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站起来。”牧晟宸笃定道，将她打横抱起。

    尹瑟的腿已经做了些处理，现在并不是很疼。

    “治好了也会跛脚，你介不介意……”

    “不会跛。”

    尹瑟不再说话。

    “跛了又如何？我能嫌弃你吗？”牧晟宸勾起唇角看着她。

    尹瑟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眸光闪烁。

    “结婚证不是你保存着的吗？你还是我老婆，对不对？”

    “……”

    “没道理我不嫌弃你，你却嫌弃你自己是不是？”他碰着她的额头，眸底便是她半边残缺的面容。

    尹瑟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前。

    “我上辈子一定是大慈大悲之人。”

    “……”

    “不然这辈子老天怎么会让我遇到你？”

    “现在知道我好了？”

    “你一点也不好……”

    牧晟宸淡淡的看着她。

    “你坏的都让人跌破眼镜。”尹瑟低低的说道，“但是，如果你不这么坏，我不会这么爱你。”

    牧晟宸将她抱进车内。

    “尹瑟，只这一次。”牧晟宸坐到驾驶座上开口。

    “恩？”

    “出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要是我。”

    “……”尹瑟的双手交握在腿上，透过后视镜，她能看到自己可怖的面容，她第一个想到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但这前提是她确信他是活着的，前提是她有这个勇气去找他。

    “晟宸……”尹瑟轻轻叫了一声。

    “恩？”

    尹瑟抿了抿唇，最后摇了摇头，低下眼睛。

    牧晟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回家后，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怕了。”

    “……是吗？”

    “子不嫌母丑。”

    “可是我怕吓着司瑞……”

    “瑟儿，你太小看你儿子了。”

    “……”尹瑟紧紧咬着牙，她想念自己的儿子想的心都疼了，可是她害怕的东西还是一样的……

    只这么几天，她发现自己变得胆小懦弱，变得畏缩起来，就连她自己都开始看不起自己了……

    牧晟宸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心理变化？只是，发现了，他又能做什么，他的女人在短短的十来天里承受的东西，一般人如何想象的到……

    他，甚至都不敢贸然急躁的问她，瑟儿，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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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家大门口，牧晟宸抱着尹瑟站在那。

    “准备好了吗？”他轻轻问。

    尹瑟良久才点了点头。

    然而，还没等他推开门，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牧司瑞突然蹿了出来，大喊一声：“妈妈--！”小尹的吗。

    这一声妈妈叫的尹瑟心都碎了，她微微侧首，心脏在胸口乱跳，看到牧司瑞一张小脸紧紧的盯着自己，只那么一刹那，眼泪就顺着牧司瑞的脸颊滑下。

    尹瑟闭了闭眼，用干涩的声音小心又小心的唤了声：“司瑞……”

    牧司瑞走到牧晟宸面前，就踮起脚抓住尹瑟的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

    牧晟宸冲尹瑟笑：“看到没有，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尹瑟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牧老夫人，又轻轻的喊了声：“奶奶……”

    牧老夫人从不知道自己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生离死别，竟会在这一次泪如雨下，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拄着拐杖走到尹瑟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瑟儿，受苦了。”

    尹瑟咧开嘴，眼泪从眼角滑落，看向这个神色担忧的老人，摇摇头：“是瑟儿对不起您……”

    牧老夫人一脸疼惜的看着她，那会毁掉的半边容颜，那断掉的腿，仿佛像针一样刺在老人的心里。

    屋外的阳光如此明媚，即便冬天还没有过去，还是让人闻到了暖洋洋的味道。

    “快进屋子。”牧老夫人忙说道。

    牧晟宸走进屋子，走到客厅里，将尹瑟放到沙发上。

    牧司瑞爬到沙发上，就搂住尹瑟的脖子，“妈妈，妈妈，妈妈--！”

    他一遍遍的轻声喊着。

    尹瑟伸手环住他的小身体，还好，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

    “对不起，钢铁侠……”

    “妈妈，我保证，以后家里要是谁再敢欺负你，我一定和他没完！”

    “……”

    “我不行，爸爸不行，奶奶也不行！”

    “钢铁侠……”

    “所以妈妈，你不能再这么吓我了，我害怕！！”牧司瑞很激动，他抱的尹瑟紧紧地。

    尹瑟难过的拍着他的背脊：“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没有，妈妈没有错，是钢铁侠的错，钢铁侠根本不配叫钢铁侠，呜呜呜--”

    “……”

    “是我没有保护好妈妈！”

    “司瑞……”尹瑟又哭又笑的脸在牧晟宸看来还显得有些搞笑。

    牧司瑞松开她，和她面对面的看着，这样让尹瑟微微有些不自在。

    “……”

    “妈妈……”牧司瑞的小手慢慢伸向她的脸。

    尹瑟下意识的要躲，而牧司瑞固执的碰上她的伤疤处，“妈妈，痛不痛？”

    “……”尹瑟紧紧咬着牙，顿时发现自己实在是个没用的母亲……

    “痛就说，我不笑话你。”

    “……”尹瑟轻轻摇了摇头，“不痛。”

    牧司瑞又抱住她：“妈妈最厉害了！妈妈，我爱你！”

    尹瑟泪眼朦胧间对上牧晟宸，她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晚间，牧老夫人替尹瑟擦脸，用毛巾轻轻敷着。

    “是不是很恐怖？”尹瑟干干的笑了笑，问道。

    牧老夫人仔细的看着这疤痕：“你放心，一定会把这伤疤去除，还你原来的容貌。”

    “……”尹瑟微微怔住。

    “怎么了？”发现了她的异样，牧老夫人轻声问道，“你难道不想去除这伤疤？”

    尹瑟的嘴巴像被人堵住了般，一声不发……

    “小瑟……？”

    “奶奶，我来吧。”牧晟宸走过来，拿过牧老夫人手里的毛巾。

    牧老夫人看了眼牧晟宸。

    “奶奶，不早了，您先去睡。”

    牧老夫人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便走出房间。

    牧晟宸蹲在她面前，毛巾轻轻敷上她的脸。

    尹瑟抓住他的手，静静的看着他：“如果脸一直这样，你是不是会觉得恶心……”

    牧晟宸淡淡的看着她，“我听你的，你想进行皮肤修整，我们就去做，你不想，我们就不做……”

    不知不觉，尹瑟的眼泪竟然又落了下来：“我不能去除这伤疤……”

    牧晟宸看着她，坐到她身边，将她环进自己怀里，隐隐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嫂因为我被活活烧死了……我怎么能……怎么能……”

    牧晟宸就知道，她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深深自责。

    “我是不是灾星？晟宸，我是不是灾星？！”尹瑟痛苦的喊道，当许言告诉她，成为她的替身的是被烧成焦尸的林嫂时，她险些晕厥，她不知道许言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但比起许言，她却更痛恨自己，是自己让林嫂来做自己的家长，是她，把无辜的林嫂拖了进来，这份罪孽，她要怎么洗的清？！

    “不是，不是……”牧晟宸吻着她的头发，努力安抚她，“人各有命……”

    “不是的！是我害死了她！”尹瑟喊道。

    牧晟宸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她。

    “林嫂死了，可我们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

    “我没有办法……”尹瑟喃喃道，“我没有办法知道自己害死了林嫂，还能好好生活下去……晟宸，我没有办法……”

    “不是你的错……”此刻对于牧晟宸来说也是陌生的，面对这样的尹瑟，面对他们酿下的这个悲剧，他真正明白无措这两个字的意思。

    “毁容也好，残疾也罢，如果能让林嫂回来，就算拿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尹瑟悲痛万分。

    “不行，你不能这么说……”

    “她是被我害死的，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对林嫂，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灾星！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这场悲剧，如果没有我，大家都会好好的--唔！”。

    牧晟宸扣住她的脑袋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将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全部吞进嘴里，全部封住。

    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牧晟宸才松开她：“如果没有你，牧晟宸不会知道什么是生活，牧晟宸不会知道家是什么，所以，不许你再乱说！”

    尹瑟难过的抱住他。

    这份罪，她该用什么来还，这毁掉的容貌能还么？这残缺的身躯能还么？

    第二天，牧家又集满了人。

    苏柔一大早就猛敲着牧晟宸和尹瑟的卧室门，范希文拦也拦不住。

    牧晟宸早就醒了，尹瑟其实也没有怎么睡。

    打开卧室的门，苏柔就立刻冲了进来：“小瑟！”

    尹瑟看到苏柔，刚想笑笑打个招呼，就被苏柔的嚎啕大哭给击败了。

    “苏苏……”尹瑟也收不住自己的难过。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苏柔拍打着她的肩膀说道。

    “对不起……”尹瑟除了说对不起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

    “苏柔。”牧晟宸打断她。

    苏柔转身看了眼牧晟宸，便不再多问什么了。

    范希文慢慢走了进来，他第一眼对上尹瑟时，很显然目光里难掩惊讶，尽管他已经知道她受了伤……

    但也不曾想到会伤到这种地步……

    下一秒，他收回自己的情绪，“尹瑟，以后别玩这么惊险的游戏了，是个人都经受不住你这种刺激……”

    尹瑟淡淡的看了眼他，而后点头。

    范希文眉头皱起，心里产生一种很异样的感觉，看了牧晟宸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了。

    尹瑟躺在床上，苏柔和尹瑟说了好久好久的话，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就是不提她的脸，不提她的腿……

    后来，潘明也来了，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尹瑟，便转身走了出去，在客厅里坐下。

    牧晟宸替她泡了杯咖啡。

    潘明接过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没死的？”潘明淡淡问道。

    牧晟宸坐在她对面，双手交握在一起，“我出院那天，拷问了龙令望的几个手下，知道的。”

    “牧晟宸。”

    “……”

    “你这男人真TM混蛋！”潘明恨不得将手上的咖啡泼到他脸上，“你让这些人都痛苦这么多天！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是不说，是不能说，我不能让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因为我的急切而破灭，我要她好好的回到我身边。”

    “……告诉我们，她就没法回来了吗？！”潘明皱着眉头，天知道这几天她都过着地狱般的日子！看着尹瑟空掉的办公室一发呆就是几个钟头！

    这男人，明明知道她活着，却什么都说！存心让她着急，让她受着折磨！

    “许言已经疯了，一旦他知道我发现尹瑟没有死，他一定会再用别的手段，之前他没有真的害死尹瑟不代表他下一步不会，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找到尹瑟，我什么也不会说，因为我再也输不起了。”

    “……”潘明的嘴唇慢慢抿起，她一直都知道牧晟宸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见到尹瑟之前，她真的没有办法去想像，这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在医院的那两天，她静静的看着他，他没有哭，没有喊，没有崩溃，只是看着窗子出神，那副样子，和一个死人没有差别，她甚至会想，如果没有牧司瑞，他会不会从医院的窗口直接跳下去。

    这种想法实在是过于疯狂。

    “现在她的脸，她的腿，你要怎么办？”潘明静静问。

    “会治好。”

    “叶如风说腿很难治好……”

    “再难我也会想办法治好。”牧晟宸的神情满是坚定。

    潘明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生活就那么坎坷？你自己一天到晚在生死边缘混也就算了，现在娶了个老婆，连老婆都这样……”

    牧晟宸轻笑：“可能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你还能开得出玩笑？”潘明郁闷的看着他。

    “或许老天也不算对我太薄，毕竟它瑟儿回来了。”牧晟宸轻轻道，只要回来了，他就什么都不怕。

    “过几天，我会带瑟儿去荷兰。”

    “去荷兰？”

    “那里有个知名医生，我要先把她的腿治好。”牧晟宸淡淡说道。

    “那她的脸呢？”

    “……”牧晟宸微微有些沉默，半晌，他才慢慢道，“林嫂的死，她很自责，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毁了容断了腿比起林嫂付出生命，什么都不算。所以，她不会轻易开口说修整皮肤，甚至会抗拒……”

    潘明皱着眉头：“你呢？你就放任她？”

    “我不在意她是丑是美，如果她漂亮我就当赚到，如果她丑，我也没有什么损失，我要她这个人。”

    “……都是疯子。”潘明静静道。

    “就算是疯子也没关系，只要我还和她关在同一间病房里。”

    “……”潘明的眉头越皱越紧，说不出心下的心情，好像是羡慕嫉妒吧……又好像是些其他的什么……

    最后，她的眉头还是松开，放下咖啡，起身：“牧晟宸，碰上你，我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再和你们呆下去，我迟早也都疯！”

    “你疯也只能疯在另一间病房。”

    “……”潘明咬咬牙，离开时，她似是在问，又似是简单的陈述，“说出去，谁会相信你曾经是个心脏病患者……”

    她可不行，心脏受不了这种打击，她还是要一份简单点的感情好了，太坎坷，太惊天动地，她承受不住。

    牧晟宸轻轻笑。

    潘明走后没多久，叶如风就来了，他抓了抓脑袋。

    “小瑟呢？”

    牧晟宸指了指二楼：“在房间里，苏柔在她身边陪着。”

    叶如风点了点头，走到他对面坐下：“诶，现在是我倒霉了……”

    牧晟宸轻轻笑道：“我很谢谢你。”

    “……”叶如风抬眼看他，“你谢我？”

    “如果你将尹瑟藏起来，我也怪不了半分，谢谢你把她还回来。”

    叶如风苦笑：“我的牧大总裁，是不是和小瑟呆的时间久了，人也和她一样傻了？”

    牧晟宸淡淡的看着面前的碎花茶几。

    “从小岛上逃回来，她是先给我打的电话，但她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晟宸还活着么？”

    “……”

    “她拖着那条畸形了的断腿，拼了命的逃离小岛，为的不是活着回到你身边，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叶如风轻轻淡淡的说着。

    “……”

    “她可以让我看到她的惨状，可以让路人讥笑，受别人冷眼，却独独不敢让你知道，不想让你看到她那副样子。”

    “那个笨蛋……”牧晟宸轻轻说了一声。

    叶如风轻笑：“我怎么可能明知道她最放不下你，明知道你有多爱她，还听她的蠢话将她藏起来？回到你身边，她身上，心上的伤才会好得快，我再怎么迟钝，这一点也是清楚的。”

    牧晟宸勾起唇角：“我在想，我要不要随着尹瑟喊你一声如风哥哥……”

    叶如风顿时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得了吧……”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更何况我六年前就已经认识到你们之间的感情，我还能不识相吗？”

    “识相的哥哥。”

    恩……又欠一千，你们记着，我会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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