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42 章
裙臣天下·朱砂引 作者:水潋染
第 42 章
她斟酌一番,俯身开口:“臣女不才,只听出太后曲中单琴缺瑟、孤凰求凤。琴与瑟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但好事成双,琴瑟和鸣,如此才好。想来太后与先帝伉俪情深,先帝故去,太后心中哀伤罢了。”
“说的好。”上座传来一声轻轻附和,声音飘渺,语气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含着淡淡赞赏,“你且起来吧。”
叶习染起身,才发现不知何时,殿中除了她和太后,再无他人。就连苏嬷嬷,也不知何时退下了。
“可会弹琴?”太后问道。
“臣女才陋,未习过琴艺。”
殿中萦绕着一股浓烈的紫檀香,想来是太后吃斋念佛多年。叶习染不习惯这味道,闻着气闷,便一直垂手而立,不肯抬头。太后起身,行至她面前,细细看了半响,才道:“你比你姐姐有福气。”
似是感觉不够,她又加了一句:“好生做人,你会前途无量的。”
☆、第三十四章 缟素·一世长安
对于眼前这位太后,叶习染实在陌生的很,因此也摸不准她的脾性,更是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若是苏嬷嬷所言属实,那么按理说她也是叶氏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总不会反过来害她的侄孙女吧?
“你爷爷是哀家的义兄,你爹还要唤哀家姑姑,你更是要尊称哀家一声姑奶奶。”她略敛目,那浓浓的檀香味包裹着她,捏着手中一颗又一颗的佛珠,“哀家是叶氏的养女你可知晓?”
“之前略有耳闻。”只不过不晓得,她竟只是个养女。
听着她口中唔侬的佛经,叶习染卸下一身紧张。方喘了一口气,她却冷不丁又开了口:“你的来历,哀家同你心知肚明,便不再绕弯子了。”
知晓她后面的长篇大论,叶习染挺直腰听着她略显清冷的话:“你生母出身卑贱,你原是不配出现在镇国公府的,但是柏儿膝下子嗣单薄,夭折的夭折,丧命的丧命,白芙她们虽亲,但毕竟不是叶氏嫡亲的血脉,不同心。而你不同,你娘已经死了,你毕竟是柏儿的血脉,流落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总归是要回来的。”
“不管怎么说,如今你毕竟名正言顺的回来了,旁人心中有疑,却也不敢挑明了讲。你是顶着习净胞妹的名义回来的,回府之后便多跟阮蓁亲近亲近,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总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阮蓁,镇国公夫人,叶仲柏的正室,与叶仲柏育有一女,便是那夭折的叶习净。
不知为什么,叶习染总是觉得这太后话中有话。她既然能查出她的身世,没有道理查不出当年在江南与阿珩的那段过往。那么既然太后查得出来,旁人没有道理查不出来。可所有人对于这件事都是绝口不提,江南的四年好似梦幻泡影,没有一点踪迹可寻。
“习染记下了,一定不会辜负太后教诲。”叶习染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
叶太后很是满意叶习染这温顺的态度,脸色便稍稍缓和了几分,没有之前的冷峻严肃,“即是这样,哀家就跟皇帝商量着拟道旨,你就照着做就好。”
“是。”
叶习染也不想去打听懿旨的内容,反正早晚都是会抵达她手里的。再说了,知道了又如何,她不还是要照着做,没有半分反驳的余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又能有什么办法?
“哀家这梅居常年无人探访,今日你既然来了,就留下陪哀家用过午膳再走吧。”
“是。”叶习染没想到,太后居然会这么慈爱的留她用午膳。
事实证明,太后果真是人老心不老,果真是老当益壮啊!刚刚用过午膳,太后遛个弯的功夫,就带着皇帝下的圣旨回来了。居然还不是懿旨,太后特地去向皇帝求的圣旨。那皇帝估计一看自家老母都亲自过来了,赶紧笔墨伺候写了热乎的拿了过来。
听着领事公公在头顶上宣读着圣旨,叶习染心中暗骂:狼狈为奸!怎么就没想到皇帝和太后竟是这么阴险的小人!
诚然心中这么想,叶习染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样子,这委实不易。
接过圣旨,太后便催促着她赶紧去谢恩。
梅居至皇帝所在的明霄宫,千余步的路程,叶习染走的异常沉重。
从明霄宫出来的时候,叶习染恨不得撕碎手中的圣旨。
握紧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将心中的怒气尽数发泄到上面,指节都开始泛白,叶习染还未感觉到疼痛。天色也同样有些泛着鱼肚白,有些晃眼。不远处的白衣男子淡笑如春风中盛开的白花,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生生止住。
他快走了几步行至她面前,看着她脸上有些诡异的尴尬,唇瓣几张几合却未发出声音。
“日头大的很,太子殿下若无事,臣女就不陪殿下在这儿站着了。”她淡薄的语气在他耳边响起,淡淡行礼便要抬脚躲路而去。
“跟我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便伸手将叶习染拉至丛林中的偏僻小路上。
“七……”他皱皱眉,将不该说的话噎了回去,“你怎么在这儿?”
“干你何事?这是皇上的明霄宫,不是太子的东宫!”她仰视着他,直直的呛了他一句。
“你就不能好好同我讲话吗?每次见到你都是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不是这样的……”他略一停顿,沉沉的又接了一句,“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
“那太子殿下认识的我,是怎样的?”
是那年茶靡纷覆中,静美如画的你。
这句话,心中却这样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微微侧目,目光落在他肩上白色的落花,“应该是很笨的我吧。”
不是的。他下意识的便要否认,却是还未来得及回答,她便已经退开一步。只听她道:“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朝种种今日生。”又仰首逼视他,道:“姜洺澈,我不会再傻到为你死第二次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灿烂阳光下,他好像看见了她眼角的一滴晶莹。他忽然想起派出密探打探回来的情报,心头一窒。
“七七……”他轻轻唤道,语气中有微微颤抖。
叶习染身子一僵,恍若突遭雷劈,立在原地,腿怎么也迈不开。
尽管时过经年,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多年前的那种感受还是会重新浮现——好像是那种感觉划破时光重新抵达。
那时的她眼前身边,还有着阿珩的温柔,还有着湄姨的纵容,还有着云浓的笑容,还有着……她对未来及幸福的奢求。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他转过身来,隔着几步之遥看向她平坦的小腹,眼中有深深沉痛。
“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他微微哽咽,“连他的存在也不肯告诉我。”
片刻的诧异过后,她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沉痛的过往被毫不留情的揭开,血淋淋的疼痛:“那时你杳无音讯,行踪寻无可寻,我如何告诉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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