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84 章
江南外传/拈花一啸(出书版) 作者:老千
第 84 章
我會說:不論你是安辰還是我師傅,我都喜歡你。
我可能還會說:你看,我喜歡你這樣久。五年啊,一個女人有多少個五年啊,我是楷模,我是典範,我就是孟姜女精神的傳承者。
眼下可能真的不是把話說破的好時辰,以至于這些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師傅沒有說話,只靜靜地將我望著。
屋中很安靜,我听見花草苑里綻放的九里香婀娜搖曳的聲音,再一瓣瓣剝落下來,碎在風里,灑了一地的落英。
我輕聲道,“哎呀,不小心將茶給灑了。”
蹲下身去拾茶壺,將頭埋低了些,指尖劃過碎片,像是割在我心頭。
一雙冰涼的手捉住我的手指,師傅俯身瞧了瞧指尖,斂眸低眉。
我微微一怔,抬眼望見他的側臉,眼角眉梢都那樣好看,清淡得不染一絲煙塵,仿佛即便伸手過去,也踫觸不到。
“外頭有人尋你,說是鹿帝澗來問診的。”
我回頭,看見三公踱在屋門前,攏著袖口,朝師傅傳了句話。
師傅淡淡地應了一聲,“我就過去。”
他正身拂了拂衣衫,在屋中執了藥匣往外走。走前留了句話,“這趟出診要些時日,轉心蓮開的時候我會回來。”
不知道這話,是留給三公,還是我。
谷中只剩下我同三公兩個人。
三月拈香,竹林里的青筍破土而出,瀟香竹又添了一圈竹節。
我坐在石桌邊,抱著小九順了順毛。
天晴,晚陽在茶盞里浸成一輪紅日。
掐指一算,去年初春,樓西月入谷拜師;依稀能記著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和他手中那柄扇子,不察流光偷換,如此便過了一年之久。
樓西月再未回谷。
在他師承我門下的一年時光里,我著實沒騰出空來教過他什麼,想來他也對我深深地絕望,再不抱任何希望。于是我好不容易收來的弟子,從圈養一步步走向了放養。
這樣也好,若是他與齊笑成親,他便是我妹夫,隔著師徒的輩分,委實很復雜。
三公日復一日地惆悵起來,兩條白眉毛鎖在一塊,總是負手在谷里繞圈圈。
我揣測,他可能得了久別重逢憂郁癥,于是鄭重地替他把了把脈,關切道,“三公,你愁什麼?”
三公瞥了我一眼,嘆了一聲,“你還年輕。”
我說,“啊?”
三公說,“我已經老了。”
我不明就已,“啊啊?”
三公說,“人生朝露啊,歲不與我。”
我想了良久,茫然地望著三公,“啊啊啊?”
我打掃師傅屋子的時候,見著那把木琴。
細細一打量,琴額上刻的是個“紫”,琴尾上刻的是個“辰”,嵌在烏木里,沉澱了這麼多年,伸手拂過去,有深深地幾道刻痕,硌得指腹生生地疼。
日落西山,日出東曉。
師傅許是掐著日子算的,轉心蓮開花的那一日,他終是回來了。
我只在師傅的手扎上見著過這種花,卻不想這稀世珍寶長得這樣普通,花開兩瓣,湛藍得像要落下雨來。
師傅采了花配藥,我在一旁拿了石臼替他搗藥。
紅爐上醅了只小鍋,里頭炖了根烏靈參。
窗外有風拂了竹林的沙沙聲響,劃開春池一圈漣漪。
師傅趁間隙里,端了茶喝了一口,再執筆將配藥記下來。
他抬首問了一聲,“小香,你近日里身子可好,藥吃了麼?”
我微怔,朝爐下添了點柴,點頭道,“都吃了。”
師傅擱筆,起身將轉心蓮添進藥爐里,看著我,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他沉聲道,“你沒吃。”
我心中一曬,因得師傅配的十葉睫藥效甚大,回回吃了,我便要頭昏上一天一夜不得清明,發一身冷汗,身子黏膩,實在難受得緊。
我先前不過是替師傅將藥試了一試,本無大礙,便偷懶將十葉睫擱到一旁。
我含糊道,“我身子骨挺好。想著病好了就不用吃了。”
師傅垂目看著爐中,道,“你不要以為可以含糊過去。你一個行醫之人,自己的身子都料理不好,怎的能替旁人醫治?”
他口氣雖淡,卻肅然得緊。在師傅身旁這許多年,也未見他這樣同我說過話,內里好像醞了些不悅。
我被定在原處,只得訥訥道,“那我晚些再續藥。”
次日一大早,師傅同我和三公往西山的冰窯去,當真讓我大開眼界了一番。
桃木遮掩下,露出來一方窯口。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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