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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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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围棋竟然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痛苦。
    可能还不如讨论世界末日。
    郁白是第一次知道,围棋里竟然有这么多专门的术语和名词。
    捱过了最基础的气数、形状、长与立,还有压根没听过的什么飞罩、厚势、侵消……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学围棋,而是在学某种闻所未闻的冷僻中文。
    字都认得,连起来就成了天书,还都得努力记下来。
    这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恐怖学问,居然能同时具备语文和数学的属性?!
    郁白面上强装镇定,内心已濒临崩溃,身边还在认真解释的谢无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来问:“怎么了?”
    “……”他挣扎了一下,怕自己等下真的睡过去,只好小声说,“我记不住。”
    他又不是过目不忘的非人类,记忆力只是普通人的程度而已。
    谢无昉闻言,怔了怔,很快道:“抱歉,我不应该一直讲的。”
    郁白立刻说:“没事,要不先——”学到这里,改天再说!
    可谢无昉几乎与他同时开口。
    “要不先跟我下一局?也许在实战中学习更好。”
    谢无昉说着,顿了顿:“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郁白当即合上了手里爬满瞌睡虫的围棋教程,精神一振道,“来下棋吧!”
    怎么样都比看课本好!
    片刻后,郁白与谢无昉分坐在棋桌两端,他执先行的黑子,谢无昉执白。
    暖黄棋盘上的黑白云子渐渐蔓延开。
    围棋又称手谈,对局时双方原本不应该出声交流,而是以手中的棋子对话,但这是教学局,谢无昉便时常开口。
    “这里不可以落子,是禁着点。”
    他说话时,会伸手将那枚落错位置的黑子取走,轻轻放回郁白面前。
    黑色云子清脆地落进棋罐里。
    郁白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见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知道了。”
    其实他还是没太搞懂那些复杂多变的规则。
    但奇异的是,虽然他已经确定自己对围棋真的没有什么兴趣和天赋,可此刻倒也听得专注,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之前他两次围观谢无昉跟老人们下棋,即使没怎么看懂,都算是看得很专心。
    为什么唯独刚才埋头看课本的时候,特别难熬呢?
    明明都是他并不想学的围棋啊,有什么区别?
    过去鲜少探究内心兴趣所在,只想平静麻木地捱过乏味日子的郁白,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当即垂眸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光影斑斓浮动的棋室里,谢无昉从手边的棋罐中拾起一枚光泽温润的白色云子,目光淡淡地掠过黑白交错的棋盘。
    下一秒,棋子便被白皙有力的指腹定在了那个恰好的位置。
    声音清浅短暂,转瞬即逝,执棋落子的印象却格外鲜明。
    即使棋子颜色不同了,郁白依然觉得这一幕很好看。
    能让他暂时忘记围棋有多枯燥、苦中作乐的那种好看。
    他的目光因而认真追随着对方的每个动作,不知不觉地沉浸其中。
    所以……
    经过一番思考推理的郁白,蓦地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是手控啊!
    第053章 异时19
    郁白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某样事物的特别喜好。
    一时间,他被一种浓浓的新奇和惊叹感冲击着,思绪乱飘,忘了这会儿本来在干嘛,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自己刚觉醒的新爱好上。
    久到对面满心围棋的男人都发现了异样。
    灰蓝的目光中,面前原本听得尚算认真,时不时有所回应的人忽然像断了线,浅棕的眼瞳里情绪涌动,心思明显游离于那方小小的棋盘之外。
    谢无昉注视着他,收回了刚落完子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眼前人的目光随之而动,本能般地回答:“我在想陈医生。”
    几乎陪伴郁白度过了整个少年时代的陈医生,一直很关心他的生活点滴,每次见面时,总会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开心的事。
    当一个人遇到了他喜欢的、感兴趣的人或事,自然就会感到开心。
    不过郁白对此的回答几乎都是相似的。
    考试成绩不错,很开心。工作与搬家顺利,很开心。最近没有遇到意外,很开心。
    其实他从来没有给出过任何一个,陈医生或许更希望听到的答案。
    所以在性癖……不是,在兴趣爱好初次觉醒的这一刻,郁白的第一反应是,好想告诉陈医生。
    不过现实世界里的陈医生已经如期退休了,正跟着老年旅游团满世界玩呢。
    “陈医生?”
    “就是我的心理……”
    郁白说着,突然回过神来,慌忙改口:“啊?没什么!”
    他想了想,又觉得手控这种在年轻人中流行的概念,对像妈妈一样的陈医生说,似乎有点奇怪,还有一点不好意思。
    会有代沟吧?
    不过他这会儿确实觉得很新奇,特别想跟人分享,顺便也观察一下其他人的手是什么样的。
    等下去找严璟好了。
    想到这里,郁白立刻挪动了一点视线,从男人的指尖移动到那枚刚被落下的白子上,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
    “你刚才说那个位置是禁着点,拿走了我的黑子,那为什么你可以落子?”
    反正,他是不可能跟这会儿就在身边的谢无昉说这种事的。
    盯着别人的手看了半天,然后告诉对方:我好像是个手控哎!
    ……他又不是变态!
    听到这明显是在半途转了弯的话语,谢无昉沉默片刻,竟也没有再追问。
    “禁着点是单方的。”他平静地说,“白子可以落在那个位置,因为落子后并不会导致气数为零。”
    “那里只是黑子的禁着点。”
    郁白就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我又不小心记错了,我以为禁着点是两边都不能下。”
    听到这番解释,对面的谢无昉轻轻颔首。
    他微卷的黑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灰蓝眼眸中的情绪,话音平淡。
    “没关系,围棋的规则很多,慢慢学,不用着急。”
    郁白便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很好,成功蒙混过关了。
    他从手边的棋罐里拾起一枚黑子递过去,状似十分好学地问:“所以在刚才那个布局里,如果是你,会把黑子落在哪里?”
    漆黑的云子停泊在温暖白皙的指尖。
    极短暂的停顿后,谢无昉伸手接过了那枚黑子。
    冰冷的体温与那抹热烈的温暖悄然相触,又倏忽错开。
    微凉的黑子静静地落在了棋盘上。
    “这里。”他低声说。
    午间澄净的日光照进屋子,落满了修长清瘦的指间。
    清幽素净的棋室里,学生专注地看着老师落子的动作,时而出声提问,便会得到后者耐心详尽的解释。
    “小郁医生学得很认真呢!”
    第七次踱着步路过棋室门口的张云江,忍不住这样小声感慨。
    饭后散步的老人每每走到自家棋室外,都会在敞开的窗边故作不经意地流连,走得尤其缓慢。
    “是啊,幸亏叔叔会主动提问,让小……小谢老师落子,那几步走得真是妙啊!”
    坐在棋室窗下,时不时侧身往里偷瞄的袁玉行,也忍不住这样小声附和道。
    肿着一双眼睛的小男孩坐在门廊边沿,在陪毛发湿漉漉的短腿柯基晒太阳,只是刚好把晒太阳的位置选在了这扇窗户下面而已。
    “你们要再小声一点呀,不然会吵到房间里面的。”
    蹲在棋室门边往里张望的何西,扭头看过来,双手遮在嘴巴前面,用最小最小的声音提醒着旁边的一老一少。
    昨晚袁爷爷简单教了她围棋的基本规则,她在看神明大哥哥和张爷爷的对局时,不自觉便看得入了迷。
    所以前面听说神明大哥哥要教小白哥哥下棋,小女孩很快吃完了午饭,好奇地跑过来偷看。
    今天的午餐其实格外丰盛,但除了这会儿应该还待在餐厅里大吃特吃的严璟哥哥,剩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吃得快。
    此刻都在这间教学气氛浓厚的棋室外面晃悠。
    对上小姑娘纯净坦然的目光,行为鬼祟的两个老头表情一僵,都有点不好意思。
    袁玉行伸手在嘴边比划,作势拉上拉链,悄声道:“我不说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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