还是大有成效的。苏卿建议,封玹儿为镇南将军,举兵伐越,可保速战速决。”
原来这个馊主意是苏良出的,这是要将我兄弟二人一网打尽么?韩玹暗暗冷笑,做沉思状,数息后方道:“孙儿认为不妥,皇祖父还请三思。”
皇帝挑眉:“怎么说?”
“苏大人看的是扬州如今的平静,方觉得小玹可用。”韩玹郑重道,“其实,东南海寇一直悍勇,这些年之所以不曾入侵,全因秦大人数十年为政之功绩。小玹什么性情多少斤两,皇祖父最了解了,他一次不曾带过兵,如今又正是二十郎当岁、容易热血上头的年纪……”
“总是需要历练的。”皇帝插口道。
韩玹摇头道:“先不说有没有可能小玹前脚离开扬州,海寇后脚侵入腹地之事发生了,只说小玹的欠缺:第一,缺乏带兵作战掌握全局的经验,第二,容易不听劝告冲动行事一意孤行,第三,一旦失利最易自乱阵脚酿成大祸。”
皇帝蹙眉,点了点头。
韩玹又道:“这些可都是为将者大忌,小玹从不曾历练过,如今交州战事本就吃紧,让他去扭转战局,只怕事与愿违,孙儿觉得只怕胜少败多。”
皇帝笑了起来:“那依你觉得呢?咳咳咳……”
“孙儿昨夜也想了不少,实在想不出两全之策。皇祖父,这些日子政务繁重,你已咳了许久了,当保重身子。”
皇帝道:“朕有计较。程卿倒提议说,如今北方局势稳定,或可抽调长辛带兵南下,小玹无须出力,可酌情匀出部分兵士资粮协助长辛,南征雍鸡关。”
韩玹这才点头道:“还是程大人虑得周全,只要京畿之地不要旁生枝节,以姜大人能为必能收复失地,重振我大辰雄伟。”
皇帝叹道:“是啊,得要京畿之地莫旁生枝节……”
“苏大人带兵数十年,既然现在京中,代掌军务当是轻易之事,至于北方之地……”韩玹道,“便是突起战事,有张帅和并州萧大人策应,当也有转圜之能。”
“此战,当以速战速决为上。”皇帝道,“让朕好好想想……咳咳咳……”
“皇祖父,”韩玹道,“也可同昱兄长商议,昱兄长与苏大人惯来亲近……”
皇帝:“嗯???”
韩玹不动声色道:“啊,皇祖父这是……当年送姮文姐姐北上的时候,还听扎那王偶然提起过二王府呢……”
“嗯。”皇帝蹙眉打断韩玹,沉吟半晌,突然摇头道:“昱儿不同于你,当初欠缺历练,如今一些民政之事才刚刚入手,对于军务大事,他也无力为之。此事……朕再想想。”
姜长辛即便必须要离京,京畿之地也决不能交与苏良,韩玹心中冷笑。
韩玹看着皇上形容,心内五味杂陈,不知不觉间,他的确已是苍老了许多……
然而次日,皇帝南征的旨意尚未下达,入夜时分东南之地竟也传回噩耗。
那时韩玹还在宫中,与皇帝一同看了扬州的战报:东南海寇突袭沿海之地,韩玹带兵抗击,被陷于海寇群岛,无奈只得带兵投降,却被海寇绞杀。
韩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昏倒当场。
皇帝大惊,紧急召集苏良、御史大夫程引入宫议政,见韩玹心绪紊乱,命人送回府中将养,又派了数位太医前去会诊。
不说皇宫中如何乱得一团糟,且说韩玹在府中醒来时,太医已回宫呈奏,只秦柏守在身边,双目赤红:“表哥,可好些了?”
“不要紧,”韩玹坐起身,将屋内众人尽皆挥退,又让蔡平亲自守着屋门,这才低声道,“小柏,你来的正好,大哥出事了。”
秦柏大惊:“什么?!”
“如今宫里必也正乱着。”韩玹道,“扬州战报,大哥带兵抗击海寇,降敌被杀。”
“被杀?!”秦柏出了一身冷汗,如坠冰窟。
韩玹眯眸,冷冷道:“如果真是如此,我必定比宫里先接到消息。何况大哥出身皇室,便是战死疆场死无全尸,定也不会做出忍辱投降之事……如今,事发月余,母妃都无信息送回来,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秦柏深吸口气,凉声道:“莫非大表哥是被人所害?”
韩玹点点头:“必是!我与大哥自有一套联络的方式,如今消息无法送回,定是被人半路拦截了,不过我想,这几日也该到了。”
秦柏紧紧咬着牙关,脸色苍白:“大表哥被人陷害,那么姑妈岂不危险?你……玹表哥!”
“小柏,冷静!”
秦柏摇头道:“不!若是真的,你岂不是要有性命之忧!”
“眼下,必须等到大哥的消息,方可行事!”韩玹道,“刚刚在宫中,我还在纳闷儿苏良怎么突然回了京……”
“苏良?”
“你也不知道?”
秦柏摇摇头:“他回来想做什么……苏良同二王府早有勾结,我们得加派人手盯韩昱了。”
屋内陷入沉寂,二人久久没有出声。
秦柏突然道:“我……玹表哥,我刚才仔细想过了,那绯衣失踪快两个月了,当初我们便断定,她定是行事败露被韩昱所害,如今有人突然对大表哥发难,必然是韩昱所为,他这么做,定然只有一种原因。”
韩玹死死看着秦柏,双眸染血,道:“我脑子有点乱,你说下去。”
“当初,绯衣必定已通过某种方式,将韩昱所为捅到了皇上那里,至少,韩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觉得皇上迟早不会放过他,那就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秦柏道,“眼下若真要行事,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自然是扬州的大表哥,我想,对付大表哥这步棋他谋划已久了,还有你,现在你的身边必定是龙潭虎穴!玹表哥,扬州就是一□□,韩昱定是想起事!”
韩玹深吸口气,沉吟良久,道:“那个人扎得也太深了,当初大哥南下时,我们便认真分析过,他说定当仔细盘查身边之人,竟然……还是被……”
“大公子,有家书到了。”蔡平在屋外道。
秦柏起身去打开门,亲自接了书信进屋,二人仔细看时,这才明了了始末:迎击海寇之时,韩玠身边的副将突然发难,如今扬州王府,已被那副将完全掌控,只等朝廷降罪。
韩玹起身,召护卫长来见,吩咐他马上请姜长辛和萧沉衍一叙,十万火急。
韩玹眼圈儿发红:“大哥真的去了。”
“表哥……”
韩玹长叹口气,摇了摇头:“无事,我能撑住。”
秦柏这才道:“战报已经送了回来,今夜韩昱定然要起事,只怕他只一点没算到,就是你也恰好在宫里。”
“对,不过即使我不在宫里,他的一举一动也休想逃出我们的视线。”韩玹冷笑道,“眼下,我们当抢着时辰安排后事了。”
“笑什么!”秦柏冷声道。
韩玹无奈摇头,苦笑道:“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韩昱比我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只可惜到了最后……扬州还是出了事。”
秦柏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道:“幸亏,姜大人尚未南下。”
韩玹伸手握住秦柏,双眸与他对视:“所以亚父更不能走了,皇祖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让他离开。小柏,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今夜出了事……”
“玹表哥!”秦柏怒了。
“小柏!”
“你不会有事。”
韩玹笑了:“傻瓜,本就是死局,当初你不就说了,我会死的。”
“韩玹!”
“听话。”两人手指皆是冰冷,韩玹紧紧握着秦柏,道,“尘埃落定之后,你帮我找到大哥尸体,好生安葬……还有母妃,表哥也托付你了。”
秦柏眼圈红了:“不会的,姜大人还在,萧统领也在……”
韩玹伸手去摸秦柏的头,揉了揉:“嗯,不会的。小柏乖,表哥此生有你,当真是知足了。还有……不论表哥曾对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都是真心的。”
小柏还记得吗?表哥说过,表哥爱你。
姜长辛和萧沉衍很快便到了,韩玹便将在宫中所见战报与扬州的家书一并让姜长辛看了,姜长辛大惊道:“扬州之事我已听闻,只是不想……竟然会有如此惊天内情!”
萧沉衍听说韩玠身死,竟失了一贯冷静:“给皇上看,马上南下!”
“你疯了!”韩玹看他一眼,这才想到他与兄长情分非比寻常,叹道,“只怕如今我想走,也已走不脱了。”
韩玹将秦柏的分析与二人细细说了,道:“我知道空口无凭,但是握有证据的,怕只有绯衣了。但求亚父防患于未然,韩昱今夜必定起事,亚父当以皇祖父安危为重,做好防备。”
“不,我信。”姜长辛却道。
秦柏挑眉:“姜大人?”如果绯衣果真入了套儿,把自己送到了亚父手里,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你说的绯衣,可是那个名满京都的花魁?”
“正是。”
姜长辛道:“约有两个月了,那夜我巡逻外防,在出京的栈道上见到了她,看她生死一线,便带回了军营。她问过我身份之后,将韩昱出首,是我亲自送她到的皇宫,不过她证据了了,皇上如何处理的我便不知了。不过你说韩昱可能行事,我想他若知道了皇上拿到他罪证,倒是极有可能铤而走险。”
“果然,绯衣落在了亚父手中。”秦柏笑道。
韩玹与姜长辛对视,彼此点了点头。
☆、第52章
姜长辛道:“所以,皇上迟迟不肯派我出京,怕是也拿不定注意,毕竟苏良与二王府向来亲近。罢了,事不宜迟,我这便出京,伺机行事。”
韩玹这才望向萧沉衍,道:“沉衍,今夜一战,只看你了。”
萧沉衍点头道:“明白,你呢?”
秦柏道:“如今扬州事发,表哥必是下一个。”
萧沉衍道:“马上离开,跟姜大人走。”
“不。”韩玹道。
“不可!”姜长辛道。
二人相视,姜长辛点头道:“当做最坏的打算,皇上刚召集重臣入宫,但却未传召于我,可见并未多心,也不会做出应有的防备。玠儿当留在皇上身边,哪怕韩昱今夜血洗皇宫,你也得要到皇上亲传旨意。玠儿,你明白为父的意思么?”
韩玹大惊:“难道……皇祖父……”
姜长辛双目沉敛,郑重道:“若非你周详,今日韩昱必成,所以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玠儿,你要仔细盘算,我这就出城。”
“亚父!我……”
“玠儿,坚持到最后!”姜长辛抱拳,转身离去。
萧沉衍尚未离开,宫中传旨的太监便到了府里,韩玹和秦柏出屋,将人堵在门外,看果真是皇上身边之人,且每次都是他来,这才问何事,太监道:“皇上宣大公子入宫。”
秦柏紧紧拉住韩玹的手,韩玹回握住他,暗暗用力,道:“高主事请。”
秦柏低声道:“我懂。”
韩玹甚至未来得及喝一口水,便又被带回了宫中,虽然刚刚才被皇上送回府里,可如今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来到未央宫,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上只站着一人。
“韩昱。”韩玹笑道。
韩昱道:“韩玠,看了扬州的战报,不知你作何想?”
韩玹冷冷道:“自然不信。”
韩昱笑笑:“你信不信不重要,皇祖父已是信了。”
“哦?皇祖父何在?”
韩昱自怀中取出一枚药丸,随手颠了颠,笑道:“皇祖父可不想见你,所以才让我来招待你。韩玠,怎么说,你也是皇室之人,皇祖父不忍见你血溅三尺,可这投敌叛国之罪……倒是叫为兄为难。兄长左思右想,只得出此下策,这枚药丸呢,是兄长一直替皇祖父炼的长生不老仙药,刚刚出炉,尚不知药效,不若你替皇祖父试吃。若是成了,你先于皇祖父飞升,也是荣幸,若是不成么……就当是吃了一枚益寿丸,也不相碍。”
“皇祖父到底在哪里!”韩玹冷声道。
“急什么……迟早能见到的,他日地下重逢,你可记得替为兄卖句好,好歹替你想了个周全之策。”韩昱笑了起来,随手把玩着那枚药丸,“我也不想弄成今日这般,可皇祖父心思实在太深了,迟迟不肯如我所愿,又有那贱人多事,实在是怕……夜长梦多啊——”
韩玹笑道:“人在做,天在看,韩昱,你很快就能看到,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啧啧啧……都要死的人了,还会教训别人。韩玠啊,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眼下是自我了断呢,还是受尽百般折磨难堪而死。”韩昱冷声道。
韩玹冷笑:“你也不敢让我血溅三尺,韩昱,别高兴得太早!”
“让他给我吃了!”韩昱大吼道。
韩玹尚未回过神,身后便有几个将士冲入殿内,一番打斗,韩玹终于被喂下了那颗长生药,韩昱疯狂大笑:“谁稀罕你血溅三尺,今夜,你可是必不可少的那个……逼宫作乱的叛逆之徒!罪魁祸首!”
“咳咳咳……韩昱!”
韩昱犹如一个疯子,目眦俱裂:“你不是要见皇祖父么?这就带你去。”
京郊要塞举兵,强抢入城,火把照亮了整条入宫的大道,映红了长安城之上的苍穹。皇宫之中火光照天,熊熊烈焰焚尽了重重宫殿,焚毁了这重重宫闱中的丑恶与阴暗……
萧沉衍的禁卫军最先赶到,与韩昱的府兵在宫中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然而,韩昱竟已在不知不觉间说反了一半的禁卫军,幸亏不多时秦柏也带着将军府护卫赶了来。这个时候韩玹才发现,皇帝的确撑不住了,在被围杀之际几番咳血,竟有不继之象。
韩昱疯狂怒吼道:“皇祖父,你身边的韩玠才是狼子野心,韩玹根本没死,他没死!扬州已经反了,皇祖父!”
皇上浑身发抖,被韩玠与禁军用身体做为肉盾护在墙角:“韩昱!朕……朕把天下都给了你,咳咳咳……你何以,何以如此……”
韩玹深吸口气,冷冷看着宫中那冲天的大火。
“呵……天下?”韩昱冷笑,“在你眼里,什么父子兄弟……什么骨肉亲情……你看到的只有权力,权力!”
“韩昱!”
“都是他!”韩昱怒指韩玹,“你的亲情都给了他,给了他!”
秦柏的人都是浴血沙场的猛将,韩昱的府兵支撑未久便显了乱象,愈渐势微,秦柏这才靠了上来:“陛下,臣救驾来迟!”
韩玹冷笑:“韩昱,缴械吧。”
韩昱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目眦尽裂:“皇祖父你看到了!都是他做的!连秦柏都同他共谋!绯衣也是他的人!孙儿是无辜的!孙儿逼不得已,全为自保!”
韩玹冷冷道:“自保?你烧了整个皇宫!”
“皇祖父,韩玹已经起兵,萧沉衍是他的人!秦柏也是他的人!都是他的人!他机关算尽,搅弄风云……他害死父王,害死十五王叔,连我都不放过,都是他!”
“皇祖父,他的假证!他的阴谋!他们盘踞南方,勾结南越起兵!战事四起!欲与朝廷分庭抗礼,蓄谋造反!”
“皇祖父,不能留他!”
“皇祖父!”
韩玹恨不得上去一刀削了韩昱,都被缴了械还疯狗一般乱咬,萧沉衍带兵杀到,一把将韩昱嘴巴捂住,随手塞了一团布团堵住了他。
韩玹皱眉暗道不好,却也无可奈何。
皇上早便放弃了七王府,如今突然缠夹进来,本就没什么好事……
……
夜半时分,大火终于被扑灭,韩昱的人尽皆被拿下,宫中之乱终于平息。皇上再次回到未央宫,已卧榻难起:“咳咳咳……外面,什么声音?”
萧沉衍出外片刻,回禀道:“居庸关,驻将叛变,杀回京都。”
“什么?!”
“与姜大人,火拼。”
皇帝深深呼吸,胸腔高低起伏,呼噜声急促暗沉,声音颤抖不止:“居庸关,叛变……”
“是的。”
皇帝闭目沉思,猛地睁开虎目望向韩玹:“你,你怎么进宫的?还有秦柏?!”
“孙儿刚回府不久,高主事便又去传旨,说是皇祖父宣召。”韩玹道,“当时,小柏在我府上。”
“高,高湛呢——”
“回陛下,高主事已葬身火海。”一小太监战战兢兢道。
“韩昱、韩昱……”
小太监道:“已拿下。”
皇帝再次闭上了眼睛……
秦柏一直守在外殿,韩玹见皇帝不肯多说,这才出来,看到秦柏一身染血却面色平静立于一旁,疲累一夜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大表哥。”秦柏看着他浑身是血,竟是不敢上前。
韩玹疲惫的笑了笑,道:“来,过来,让我靠着你歇息一下。”
秦柏走到跟前,仔细打量他神色:“可有受伤?”
韩玹摇头:“没有。来,坐过来。你可伤了?”
“也没有。”秦柏挨着他坐下,伸出胳膊揽住他肩背:“韩昱怎么办?”
“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皇祖父面前。”韩玹冷冷道。
“皇上呢?”
“在里头歇息,昏迷了过去。事已至此,表哥这次是真的没有退路了。明日,恐怕还有一番较量。”韩玹苦笑道。
秦柏平静道:“表哥,不论发生什么,秦柏都不会让你出事。”
韩玹心头一热,伸手摸了摸秦柏脸颊,道:“还有一事与你说,小柏。”
“怎么?”
韩玹道:“韩昱给我吃了一颗药丸,不知是什么,恐怕很快便要发作了,表哥,只得将自己托付于你了。”
秦柏手指一颤:“药?!”
“他说是给皇祖父炼的长生仙药。”韩玹道。
“韩昱说的?”
“嗯……好了小柏,听表哥说……”韩玹把身体靠在秦柏身上,疲惫的闭上了眼,“如果,药力发作我不能理事,眼下要紧之事你去安排,皇祖父传旨后我会给你权责:韩昱逼宫,废宗籍,幽禁,苏良勾结居庸关驻将叛逆,满门抄斩,护卫长宋玉掌管禁军,萧沉衍接管京卫司,让卫长青下一趟扬州,先解救母妃于危难,他跟着你和表姐征战这么多年,东南战事就看他了,亚父南下交州,收复雍鸡关,到那时……看卫长青和亚父的战事如何,你再自行调派,让他们互为支援。你要,亲自坐镇长安,受理军政,程引兼丞相职,受理民政……重中之重,不论发生何事,长安,必须有你或者亚父镇守,可记住了?”
“玹表哥,你……”秦柏听得心惊不已,脸色早已变得苍白。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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