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75 章
江南外传/拈花一啸(出书版) 作者:老千
第 75 章
樓西月含笑看著我,立著沒說話。
他這般反應不在我意料之中,但凡是個憐香惜玉的君子,都會謙恭有禮道:此處只有一把軟椅,姑娘乘船一路顛簸,理應上坐。
我想許是客氣不夠,不足以表達我曾經也慈悲為懷過的心境,于是再道,“西月君乘船一路顛簸,理應上坐。”
樓西月笑道,“多謝姑娘。”接著,邁步過去,愜意地倚在軟椅中,半瞌黑眸,似有要睡著的趨勢。
我在他面前踱過來踱過去,清風明月讓我很心焦。
我說,“你下一個渡口還下船麼?”
樓西月輕輕吭了一句,我也沒听清楚。
于是湊近了些,復問他,“你方才說什麼?”
他瞌著眼眸,一副沉沉已經入睡的模樣,讓我更心焦。
我用手指戳了他一下,他微微偏頭,無甚反應。
我說,“樓西月,這里獨獨一把軟椅你佔了,要我睡地上麼?”
他那廂里很安靜。
我咬牙道,“我原先還以為你是個很有風度的公子,今日一見,幻滅啊幻滅。果真是時間催人老,想我當初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口口聲聲喚我句師傅,知道替我沏茶。真是白雲飄走,蒼狗海鷗啊。”
我瞧了瞧他,怕是真的睡著了,于是我強調了兩聲“白雲飄走,蒼狗海鷗啊”,依舊未果之後,轉身打算去外廂里尋個三角凳坐著。
突然腰上被人往後一攬,我滿滿當當地坐到樓西月懷中。
他在我身後,含著笑意說,“我好像听到你說將軟椅讓給我,你坐在我懷里?”
我身子一僵,“你幻听了。”
他環住我的腰緊了緊,口氣很淡,“我好像听到你說讓我下一個渡口別下去?”
我想轉身,無奈他扣得特別緊,我說,“樓公子,你先松開手,有什麼話我們好說。”
他戲謔道,“偏不。”
我說,“官大人眼皮底下,你想做什麼?”
樓西月低笑一聲,松了手起身,將我往軟椅里一放,“你方才念的那兩句,是不是想說‘白駒過隙,白雲蒼狗’?”
我一愣,干干笑道,“是啊是啊。”
他興致盎然地瞧著我,“看你今日里大約染了風寒,早些睡吧。”
我說,“我是要睡,那你呢?”
他點頭,“我去外廂,點燈看看書。”
我說,“外頭的油燈已經滅了,你將這廂里的這盞拿出去吧。”
樓西月淡淡地笑了笑,起身走至案邊。
過了些許時候,廂內黑了下來,想來他已經執了燈盞出去了。
我含含糊糊將要入睡的時候,好像听到暗廂里有人低聲問了句什麼,但眼皮太沉,一頭栽過去睡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方覺得已然秋入嚴冬,絲絲地涼意爬入骨子里。
我活動活動手腳,走到舫樓外,不過一夜之間,河畔便錯落成荒漠,人煙稀少,有點“兩岸猿聲啼不住”的意境。
樓西月衣冠楚楚地屈腿坐于船板上,和嚴白下棋。
我想他二位算得上是能歌善舞的才子,于是總讓我有點跟不上檔次的感覺,說出來的話能讓我輕而易舉地就如墮雲間,雲里霧里地遨游,最後發現沒听懂。
琴棋書畫,相比于另外三個我造詣比較一般之外,“棋”絕對是我能夠與才子們交流的一種才能。
我表示,“你們在下棋啊~~這個我也會一點~~哈哈。”
嚴白將我望了望,眼神里有一種很欣賞的光芒在閃耀,他與樓西月贊道,“不愧是樓公子的妹妹,果然是才貌雙全,不知嚴某是否有幸,能與令妹下一局?”
我抖了抖,再順勢謙虛道,“只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樓西月對我表示不可置信,與嚴白道,“她說笑了。”
我以行動表示我“才貌雙全”,向嚴白笑道,“嚴大人過獎了,在下不才,能與嚴大人切磋一局實乃幸事。”
樓西月施施然起身,偏頭從頭到腳將我打量一番,慢條斯理道,“嗯,我與嚴大人下的是‘六博’,眼下要玩‘大博’,以殺梟者為勝。”
我坐下之後,觀了觀眼前的方形木盤?,和上頭紅黑各十二枚的骨質棋子,心里好像有點明白:原來這不是把白棋描紅了的圍棋。
我和才子們站在同一個高度對話的念想再一次轟然倒塌。
我粗粗掃了掃棋盤,執了枚紅子,隨便撿了個地方放上去,淡定道,“那我先走一步。”
嚴大人好似愣了一愣。
樓西月咳了一聲,遞過來一枚骰子,淡淡道,“走之前,要先擲骰子。”
我說,“你知不知道‘六博’里除了你們玩的‘大博’以外,還有一種‘小博’。‘小博’是不用擲骰子的。”
樓西月沉默片刻,說,“方才我和嚴大人下的就是‘小博’……好像,也要擲骰子……”
我看了看樓西月,恍然道,“啊,我記錯了,你知不知道有種棋叫‘七博’,上有三百余顆棋子,分置黑白兩色,棋路甚為復雜,局方而靜,棋圓而動,其中深含五行八卦之道,常人所不能悟也。這個‘七博’是不用骰子的。”
樓西月別開臉,撐著額頭道,“你說的……是不是圍棋……”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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