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498 章
范进的平凡生活 作者:普祥真人
第 498 章
朱聘婷的父亲忽然说道,几个同来的人想要阻止他,却被他一推。孱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力量,把几个人都推了个趔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怕什么?现在不是他死,就是咱们死,有什么不敢说的。范老爷,朱鼐铉勾结术士陈九仓以巫蛊术谋害代王世子,为做法生取人心。事成之后后又杀陈九仓灭口,后来又杀了孙河的事,小女想必已经对您说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顾念血脉亲情,对我们留手?我也知道,这种事没凭没据,告不倒他。只求大老爷说说,有什么事可以办他,您只要说出来,我就可以找到人来出告。大同就这么大,姓朱的人又不能离开大同,他朱鼐铉不管有多少手段,也都是在这座城里施展,瞒不过我们这些人耳目。大家过去不说,不代表不知道,现在只要您问,我们有什么说什么。”
“好!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你们如果想活下来,就把你们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不管事情大小。哪怕就是侵占田地这种小事,也要对我说清楚。至于该用什么罪过办他,我来决定。你们要做的就是告他,而且是光明正大到我察院衙门来告,让所有人都知道,察院衙门受理状告朱鼐铉的呈状,为民做主!”
第五百六十章 穿梭时空的降维打击
听到范进采取的策略居然是让百姓告状时,城中几位大佬乃至当事人朱鼐铉在内,反应都是莫名其妙,随即就觉得有些可笑。乃至在毕家兄弟被杀以后,还特意做了布置,准备应付官府发难的朱鼐铉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只是想沽名钓誉,博个青天名声而已。如果一开始就说清楚,不故作姿态的话,本王送他个名声又如何?现在来这套把戏,白白惹人笑话。色厉内荏,没什么可怕,大家各自做事,不用理他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张家的张四端。他一开始的看法和朱鼐铉差不多,觉得自己这些人对范进有些高估。看他眼下的作为分明就是被朱鼐铉吓破了胆,不敢再做什么,放告就是摆个姿态,给自己落个青天名声,最终什么也做不了。这种官员对于张家而言,其实都没有笼络的必要,包括一系列的计谋都没有用武之地。就在他准备面见张遐龄,商量修改计划时,却在书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伺候张四端多年的老仆发现,自己的主人在这一刹那间面色竟然一变,额头上汗珠滚滚而落,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也不发出声音。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惊恐之色,仿佛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种眼神过去只在张允龄这一代人身上出现过,张家这一代子弟生于富贵乡,虽然在商场上搏杀,但是毕竟背后有个强大靠山支撑。在生意场上不管输赢胜负,又或者与谁结怨,他们都犯不上害怕,更不会有这种神情。
老仆人走近张四端,准备看看主人是不是发病或是有其他什么问题,却听张四端低声呢喃着:“若是这样……此人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过了许久之后,他猛地一把抓住老仆的胳膊,厉声吩咐道:“马上让张升来见我,就现在!”
山西,王崇古家中。
几个年轻的女眷围着张舜卿说着闲话,这么个美丽而高傲的凤凰住进来,自然在王家女眷引发一些非议乃至嫉妒。但是家主王崇古与张居正交情莫逆,张舜卿在王家自然不用担心受到什么攻击或伤害,再者这位相府千金虽然骄傲但并不跋扈,社交手段比起普通大家闺秀更为高明。几番应酬下来,就靠着自己优雅的谈吐以及高明见识在王家上下落得一片揄扬,不但与王家当家老夫人相处融洽,这些年轻女眷里,也有不少人成了她的崇拜者。
从举止到打扮,这些小姑娘都努力学着张舜卿的样子,不知不觉间成了迷妹。现在围在她四周听她讲自己丈夫的故事,全都听得两眼放光,津津有味。一个王家媳妇忍不住叹息道:“这位范姑爷倒是个难得的好男儿,只不过这样的男人不但大小姐看着好,其他人看着也好,男人又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一不留神就给你惹出点什么风波来。一个梅花老九就把大小姐气成这样,你这一走,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不要脸的贱人贴上去。”
“是啊,男人不能太惯着,还是要收拾的。”
“四嫂这么说就不对了,夫为妻天,男人终究是一家之主,要给他面子。再说范姑爷人在官场,偶尔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只要不太过分,还是该睁一眼闭一眼,不要太过斤斤计较。”
“嫂子这话不对,张家姐姐这么好,范姑爷就该一心一意,还在外面勾三搭四就是不该。姐姐这回就要多住些时日,好好教训教训他,让姐夫从此不敢再乱来,姐姐对吧?”王家最得宠的一位小女儿拉着张舜卿的手,讨好着这个偶像。
张舜卿嫣然一笑,“妹子这话说的是,不管是为了教训他,还是为了妹子,我都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才行。”
另一个年纪略大的妇人道:“小妹这话随口说说,张家妹子别真的往心里去。大同那地方可是凶险得很,听说今年又不太平,搞不好要打仗。刀枪无眼,还是让妹夫早点过来,我们帮你骂他,让他给你赔不是,大家也就算了。万一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对谁都不好。就算不提鞑虏,大同城里的藩王、边军,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当年阿舅督抚宣大的时候,听说也对这帮人头疼得很。妹夫年纪轻轻,就要和那些人周旋,一个不留神……就是要吃苦头的。咱们都是成了亲的女人,不能耍小孩子脾气,跟男人斗气归斗气,还是得为他着想。”
“谢谢姐姐提醒,小妹心里有数。”张舜卿用手轻轻抚着一旁那位小小姐的纤手,目光看向窗外,视线透过层层深宅大院刺破云层,直抵大同。在天上云端,仿佛自己的心上人正骑在马上朝自己挥手微笑。于是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会心一笑的风姿,让几个女子全都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即便努力学习,与这位名门贵女之间,依旧有天差地远的距离。
“我对自己的相公有信心,他虽然惹我生气,但是本事还是有的。我相信他在大同,肯定不会被藩王或是边军为难,肯定能立个大功!”
大同城,巡按衙门内。
沈三的脚步轻快玉面微红,呼吸略有些急促,语气也在微微颤抖。
“东翁……这……这是第十九份状纸了。告朱鼐铉,全都是告朱鼐铉!这还没算上那些匿名状纸,如果加在一起,不下教不昌,人们畏惧武力而不是制度规则,再加上藩王本就不受王法约束,出现这种事非常自然。宋国富不过一盐商,虽然富可敌国,但也不具备挑战秩序的资格。等到此间事了,我会为你报仇的。”
“谢东翁。学生想的不光是这些,而是在想,当初爹带我们到江宁,就是为了告状,结果中了歹徒埋伏,惨遭屠村。如果当时扬州也有一个东翁这样的官员,我们全村人就不会死。官府放告是常有的事,可是真正能为民做主的却不多,结果就没人相信官府,也不愿意相信衙门出的告示。”
“我这可不是放告。而是让百姓申诉,换句话说,就是告诉百姓,我这次会为他们做主,让他们把自己受的委屈说出来。”
这年月的人还不知道公诉的威力,也不知道忆苦与简单的喊冤之间,存在巨大差异。即便跟随范进一段时间的沈三,对于这里面的关节也不是非常名表,只是大概摸到一点门径,还不能看到其中紧要。
范进道:“这个天下最有力量的人,并不是帝王将相,而是老百姓。就算九边这种地方,不穿盔甲的百姓也远比穿盔甲的武人为多。他们平时看上去是最容易欺压,最容易压榨的对象。实际上他们身上所蕴藏的能量最强,一旦爆发开来,便是山崩地裂天地倾覆的局面。真到了那时候,不管是边军还是其他什么军队,都已经挽回不了局面。很多人会死,包括我们在内,整个朝廷也会被倾覆,那种结果是我不想看到的,也不想我的子孙经历。所以我从上元开始,努力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这股力量导入于国有利的方面,不让他们以朝廷为敌。”
沈三道:“东翁是说这次也是?”
“没错。这次我就是把民众的力量吸引出来,给大同的人看。让他们摘掉,老百姓不是刻意随意欺负的,一旦百姓群情激愤,后果就是这么可怕。我已经安排人,把状纸上的内容进行宣讲,让百姓知道朱鼐铉都做过什么。这些人本来就恨他再加上官府的引导,这股力量就会指向代王府,让代王府以及朱鼐铉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而这股怒火被引导出来,未来一段时间内,他们就不会恨朝廷,可以安心耕种田地,做工经商,不要想着去谋反搞破坏,这个天下就有几日太平。”
沈三道:“也就是说,原本这股能量是引而不发,一旦到了发作之时,就是山崩海啸。结果现在东翁提前把这股能量引发出来,让它的威力大打折扣,只能小打小闹地造成一点影响,不至于妨害大局。将来再想积累出那么大的能量,又要是百年以上的时光?至少这段时间内,这里就不用担心了。”
“孺子可教。我帮助江陵相公在全国推行新法,本质上也是这个意思。把民愤进行疏导化解,让谋反乱世的种子尽量消失,不消失也让它无力,百年之内,刀枪入库干戈不兴,就是我最大的成就,我的子孙可以安享富贵,不用一刀一枪去搏出身,我就安心了。至于百年之后,就看是否有能人再出,再把这股力量消耗干净。不过那时候的事,就和我无关。人就是这么多寿命,总想着千年百年以后会如何,太累了犯不上,还是先顾眼前。”
沈三听得入迷,目光有些迷惘,直到范进的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学生失礼了。”
“没关系,这些话你不要对别人说,自己好好消化,如果将来有机会做官,就按这个方法做事。”
“不……沈三不能……学生是说沈三不会离开老爷身边,一生只做幕僚,不会做官。”沈三深吸一口气,脸色微微泛红,连忙岔开话题道:“如果这股火用在扬州?”
“十个宋国富也扛不住。当今天下消息闭塞,很多时候朱鼐铉做的事,外地人都不知道。即便是大同城里也是一样,我在这边杀毕守忠,也许几条街以外的人就不知道毕守忠是谁,也就谈不到好坏。朱鼐铉为非作歹的名声大,但是具体做了什么,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人们对这个坏的概念很模糊,仇恨就不那么强。现在我把一切说出来,让大家感同身受,直到原来朱鼐铉是这样行事为人。他今天可以对这些人坏,明天就可以对自己这样,人们才会真的恨他、怕他。”
“如果是在正常时候,人们大多是怕多于恨,在大同这种地方,很可能产生一种反效果,就是大家认为斗不过他,反倒按他的命令行事。严刑峻法的用意,也就在于此。不过眼下大同有我这个巡按,而且我摆明了要和朱鼐铉斗到底,这些人的恨就会战胜怕,这股力量就会暂时为我所用。当然,这也需要引导,否则的话,就是空有蛮力不会使用,也没多大效果。”
沈三道:“张铁臂他们就是去做这个了?”
“这混账连续搞砸了两件事,差点害死嫣红姑娘,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还要他做什么?他是跑江湖出身,跟普通百姓打交道,煽动舆论这种事算是拿手好戏,这事应该能做。再说这也算个演练。”
“演练?”
“是啊,第一次做,难免有的地方想不周全,在这把所有不足的地方找出来,予以改正。将来在扬州,才能用得好。”
沈三呼吸越发急促,忽然跪倒在地道:“学生谢过东翁大恩大德,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好了,有话起来说吧,跪在这里算什么。”
这时恰好范志高来通禀,大同知府衙门的人前来拜访,沈三趁机离开,回到自己房间里,把父亲牌位抱在胸前大哭,又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书房里,知府衙门的人已经到了,乃是一位上了些年纪的书办,等到见面之后那书办忽然跪倒在地道:“下役今日前来,并非公务乃是私事。道长的放告,是只对百姓,还是官民人等都可上告?”
“有区别么?”
第 4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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