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 作者:格子里的夜晚

    第 19 章

    “老萧，什么事情啊？”谭维严听起来很愉快。

    “刚看到一个网页，什么摄影活动的，怎么这类很业余的事情公司也掺合进去了？”萧永问。

    “哈哈，公司？才不是公司的行为，就那几个钱，人力成本都贴不出来。只不过我不反对刚入行的那些模特私下里接这种活而已，到了有点名气，自然会加强管理的。”谭维严解释道：“怎么，你对这事情有看法？”

    得知这只是萧永的一点疑惑，谭维严松了口气。这还真不怪谭维严管理上放松，模特行业可不是那么好混，想要加入这个行业的漂亮小姑娘数量庞大，但能够站在顶峰的没几个。这里面自然有天赋、有机遇的原因，也得靠公司不断投入资源进行培养。这类由爱好者们组织的拍摄，对于初入行的模特来说，挣到一点外快，贴补平时的花用再好不过；更重要的是，这类活动，能够让那些模特培养被拍摄的感觉，让她们面对镜头的时候能够更自然从容。

    摄影爱好者真多……看着密密麻麻的跟帖，萧永撇了撇嘴。但这个活动的确吸引了他。这种事情，倒是很能让他回想到当年自己练习人像拍摄时候，当年没有那么多摄影爱好者，玩相机还是很小众很奢侈的爱好，而找模特找影棚，对于不是***里的人，更是难如登天。

    组织者是拥有那个影棚的摄影工作室，帖子里有他们拥有的全套影棚装备的列表，从灯一直到背景纸，一直到影棚环境，巨细靡遗，设备和环境都很不错。从影棚的情况来看，要比萧永不得已搭建在高度不够的写字楼里的这个影棚来的从容多了。而最吸引萧永的，还是这个活动，提供了一个拍模特卡之外的，拍摄有趣的林旭英的机会。

    他直接拨通了活动组织者的手机，报名登记。而当对方友好而周到地问他用的是什么器材，提醒他不要忘记带闪光灯等东西的时候，萧永犹豫了一下。他手里不缺器材，但他得斗争一下带哪一套去，最后，他叹道：“D80吧……我会记得带灯的。”

    第二天萧永去公司的时候，将图片光盘交给了岳栎，和岳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岳栎大概是不怎么抵抗林旭英的积威，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抗精神。岳栎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无辜，但却越发让萧永觉得好玩了。

    为岳栎拍摄的这组照片，岳栎在公司里炫耀了不到半天，就被谭维严的助理传给了一个摄影杂志，让见多识广的编辑惊艳了一把。而萧永，考虑了一下，也同意了为那个杂志写一篇这组照片的拍摄过程，以及相关的教程。不过，大概对方也不会想到，能够玩得起哈苏加上飞思后背的萧永，在和他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和一台簇新的D80斗争。

    第十四章 你也就配这个

    拍摄活动的组织者张宸，在上海的摄影爱好者***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提起他的网名老猫，那是无人不知。他和几个同好者合伙组建的金色闪光摄影工作室，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商业项目，一直纠结在帮人拍风格不同的艺术照、组织外拍活动这类业务上，但比起那些以极低价格就可以拍艺术照的低端影楼，他们在这个行业里的起点可要高了不少。

    当外拍日到来，过了中午张宸就得在影棚负责组织工作。倒不是说工作室没有能干活的小弟，而是那些摄影爱好者们还就认张宸这张脸，张宸自己，也很享受这样的活动。

    不少人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参加张宸组织的活动，早就混熟了。而每次，也都有陌生面孔加入。张宸能感觉到，这个叫萧永的家伙，肯定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但是，萧永却绝不是什么新手。张宸是从爱好者转职而成的摄影师，好歹也算是萧永的同行，这种同行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互相判定的本领，让他从一开始就有些怪怪的感觉。至少，他觉得，如果真是什么爱好者，绝对不会去用杜马克的那个硕大的帆布摄影包。爱好者们追求的就是“亮骚”，就算用帆布材料的摄影包，多数也会去买Kata代工的国家地理系列……

    “你来的有些晚了，把你放在第二组拍摄好不好？五个人一组，每套造型每个组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应该不会等太久的。要是你觉得不合适，我去帮你找人问问，把你换第一组去。”张宸问道。他现在有些摸不准，萧永到底是什么来路，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但作为活动组织者，他还是决定稍稍给予萧永一些优待。攀谈了一会，他主动提出了帮萧永安排。

    “不用麻烦，等等就等等吧。”萧永说：“模特还没来么？到时候，怕要来不及的吧？”

    张宸宽厚地笑了笑说：“都是一帮有闲的大老爷们，等等没事。女孩子迟到一点，大家都理解的。再说了Cara一向还是很准时的。……那行，你既然不在乎多等一会，在这里坐坐吧。我招呼别人去了。”张宸本来还想帮萧永把摄影包提到边上，但一拎之下，对重量完全没有预计的他差点摔了个跟头。那包，居然是死沉死沉的。但萧永一手提起来，好像却并不怎么费力，他歉意地对张宸说：“不好意思，带多了点东西。”

    张宸毕竟是组织者，虽然满心狐疑，却有太多事情要做，客气了一下就离开了。

    萧永看着周围的那些人，从二十岁出头一直到看起来有四十许的中年人都有。这还只是今天第一轮的十人而已。这些人大部分互相认识，正在热切地聊着各种各样和摄影有关的话题，尤其是那些器材。要让男人破产，就给他一架相机，这句话能够诞生被得到许多人的认同，还是很有些道理的。

    萧永并不会为了自己无法融入这些人的谈话而有什么不快。这些自称为“色友”的人，也是有自己的***的，开始露面的新人，显然没办法融入进去。按照张宸的说法，参加个一两次活动，每次活动结束了记得在论坛上帖照片交“作业”，回头再来自然就都是熟人了。

    不久之后，林旭英和一个化妆师就来了。萧永也没有要凑上去先打招呼的意思，这个当口，今天的主角林旭英可是被好几个来参加活动的爱好者们簇拥着。而寒暄了一阵之后，在张宸的催促下，化妆师才能开始工作。

    林旭英今天的造型和萧永在网页上看到的有些相似，仍然是那种偏中性的打扮，只是西装长裤换成了黑白格子纹的短裤和浅紫色的丝袜，上身则是在白衬衫外面罩着同样黑白格子纹的西装背心，她脚上穿着的鞋子，颜色和风格，看起来也很搭调，那是一双银色的高跟鞋。林旭英的手里，还拿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让她在摆布姿势方面应付裕如。总的来说，这个造型比起先前网页上照片里的模样，更加女性化一点。不仅造型如此，林旭英的表现也是这样。林旭英并不搔首弄姿，刻意展示妩媚的一面，她的造型硬朗但不僵硬，表现出来的是那种很高调很独立的性感，仿佛是在说：我不需要男人的保护和帮助。一方面是她的这种气质和造型很配合，也可能是她已经对这类拍摄，这种调子的照片很熟练，她的眼神里的那一丝懒散和漠然，以及那一点点不以为然，更是恰如其分地加强了这种感觉。

    林旭英是个很本色的模特，水准很不错，但这种对她来说，已经太驾轻就熟的拍摄活动，估计已经远远无法让她展示出全部水准了。

    模特有水准之分么，难道不是有了漂亮脸袋和热辣身材就行了么？甚至很多刚进入时尚行业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模特、经纪人、摄影师、广告主等等等等，但对于萧永来说，他的视线早就不仅仅停留在这个层面了。他重视一个模特的表现力，远甚于体貌方面的天赋。模特，应该是T台和影棚里的特殊的演员，假如她不能将自己发散出来的韵致随时调整成服装或者是拍摄主题的需要，那至少也应该充分地将自己的本色表现出来。

    在一边悄然观察着，一抹不为人知的微笑浮在了萧永的脸上。

    终于轮到了萧永这一组，从开始到现在，萧永还没把自己的器材拿出来过，和那些到了影棚里就恨不得手里一直抱着自己的相机，互相比较器材好坏和镜头长短的爱好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到了现在，萧永和他那个硕大的杜马克摄影包，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萧永，你怎么在这里。”暂时没有被强烈的光照晃着眼睛，稍事休息的林旭英忽然瞥见了萧永，立刻爆发出一声惊叫。

    “哦，我来参加外拍活动的呀。”萧永无害地笑着。

    “切，”林旭英嗤笑道：“拎着器材来给我拍照？早干什么去了？”周围那些爱好者们现在可都明白了，林旭英和萧永这个新来的认识，似乎还有点过节。

    但萧永随即从那个沉重的大包中，掏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机器，一台适马的DP1。林旭英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萧永至少是来向自己表示一下歉意的，可是，现在这样子，显然萧永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

    “这是单反爱好者聚会，你来砸场子？”林旭英冷笑着说。

    “活动介绍上没写啊，报名的时候也没说明嘛。再说了，我就是为了给你拍照片来的啊。以你刚才的那些表现做参照，也就只配让我用这个了。”萧永略有些挑衅地说。

    第十五章 气质影响气温

    “喂，Cara，这家伙是谁？”一个看起来很资深的摄影爱好者凑上来问。

    “我们公司的人，图片总监、合伙人……”林旭英咬牙切齿地说。大家全都愣了下来。本来还有人想要为林旭英打抱不平来着，但林旭英的这番解释，却将大家的话全都堵住了。帮林旭英赶跑了这个家伙，回头林旭英就该失业了吧。大家知道，林旭英还是挺喜欢现在的那个公司的，老板好说话，有好的项目大家都能公平竞争，资金流动也透明公正，尤其是，公司里的气氛不错，没有有些模特经纪公司里那种乌烟瘴气的事情。

    而这，恰恰是林旭英要的效果，她从一开始就没希望这些人来帮自己。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萧永把玩着手里的DP1。这台适马出品的小相机，引来的是周围许多爱好者的灼灼目光。林旭英不认识这东西也正常，这个机器太小众了。看起来只是个很简朴、甚至是有些简陋的小机器，一个28MM的定焦镜头和4.0的不尴不尬的光圈，那些买相机的时候会一再比较多少倍光学变焦和多大光圈，并用这种数据去贬斥其他机器以显示自己有多专业多明智的菜鸟，大概看到这种参数，会想不通这东西为什么还要被研发出来。但在场的这些人很明白，这个小机器有着极为强悍的核心，和适马的单反一样的核心。FOVEONX3的感光元件分为三层，分别接受不同颜色的光，原理上和传统的彩色胶卷是一样的。而定焦镜头，则让画质细腻纯净，让人动心。这台小小的机器，被赋予了强大的色彩解析力，被许多职业摄影师当作备机来使用。在场的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玩这个小机器。对于摄影爱好者们来说，这个参数看起来很惨淡，却价值6000的小机器，既不符合他们亮骚的需要，也不能顺应他们性价比第一的器材选购需求。

    “是不是觉得收了钱不好意思跺跺脚走人啊？没事的，当我不存在好了。我也就随便拍拍。你表现好么，我换机器，全套东西我可都带着呢。”萧永说。

    林旭英咬着下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她的脸一片煞白，满是怒意。但是，毕竟她是模特，的确如萧永所说的，是拿了钱来这里工作的。而这里，还有不少和她见过几次面的人，多少有些交情。要是真的一跺脚离开，以后在摄影爱好者的各种活动里，她也就别想再有出镜的机会了。萧永的一句话，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

    “好……你管你拍，让你看我表现！告诉你，这事情没完！”林旭英恶狠狠地说。

    张宸出来打圆场了，他温和地说：“别吵嘛，一点小事情，大家好好把活动进行下去就好了。”

    看张宸站出来说话，大家也都纷纷劝解。萧永并不把大家的劝解当回事，但他耸了耸肩，一副受教的样子，说：“好啦好啦，那我就不欺负小姑娘了，好歹现在也能算是我的雇员了。英儿你看，你活得多滋润？扮男人玩漂亮小姑娘，然后自己装漂亮小姑娘挣钱；又要独立自主，关键时刻还是有人跳出来帮你……”萧永把DP1塞回了摄影包，把装着尼康家的专业人像头85/F1.4的D80拿了出来。“我包里有更好的，你……敢不敢来个精彩的，让我别白背那么多东西来？”

    林旭英被萧永的揶揄说得没脾气，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现在也不是发作的时候，她恶狠狠地扔下句“走着瞧”，转头就去补妆了。和林旭英一起来的化妆师也是个女孩子，一样是公司里的人，名叫安静源，趁着没活的时候出来捞外快，顺带积累经验。女孩一边利索地给林旭英补妆，一边不时抛来眼神，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个才来公司没几天，立刻成为合伙人，然后以两套照片在公司里引起连串遐想和话题的家伙。

    安静源倒是发现，现在脸上还满溢着恼怒的林旭英，和平时那副装出来的懒洋洋的纨绔公子的模样真是大相径庭。她的嘴唇气得有些微微在颤抖，虽然她不至于幼稚地努着嘴来显示自己的心情，但嘴唇还是微微向外翻起。安静源飞快地给林旭英换了更深更冷艳的唇色，又用不同色调的粉彩将林旭英的脸弄的更有立体感一些。

    安静源忍住不流露任何多余的表情，虽然她实在惊讶于在萧永的撩拨下，居然短短几分钟里，林旭英像是另一个人了。

    当林旭英站在了背景板之前，编在第二组进行拍摄的其他四个人也一起发出了“咦”地一声。他们都不敢相信，那居然是同一个人，在同样的灯光下，同样的脸孔，同样的服装，同样的灯光设置，同样颜色的背景布，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和刚才那组人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说刚才林旭英表现的，是一个寻求独立的年轻女子，那么，现在她呈现出来的，是更强悍更严厉的特质。刚才，即使那套装束实际上是很中性很女权，但在照片里，没有人会觉得，那会是一个除了女孩子之外的别的什么，但是，现在，当林旭英心胸中狂暴的情绪被激起、被点燃，而她却又不得不继续站在影棚里完成自己的工作，她呈现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了。林旭英身上原本的那种冷艳的性感，已经转变成了向四面八方发散着的激怒狂热的情绪，整个人像是化身成为燃烧着的诱惑，周围的空气都好像灼热了起来。而唯有那一双眼睛，冰冷、平静、幽深，那像是一个要颠覆规则、挑战世界，不惜牺牲一切的战士的眼睛了。看着这双眼睛，却仿佛有森森的寒意渗入心头。原来一个模特可以表现到这个地步的，原来，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气质，真的能够影响周围的温度的。

    “这样才像话嘛。”萧永的神色还是那么挑衅，仿佛这种在大家眼里难得一见的表现，才刚刚达到了他的要求。萧永调整了几个灯光的位置，这才举起了相机，按下快门。而大家如梦初醒，纷纷抢占萧永身边的位置，举起相机，一时之间快门声大作，闪光灯此起彼伏了起来。

    第十六章 威望是这么来的

    “硬照不是这么拍的。”萧永用D80按了五次快门，就换机器了。他仿佛化生小叮当，从那个摄影包里拖出了哈苏H3D和镜头，取出了捷信的旅行家系列的超轻便三脚架，取出测光表……当萧永把测光表放到林旭英的脸侧提取数据的时候，林旭英又有要一口咬上去的冲动。一系列在场的摄影爱好者们只闻其名的装备，将大家的眼珠子都要诱惑得掉下来，但萧永还只是架起相机，按了不到五次快门而已。他已经拍到了想要的画面，而林旭英的炽热的愤怒，也已经渐渐冷却下来，不再那么灼人，也就不再那么吸引他去捕捉了。

    他随手指点周围那些对这种题材很是陌生的摄影爱好者们，告诉他们这种题材，到底捕捉哪些忽略哪些是正常的，至于构图和用光，这本来就是一个摄影师恐怕在具备摄影的常识之前，就已经有基本感觉并且不容触及的东西。

    对于这些摄影爱好者来说，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摄影师来点拨一下，所能获得的经验和技巧，要比自己平时参加许多次的拍摄活动更多。尤其是，今天萧永居然将一次很平常的拍摄活动变成了硬照。硬照是什么？还真不好定义，但有一点是很明白的，硬照的拍摄对模特的要求和对于摄影师的要求都十分过硬。

    第 19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