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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承包后,农民有了自主权,农村活了,相比过去也富了,但是,日子过得仍然艰难。最初,大家都很保守,只种小麦,不敢种别的东西,怕浪费了地。后来才越来越明白,种麦子是最划算不来的,麦子的收购价格低,一斤麦子的价还抵不上半斤化肥高,再加上水电费,税费,教育费,计划生育费,乱七八糟的一扣,只能勉强保本。聪明人就开始跟风,跟市场的风,市场上需要糖菜,就改种糖菜,市场上需要西瓜就改种西瓜。跟风往往导致了盲目生产,头年糖菜的价格好,第二年,糖菜就泛滥成灾,头年西瓜卖得好,第二年,西瓜一下多得没人要,到了秋天,县城里,州城里的瓜车比人多,瓜多了就互相压价,每斤瓜压到一两毛钱还是卖不掉,还得白天晚上守着瓜车耗着。有的主儿耗不住了,就气得骂,日他的妈妈了,卖不出去就不卖了,拉回去喂猪总行吧。
    去年,国营农场率先种起了黑瓜子,没想到黑瓜子的价格好,一斤能卖两块多,秋后瓜熟了,再雇了当地的农民来打瓜,一些学校要勤工俭学,也组织了学生来打瓜,瓜子收了,再晾干,就直接交给收瓜子的贩子,瓜农当即就领到了新崭崭的票子。再一算账,除了成本,种瓜要比种麦子成效好得多。周围的农民听到了,好羡慕,就下了决心,到春上种了籽瓜。红沙窝也有人种了籽瓜,这个人就是石头。石头的一个老战友在农场,就是种籽瓜种发的,石头特意上门取了经,又借了些种子,回来就在红沙窝村进行推广,村人都很保守,不敢种,怕赔了。就先让石头种,种成了,他们再跟了种,种赔了,他们也不吃亏。石头就去拉他的姐夫胡六儿种,胡六儿也怕,他只好率先种了籽瓜。这一年,黑瓜子的生意更火了,价格比去年还高,原因是,镇番的瓜子因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黑瓜子板大、色重、肉多。去年在东南地区打开市场后,福建人又发到台湾,引起了台商的极大兴趣,黑瓜子生意一下火了起来,价格也就迅速涨了起来,头年没有出手的瓜子,价格一下涨到了四元多。到了秋天收瓜子的季节,镇番城里一下涌来了不少收瓜子的人。仅这二道贩子,也有好几个层面,资金多的,直接在县城或者在各乡设立收购站,当场验货,当场收购,当场付款。收了货,直接发往福建。资金少的,就到瓜农家里去收,收上后,再交给大贩子,从中牟点小利,或是,把瓜子储存下来,等到涨价了,再出手,从中赚个差价。这价格,也忽高忽低,有时,刚收购时,价格很高,越后越低,有时,刚开始很低,到晚期,能涨到两倍多。这其中的风险,不仅商贩们有,瓜农们也有。什么时候出手好,往往都凭运气。也有发了大财的,一年下来成了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也有陪了的,把瓜子发到福建后,却找不到付款的人了,才知被人骗了,一路乞讨了来,到了家,就成了一摊泥,躺在炕上几天起不了身。
    石头的籽瓜种成了,大家才后悔没听石头的话。石头就笑着说,今年过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到明年,别再犹豫就是。到了第二年,红沙窝村的人就不再犹豫了,在他的带领下,纷纷种起了籽瓜。石头不愧是从部队下来的,受过党的教育,又是党员,对大家都很耐心,谁家要是不懂怎么种,求上门来,他就耐心地讲。问得人多了,他就干脆召集起要种籽瓜的人,进行了一次现场讲座。红沙窝的人听了,就夸石头是个好人,不保留。杨二宝见大家要种籽瓜,也放出了话,说你们种,种多少,我收多少,别人给你多少价,我给你们多少价就是。黑瓜子生意刚好的时候,杨二宝就做起了黑瓜子的买卖,他不失时机的在县城租了个门面,挂牌成立了一个名叫宝龙经贸有限责任公司,他就当上了公司的法人代表、总经理,又招了几个雇工,轰轰烈烈地干了起来。杨二宝本来就经过商,这其中的行道他自然清楚,干了一年,据说赚美了。大家对杨二宝的话并不在意,心想黑瓜子的生意好,你才敢说这样的话,要是不好,你怕就早躲得远远的了。有了黑瓜子,不愁卖不出去,谁稀罕你收不收?但是,话说回来,这也证明了一个道理,黑瓜子的生意的确好,不好的话,像杨二宝这样精明的人,是不会向大家承诺这样的话。有人就放大了胆,只种一点麦子,留做吃粮,把其他的地都用来种籽瓜。叶叶也去听了石头的讲座,又受了这些人的影响,回来后就与她爹商量,要多种籽瓜。老奎却犯起了嘀咕,怕都种上了,供过于求,将来卖不掉咋办?正犹豫间,锁阳进来了,老奎就问锁阳,他今年打算种多少亩籽瓜?锁阳说,去年没敢种,真后悔死了,今年少种一点麦子,够吃就行了,其余的都种籽瓜。老奎就问,你就不怕都种上籽瓜,籽瓜子一多,卖不出去,或者价格跌下来保不住本咋办?锁阳说,黑瓜子生意好得很,二宝叔都说了,他保证收了,别人是咋个价,他就是咋个价。老奎就说,那话等于没说,别人是咋个价,他是咋个价,还用得着交给他吗?叶叶就说,爹,你怕什么?现在黑瓜子才刚刚打开市场,石头哥说,台湾人现在嗑的就是咱们的黑瓜子,他们嗑完了,上瘾了,还得嗑,不愁卖不出去的。老奎就被叶叶的话逗乐了,笑着说,石头也是胡诌,黑瓜子又不是大烟,哪里能上瘾?种吧,就这点地,咋种也行,种赔了,就喝西北风。叶叶说,爹,你放心好了,保证种不赔的。
    老奎这几年越来越觉得跟不上形势了,就是种庄稼也觉得跟不上趟了。大前年,叶叶买了一大包灭燕灵,说是专杀燕麦,老奎就怕,说丫头,燕麦顽固得很,搞不好把燕麦没有杀死,到头来把麦子全杀死了,我们一家三口人真就要喝西北风了。叶叶就笑着说,爹,不会的,你放心,这是科学,书本上讲得很明确,按着它的使用说明用,保证不会差错的。老奎说,你用也行,先在地里搞一小块儿,做个试验,试验成功了,再用,不成功,损失也不大。叶叶应了一声,却瞒着她爹,在所有的地里都喷了灭燕灵。待田苗快抽穗时,老奎就提了草筐子,要带全家三口人上地去捋燕麦。快出门时,叶叶却笑着说,爹,你别去了,地里的燕麦,早就让我用灭燕灵给杀了。老奎不相信,就问,你不是在搞实验田吗?没有搞实验的地里总还有吧?叶叶说,我都杀了。老奎吃惊地啊了一声,说你没有把麦子给杀了吧?叶叶说,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可以看看去。老奎就真的看去了。这一个阶段,老奎正抽调了人力打机井。水位越来越下降,过去打下的井,眼见一个个的都干了,不出水了。没办法,不出水了,就得打深井,打一眼深井得十多万元。村里穷得丁当响,拿不出钱,就得按人头摊。摊下去后,有的人还算自觉,主动把钱交给了村上,有的人一点也不主动,村干部上门讨要了多次,要钱都要羞了,还是没有要上。现在的基层工作,还要比大集体时难,难多了。有时,还吃力不讨好。这水位,一天天的在下降,将来地球中的水被扎干了,人还咋办?这些事儿,一忙起来就没有个完,他还没有顾上看地里的庄稼,他不相信顽固的燕麦被统统杀了。燕麦顽固着哩,要是燕麦被杀了,能保证麦子不受伤?燕麦是麦子的敌人,它长得酷似麦子,混在麦子中,根本分不清哪是麦子,哪是燕麦。只有出了穗,才能分清,这时候必须要拔了燕麦,否则,地中的养料都被它吸了去,麦子就长不好。老奎进了地,果然找不到了燕麦,一看麦子长得分外好,心里自是一阵喜。燕麦是田中的贼,它欺麦子,不消灭它,麦子长不好,消灭它吧,把大量的时间都得耗进去。现在好了,有了灭燕灵,就可以轻轻松松把这害人虫给灭了。越过麦田,再看别人家的地里,几乎全家人都耗在地里拔燕麦,有的燕麦,已开出白白的花。老奎便蹲在地埂上抽起了烟,一边抽,一边想,科学就是科学,你不服也不行。农民祖祖辈辈解决不了的问题,让科学一下子就解决了。回到家里,见了女儿,不但不表扬反而责备说,这么好的科学,你咋不给村里人推广推广?让别人知道了,说咱自私,咱还真的冤得说不出来。叶叶就笑着说,爹,你不是说,让我搞实验嘛?你都怕把麦子杀了,别人不怕?等到大家都认识了,到明年不用我推广,都会来向我讨教的。老奎觉得叶叶说得有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说,现在你能不能帮助大家,给他们把燕麦杀了?叶叶说,现在不行了,太迟了。老奎说,那就到明年吧,明年你给村里推广推广。到了次年,叶叶果真做了推广,灭燕灵不但替代了农人的大量劳动,更重要的是,还提高了麦子的产量。
    老奎有时候也为女儿感到自豪,虽说叶叶没有考上大学,但是,这高中也没有白上,有了知识,就可以科学种田,科学种田,要比卖苦力省人省事,还能增产增收。眼下,叶叶要大面积的种籽瓜,老奎也不过多反对,只要年轻人有自信心,种啥好就种去。
    种完了麦子,就开始打瓜垅。打瓜垅是个力气活儿,要在平展展的地里挖出一条条的沟,才能打起垅来。这是一个大工程,老奎一家三口都耗在了地里,快到做饭时,叶叶妈就颠儿颠儿地回去做饭,老奎父女俩一直干,干到叶叶妈饭做熟了,站到村口喊他们时,他们才停手中的话儿。一连干了好几天,别人家的地早就整好了,他们家的还没有干完。于是,就有人来帮忙,石头来了,锁阳也来了,来帮老奎家打地垄。石头去年种过籽瓜,早就打好了地垅,今年只把地垅翻翻就好了,锁阳的地少,又有沙米当下手,费不了多少功夫也就整好了。村人都说石头是个热心肠人,可是石头对老奎一家更热情。其中的原因只有石头最清楚,在他还没有踏进红沙窝村之前,他就听他妈妈说过,红沙窝村有个好人,宽厚仁慈。后来他来到红沙窝村,见到了这位好人后,便从心底里暗暗感激他,就是他,改变了他们全家人的命运,结束了他们一家人的流浪生活。要不是他,他们还不知漂流到哪里。在他少年的胸怀里,便对奎叔产生了一种崇拜心理,觉得他就像一座大山,宽厚仁慈,坚忍不拔。从此,也便暗暗下了决心,将来长大了,就要做这样的一个汉子。后来他与开德成了好朋友,一路走来,感情笃深,没想到到了部队,从此天上人间,各奔东西,开德牺牲在战场上,他复员回到了家乡。每每想起与开德的友谊,就觉得有义务来替开德尽尽一个儿子的孝道,即便是帮不了大忙,能出一点苦力,也好坦然地面对他死去的战友,也算是对奎叔当年收留他们一家的一个回报。石头早已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了,当他领略了生为人父的喜悦后,也便越发的感触到了身为父亲的老奎,深藏于心的巨大痛楚。有时,他甚至觉得老奎好像就是他的父亲,有着父亲般的胸怀与慈爱,他每次去帮忙,老奎总是说,你不要帮了,这点活儿算不了什么,你家的地多,别累坏了身子。听了这话,他反而责备起了自己,对老奎一家想得太少了。叶叶见了他,总像是见了亲哥哥一样亲切,左一声石头哥,右一声石头哥的叫,他知道,无论是老奎,还是叶叶,都在他身上找着儿子,找着哥哥的影子。
    而锁阳对叶叶一家的情,却是另一种。那种情,除了两家的友情,还深含了爱屋及乌的成分。那爱,便是对叶叶的爱,是男女之间才有的爱。那种爱,在他的孩童时代,从保护叶叶不爱伤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产生了。只是,那时还不甚明了,随着青春期的到来,随着一天天的走向成熟,那爱也便一天天的强烈了,成熟了。在锁阳的心里,叶叶早就成了他的天空,成了他的希望。叶叶是天下最美的美人,叶叶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无论叶叶知不知道,愿不愿意,反正他早已把叶叶深藏在他的心底。小学毕业后,他没有考上镇中学,一看叶叶与天旺来来往往地去上学,上完了镇中学,又去上县城的高中,心里就空空的,生怕叶叶将来成了城里人,远走高飞了,断了他的盼头。直到叶叶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他的心才踏实了下来,心里一踏实,干起活来更觉得有劲儿。他干完了自己家的活儿,就常常来帮叶叶家干,他觉得与叶叶在一起干活儿是一种享受,不累,一点也不累,人倒分外的有了精神,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锁阳更喜欢与叶叶单独干活,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就感到分外的愉快。锁阳怎么也忘不了去年两个人拉麦捆的情景,那个情景中的好多图案仿佛印在了他的脑海,永远也抹之不去。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他帮叶叶拉麦捆,他们是用架子车拉的,拉到地里,装上麦捆,再拉到打麦场。为了多装田,他们在架子车上绑上一个木架,麦捆装在上面,就像一个田垛,然后用绳子紧起,就可上路了。没想到拉到第三趟时,刚刚来到地里,天公翻脸,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两人就向不远处的一个破机机房跑去躲雨。那雨,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似的,顷刻间,天上白茫茫的一片,地上飘起了半人高的水气,一浪一浪地卷了来,像是把人吃了。叶叶不小心,在地埂上滑了一个跟头,锁阳上去,一把扯起来,两人怕再滑倒,就手挽着手,一起跑了起来,一直跑到那间破机房里,才长长透了一口气。两人早被浇成了落汤鸡,那衣服就紧紧地贴在身上,水就从衣服上流下来,一直流到脚下。锁阳倒也罢了,尤其是叶叶,衣服一贴到身上,全身的线条便一下凸现了出来,身子就像*了一般。叶叶慌了,也不敢看锁阳,就急急将贴在身上衣服扯开,然而,身子与衣服仿佛胶贴的一般,刚扯开了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松手,又被黏到了一起。抬眼一看,锁阳正痴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都看直了,叶叶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在锁阳眼里,叶叶真的太美了,美得就像一条美人鱼,比美人鱼还美,光滑的身子,线条优美,该高的地方高,该低的地方低,错落成了一个冰雕玉砌般的人儿。他曾多次梦到过叶叶,而梦中的叶叶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一个虚幻不清的影子,而眼前的叶叶,是多么的真实,多么的具体,即便那细细的腰肢,那圆滚的臀,那沟,那山,无一不美得诱人,无一不充满了诱惑。于是,便渴望恨不能变成一珠雨滴,顺着她的颈项,慢慢地从她的胸,她的背上滑了下去,然后,一直顺着她身子,漫过了那细柔的腰,那饱满的臀,滑下去,滑到那丰美的大腿上,再滑了下来。不,不是这样的,最好是从腰,从臀上滑下去后,停留在那最丰饶的地方,就不再滑了,要永远的停留在那里,停留上一生,一世。正当他看得如痴如醉时,他突然碰到了叶叶的目光,叶叶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羞怯,还有一缕淡淡恳求。他的脸也由不得一红,仿佛偷什么东西时被主人发觉了一样,就立马地将头扭了过去,看起了外面的雨帘。雨还在下着,一片模糊不清,他就不想看了,要看他想看的。于是,由不得,又回过头,看那个冰雕玉砌般的人儿,她正侧了身拧着衣角上的水,侧身站着,依然诱人。他又盯了看。一看,他的目光又直了,便嗫嚅着说:“叶叶……”那声音,抖抖地,打着颤音。
    叶叶斜睨了他一眼,勉强地推出一个笑来说:“咋?”
    锁阳咽了一口唾沫说:“雨还没有住!”
    叶叶知道他说了一句废话,只嗯了一声。
    锁阳又咽了一口唾沫:“叶……叶,你,你嫁给我吧。”锁阳的声音突然小了,小得像猫娃的声音。
    那声音再小,叶叶还是听到了。叶叶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喃喃地说:“锁阳哥,我一直把你当哥哩,你一直是我的哥。”
    锁阳的脸一下烧了起来,胆子便立马大了说:“你嫁给我,我会疼你的,疼你一辈子。”
    叶叶说:“锁阳哥,我……我……不能!”
    锁阳突然地疯了,大声说:“你能,你咋不能!”说着,一把揽过了叶叶,就去亲。叶叶受此一惊,本能地喊了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推搡了几下,哪能推得开,便伸出手,在锁阳的脸上连打带挠了几下,脸被挠破了,流出了血,锁阳还是不放手。叶叶突然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这一咬。才把锁阳咬醒了,锁阳便放了手,目光瓷瓷地盯着叶叶看了起来。
    叶叶突然以手掩面,嘤嘤地哭着说:“锁阳哥,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可我……我……心里已经有了人。”
    锁阳说:“谁?他……是谁?”
    叶叶声如蚊蝇地说:“天旺。”
    锁阳一听,像野狼一样大叫了一声,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那雨,像只大网,一下子网住了他,他成了网中的一只落汤鸡,步履踉跄地一直向前走去……“锁阳哥!锁阳哥!”叶叶连着叫了两声,那声音,带着无奈,带着伤感,拖着一个长长的哭腔,却没有走多远,就被风雨吞灭了。
    从此以后,锁阳一下变得沉默了,沉默得像一座大山。
    从此以后,锁阳干起活越发的不要命,干完了他的活儿,依然来给叶叶帮忙,却像个哑子一样,什么也不说,干完了就走。有时,一个人的时候,也悄悄打开那道记忆的开关,偷偷地观看着屏幕上的那个雨中的破机房,那破机房中的水灵灵的人儿。
    籽瓜种上了,老奎的心才安稳了下来。然而,没想这件事儿安稳了,另一件事儿又挂上了心头。叶叶的生日到了,叶叶一过生日,又长了一岁。丫头毕竟不能养一辈子,迟早是人家的人。老奎便和老伴儿开始给叶叶合算婆家。他们都瞅准了锁阳。锁阳实在,能吃苦,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这一点,跟了他爹胡老大。更主要的是,他们两家走得近,也合得来,对上这样的亲家,也舒畅。叶叶妈说:“好哩,锁阳是个好娃,人勤快,又老实,性子也好。叶叶找了他,保管不会吃亏的。”
    谁料,当他们老两口把这想法告诉给叶叶后,叶叶却一口咬定不行。老奎便生气地问:“锁阳差啥了,他哪点配不上你?”
    叶叶说:“要说锁阳哥,他也是个好人,人品好,也可靠。但是,他文化程度太低了,我与他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老奎说:“种庄稼要那么高的文化做甚?不受苦,光有文化地里也长不出苗来。再说了,他文化虽说没有你高,庄稼行里,他哪方面不比你强?”
    叶叶说:“他有些方面就比我弱,比如在化肥的比例构成上,在农药的合理使用上,我就是比他强。现在当农民不像过去,没有文化是不行的。”
    老奎听了,觉得叶叶说得也有点道理,便也作罢。
    后来,红沙堡村的张书记托人来给他的娃子提亲。他的娃子也是高中毕业生,没有考上大学后,就在家里办了个面粉加工厂,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叶叶还没见人,就一口回绝了,说她现在不想找。老奎气得没治,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找,她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叶叶妈说,听村里人说,她好像与天旺来往上了。老奎一听说叶叶与天旺来往上了,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成心与老子过不去么?她明明知道我们两家不和,她还胡扯个啥?叶叶妈说,她们自小就在一搭里上学,到了高中,又是一路走来一路走去,走出感情来了。老奎说,有感情也不能与杨二宝的娃子谈对象,那样叫村里人怎么看咱?好像杨二宝富了,我们就与他攀亲?叶叶妈说,是哩,是哩,别的不要说,遇上田大脚那样的婆婆,让她也够受的了。老奎说,完了给丫头说清楚,谈也罢,没谈也罢,往后少跟天旺来往,丫头大了,要自尊,不自尊,传出闲话就不好了。
    在一个月色如水的晚上,叶叶刚要出门,老奎就叫住了她说:“你站下,爹有话要说。”
    叶叶就站在了她妈的身旁说:“爹,啥事?”
    老奎说:“听村里人说,你与天旺来往比较密切,是不是有这回事?”
    叶叶一听,自知不妙,便吞吞吐吐地说:“有……有过来往。我们是同学,这有啥呀?”
    老奎说:“怎么没啥?过去,你们一块儿来来往往地上学,都还是娃娃,由你们去。可现在,你也清楚,都大了,再像小的时候那样来往,别人就要说咱的闲话。”
    叶叶一听,脸就不觉腾地红了起来,但心里却感到了极大的委曲,便咕哝着说:“他们能说什么闲话,我又没有咋的。”
    老奎说:“没咋的,也不能再接触他。家里给你说了几门亲事,你都不满意,你不满意,我们也不强求,可是,我得把话给你说清楚,村里的小伙子有的是,你找谁都行,就是不能找天旺。”
    叶叶诧异道:“这是为什么?天旺咋啦?”
    老奎一听叶叶用了这样的口气来说话,脸一下黑了下来:“至于天旺的长长短短我也不去评价,单就我们两家的矛盾你也清楚,多少年了,杨二宝还在记恨着我,我的丫头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能给杨二宝当儿媳妇。”
    叶叶妈也说:“叶叶,你听你爹的,你想找谁我们也不阻拦,可你就是不能找天旺,你不知道,杨二宝和田大脚把你爹恨死了,他们也不会接受你的。”
    叶叶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心里实在委曲,本想争辩几句,但一想起她爹的脾气,便打住口,将万般无奈吞进肚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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