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17 章
白伏诡话 作者:一稻丰
第 117 章
李安民听出话外弦音,谨慎地瞟向她:“你什么意思?”
宋玉玲把镜子搁在桌上,倾身趴在桌上,伸出食指轻点她的脸颊,“你想回去过年就回去吧,多留意严家二老的动向,听严先生说,你上学念书的事他不过问,全是由你爷爷奶奶商量着决定,你住的地方离白伏镇很远,而你念书的学校,从幼儿园开始,小学、中学、高中,以及几次转学所带来的影响,都只是让你离工大校门更近一步。”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去白伏镇并不是偶然,而是由人策划的必然结果。
她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李安民的身后,又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活也只是他人精心导演的戏剧?
音响里传出戏曲的乐声,唱的是越剧相思树,鲈鱼掌柜正在幕布后试验影人的关节活动,让它根据唱词做出相应的动作。
[门外阵阵西北风
风叩柴门声势汹
风来风往多迅速
千里之遥转眼中
风儿啊
你哥否与我传消息
把鱼书带与韩相公]
这是相思树中的一个唱段——绣鱼书,唱的是妻子思恋入宫六年未归的丈夫,绣鱼书,诉相思。
亮布上映出清晰的彩影,皮人在鲈鱼掌柜的摆弄下屈膝、甩袖,仰头怅惘,将妻子思慕丈夫的姿态表现得活灵活现,那影人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进入角色,在台前展现她的人生。
可是当音乐声停止,拆掉竹棍,那便不再是一个富有感□彩的角色,只是一样皮制物件,被收存在阴暗的木盒子里,死气沉沉地等待着它们的下一场人生。
李安民望着亮布上的灯影呆呆出神,宋玉玲把嘴巴凑到她的耳眼旁,轻声呵气:“你的人生,是不是就像一场傀儡戏?会不会是有什么人替你定了个框架,把你这小傀儡,从这个架子移到那个架子?”
李安民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热气濡湿了耳道,发起痒来。
“谁能控制你人生的走向?那必定是最方便接近你的人,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吗?你的爷爷奶奶……”
李安民没受她挑动,理所当然地说:“长辈替晚辈搭桥铺路,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宋玉玲微哂,把双手搭在她肩头,轻笑了声:“不知该说你想法单纯还是看得开,说你单纯,有时候你却能说出通透的话来,说你看得开,又为着某些微不足道的感情拼死拼活。”
在她的眼里,任何感情恐怕都是微不足道的,李安民没有反驳,观念不同,没必要非在对立面上求同存异,各执己见就好了。
李安民想,即便是被安排好的路,也要靠人的两条腿去走,哪怕什么都是假的,留在路上的脚印总归是一步步踩出来的吧。
宋玉玲敲着桌子笑叹:人生如梦——是场虚幻,人生如画——在他人笔下,人生如戏——曲终人散。
她半开玩笑地说,人生没一个好词,人生就是个被封死的框架,怎么转也转不出去,只有把那框子给彻底打破,才能从通往死路的人生中得到解放。
宋玉玲没喝酒,李安民却觉得她在讲醉话。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不好复制,把自己做的人物参考图谱贴出来,还有两个超出页面了= =||不知道形象特征明不明显,能看出谁对谁吗?(慎往下拉)
【剥裂重生】
烂面花子
年三十下午,李安民跟高涵煲电话粥,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严格说来这不是名字,是个称号。
身披破斗篷、头缠黑布巾,左手端一个带缺口的白瓷茶缸,右手拎着巨大的蛇皮口袋——这么个叫花子的形象曾是许多小孩心中的噩梦。
[巷子口的烂面花子],这是李安民在上小学时听过的鬼故事,那时候她已经搬到城里,住在一条名叫“南后街”的老巷子里,那巷子很有特色,笔直的道路两边垂直分布一条条窄弄堂,像大树上分出的枝杈,每条弄堂里都居住着三五户人家,门对门,过道就一人宽,住家的门比地面高很多,还没台阶,全是用石头块搭成的垫脚。
南后街的巷子口紧接着公寓楼的大院,是附近孩子玩耍嬉闹的乐园,也就是烂面花子最常出没的场地。
据说烂面花子每到傍晚就会徘徊在巷子口要饭,用黑头巾遮住丑陋的烂脸,一直坐到深更半夜,遇到落单的小孩就会抓起来塞进蛇皮口袋里带走,带到没人的地方吸脑浆,把手指剁下来放进茶缸里泡水喝,把脸皮撕下来做成遮丑的面具,把身体切成几段放进大锅里炖汤吃。
这是鬼故事的最初版本,是大人用来吓唬小孩的法宝,只要一有小孩不听话或是玩疯了不肯回家,家长就会虎起脸说:“再不听话,就把你卖给巷子口的烂面花子。”、“再不回家,烂面花子就要来了,来把不听话的小孩带走。”
高涵小时候被狠狠的吓过,她家保姆的最大乐趣就是编各种各样的故事来吓唬小孩,以至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听到“烂面花子”就吓得直往被窝里钻。
到了今天,当年被吓过的孩子都长大了,开始重新审视这段被夸大的故事,把焦点从故事本身转移到“烂面花子”这个虚拟形象上面。
“我最近上银银网,遇到以前的老同学,他们建了个南后街的讨论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这故事,据说烂面花子不是虚构出来的,是真有这么个人,你家是最早一批搬到南后街的住户,有没有见过?”高涵在电话那头嚼花生,点鼠标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估计正一边上网追看讨论进度一边及时向死党传递八卦。
“我哪见过?都是听别人传的,我家人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故事,这就是大人拿来吓小孩的胡话,我看啊,就算真有那个人,也就是个普通要饭的。”李安民也在嗑瓜子,噗的把瓜子壳喷出来,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兴冲冲地说:“你还记得小二楼的大红头吗?就在南后街往后那条弄堂里,你想想看,我们俩有多少年没敢从那弄堂里过路,都是因为附近人说大红头会啄肉吃人,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丢脸,当时怎么就信了,一只鹅哪有可能吃人?”
大红头是只大白鹅,跟“烂面花子”一样,是李安民那一代孩子心里的阴影,大红头和烂面花子被并称为南后街的“黑白双煞”,其实大红头只是喜欢追人而已,尤其爱追三年级以下的小孩,小孩跑得快、它追得快,别人怕它,它就得瑟,趾高气昂的垫着璞子挺胸阔步。
一只体重超标的肥鹅,头顶戴红冠,经常伸直长脖子“幺幺幺”地打鸣,儿童时期的李安民还真怕它,比起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烂面花子”,大红头的威胁更加贴近生活,直接妨碍了孩子们抄近路上学的合理需要。
高涵在电话那头也哈哈大笑,拍着桌子说:“大红头是把自己当鹅将军了,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挺想它的。”
“你哪是想它?是想它的肉了吧,我真没见过养那么肥的大白鹅,难怪它横,我有脯子我骄傲啊!”
高涵又是一阵呛咳,“哎哟”了声,鼠标滑轮咔哒一响,念道:“小皮球,驾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还记得这首儿歌吗?”
李安民脸皮一僵,说:“记得啊,不是跳皮筋时唱的吗?怎么了?”
“有人讲这儿歌是烂面花子先唱出来的,被人听了去,后来才在南后街那一带传开来。”
“扯胡了,这歌又不是我们那一片的特色,到处有人唱,就是跳皮筋、踢毽子时念的,那个烂面花子还会跳皮筋?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肯定是男的啊……呵,又有人爆料了,说真见过烂面花子,那人每天晚上都会坐在院门外,把附近小孩都吓得不敢进院子里玩,好像说有个小姑娘会去跟他搭话,还送吃送喝的,现在有人就怀疑这烂面花子是个老拐子,专门在各地巡游,拐卖小孩子。”
“他拐小女孩干嘛?一般拐子都拐男的。”李安民心里毛毛刺刺的,太阳穴直跳。
“拐男的送给人家当儿子,拐女的当然是给人做媳妇儿的,有些大山沟里阳盛阴衰,女孩儿比男孩值钱。”高涵一甩开腮帮子就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李安民到大舟山旅游时就遇到过整村窜通起来买媳妇的怪现象,很清楚边缘地带的灰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烂面花子不会做拐带人口的缺德事,就对高涵说:“传闻听听就好了,别当真,也许那花子是不得已才在街头行乞,大人就是这样,随便抓个伤残人士来妖魔化,就为了吓唬小孩子,很多鬼故事都是这么来的,别想太多。”
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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