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76 章
范进的平凡生活 作者:普祥真人
第 76 章
范进苦笑一声,“真没想到,洪家有你们这么一门阔亲戚。如果早知道,或许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必须跟你说明白,你大凤哥的腿,是被我捅了一刀,否则很难抓住他。所以这么算起来,我们是大仇人,如果你想打一架的话就趁现在,否则三姐一会来,你就死定了。”
“你确实是我的大仇人,但是就像你说的,这件事算起来,是我大哥想要算计你,被你伤了,也算是天公地道,我没话说。只要大凤哥没事,这件事我们当没发生过,我可以对妈祖娘娘发誓,不会为这事找你寻仇。”
海上人家最信妈祖,对妈祖发誓,几可看做最高誓言,不会违反。范进点点头,郑重道:“林姑娘,你向妈祖发誓,我也向妈祖发个誓,只要大中丞那里点了头,令兄的周全我来负责。保证他得到调治,饮食上也会有保障。”
“好,我们话在一句,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书生……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来不来啊?”
林海珊等得不耐烦,翻过身面朝着范进,“要来快点,等下我还要睡觉呢。”
“算了。对面房间里有小孩子,不要吵醒他们么。”
林氏鄙夷地一笑,“借口!直接说怕老婆就好了,我们岛上的那些头领,当着自己老婆面搞其他女人时,也面不改色,你这个人……胆子不行。”
她在海盗窝里长大,虽然是女儿之身,实际女性的矜持之类是谈不到的。乃至于杀人强间这种事更是到了见怪不怪,甚至不认为是错的地步。男人与女人的事,在她看来也不过就是一桩交易,只要范进肯履行承诺,就真的扑上来,她有不会反抗。
海盗这个团体向来以凶悍为自我标榜,怕老婆这种事传出去,显然就太过丢人,为了表示自己不怕老婆对妻子的亲眷下手或是当着老婆的面前做这种事的也不是没有。对于范进这种顾忌老婆感受就不敢对自己动手的男人,她反倒认为是异类。
范进道:“这不是怕,而是敬。我如果真的把你怎么样,三姐也不会真跟我翻脸,但是心里会不好受。至少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她总是不欢喜,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你的伤是问题,必须要处理一下,否则将来会很麻烦。你躺好,我去喊三姐来。”
不等他开门,梁盼弟已经举着药箱走进来,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在外面偷听了不知多久的她,进门之后将药箱一放,冷哼道:“贱人,听到没有?我梁三姐的相公,就是这么厉害。你给我躺好,本姑娘给你治伤……我保证,这个过程会很舒服的!”
她回头又朝范进温柔一笑,“相公,你困不困,要不要去找个地方躺躺。二姐已经起了,那屋里只有三个仔,你去那里睡会。”
“没时间了,一会要去见大中丞,哪里来得及。明天晚上,记得还穿这身……”
上药的过程,倒是没听到惨叫,只是等到伤口处置完毕,林海珊重又穿上衣服出来时,额头上汗珠出个不停,显然处理伤口的过程并不让人舒服。折腾一个晚上,加上伤口再次破裂,林海珊的精神也很有些萎靡,但是在她说来,这种精神状态见凌云翼正合适。
两人一路来到巡抚衙门时,天已经亮了,一路上范进仔细嘱咐着,“记住要点。第一,表示接受官府所有条件,记住是所有条件。第二,如果问你金子的数目,你一定要说自己也搞不清楚,性命交关,一定要记牢靠。”
名贴一递进去,立刻就有召见。幕僚们搞不清楚这个一脸病容的男子身份,但既是范进带来的,又有巡抚召见,自然没人阻挠。
林海珊到书房接受问讯,范进则在客房里等候,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他有些发困的时候,凌云翼的仆人凌升忽然走进来道:“范公子,老爷请你过去回话。”
第一百零四章 肇庆之行
客厅里已经不见了林海珊的影子,只有凌云翼坐在那里喝茶,见范进来,示意他坐下。上下打量他几眼道:“你昨天没有休息好?”
“回东翁的话,不是没休息好,是没休息。陪着那人去了趟锦衣衙门,看了看林凤。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你的胆子倒很大,不怕在人在牢房里朝你发难?”
“这人虽然混账,但也不是彻底没脑子,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其实心里是有本账的。无非有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时就干脆是欺负官府罢了。在锦衣衙门里动武,学生自问不会吃亏,让这人看看林凤的模样,肯定会愤怒怨恨官府,但是有没有这事,他们都会怨恨官府,所以就没关系了。看到同伙的惨相,他们心里就会有压力。压力一大,对于我们的条件就会认真考虑。如果说一开始招安有五成诚意,看到林凤的样子后,诚意肯定会增加,对于官府接下来的布局就更有力。”
凌云翼点点头,“他方才对官府的条件倒是一诺无辞,看的出很是恭顺。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真能如你所想,让这伙盗贼自相残杀,最后为我所用,倒不失为件好事。但是海盗言而无信,口头答应的再好,也要防着他们事后反悔,再者这人看上去身体不好,在海盗窝那种地方,这样的人说话,能有几成效力呢?”
“这人是林凤亲眷,在自己本家船队里,说话应该极有分量。至于外姓人,他多半管不了。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到时候这些人都是要死的,是否听其号令,也没什么要紧。海盗的话固然不能尽信,但是形势比人强,只要我们的力量足以控制住他们,这些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在行动上只能如我们心意。像是这次的事一做,他如果不和官府合作,就只有死路一条。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凌云翼为置可否,只把话锋转到另一件事上。“范进,太子楼藏金的事,你知道多少?南宋太子之说,你觉得是否可信?”
“学生认为,太子楼藏金这个传说太过离奇,未能尽信。但是南澳地形复杂,又处于两省交界,向来是海商互市之地,后被强盗占据赖以栖身。世庙时就有倭寇以南澳作为老营,还在上面修建堡垒。如果这些人把自己的不义之财埋于地下,倒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这个人说,具体数字连林凤都不清楚,这让老夫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大一笔钱,他们居然不去称重?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范进道:“这笔钱正因为数字太大,所以他们才不敢称重。整个南澳岛上,只有林氏两人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就是防范走漏风声,被自己的同伴知道。海盗么,因利而合,一旦听到有这么大一笔钱,怕不马上就要来分润,说不定还会火并。对他们来说,局面没稳定之前,怎么敢把这笔钱的事说出来。既然不敢说,就更不敢称,一旦兴师动众,事情就很难保密,如果让下面的人知道有这么笔钱,头领却想要据为己有,怕是就要出人命了。所以他们只能靠猜的,具体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明白。”
凌云翼沉吟了好一阵,才道:“那些海商人家并不容易对付,我们要推行一条鞭法,已经要得罪耕读之家,招安林氏,则又要得罪这些海商。如果他们知道连招安林氏的主意也是你出的,怕是会恨你入骨,老夫倒是没什么,反正早晚也要到京里去,你自己就是广东人,如果士绅都不喜欢你,这桑梓之情就不好讲了。”
“学生多谢东翁回护之意,但是为东翁分忧,为朝廷效力,心中只知有君上,哪还知有桑梓。”
凌云翼一笑,“好一句只知有君上,不知有桑梓,如果我们大明的文武都能像你一样想,很多事情就好做了。那些被劫的海商,很有些人头上有举人名衔,又或者是朝廷里某位官员的族亲。他们铁了心要林家人死,那些人想活就不容易。即使老夫也不能一意孤行。这个人的态度我看了,还算恭顺,至少看不出多少匪气。你说的话老夫也想过了,确实有道理,那些夷人近年来日渐狂悖,是该有人给他们一些教训。但我能做的也无非是个他们一个机会,到底是生是死,只有制军能做主,毕竟他才是两广总督,我命人去肇庆送信,明天你和这个人走水路到肇庆去,当面向制军分说。这些人的命数如何,就只能看天意。”
“学生谨遵命。”
范进心知,虽然凌云翼没有给出一句准话,实际上已经从原则上同意了自己的主张。但是其人老成精,不会自己表态承担责任,只等着殷正茂做出最后决定后,帮自己分锅。他和殷正茂是同科进士,彼此关系也极亲厚,他原则上同意的事,在殷正茂那里碰钉子的概率不高,这件事已经算是有了眉目。
离开巡抚衙门时,见林海珊早已被送到门房,两人先到了范进家里歇下。由于二姐带着孩子回了家,房间就空出来,范进回了卧室,林海珊依旧在昨天那件客房休息。
一夜未眠加上见巡抚时高度紧张,倦怠是难免的,因此头一挨枕头,就迷糊着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被一阵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声给吵醒,在海盗窝里生活的女人,对这种叫声意味着什么并不陌生,撇撇嘴道:
“大白天也不闲着,真是……”支起耳朵听了一阵,估算着时间道:“我还以为这书生不行呢,原来还是个有手段的。”
又过了一阵,却听对面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朝着对面大声喊道:“小点声,还有人要睡觉呢!”紧接着就传来梁盼弟的声音,“这是我家,我和我相公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管不到!闭上你的嘴,要不然待会上药时有你好受的!”范进也道:“如果不是你,我们昨天晚上就可以做这些了,你就不要再打扰了,否则我娘子揍你我也没办法。”
林海珊愤愤地将头埋到枕头里,在高一声低一声的精神折磨中,又陷入梦乡。结果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锦衣监狱,只是这次她代替林凤住进了牢房,被锁链牢牢锁住手脚动弹不得,而范进正狞笑着向她扑来,在梦里叫喊的主角从梁盼弟变成了她。
等到从梦中惊醒时,天色已经到了午时,范进与梁盼弟也已经起身,又弄了盆狗肉在客厅里吃。她一骨碌从床上起来,胡乱着理理头发,光着脚跑到客厅里伸手抓肉道:“有肉吃怎么不叫我?书生,我们昨天不是还说要做契兄弟,有这么个做法么?”
梁盼弟看了她一眼,指着脚道:“我的契叔子,你没穿鞋。”
“你别说我,你的衣服也没弄好,再说我这个没什么啊。我们在海上本来就不穿鞋,否则容易得癣。脚而已,有什么怕看的。在海上跟人打架时,我有时还会故意让敌手看到我的胸,尤其是要杀人的时候,我一般都会让他先看一眼我的胸脯然后一刀砍死他。”
“这是为什么?”
“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是死在个女人手里。”
范进笑着示意她继续吃肉,饭吃了一多半才道:“大中丞让我们明天出发去肇庆,大概晚上可以到,接着就要去见制军。事情成不成,就看这一步了。”
“大中丞已经答应了对吧?那老头看着弱不禁风的,可是说话时样子好吓人,我在海上这么久了,能人也见过不少,像他这么可怕的老头,倒还是第一次见。明明看他没什么武功的样子,可那些大侠或是海上成名豪杰,都不如他来的厉害。我能感觉到,如果当时我的回答不如他意,可能就要死了。”
范进道:“他是巡抚,自然不是江湖人所能比,殷制军比他可能更可怕一些,带兵的人么,杀伐重,论气场只会更强。不过你这样怕倒是更好,让他们觉得你没威胁,事情谈成的机会就大。”
林海珊摇摇头,“这位凌老倌身上杀气很重,我告诉你,我这眼睛可不是吃素的,看的出来,他是个好杀人的,如果论杀伐,殷正茂也未必比他厉害多少。”
梁盼弟见两人有问有答,心里有些吃味,在桌子下踢了范进一脚,脸上则笑着问道:“相公,你让林姑娘说金子数目搞不清,这什么意思啊?”
“意思很简单了,如果她搞的清数字,就等于抓了个把柄在手里。将来有人想搞这件事,问她岛上有多少钱,她说了数字,与广东报上去的不一样,是不是就会出问题?如果她搞的清自己有多少钱,那多半是要死的,招安也成功不了。所以要记住,难得糊涂。这次凌中丞可以答应招安,南澳易守难攻占两分,佛郎机人把持商道占两分,其余六分就是金子的功劳。”
“难得糊涂……”林海珊琢磨了两遍,嘴角上翘,“这句话有意思,回头我要写下来,挂在船舱里。”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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