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 第14部分阅读
凤再上 作者:肉书屋
凤再上 第14部分阅读
裙摆全然飞了起来,上面的蜂蝶碎花,满目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凤涅此刻才明白为何自己觉得她这身装束很是眼熟,怪不得。
上身是简单的贴身小裳,收敛袖口,下方却是数层的粉色裙裾,除了里头的衬裤也是传统的宽松大败粉色纱裤,脚踝处束了起来,显得亭亭玉立,这改良的竟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作为常服自然是有些奇怪,但作为舞衣,却丝毫也不违和。
像是现代芭蕾服的古代版。
凤涅望着那玲珑纤纤的脚,心中赞叹:“虽然这丫头心比天高,不过……倒的确是有点资本的。”
能如此聪慧地将高难的舞姿跳成这样程度,必然是下过苦工的,其专业精神不得不令人称赞。
然而……
“她究竟是谁?”凤涅沉思着,嘴角一侧不由地微微抿起,这是她出神之时的极细微的习惯性动作,前生便是如此,有时候甚至带入戏中。
此刻凝神沉思间,她自是不自知的。
但有人却看得很清楚。
凤涅看着那粉色裙摆上翻飞的蜂蝶,刺绣的栩栩如生,要设计制作起来,怕也要费很大功夫,梅仙真是早有准备啊。
心中略一闪念,像是想到什么,一顿却又掠了过去。
凤涅乱乱想道:“难道她当真就是林见放?……她也穿越过来,故而小心翼翼地潜伏在懿太后身边?如果真的是,她想如何?她知道我是谁了?……等等,不对……”
凤涅正想着,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心头一凛瞬间,微微转头,看向帝位……旁边之处。
在那边端坐着的秦王朱镇基,手中摇着扇子,若无其事又好似几分投入地望着范梅仙的动作,双眸明晃晃地,兀自不停赞赏般地点头。
凤涅深深看他一眼,却怕惊动他旁边的朱玄澹,便缓缓地将目光收回。
当她转头之后,秦王朱镇基面上那笑意更深了。
此刻鼓声缓缓而停,范梅仙的动作也随之放慢,旋起的裙子荡起柔美的弧度,而她伏身落地,垂头道:“梅仙恭祝太后万寿无疆。”
懿太后甚是高兴:“快起来快起来,过来……”
梅仙起身往前,因为舞蹈过,一张脸红扑扑地,微微见汗,眼睛也是水汪汪地,却比平日的“素淡”更叫人动心了。
凤涅在旁看着,见懿太后握着梅仙的手,喜气洋洋道:“跳的真是好,哀家从未见过这么出色的舞……天子,你觉得如何?”
朱玄澹缓缓道:“果真不错,舞姿新奇,是梅仙自己想的?”
梅仙见问,便微笑道:“是梅仙闲来无事,乱琢磨而来,雕虫小技,让陛下见笑了。”
朱玄澹笑道:“你是自谦了。”他忽然转过头来,望着凤涅道,“皇后觉得呢?”
凤涅心中一愕,太后踢了个绣球给他,他把绣球拍成足球又踢过来。
凤涅便道:“太后跟陛下都如此赞赏,自是好的了,臣妾也觉得甚好,妹妹这一舞,让宫廷乐籍那些人该自惭形秽了……”
朱玄澹便露了笑容。
梅仙得了朱玄澹夸赞,正娇羞中,听了凤涅这话,便觉得自己竟要沦落到跟乐籍那帮人相比了,顿时有几分不是滋味,然而自是不能表露的,只口称要去换了衣裳,先退下了。
至此,朱玄澹又坐了会儿,便先告退了,他去了后,一干人等未免意兴阑珊。
一直到宴席散了,众妃嫔退了出来,三三两两而行,有几个才人宝林凑在一起,走着便嘀咕道:“不想大家忙活了半天,竟成了陪衬。”
“到底是范家的姑娘厉害,我们都成了绿叶了。”
“你说的是范家的哪个姑娘?光是我,就听说范家有两个二姑娘呢,一个,自然是皇后娘娘,另一个,却比宫廷乐籍要强上许多。”
众妃嫔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正嘻嘻哈哈连嫉妒带恨地,却听有个声音道:“是谁说,范家有两个二姑娘?”
几个口没遮拦的妃嫔一怔,望着前头站着的人,顿时都有些噤若寒蝉。
范梅仙往前一步,望着那说话之人。
她在宫中颇久,又极用心,宫内妃嫔不算多,以范梅仙的聪慧灵敏,自然是认得此人是谁,当下冷笑一声,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郭才人。”
那郭才人见她竟是一眼就认出自己,面色灰败,不由地后退一步,竟无法做声。
周围的妃嫔见势不妙,也都齐齐后退。
范梅仙望着她畏缩之态,道:“敢在背后说的狂浪,怎么这时侯倒不吭声了?”
郭才人极为惊怕,喃喃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听别人说的,乐籍……的事,是皇后……娘娘说的。”
“是吗?”范梅仙望着她,“你倒是聪明,都是听别人说的,合着跟你没有一点儿的关系,只不过,这可如何是好?——别人说的,都不曾亲传入我耳中来,就算是乐籍之比,皇后能说得,难道你也就说得?难道你也是皇后?”
郭才人魂不附体:“是……是我的不对……我……知错了!”
范梅仙到道:“现在知道不对,是不是已经晚了点?”
郭才人浑身发抖:“我……”
范梅仙哼了声,环顾周遭众人,慢慢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闲话流言,有的人能说,有的人不能说……说话之前,看看身边儿有没有其他人,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记得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有没有那张脸说这些闲话!”
她转过头看向郭才人:“但既然是说了……就该为自己说过的负责……”
郭才人面色发白,道:“你……你想做什么?我好歹也是天子的才人,我、我……”
范梅仙却淡淡说道:“翰林院的编修郭建就是令尊吧?”
郭才人骇然无语。
梅仙上前一步,凑在郭才人耳畔道:“你是天子的才人,在我眼中却像是一只小虫罢了,我想捏死你也是轻的,不仅是你……就算是我范家要摆弄你们全家,你觉得……会是难事么?你父亲送你入宫本想要攀龙附凤,怎会想到他的女儿管不住自己那张嘴,竟成灭门惹祸之根?”
郭才人向后一退,竟绊倒在地。
梅仙说完之后,缓缓离开,冷笑道:“以后有人想编排我的,记得小声点儿,让我听到可就不好了。”
梅仙迈步往前而行,身后妃嫔们极快地四散逃走。
梅仙正走间,前方却来了一人,梅仙定睛一看,上前行礼道:“见过娘娘。”
“妹妹做什么呢,”凤涅望着她,“怎么那帮人见了你跟见了老虎似的。”
梅仙柔柔一笑:“只不过是听到了几句碎嘴子,说了几句,不劳娘娘挂心。”
凤涅道:“嗯……对了,本宫还没说呢,妹妹今日那舞很是不错啊。”
梅仙道:“只是还过得去罢了。”
凤涅道:“是妹妹自个儿想出来的?”
“我在陛下面前已经说了,姐姐不是也听到了么?”
凤涅微微笑道:“听是听到了,只是不怎么信。”
梅仙愕然道:“姐姐为何不信?”
凤涅看着她的眼睛,带笑柔声道:“妹妹这么聪慧的人儿,怎么竟没看出来么?妹妹这舞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陛下好似不怎么喜欢呢。”
梅仙面色一变:“姐姐何以如此说?”
凤涅道:“我也是好心提个醒,妹妹只想着惊艳全场,却怎么没好生想想,陛下素来不喜欢标新立异之举。”
“陛下不喜?”梅仙一咬唇,道:“姐姐怕是嫉妒了吧?”
凤涅叹了口气道:“说实话你却不信,我是嫉妒妹妹跳的好,可惜陛下的心思不在妹妹身上,……早就跟妹妹你说过稍安勿躁了,竟连陛下的心意都摸不准了?他喜欢的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像是苑婕妤……妹妹这一招,愉悦了太后跟本宫,可惜,在陛下那里,却是适得其反了。”
梅仙浑身微微发抖:“你……胡说!”
凤涅道:“就当本宫是胡说,只不过……妹妹,再给你提个醒,——不管是谁教你这样儿的,那个人,……可是居心叵测的很呢。”
她说完之后,也不再看梅仙,淡淡道:“回宫。”
碧瓦红墙,日光如炽,范梅仙站在原地,将方才宴席上的情形一一回想,过了片刻,咬牙道:“贱婢竟敢……”转过身而行,方向却不是往太后的长宁宫。
而就在梅仙去后,有一道身影远远地出现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跟上。
凤涅告别范梅仙,一路缓缓往凤仪宫而行。
康嬷嬷道:“娘娘,您说的可真对,梅仙姑娘跳的那叫什么啊?转的人的头都晕了,一个人怎么能像是柱子一样立在地上,陀螺似地转……哎哟真是,亏得太后还夸她。”
凤涅笑道:“是啊……这种东西,太新奇反而像是妖异了。”
芭蕾这种东西,是从西方传到本土的,还是以后老早的事,逆时空出现,虽然一时新奇,到底令人难以接受。
凤涅说着,忽然想到了自身,一时又皱了眉头。
“她不是林见放。”
在寿宴上虽然见识了类“芭蕾”的出现,让她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细细地把同范梅仙相见的每一幕都在心中过了一遍,凤涅得出这个结论:范梅仙绝对不是林见放。
倘若她是,必会有些破绽,一举一动,也绝逃不出她的眼。
范梅仙所表现的,不过是个娇纵狠毒的古代女子罢了。
然而就算她不是,那么,一定有人会是,一宗证据就是,“芭蕾”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
凤涅在确定了范梅仙不是穿越者后,便自然知道她所谓“自己想出来的新奇舞”乃是无稽之谈,在她身后,一定有一个人。
但以梅仙跟她的关系,若是直接问的话,梅仙绝对是不会坦诚相告的。
凤涅便故意以朱玄澹不喜为借口,说范梅仙背后之人居心叵测,那么,不管范梅仙信是不信,她肯定会心生猜疑。
凤涅要的便是她的那一丝“猜疑”,这样一来,梅仙一定会按捺不住去找那个人。
凤涅吁一口气,她刚穿越过来之时,还曾有过一个闪念:林见放是不是也跟她一样遭遇。
如今她已经百分百肯定,林见放必然是在的,这似是一种心有灵犀。
这个算是尘埃落定了,浮现眼前的另一个紧要问题就是:林见放是谁。
眼前忽然闪过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凤涅心中登时又有些不舒服起来。
心中似乎有一种预感,从最初的懵懂开始到现在,越发强烈。
“希望子规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凤涅正边想边走,一抬头,忽地望见前方站着一个人,锦衣华服,金冠玉面,折扇摇摇,倜傥风流。
第四十一章
秦王朱镇基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恁般风流姿态,站在宫墙一侧,笑盈盈地望着凤涅。
凤涅对上他那双桃花滥滥的眼,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
现在回想,自在冷宫里见到他的头一次,这种不爽的感觉就很强烈,只不过当时还当他是个不相干的龙套甲,现在看来,这人倒是很有抢戏的功力。
朱镇基上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凤涅道:“真巧,又见到三王爷了,王爷在这里溜达什么呢?”
朱镇基道:“本正欲出宫去,在这里等阿靖。没想到就遇到了皇嫂。”
凤涅道:“那本宫跟王爷真是有缘啊,处处都能遇上。”
朱镇基笑得喜气:“缘分这件事很是奇妙,就算是平平凡凡两个陌路人也是有缘遇上的,何况臣弟同皇嫂乃是铁铁地亲戚关系,自然是越发有缘。”
凤涅望着他巧嘴滑舌地,眉头略皱道:“早先听王爷曾落过水大病一场,没想到这一病倒是越见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了。”
朱镇基笑眯眯道:“噫,皇兄也是这么夸我的……不过,听闻皇嫂在冷宫里头的时候,也是病了一场,说起来岂不是又是一宗有缘的事儿?”
凤涅一笑:“相遇有缘倒是好的,一块儿病了也算有缘,本宫倒是有些啼笑皆非,王爷还是休要胡说了,何况,本宫同王爷是不同的,本宫素来身子差,也算上一个‘缠绵病榻’良久了,不足为奇。——不比王爷,乃是飞来横祸,无端端地怎会落水呢?”
朱镇基贼眉鼠眼地笑了,低声神秘兮兮地道:“皇嫂是在训诫臣弟了么?其实说起来的确是臣弟的不对,那次落水,并非偶然,乃是臣弟生性太过风流,府内纳了数个侍妾,争风吃醋在所难免,有一人因为备受臣弟冷落,一时不忿,才将臣弟推落了水。”
“原来如此,”凤涅望着他那张惹祸招灾的脸,道,“果然是‘最难消受美人恩’,王爷以后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倘若再被女人暗算一次,怕是没有这回这么好运了。”
朱镇基正色点头道:“这是自然,因此臣弟对女人是万念俱灰……现在已经是敬而远之,以前的恶习也一概改了。”
“是么?”凤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起来,本宫也略有耳闻,好似王爷最近转了性子……不爱女人,爱起……”
“那些不过是流言罢了,”朱镇基笑道,“不过皇嫂的耳目倒是灵光,难道是安靖那个小j细向皇嫂透露的?不过皇嫂不必听那些,臣弟不过是学着修身养性呢。”
凤涅道:“王爷有此心,倒是极好的,陛下也放心。”
朱镇基道:“皇兄日理万机,臣弟帮不上忙,自然就尽量地少给他添麻烦才是,就像皇嫂一般。”
“像本宫什么?”
“像皇嫂一般,懂得为皇兄分忧啊,譬如今日太后寿诞,皇嫂竟想出让众妃嫔献艺这法子,果然太后极为高兴,太后高兴,皇兄自也是极高兴的,皇嫂说呢?”
“这不过是一时想到的法子,后宫久也不曾热闹过了,怎么王爷不喜欢么?”
“臣弟自是十万分喜欢,尤其是见到最后范家小姐那一舞,真真惊艳。”
“王爷觉得哪里惊艳?”
“惊艳之处在于……”朱镇基扇子合起来,扇柄抵着下巴,“臣弟从未见过这样的舞。”
“是么?”凤涅望着他,淡淡说道,“本宫也从未见过,倒不知梅仙是从哪学来的,本宫觉得,她背后或许有高人指点。”
“范姑娘不是说是自己琢磨得来的么?”
“也或许真的是梅仙聪颖。”凤涅道,“王爷对这个颇为关心?”
朱镇基道:“倒不是关心,只是觉得,范姑娘这一舞,着实颇为惊艳,不知皇兄是否也很喜欢呢?”
凤涅望着他的眼睛:“圣上的意思,本宫也难揣测,怎么,王爷是希望圣上喜欢?”
朱镇基道:“娘娘是范家的人,大概自是希望自家姐妹也得到圣宠的吧?”
“瞧王爷这口吻,听起来似有几分醋意,”凤涅意味深长一笑,道:“本宫虽是出身范家,但首先还是皇家的人,只能一心为了圣上着想,其他的都在其次,倒是王爷,对这个是否关注太过?对了,听闻王爷醒来后,辞了先前订下的亲事,本宫不禁浮想联翩,难道王爷心中另有所属?如今诸般关注梅仙,嗯……想梅仙久居宫中,也甚是不妥当,王爷要不要本宫跟陛下提个醒,让陛下成全王爷同梅仙?”
朱镇基本来笑嘻嘻的脸色陡然发黑:“这个就大不用了。咳咳。多谢皇嫂一片美意。”
凤涅柔声道:“说哪里话,本宫既然是王爷的嫂子,那自然该关心王爷的终身,若王爷对梅仙有意,本宫是绝不惮于做这个媒人的,王爷脸皮薄开不了口的话,本宫对陛下一说,此事保管便成,王爷反悔过一次亲事,总不会再顺利反悔第二次吧?”
朱镇基呆了呆,定定看了凤涅片刻,似乎在掂量她这番话的可行性,继而摇头道:“不不不!皇嫂口下留情!臣弟对梅仙姑娘绝无此心,对了,臣妾在宫外另有心上人了,皇嫂切勿做保媒拉纤这种无聊之事。”
凤涅很是惊奇:“王爷心上有人了,是谁?”
朱镇基摸一摸鼻子:“这个,暂时不便告诉,等过些时日,皇嫂便知道了。”
凤涅点头道:“好吧,既然王爷另有人了,那便罢了,本宫是一片好心……不过若是王爷你变了主意的话,本宫还是愿意尽力撮合你跟梅仙的,像我们梅仙那种姿容,配王爷也不算委屈王爷吧?”
朱镇基僵硬咧嘴一笑:“是是,只是臣弟怕是消受不起呢。”
两人正说着,却听得身畔有个声音道:“皇婶,王叔,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转头一看,却见是朱安靖,凤涅道:“阿靖你出来了,没什么,在说你三叔的终身大事。”
朱安靖一听,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朱镇基见状道:“哈,哈哈……那个,阿靖,我们该回府了,你王叔我等了你许久……”
朱安靖道:“我想去皇婶宫里头坐坐。”
朱镇基道:“改日,改日吧……”不由分说地拉住朱安靖,道,“皇嫂,臣弟先走一步。”
凤涅微笑道:“王爷好走。”
朱安靖被朱镇基拽着,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一边叫道:“皇婶,我改天再来,那只猫怎么样了?”
凤涅哈哈笑了两声,冲他摆摆手,自也往凤仪宫而去。
入了凤仪宫,吃了点冰镇的茯苓糕,小悦便将那只猫崽送上来,凤涅见它的毛儿油光发亮,身子也健壮了些,很是喜欢,便抱在怀中抚摸。
片刻子规也进来了,康嬷嬷一示意,两侧宫女退下,连小悦同思且也退了。
子规跪地道:“娘娘,奴婢查明了。范梅仙去的地方,是尚衣局,她见的那人,是宫女玉叶。”
凤涅轻笑:“啊……真是她啊。”
子规点头,道:“奴婢为怕被发觉踪迹,不曾靠近,因此未曾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明白,只见玉叶似是着急辩解了几句,被范梅仙打了两个耳光,而后范梅仙便愤愤地去了。”
凤涅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嬷嬷。”
康嬷嬷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凤涅道:“去尚衣局,把玉叶叫来……要悄悄地,不用张扬。”
康嬷嬷领命而去,极快地就将玉叶领了进来,玉叶始终低着头,上前跪地。
凤涅道:“你抬起头来。”
玉叶犹豫道:“奴婢,奴婢不敢。”
凤涅瞥着她:“有什么不敢的,难道本宫能吃了你?”
玉叶道:“奴婢……遵命。”畏畏缩缩地,果真将头抬起来。
凤涅正打量她的神色,见她如此畏缩,心中有几分不喜。
然而定睛一看,见她脸上果真被打得青紫不堪,便道:“吃了巴掌?谁打得?”
玉叶好像很是胆怯,看了一眼凤涅便又低头,嗫嚅道:“是……是奴婢自己不留神……”
凤涅道:“玉叶,本宫不会无缘无故叫人带你来,既然叫了你,便是心中有数,你瞒什么呢。”
康嬷嬷道:“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你这奴婢当死!上回你拦着娘娘求娘娘救助你的主子,娘娘大可不必搭理!如今娘娘问什么,你就该痛快麻溜地说!再敢胡言乱语,活该打死了你!”
玉叶身子发抖,伏底身子叫道:“奴婢不敢,奴婢遵命就是了,不敢再隐瞒,娘娘想问什么?”
凤涅道:“谁打得你?”
玉叶垂头道:“是太后身旁的梅仙姑娘。”
凤涅道:“她为何打你?”
“这件事说来,奴婢也不清楚的,”玉叶的头低低地,轻声道:“先前……因为奴婢在尚衣局内,……前些日子奉命赶制太后的吉服,那一日,送吉服去长宁宫,结果在宫门口捡到一本册子,奴婢看不懂,只看到上面画着许多人物,奴婢本想拿了丢掉,不料却给梅仙姑娘发觉,梅仙姑娘便要了去……今日,梅仙姑娘不知为何前来找奴婢,说奴婢是有心害她,也不听奴婢解释,便打了奴婢一顿……请娘娘开恩,奴婢实在没做什么其他的事。”
凤涅道:“在宫门口捡了册子?是什么样儿的,细细说来。”
玉叶低低地垂着头,声音微微颤抖,小声道:“那册子只是很薄很小的一本……画了很多人物,穿着奇特的衣物,对了……梅仙姑娘看后,便命奴婢替她赶制了一套衣裳,好似也是今日寿宴上要用的。”
“果然是出自你之手,”凤涅道,“那你可知道,那册子是何人所有?”
玉叶重新伏身:“这个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奴婢若是知道那册子会惹祸,便捡也不会去捡的。”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遣了玉叶回去。
凤涅拿了小馒头,掰开来喂猫崽,那猫崽吃得心满意足,便躺在凤涅膝上睡着。
将近黄昏,暑气蒸人,凤涅练了会儿瑜伽,沐浴更衣,正欲吩咐人关了宫门就寝,却听到外头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子规派了个小太监出外查看端倪,片刻,那小太监跑回来,子规听了,便进内道:“娘娘……听说,灵祥宫的郭才人自缢身亡了。”
凤涅一惊,道:“哪个郭才人?”
康嬷嬷在旁边道:“奴婢记得……不是白日里跟梅仙姑娘说话的那个?当时她好响受了惊吓,倒在地上起不来似的,最后走的时候还踉踉跄跄失魂落魄的呢。”
凤涅闻言,到底是死了一条人命,心噗噗急跳了两下,她看看康嬷嬷,又看子规:“你们说她为何自缢……是不是真的自缢?”
康嬷嬷道:“最好是她自缢的,不然,娘娘又要烦心了。”后宫出事,皇后自然要出面。
子规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亲自查看。……不过,多半该是自缢的,应该不会有人想对她动手。”
凤涅想了想,皱眉道:“难道是因为白天范梅仙对她说了什么?只是三言两语,便能逼死人……”
子规道:“虽然不知到底怎样,但白天那个情形委实不好,多半跟这个脱不了干系的。”
先是一个魏才人,而后又是郭才人,这已经是凤涅穿越过来后见识的第二宗了。
凤涅心不在焉:“那你去稍微打听……”
子规领命,正要出外,凤涅皱眉道:“等等!”
子规回身:“娘娘还有何吩咐?”
凤涅望着他的脸,沉默片刻道:“你……要多留神些,要格外小心。”
这宫内看似平和,谁知道底下都藏着什么,就算她镇日心中算计,也难算计万全,也不能说就能掌控全局,她身边只有康嬷嬷跟子规最堪信任,可不愿意一个不小心……
子规对上凤涅双眸,极快之间便又垂头道:“娘娘不必为奴婢担忧……娘娘好生安歇吧,奴婢得了信就即刻回来。”
子规出外,吩咐宫人将宫门暂时关了,又命人专门守着,自己便出外。
他先去灵祥宫,见监礼司跟内务府之人已经收拾妥当,子规便上前问了几句。
监礼司跟内务府的人都说是自缢,知道子规是凤仪宫首领太监,娘娘跟前的红人,都同他十分客套,不敢敷衍。
子规一直呆了一个多时辰,问了个详尽,才返回凤仪宫。
守门的宫人见他回了,才将宫门紧紧关了。
子规见天色不早,怕凤涅睡了,本想回去歇息,等天明再行禀告。
然而转念一想,又怕凤涅仍在等候,便想先看一眼再说,于是便放轻了脚步,往殿内而行。
殿门口同殿内,值夜的太监宫女静静地垂手而立。
子规缓缓地入了内殿,帘幕重重垂着,殿内甚是寂静,悄无声息地。
子规见寂然无声,料想凤涅是睡了,便想出来,谁知一转身,却见那只凤涅养着的猫崽,一摇一晃地从内出来,见了子规,喵喵低声叫了两声,往前一步,忽然之间毫无预兆地便栽倒地上。
子规以为这猫崽是走得不稳当,或是困了,他便轻轻一笑,上前俯身,想将它抱起来,就在这一瞬间,鼻端嗅到一股极淡的香气。
子规本未留心,只当是寻常花香,手指碰到那猫崽的身子之时,忽地觉得脑中一昏。
子规大惊,顾不得猫崽,站定了身形嗅了两下,顿时变了脸色,急忙欲快步入内。
正当子规撩起内殿帘子之时,里头有一道人影迎面而出,子规大惊,喝道:“你……”那人却二话不说,探手攻来。
第四十二章
那人来的突然,子规猝不及防间,反应却极快,闪身避过同时,张口就欲唤人。
然而他动作快,心思却更快,心念如电一转,却又生生地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呼叫忍了回去。
便是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子规看清来人容貌,双眉一皱:“你……”
那人五指如钩,将要攥到子规的颈间,手势却又一停。
原本张开的手掌一握收了回来,往身后一背道:“是你。”面上竟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子规扫他一眼,又往那微微抖动的帘幕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在此做什么?”
那人嘴角一挑:“公公该知道,有的事能问有的事不能问吧?”
子规微微垂头:“娘娘呢?”
那人道:“你所要做的,就是怎么进来的,怎么退出去,对你,对我都好。”
子规道:“娘娘会如何?”
那人轻笑:“你对皇后娘娘,倒是极关心的……不觉得是太过关心了么?”
子规咬牙道:“到底会怎样,我只要一句。”
那人眉一扬:“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告诉你也无妨,娘娘很好,再好也不过了,——但你若是再不识相、问东问西的话,我便不能保证了。”
说话间,两人身侧本来静静垂着的帘幕忽然无风一动。
子规目光一转,那人显然也看到了。
里头寝殿内,传来极为细微的脚步声。
那人眉头一蹙,冲着子规使了个眼色,子规急忙后退一步,脚步放轻,欲走之时望见地上晕倒的小猫,刚要俯身捡起来,那人却已经抢先将猫崽提溜了起来。
子规身子一僵,停了步子转头看他。
那人看一眼手上昏迷的猫崽,白皙的手指在猫崽颈间擦过,细嫩的猫颈骨,只消一勾手指便能轻易掰断。
子规双手握拳,那人目光转动,才冷冷一笑,将猫崽抛向子规。
子规心头一宽,抬手接过来,那人手掌如刀,顺势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子规深深看他一眼,后退数步,才转身离开,一直默不做声地出了大殿,站在月光下的宫院之中,夜风吹拂,额头上凉凉地,背上亦是冷汗涔涔。
次日凤涅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得昨夜睡得很是踏实香甜,因此心情大好,正要起身“晨练”,一动之间,脑中忽地想到些奇异场景。
凤涅抬手摸摸额头,皱眉回想,却想到昨晚上做的梦来。
她慢慢地瞪大眼睛,想起自己好像是梦见在跟一个男人亲热,耳鬓厮磨,然后却又酣畅淋漓地……
凤涅吓了一跳,抬手摸摸下面,果真是有些微微湿润,急忙拿了帕子来擦拭一番。
“怎么居然会做春~梦……”凤涅惊怔,又不太放心,便撩了衣裳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并无不妥,也没觉得怎样不适,才又长长地出一口气。
收拾好了,脑中那些片段还很清晰,梦中那人的眉眼却不清楚,只依稀记得竟有几分似……
“呸……定然是因为被他压了几回,所以日有所想夜有所梦了。”
凤涅下地,看看宫女们还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便打发她们先出去。
晨练过,沐浴罢,换上新衣,吃了早餐,精神同身体双双得到满足,被春~梦萦绕的那种奇异感觉也渐渐消散。
妃嫔们来见礼之后,监礼司也派人来,据说已经安排了皇后娘娘省亲的日程。
凤涅便对来的首领太监吩咐道:“别的事本宫不关心,只记得一宗:万万要简朴,不可大肆铺张。本宫也会派人去范府说一声,一切如旧,就当是本宫寻常回一趟娘家便是了。”
那首领太监答应,又赞扬了一番,才退下了。
如此又在宫内过了两日,倒也安稳无事,第三日下午,便是启程之日。
朱玄澹派了个小太监过来传口谕,说的是“朕今日事忙,便不过来了,皇后也不必去辞,只是切记的早去早回便是了”,凤涅只谢过万岁隆恩。
天色黄昏,凤涅重着了皇后冕服,隆隆重重出了凤仪宫,上了銮轿。
前头侍卫开路,太监打牌,宫女掌灯,銮驾之前,左边康嬷嬷右边子规,身后更也跟随宫女太监二百,禁军侍卫五百,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城。
因是皇后省亲,却又吩咐不可铺张,只一切如旧便是,且时间紧迫,因此范府也并未另起新宅,却也不好就在旧宅迎接凤驾,幸好范家在旧宅旁侧不远,有一座年前才起的别院,宽敞干净,甚是适合接待凤驾,因此范家事先般派了执事同宫中监礼司众人接洽。
凤涅坐在銮驾之中,宽敞舒适,且又是黄昏时分,不似白日那样酷热,凉风习习,倒不觉得难受,反带几分惬意。
她极想掀开帘子看看外头,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苦忍,而耳畔所听到的,除了脚步声之外,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大概是行了个有半个时辰,凤涅听到外头有一声击掌的声,连环不断传来,她心中一动,料想便是到了地方。
果真如此,銮轿又行了大概十分钟,只听得前头一声悠扬地“停”,轿子缓缓落定。
銮轿之外,便有个男子的声音,极为铿锵有力地道:“臣范汝慎,携范家上下,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至此,轿帘子才被轻轻掀起来。
凤涅缓缓起身,康嬷嬷已经搭手过来。
凤涅慢慢下轿,定睛看去,却见面前灯火通明,两边是内监们用黄布拉开的帷幔,帷幔之后排列站立许多随行侍卫,帷幔前头是宫廷的内监同掌灯宫女。
而就在前方,跪着数人,最前一排,一色地大红色朝服,头戴乌纱翅帽。
凤涅看那发声之人,朝服前头的补子上绣着只翩然翻飞的白鹤,便知道这是当朝一品的范汝慎。
范家乃是世代大族,范汝慎不过是族中这一朝最为杰出的人物,其他的范系子弟,也有几个当朝二三品的大员,只不过地位皆不如范汝慎,有的年纪大了,便告了退,有的便袭着爵位赋闲,还有些在清闲衙门任职的。
而再往后,便是族中比较后生的一辈,官服颜色各有不同,显然族中子弟出落的也是良莠不齐,但在场的,零零总总,也有近百之人,可见范家势力之庞大。
而范汝慎家里,正妻有一子两女。
老大范瑾算是比较出息的,在大理寺任职,为四品左少卿。
庶出的有一子范瑜,自小便不怎么好学,只好些旁门左道,拜了好些武师学了无数花拳绣腿,最后范汝慎动用关系,才给他在禁军里挂了个五品武官统领的名头,镇日里不过是驻扎皇宫之内巡逻皇城,绝少派的上用场,但说出去好歹也算是皇家当差行走之人,倒也“不负恩泽”。
众在职男行礼完毕,凤涅只道:“众位卿家免礼,请起。”
众人山呼:“娘娘千岁。”才纷纷起了。
范汝慎自是站在前头,凤涅扫了一眼,上前几步。
范汝慎始终半垂着头,凤涅望着他,轻声道:“本宫私心里并不愿意兴师动众,有劳父亲同各位叔伯兄弟等候了……”
范汝慎急忙再度行礼:“娘娘说哪里话,臣等惶恐。”
凤涅抬手将他一扶:“父亲不必如此,如今皇家的规矩礼节行过了,便请各位叔伯兄弟自去饮宴歇息吧,站了半天,众人定然也是乏了。”
范汝慎道:“身沐皇恩,半点也是不敢劳乏的,只是娘娘一片体恤臣等之心,臣等铭感五内。”
凤涅微微一笑:“父亲不必客套,自去招呼宾客便是。”
范汝慎此刻才抬起头来,他看来不过是四十好几的中年人,形容清瘦冷峻,精神甚是强悍,一双如电般的眸子在凤涅面上扫过,才又放低了声音,有几分柔和意思,道:“既然如此,臣遵命便是,……内眷们更在后面等候。”
凤涅点了点头,迈步往前。
范汝慎众人一直候着凤涅过去,才动了起来。
天气炎热,众人都穿着厚厚朝服等候了许久,虽然是夜间比白日凉快,站着不动,仍觉得汗流滚滚。有几个年长长辈果然撑不住,有摇摇欲坠之势头,范汝慎便安排各家家奴安排照料,该回的便送回。
凤涅往前走了几步,果然见范家的女眷们都在别院门口等候,彼此相见,便又是一番寒暄。
先前见过的范夫人身着诰命服,主持张罗一切,迎了凤涅入别院歇息。
这别院栽种了许多竹子,雅致之极,风吹簌簌,甚是惬意,凤涅边走边看,倒是觉得很是满意。
入了内堂,合家老小一一见礼,如此又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散了。
是夜,凤涅便歇息在这别院之中,跟随着的太监宫女,皇宫禁卫自也歇息此间,范府派了许多人接引安排,倒也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
一直等众人都去后,凤涅卸了头冠冕服,才松了一口气,靠在床上气喘吁吁。
康嬷嬷看着她的模样,便笑道:“娘娘可是累坏了吧,让奴婢给您捶捶背。”
凤涅瞅着她的胖手,便打趣道:“本宫怕是消受不起嬷嬷的手劲儿啊。”
康嬷嬷想到上回凤涅打范梅仙之事,便道:“那不如让子规来。”
凤涅有些意外,却是没说什么,康嬷嬷去门口叫了子规进来:“给娘娘捶捶背,累坏了呢。”子规略一迟疑,却也答应了。
凤涅坐在锦墩上,子规便在身后轻轻地替她拿捏肩膀,细捶脊背。
凤涅哼哼了两声,道:“子规你真是全能……什么都会啊。”
子规道:“娘娘这么说,奴婢汗颜之极。”
凤涅笑了两声,双眸微微闭上,康嬷嬷替她将头发放下,拿着小梳子细致梳理。
室内一时沉默了许多,半晌,凤涅忽然道:“方才,在外面,丞相身后有两人,都未抬头,一个文官服饰的,是范瑾吧?”
康嬷嬷道:“正是大公子。”
凤涅道:“另一个身着大红,武官打扮的是?”
子规手势一停,康嬷嬷道:“天色暗,他们又不敢抬头,何况过了这么久,娘娘久没见到他们,认不出也是有的……那不是瑜二公子么?”
凤涅道:“怪道看着有几分眼熟……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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