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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第6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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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唐遗玉 作者:肉书屋

    新唐遗玉 第60部分阅读

    有笔墨纸砚、竹筒朱砂等物,遗玉他们从兰楼进到楼内,场地上还是空荡荡的,不过除了兰楼外,其他三座楼的一楼靠外座位皆已坐满。

    遗玉稍一作想,便知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昨日中午很多人都听到吴王和魏王今日还会来观比,位置就在兰楼二楼,坐地靠外一些,就算不能参加比试,好歹也能多看几眼平日难得一见的两名王爷。

    艺比的钟鸣还未响起,遗玉他们随便在人少的兰楼找了个地方坐下,程小虎从刚才见到遗玉,眼晴就没离过她手上拎的袋子,遗玉将披风里裹着平彤给她准备的袋子取下来给了他。

    程小胖子接过袋子一边住桌案上面掏,一边问:“那眉毛酥今日还有吗?”

    遗玉也没细看过,“不知,你也别吃太多点心,当心中午吃不下饭。”

    程小胖子满口答应,只是听没听进去就不知道了,他刚刚掏出装着干果的竹筒,便被程小凤伸长手捞去。

    她从筒里倒出几粒豆子丢进嘴里,眼神却朝着楼内楼外左右张望,轻声嘀咕道:“长孙娴莫不是昨日输了艺比,不敢来不成,都这会儿了也不见人影,我还有话同她讲呢,小玉,你帮我瞅瞅,她是坐哪儿了。”

    遗玉心知她每次和长孙娴交锋都落下风,这会儿是逮着机会想看看笑话,道:“等下艺比开始就能见着了。”

    对于琴艺比试,卢书晴拿了木刻一事,遗玉有些感慨,长孙娴那么清高的一个人,看起来不食烟火,实则是极看重名声的,在最擅长的地方被一个在京城中“名不见经传”的人压下,想必是会受到打击的,对这个三番两次暗地害她的尚书府大小姐,能看到她吃瘪,遗玉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心里就没有一丝爽快。

    程小凤扭头看向遗玉,嘴巴一咧,“说的是,等下我一定要与她邻座。”

    遗玉轻笑两声,就听钟鸣声响起,对面梅楼上的论判席已经坐满,这艺比的第二日,祭酒没有再特意下楼讲话,一些已经到场的学生,都从楼内走出来,拎着自己的书袋,在场地上随意找位置坐下。

    程小凤打着算盘想要等长孙娴入座后,她再坐人家边儿上,便挥手让卢智和遗玉先去就坐。

    两兄妹找了邻座,面对竹楼而坐,遗玉抬头看向楼上,人不少,她扫了一圈才在靠右的一席上见着卢氏和程夫人的身影。

    遗玉本想着冲卢氏话抬手,又怕被论判席上的房乔看见,只能作罢。还算安静的楼内突然出现一阵异动,遗玉检查案上作画工具的两手一停,扭头朝右边儿的兰楼上看去,果见两道人影在香廊上官员们的躬身行礼中,走至中间的两张席案。

    遗玉微微眯眼,看了两下楼上两刻钟前才见过的李泰,只觉得今日的天色比昨儿要好上许多。

    参比学生巳到场近四十人,长孙娴和昨日旗开得胜的卢书晴姗姗来迟,长孙夕却不见人影。

    说来也巧,场地上剩下的位置没几个,恰恰遗玉身后和右侧就有三个座位,长孙娴皱眉之后,遗玉身后坐下,程小凤不知从哪晃荡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遗玉的斜后方。

    遗玉回头看了一下,正见到长孙娴冷清的脸庞,没有她想象中的失落,程小凤伸手在案上轻敲了两下,引起她的注意后,才问道:

    “小玉,昨儿下午咱们没来,也不知是谁得了那琴艺的木刻,你听说了吗?”

    遗玉本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但程小凤开口,她却不会不应,长孙娴对她做了那么多“好事”,前阵子更是撺掇着高阳来拿她撒气,若不是损坏了那本虞世南的字帖,她至今都难得清静,没道理为了给这么一个人留脸面,反让程小风下不来台。

    于是乎,她又侧了侧身子,脸上带着疑惑,小声却能清晰地让人听到,“不是长孙大小姐吗?”

    长孙娴坐在她身后,背挺的很直,下巴微微抬起,细看她脸上的微笑,才能发现她面色是有多僵硬。

    程小凤憋住笑,直接扭头冲长孙娴问道:“诶,恭喜你昨日赢了琴艺的木刻啊!”

    长孙娴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不用了,得木刻的是卢小姐,”

    她斜了一眼遗玉,“是太学院的卢小姐。”

    遗玉见她把刀口对准自己,却没接话,冲程小凤使了个适可而止的眼色后,便转身坐正,身后传来两声高低不同的冷哼。

    半盏茶后,长孙夕才从兰楼里小跑过来,遗玉正在研墨,忽觉身边人影一晃,侧头便见在长孙夕在她右侧坐下,水灵的小脸上红扑扑的,因跑动而轻喘着气,她还没坐稳,就侧身冲着兰楼上面招手,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地响了一串,招来附近学生的侧目。

    遗玉却觉得这笑声听到耳中有些不舒坦,忍不住扭头看向楼上的那人,但见到那黑发玉冠后,却勾了下唇角,飞快又转过头去。

    李泰正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李属同一旁的官员说话,眼睑轻垂,望着楼下一排排席案中的一处,忽然一道雪青色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一只手臂在他视野中晃动着,他轻抿了下唇,下一刻又见到那手臂后面一张素净的小脸扭头朝这边飞快地望了一眼,他捕捉到那抹笑容,青碧色瞳子微微闪动。

    “咚——咚——咚”

    第二遍钟鸣响起,祭酒抬起手臂比了个手势,君子楼四面高处各滚落下来一条宽长的巨幅,上书——寒山雪夜。

    祭酒轻敲了几下案上的吊钟,楼下场地中的四十五名学生,有的立刻就提笔与纸上,有的却在皱眉思索着。

    遗玉仔细想过之后,在纸张上空手比划一阵子,才去取笔。这题目比昨日那“对酒当歌”要明了许多,画中主次已经点名,考的不光是功底,也有想象力,寒山便要绘雪,只有山和雪显然太过简单,怎样让画面丰满起来,这是个难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卢氏和程夫人一边喝茶,一边小声低语,程小虎将吃空的一只点心盒子推到一旁,将竹筒中的干果倒给旁边的同学,论判席上的博士们轻声交谈着一些近日的画艺心得。

    房乔两手放在膝上,定定地望着楼下场地上相邻而坐的那对兄妹,太学院查博士端起茶盏,同一直沉默不语的他搭了几句话,房乔慢慢将话题引到昨日的琴艺比试上,不着痕迹道:“此次参比的学生,仍是以查老的太学院的为最佳,昨日除了那卢小姐外,我看有几个不错的,都是查老的学生吧。”

    查继文轻捋胡须,笑道:“是有几个不错的,明年的科举,我可是盼着那几个孩子帮我争些脸面回来。”

    “哦?”房乔语调轻扬,“是哪几人,我记得弹琴的,长孙家的公子不错,吏部周侍郎家的公子也很好,似乎头几个人里,还有名资质甚佳的公子,嘶,是叫什么来着?”

    查继文接话,“你说的是——”他伸手一指楼下,“东南角坐的那个,个子不矮,是不是?”

    房乔定睛看了看,道:“对、对,就是这人,这是哪家的公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查继文一乐,朝他边上凑了凑,低声道:“咱们小声些说,莫要老严听见,又该同我吹胡子瞪眼,这可不是京中的公子,是老夫从四门学院要来的,你应该听说过中秋那日…”

    查继文一番讲述下来,就跟说了个故事似的,道是一名庶民出身原先只会背书的少年,是怎样在国子监里磨砺了锋刃,房乔听的认真,极少插话,极大地满足了查继文话痨的毛病,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午时,钟鸣声准时响起,遗玉和卢智早早就作完画,墨迹都已干掉,下座只有一两学生还未完成,听见这嗡嗡的钟声,更是慌乱,在书童上前收卷时,不得不停下了笔,一脸懊丧之色。

    两兄妹趁着书童收卷之际,互相瞄着对方的画作,卢智挑了挑眉毛,目中露出些许惊讶,嘴上却低声道:“马马虎虎。”

    遗玉正有些惊艳地着着卢智的画作,听他这么说,便瞪他一眼,故意对着他的画哧了一声,道:“差强人意。”

    说完两人便都低头笑出声音,又一齐抬头对着竹楼上卢氏的座位点点头。

    (一更到)

    第二三九章 最优和最差

    书童们将四十五幅画全部收走后,呈递到梅楼上的评判席,每名论判案上都被分到五幅,当然,五院院长博士分到的画作都是错开的。

    场地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坐在一处,一边交谈,一边心焦地等待结果,刚才那一个因时间不够草草了事的四门学院学生脸色皆有些灰白,却没有人注意到。

    有擅丹青者几人,显然发挥的不错,有的自己低头偷着乐,有的一脸得意之态,被几个同着同色常服的学生围着,已经开始低声恭贺起来。

    遗玉见结果还没出来,这些人便开始商量着等下到哪里庆祝,颇有些好笑,国子监的学生,不管才学怎么样,似乎多数都自信的很。

    程小凤离了座位在遗玉右手边坐下,询问卢智,“阿智,你这次画的如何。”

    卢智在竹筒中涮着毛笔,借用了刚才遗玉的评价,道:“差强人意。”

    他参加过几次五院艺比,在画艺、棋艺和礼艺上,都曾经赢得过木刻。已经算是出尽风头的他,显然心态很好,这国子监中,不管是真情还是表面,敬他的学生已经不少,这些人都是日后取代京中官员的新血,他需要留下的影响力已经足够。

    拿不拿木刻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若不是因为遗玉,这次的人选里,绝对不会有他的名字在。五院艺比拔得头筹,并不像表面看着,只是得了块木刻那么简单!不然怎么会让那么多学生趋之若鹜。

    程小凤听了卢智的自评,面色很是沮丧,“啊?还指望你拿了这画艺的木刻,咱们中午好去庆祝呢。”

    “等过几日,你若射艺拿了木刻,咱们再去也不迟啊。”遗玉道。

    她听出卢智是在打趣她刚才的戏言,见程小凤当真,并没解释,虽然她大哥作的那幅寒山雪夜图,在她看来的确有拿木刻的实力,但谁能保怔不会像昨日那样杀出一匹黑马来。

    “小玉,那你呢?”程小凤到底是从小被程夫人寻了名师指点的,半点不担心自己会垫底,反怕据说丹青不怎么样的遗玉会倒霉地得了最差。

    没等遗玉开口,卢智便替她答道:“马马虎虎。”

    “啊?”

    长孙娴一边收给着案上的东西,一边冷笑着听他们交谈。

    房乔拿到画后,先是将其一张张翻过,寻了落款处的名字,可惜没有他想寻的。

    一刻钟后,九名论判各选了手中画作里一张最好的和一张最次的,将其他都交由书童整理,先是相互传阅了最次的,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定下了此次画艺的最差。

    然后将剩下九幅好的一一评论过,淘汰次的,留下好的,最后留下的便是最优的。

    “这幅用色不错,可惜画面太过单一,几位看,是否弃掉。”

    一连几声“弃”后,那幅画便被祭酒用朱砂圈上一个红圈,搁置在身后,算是不再做最优考虑。

    查继文从算学院博士手里接过一幅,见到上面不再是有些千篇一律的山、雪之景,而是以远处的层峦寒山烘枉着近处株株雪松,山头有月,月下是松,松中又隐着山,环环相和,颇有些妙不可言之感。

    他眼前一亮,瞄了一眼落款处的名字,轻“咦”一声后,将那画作递给一旁的人,“我看是不错的,诸位以为呢?”

    几人传递之后,最后房乔才伸手去接,照样先看落款,瞄见上面清秀却挺拔的小字书着“书学院丙辰教舍卢遗玉”字样,手上轻抖了一下,就听那头有人道:

    “好是好,这用色、意境都很协调,可是,在细节上处理的技巧有些显拙,弃了吧,我这有幅才叫好,你们看看。”

    房乔并没有将那幅画递给祭酒涂红圈,开口道:“画,意境为首,技巧反而次要,这幅还是留着吧,若是剩下没有两者兼备的,岂不可惜。”

    听了他的括,众人思索之后,祭酒东方佑又从他手里接过那幅画,细看了一遍,点头,“那先留着。”

    说完便将遗玉的画压在案上,扭头去看刚才四门学院严恒博士推荐的那幅,一观之下,不觉如何,第二眼,却品出些味道,再一眼,顿时惊艳起来!

    画的如同前面许多幅被弃掉的一样,雪、山、月,乍看不过一幅景图,可细看便见,月上有影,山间有寺,更耐人寻味的,是山脚下一蓑衣行人,月色下,仿佛在缓缓朝着那山中的寺庙走去,这便不单纯地是景.而是情景交加的一幅佳作!

    东方佑没有直接推荐这画,而是暂且将它压下,左右询问了旁人是否还有要荐的,将剩下几幅看完之后,才轻拍了两下案面引起众人注意力。

    “老夫以为,此次最优的,当此画莫属。”

    “铛、铛”一阵清脆的吊钟响声,知是画艺一比的结果出来的,君子楼内众人皆被梅楼论判席引去注意力。

    东方佑起身绕出席案,站在楼边栏杆处,先对楼对面的魏王和吴王一礼,而后看向下面抬头望着他的一片学生。

    他身边站着一名手棒托盘的书童,红绸衬着的托盘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块造型奇异的木刻,巴掌大小,从外形看,像是一幅展开的画卷,卷上书友一龙飞风舞的”画”宇,虽是木刻,外面却裹着一层金漆,卷头有孔,一红绳挂玉珠穿过。

    东岁佑单手拿起那块木刻对着楼下的众人举起,便见到学生们的精神皆是一振,君子楼内瞬间安静下来。

    遗玉望着那苍老的学者,看着他肃穆的面容,原本平静的心情竟也有些跳跃起来,脑中几道念头闪过,目光定了定。

    东方佑的缓慢却不失力道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

    “画艺比试,最优看——太学院,卢智。”

    在他话落的同时,安静的君子楼便“唰”地一下变得热闹,观比的学生们,太学院有不少都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其他四院的人也都相互谈论着。

    论判席上的先生们并未阻止他们此刻的举动,查济文哈哈大笑后.同面色不愉的严恒道:

    “老严,这才比了两项,我太学院就拿了两项木刻了!你四门今年也不用盼了,还是老二!”

    接着他又一侧身,对同样皱眉的书学院晋博士道:“怎么养,老晋,先前还同我说,今年你们书学院能翻身,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排在老严后面当老三吧,啊?哈哈!”

    两院博士都被他说的黑了脸,冷哼一声后,却无言反驳,严恒暗恨他总枪自己学生,晋启德更恨,他想着今年书学院中多了几个好苗子,怎么也能打回翻身仗,不想昨日长孙娴竟会被太学院新来的小丫头压过去,刚才的画艺更是功亏一篑,最后留下的两幅画,竟然是卢家兄妹的!这到手的两块木刻都被太学院给划拉了过去.他怎么能爽快!

    这学生席和论判席都热闹,比试场地上也静不到哪去。先前还在自得会拿到木刻的几个学生,隐忍点的,都黑了脸去收给桌案,冲动点的.直接一拳闷击在案上。

    程小凤握紧了拳头在身边的卢智肩上砸了一下,“你还骗我说差强人意呢!”

    遗玉扯着卢智的衣袖轻摇了两下,道:“恭喜大哥,中午你做东!”

    太学院的学生都专门走过来向卢智恭贺,附近站着的外院学生也向他道喜,就连长孙娴也很是客气地同说了两句场面话。

    卢智好不容摆脱那些人,一路小跑向梅楼,遗玉站在楼下,看着他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出现在论判席上,在众人的注视中,双手接过东方佑递上的画艺木刻,走到楼边,先对着对面兰楼席位曲肩一礼,然后又对着楼下众人点头一礼,最后——对着竹楼处躬身一礼。

    竹楼中坐着的是参比学生家中女眷们,见那得了木刻的青年对着这边行礼,都在扭头看向香廊南头,找着谁是那青年的家眷。

    卢氏在祭酒念出卢智的名字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待到他冲着自己所坐的席位行礼,眼眶便红了起来。

    一直在她旁边说笑的程夫人满意地看着那边楼上身姿挺拔的青年,拉着卢氏的手轻拍。

    “你说你是怎么养出这模样的儿子来?”

    边上的女眷一听便知这是那青年的娘亲,都侧了身同卢氏说话,若不是程夫人在一旁帮着应付,这些女人们非要将她问晕头了不可。

    “咚——咚——咚”

    又是一阵钟声,君子楼中渐渐安静下来,东方佑的视线再次落在楼下比试场地上,扬声道:

    “有最优,便有最差看,此次画艺四十五人中,我等九人以为,最差看是——”

    这套说辞是固定的,遗玉昨日没有来,便没有听见,可旁的学生都是清楚的,东方佑话头一起,观比的学生全将目光投向场地中,而场地中参比的学生们,几乎是全部将目光投在了——遗玉的身上。

    第二四零章 两重待遇

    初八那日艺比人选公布后,各院私下便开始猜测每艺的最差会是谁,平民出身且入学不到两个月的遗玉无疑是首当其冲,加之她被查博士拿来同长孙夕比较,不少人都等着在艺比时候看她闹笑话。

    昨日头一天琴艺便被她弃掉,在外人眼里,更落实她参加五院艺比,是书学院的博士先生们一时糊涂,误选了人滥芋充数罢了。

    于是,就在祭酒东方佑出声欲宣布画艺最差看名字的同时,场地上参比的学生几乎整齐划一地把目光转向遗玉。

    遗玉倒是面色不改地望仰头望着梅楼上的东方佑,祭酒大人将目光在楼下的四十五名学生里寻了一圈,方才落在其中一道人影上,借着把话说完——

    “画艺最差者,是四门学院,于丹呈。”

    话音弗落,场地上的参比者们面露讶异之色,而后便很现实她将目光从遗玉身上转移,左顾右盼,待寻到那名叫于丹呈的少年后,包括四门学院的学生,看着他的眼神儿,皆是带着不屑之态,嗤之以鼻,有甚者,当场低声讥讽起来。

    “我要是你,知道自己画不好早早就弃掉,害的我们四门学院都要跟着你丢脸。”

    “真不知严先生挑了你是来做什么,昨日琴艺便表现平平”

    尽管五院艺比单项中垫底的,并不代表他是学里的最差,可此刻代表着四门学院的于丹呈被祭酒当着全院学生,官吏家眷乃至吴王和魏王的面前,宣布他是“最差”的,这种打击,不可谓是不重。

    于丹呈连被同院两名学生讥诮,却只是垂着头一语不发,任人毫不掩饰地指点起来。

    “早先看他一副趾高气扬模样,还以为有些本事,谁道竟是个绣花枕头,嘁!四门的穷酸。”

    “绣花枕头?那是中看不中用,我瞧他连中看也算不上。”

    程小凤一手搭在遗玉肩膀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看到没有,只要是做了垫底的,好一阵子在学里都抬不起头来,除非他能拿到一块木刻,后面的比试你可干万不要大意了。”

    遗玉是认得于丹呈的,十月开学之后,就是他第一个找到书学院教舍来找自己麻烦,按说见到这人被这样奚落,她应该幸灾乐祸才对,可这会儿,望着人群里被人奚落的少年,视线落在他紧紧抓着大腿两侧衣料,有些颤抖的双手,耳中是不掩音量的讽刺声她渐渐皱起了眉头。

    “小凤姐,”遗玉扭过头,仰起脸看着比她高上许多的程小凤,“历来得了最差的,都是这样被对待的么,祭酒和博士们,都不管吗?”

    程小凤疑惑道:“为何要管,这有什么好管的吗,一直是这样的啊。”

    遗玉看着她脸上不明所以的表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身后两声轻笑,两人一同扭头,就见长孙娴正侧眼看着遗玉,柔声建议道:“卢姑娘,你若是担心后面的比试得了最差会遭人鄙夷,那干脆全部弃掉好了,琴艺,你不就弃掉了么。”

    程小凤听出她话里的嘲色,冷声道:“谁要你来操心,多管闲事!”

    “程小姐,我看你的礼艺也可以弃掉了,你们太学院,可是鲜少有人会得最差的。”

    “你!”程小凤说不过她,只能冲着她干瞪眼,遗玉正望着那于丹呈出神,没有帮腔。

    楼下的学生邢般闹腾着,梅楼上的卢智同祭酒站在栏杆边上看了一会儿下面的情况,才转身欲离开,却被太学院查博士叫住:

    “卢智,来来!”

    卢智侧头看着查博士,还有立在他身旁的清瘦身影,脸上挂着笑,走了过去。

    “先生。”

    查继文先是夸了他两句,“你画艺又有进步了,你今日那幅的确堪称佳作,”他单手一引,比向身旁之人,“老夫与引见,这位是中书令房大人,他对你的画可是赞不绝口啊。”

    卢智的态度不亢不卑,语气却带着尊敬,对房乔行了一礼后,道:“学生卢智见过房大人,多谢大人谬赞。”

    房乔盯着他的脸,背在身后的双手交握,态度很是和蔼道:“早闻卢公子身有长才,现今才得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琴艺画艺皆可称才,不知这剩下的几项比试,你可还有擅长的?”

    查继文有心让卢智借此机会结交上房乔,便在一旁对他偷偷使眼色,暗示他好好答话,卢智也没让他失望,房乔问什么,都一一答了,半盏茶后,钟鸣声响起,他才出言告辞。

    “房大人,先生,学生先行下去了。

    查继文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去吧,告诉令妹,她今日那画除了技巧不足,别的都是大好的。”

    卢智应声,对着他和房乔一揖,转过身去,走到楼梯口处,脸上的谦虚笑容才换成了冷笑。

    查继文望着他的背影,对房乔叹道:“唉,这样的孩子,若是出身再好些,那可就——房大人,日后他若出仕,还望您能提点一二。”

    房乔点头。

    “好了,下午清闲,等下同老夫一道喝酒去?”

    “好——那两幅画?”

    “哈哈,你等着,我向祭酒要去。”

    艺比结束的钟鸣声已经响过观比的学生们可以随意离席,卢智一下楼,便被一群太学院的学生给围住,说些道贺恭喜的话,邀他上酒楼的比比皆是。

    正在看于丹呈笑话的人,一下子注意力便被卢智分去大半,君子楼下的学生泾渭分明,一半是欢声笑语,一半是冷腔怪调。

    程小凤伸手一拉仍在发呆中的遗玉,笑着说:“走,咱们去把阿智拉出来。”

    遗玉摇头,“你去吧,我上去找娘她们,等下咱们在楼外的路口见。”

    程小凤并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当她是不喜欢凑热闹,便一个人过去挤进人群里。

    遗玉在原地立了片刻,不远处的杜荷拎着书袋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站定,歪头看着她脸上过于安静的神态,不解道:“卢小姐看着,似乎不太高兴?”

    “不。”遗玉弯腰拎起案上的书袋,对他点头告辞,错身朝竹楼下走去。

    杜荷在她身后高声问道:“你们中午要上天霄阁去庆祝吗?”遗玉头也不回地答道:“不知道!”

    杜荷眼中流露出不解,看着她走到竹楼门口,掀起帘子走出去。

    兰搂上,李泰注视着楼下,那名静静地立在欢笑声和讥讽声之间少女,偏浅的瞳色让身边的李恪辨不清他是在看什么,见对面楼上的论判们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两人先离席,李恪便出声道:“走吧,中午同去喝酒?”

    李泰将捏在手中把玩的一颗瓷珠随手丢在茶案上,圆滚滚的珠子顺着光滑的案面滚落下去,他从地毯上站起身来回了他两个字:“不去。”

    而后便拂了两下衣摆,迈步向楼梯走去,立在他背后的两名侍卫向李恪躬身之后,才大步跟上李泰。

    李恪眼中凌芒一闪,对两旁的官员温言几句之后,也下了楼,却在楼梯口差点撞上了小跑上来的长孙夕。

    “恪哥哥!”

    “怎么了,跑这么急。”李恪伸手连忙伸手扶住她。

    “四、四哥呢?”长孙夕一手拍着胸口,喘气道,刚才在楼下,她一见到兰楼上李泰离席,便慌忙绕出楼内,跑了过来。

    李恪心中不悦,语气仍是温和,“他刚刚下去,你没遇上?”

    “没有啊?他去哪里了,是回王府吗?”长孙夕一听说人已经走过了.连忙拽住他的衣袖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李恪话锋一转,“夕儿今日画的怎么样,你前阵子那么用功,我原想着你能拿到块木刻呢。”

    长孙夕有心下楼去追人,便心不在焉道:“画的是不错的,不过没有卢公子好。”

    “许是那些评判没有眼光罢了,在我看来夕儿的画可是极好的。”

    长孙夕已经缓过来气,勉强一笑,松开他的衣袖,“恪哥哥,我先下去了。”

    李恪本想邀她中午一同用饭,见她明显心不在此.便点点头,任由她转身小跑了下去,才轻轻冷哼了一声。

    遗玉在竹楼上找到程夫人她们时,两人正坐在有些空荡的香廊上说话,她只来得及听到一句,程夫人余光便瞄到了她,连忙止住话头,轻推了下卢氏。

    “还是你这女儿养的贴心,瞧我那个,一疯起来哪还记得她娘在哪里。”

    遗玉走上前,伸手扶卢氏站起来,听她道:“我就喜欢小凤那性子爽利的,我这闺女好是好,就是同她大哥一样,心思太多。”

    遗玉眉心一跳,程夫人便接话,“心思多才好,这做人的没个心眼,日子哪过的下去,我看你家阿智和小玉就是心思多,才这般聪明的.哪像我那两个,呆头呆脑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夸赞着对方家的孩子,贬着自家的闺女儿子.遗玉暗道一声不妙,逮着机会就插话:“娘,云姨,咱们先下楼去吧。”

    (一更到)

    第二四一章 别乱动

    归义坊。

    下午,遗玉动作轻缓地从床边站起来,给床上的卢氏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卧房,对小厅里的小满交待了几句,才出去。

    卢智正坐在书房看书,听见门声响动,抬头看见遗玉,道:“娘睡下了?”

    “嗯。”

    遗玉到书架下面拖着一只椅子在书桌另一面放好,坐下去。

    中午他们并未去庆祝,而是在程家兄妹的失望中,各回了各家。

    卢氏亲自下厨烧了几道小菜,席间她多喝了几杯,最后被遗玉哄到床上去,又拉着她说了好一阵子话,才睡下。

    “娘今日很高兴。”

    遗玉两肘撑在桌上,托腮看着卢智道,“早知道,你前几次艺比时候,就应该带着娘去看。”

    吃饭那会儿,卢氏的笑就没断过,平时不怎么沾酒的她,今日竟然喝地醉倒,显然是极开心的。

    卢智翻过一页书,直言不讳,“那时去看了,娘怕是生气的会更多一些。”

    遗玉知他意思,今日所见,一是国子监五院艺比的常情,一是卢智三年多来的累积,少了哪样都不行。

    中午那会儿君子楼中截然相反的两种景象很是刺激到了遗玉,国子监中的人情冷暖很是分明,得势便会有人上前巴结,失意就有人落井下石。

    得了最差的于丹呈虽同遗玉有过节,但在她看来,这少年参加五院艺比固然大部分是帮自己博名,可他也是在帮整个四门学院争容,被评为最差后,不但没有人上前安慰,反遭鄙夷,尤以同院的人反应最胜,这些人只顾到于丹呈连累他们丢了脸面,却不想他们自己也没有能替四门学院赢得木刻。

    那些观比的学生就更可笑了,于丹呈只是在这四十五人中垫底了一次,就仿佛被当成了全天下最差的一般。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国子监竟然认可学生们的这种过激行为,评选出最差,固然刺激了参比人选们力争上游,但何尝不是在一点点在扭曲这些少年少女们的心态!遗玉望着卢智出神,过了好半天,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将书放下,道:“你今日很是不对劲,这都盯了我一刻钟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于丹呈。”

    遗玉老实道。

    卢智挑眉,“你是见到他当了垫底,遭人奚落,觉得同情?”

    遗玉想要点头,却摇了摇头,“大哥,你觉得他们那般对待于丹呈,是对的吗?”

    卢智嘴角带笑,“对或错,因人而异,倘若今日垫底的是长孙娴或者是高子建,你看他们有谁敢当面说半句难听的话的。”

    遗玉抓住他话里的遗漏,“当面不说,私下还是会说,那些人心底就是会觉得,被评最差就活该被指责被埋怨。”

    “你到底想说什么?”

    卢智皱眉,难得竟听不懂她的意思。

    遗玉低头掩去目中的失望之色,“没什么,大哥叫人送我回秘宅去吧,过几日便是射艺,还不知是会出什么题目,我眼下一次连续十箭都射不足,如果介时当了垫底,还要被人嘲笑。”

    “你……”

    卢智看出她情绪有些不对,却找不出重点,只能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明日书艺,是你长项,大哥就不多说了,晚上早些休息,我叫胡三送你回去。”

    “知道了,娘醒后你帮我同她说。”

    ……

    天霭阁,身穿狐裘短襦的高阳懒洋洋地靠着软背饮酒,长孙娴坐在她对面伏案练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柴天薇也不嫌冷,拿着一只花绷子坐在栏杆边小心地绣着。

    “这么说,我们太学院已经拿了两块木刻了?”

    高阳问道。

    长孙娴轻“嗯”

    了一声,高阳这两天的五院艺比都没有去看,今日画艺比试过,她才找人去长孙府上接她来这里。

    “那个卢书晴,真的比你琴艺还好?”

    长孙娴手中笔锋一顿,一点没有落好,变成一朵墨花,“她占了天时。”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输给别人的,哪怕是不相上下,也不行!“她是怀国公府上的大小姐——邀她入尔容诗社吧。”

    高阳显然是看重卢书晴的身份。

    “好。”

    长孙娴并无反对,“明日艺比,你来看吧,四哥好像也会去。”

    高阳仰头一口饮尽杯中之酒,跪在一旁的侍女连忙给她斟满。

    “不去!有什么好看的,李恪那小子也会去吧,还有那卢遗玉、卢智……全是本宫看了就讨厌的人!”

    长孙娴放下笔,抬头看着她,语调有些诱哄道:“去吧,明日会有好戏看。”

    “好戏?

    横竖都是太学院拿了魁首。”

    “卢遗玉上次那般坑你,你不生气吗?”长孙娴捉起了静几日,遗玉借着一本字帖威胁高阳的事。

    高阳立刻狞了脸,“那个贱民!再过一阵子,本宫不会绕她。”

    “何必要过一阵子,你明日若来,我就帮你出气。”

    “哦?”高阳顿时来了神,“你是什么意思?”

    长孙娴将刚才写坏的那张字放在一旁,重新铺上纸张,道:

    “那丫头入学至今一直都在藏拙,平日课业都是中规中矩,我看过她交给先生的字,虽然齐整规矩也算不错,但是,你可还记得,那日在你生辰宴会上,她帮若谨哥的画题了一首诗?那字体,的确是咱们没曾见过的。”

    高阳皱眉回忆了半晌,“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这都四五个月了,那画当时就不知是被谁收了去,我哪里记得她写的什么鬼东西。”

    长孙娴捶毛笔均匀蘸上墨计,缓缓道:“你不记得,可我记得,凭着那手字,这次五院艺比她便能拿到一块木刻,这么一来,查博士的赞誉便被落实了,卢智的名声都从国子监传到长安城去了,我三弟已经在学里被他压的抬不起头,再多这么一个妹妹,日后必成佳话,咱们这些正经的公子小姐,面子里子往哪里搁去。”

    “哼!”高阳玲有一声,“说到底也是平民出身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长孙娴摇头,“担心到谈不上,只是,这一口气,你能咽下?堂堂公主,竟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丫头三番两次堵了气回去,那卢智更是胆大地算计到你头上。”

    高阳被她三言两语就挑起了怒火,“若不是姑妈还在京城,我哪里容得他们道遥自在!”

    “就怕有一日,他们招不得碰不得,挨上边儿,你便是一身腥。”

    “那你说怎么办!”

    长孙娴提笔落宇,“明日你来,书艺一比,我不但让她拿不了木刻.还要让她……”

    遗玉一回秘宅,就直接去板了身轻便的衣裳,到院中挂上箭囊,开始练箭。

    银霄蹲在走廊边上,安安静静地歪着脖子看她,没有像往常那样上前缠人。

    李泰从外面回来,阿生为他打帘,他一出花厅,就看见书房门前的空地上,正绷着脸拉弓的少女,瞄到她满头的汗水,目光顿时一凝。

    阿生站在他身后,见他突然停住不走,探头一看院中情形,眉头微皱,这样练箭,是很容易伤到筋骨的。

    他也就是刚刚这么一想,就见遗玉闷哼一声,挽弓的左手臂猛然一抽,便垂了下去,羽箭“噗”地一下射在近处的地面上。

    “哟!”银霄短叫了一声,便要扑上,却有人比它更快一步。

    遗玉正在拉弓时候,左臂一麻,一股剧痛顿时涌入大脑,暗道一声不妙后,握弓的手便无力地垂下,待要用右手去碰触,身边的气流忽然一动.右手便被抓住。

    她愣愣地抬头,看着李泰的脸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左臂上的痛感却逼得她松开了握弓的手,“嘣、嘣”两声,角弓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一角搭在了他的靴子上。

    李泰玲着脸,在她方肩上一捏,遗玉吃痛地低叫了一声,他好看的眉头便轻轻皱起。

    “练了多久?”

    遗玉眼尖地看见他皱眉,知他不快,忍着痛,老实回答:“有、有两刻钟了。”

    刚刚答完,那只握着她右手的大手便紧了一下,遗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后缩手,怎奈李泰抓的牢,一牵一扯下,那温热的掌心,让她本就因练习过度而泛红的小脸更是染上一层霞色。

    李泰却没注意到她的羞涩,只当她是想去碰触那只拉伤的手臂,当然将她右手握的牢牢地,沉声道:

    “别乱动。”

    说完他右手便在遗玉的左肩一按,点了她的麻|岤,握着她的大手直接拉着人转身,一脚踩在那张弓上,朝书房走去。

    银霄在原地抬了抬爪子,终是因为李泰刚刚身上散发出的不悦气息,没敢跟上,阿生从花厅走过来,在它旁边站定,低头看着地上那张被震碎的角弓,嘴角露出苦笑:“得嘞,还得弄张一模一样的回来。”

    银霄望了几眼书房门前垂下的帘子,扭头对着阿生“咕浓”了一阵。

    阿生斜它一眼,一边蹲下去给那弓弦,一边道:“饿了?我还有事儿,可伺候不了你,自己找虫子吃去!”

    第二四二章 我知错了

    书房中,软榻旁边的地面上,铺着一层驼色的栽绒毯,遗玉跪坐在柔软的毯面上,半垂着头盯着自己的墨灰色的裙摆,刚才在外面还抽痛的手臂,因为被点了麻|岤,左肩无力地垂下。

    李泰站在毯边,将肩颈上披着的鸦青色裘衣脱下丢在她身后的软塌上,一撩衣摆,便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托起她仅有微微酸麻之感的左臂,另一只手在她左肩上用劲力点了两下。

    “嘶——”痛觉再次涌上,遗玉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

    新唐遗玉 第60部分阅读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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