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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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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稷一哂:“确实不好,护得这么紧,怎么,你还真想让他当一辈子奴才?”
    蔡添喜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惊得一抖,心跳瞬间乱了,可他好歹在宫里活了那么多年,这点稳重还是有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舌:“皇上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
    殷稷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那就当你没听懂吧。”
    这话没头没尾,可却听得蔡添喜胆战心惊,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不能啊,那孩子的存在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再说这些年也没露出破绽,皇上又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一个小太监?
    可如果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全靠这些年在宫里练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在强撑。
    但撑了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殷稷,对方却已经翻开折子看了起来,今天上午在御书房,他一封折子都没批,现在要是不抓紧处理,晚上就得熬夜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帝看起来处理得很认真,他却就是有一种他在等自己开口的感觉,难道是错觉吗?
    他心里犹豫不定,冷不丁上面的人咳了一声,他被唬得浑身一抖,险些跪下去。
    殷稷垂眼看过来:“做亏心事了?”
    蔡添喜讪讪摇头:“是皇上天威浩荡,奴才一时没撑住。”
    殷稷又哂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他其实无所谓蔡添喜坦白不坦白,他现在缺人用,新设的清明司各处人手都已经调齐,这两日就能去新衙门赴任了,司正的人选也该挑明了。
    可他之前也说过了,不能找和四大世家有牵扯的人,这个人只能是他的身边人。
    他这些年也的确是有几个可信的陪读和随从,可他们资历不足,陪读被他放出去历练了,随从都扔进了禁军,如今是宫门统领的位置,不能轻动。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打得德春的主意,先前让他办秀秀的案子也是个试探。
    他做得果然不错,几个时辰就问得清清楚楚,不愧是刑部出身的人。
    先帝时期发生了不少冤假错案,尤其是皇子夺位期间,半数朝臣都被牵连,那也是一场针对非世家出身官员的血洗,前刑部侍郎薛宁一脉,就是这么没的。
    作为外室子,德春逃过一劫,他的家人足够聪明,知道在外头逃不过世家的眼线,索性将人送进了宫,就算断了根也比丢了命好。
    蔡添喜这糊涂蛋,挑徒弟时千挑万选,末了选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可明知道德春是麻烦,他也没把人撵出去,更没向世家揭发为自己换个前程,见惯人心险恶,还能保留一份赤诚,这才是殷稷敢把他放在身边的根本原因。
    只是现在要看对方有没有悟透了。
    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还不等咽下去,蔡添喜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有罪。”
    殷稷眉梢微微一挑,眼底闪过满意,一开口语气却仍旧不咸不淡:“哦?你有什么罪?”
    蔡添喜视死如归地看了过来:“回皇上,奴才当初眼拙,以为挑了个老实本分的徒弟,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罪人之后,可是……”
    他“砰砰砰”开始磕头:“可是他是个外室子,薛家的光一点没沾到,这灭门的罪也不能就这么落在他头上,奴才于心不忍这才把人留了下来,皇上要是想降罪奴才不敢求饶,可求皇上看在奴才这些年伺候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那孩子一命,他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话一说完,他就伏在地上,等待殷稷的处置。
    殷稷却迟迟没开口。
    等待本就难捱,这样的安静让他越发度日如年,他见过先帝处置奴才,稍有不顺心就会杖杀,殷稷虽然性子仁善些,可毕竟也是皇帝,发现了这种事恐怕不会轻饶了他。
    可他年纪大了,死也就死了,可德春那孩子才十八,太可惜了。
    “皇上……”
    他忍不住又想为德春求情,一封诏书却被扔到了他面前,殷稷语气凉凉道:“办得好清明司的差事,朕就饶你们一命,办不好,两颗脑袋一起摘。”
    蔡添喜一愣,抖着手捡起那封诏书,见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薛京”两个字,他心里顿时一阵后怕,皇帝果然什么都知道,还好,还好他没有存着侥幸心理继续隐瞒,赌对了。
    第111章 他叫薛京
    薛京是德春的本名,当初他发现这小子不对劲找他质问的时候,对方亲口告诉他的。
    一个罪人之后,虽然只是个孩子,可还是个烫手山芋,蔡添喜也想过把人卖了保全自己,但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但这么在人前晃悠,迟早会出事,无奈之下他索性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被贬了下去,带着这小子躲躲藏藏的在宫里生活,但宫里这个地方拜高踩低,他不得志,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欺凌。
    他就是那时候遇见了刚被认回来的殷稷。
    一切都是缘分。
    他将诏书捡起来,砰砰砰地磕头谢恩,殷稷随意一抬手,神色仍旧淡淡,对他的忽然坦白没有丝毫意外。
    蔡添喜心里却是波涛迭起,他以前好像太小瞧这位皇帝了,只觉得他是个仁君,脾性也不苛刻,还算好伺候,却从来没往深处想。
    历代皇帝,后宫都会有王窦萧荀四家的女儿为妃,所以每年夺嫡都格外激烈,后宫朝堂,几乎遍地硝烟。
    这次自然也一样,可那么多皇子,怎么就偏偏是殷稷一个半路认回来的皇子登了位呢?
    若说是萧家能干,可其他三家又岂是摆设?他萧家嫡亲的外孙赵王怎么就被拉下了马?
    说到底,还是殷稷自己的本事。
    他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敬畏,怔愣着迟迟回不了神。
    “跪着不起,是还打算交代些别的?”
    蔡添喜一个激灵回神,连忙爬了起来:“没了没了,奴才哪里还有东西需要交代,就这么点底都让您知道了,以后有事奴才可不敢再瞒着,不然怕是要吓死了。”
    殷稷瞥他一眼:“知道害怕是好事,但你也得知道该怕的是什么。”
    这是给他表忠心的机会,蔡添喜忙不迭举手发誓:“奴才就是皇上的狗,这辈子只敬畏皇上一个人,旁的人管他是谁,和奴才都没关系。”
    殷稷心里满意,蔡添喜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他赶在这时候敲打对方,就是怕德春在之后的调查里会被财帛动摇,得让蔡添喜时刻提醒着才好。
    “行了,得空就选个人替了德春的位置吧。”
    蔡添喜连忙应承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高兴,皇帝这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如果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查得好,以后德春就能走仕途了吧?
    他越想越激动,如果是以往他也就憋着了,可现在却是将喜色都露了出来,明明白白的展露给了殷稷看。
    他正高兴,德春就进来了:“皇上,找到了这个东西。”
    他手里拿着张纸,虽然说是给殷稷的,却没往他跟前递,他刚刚才被蔡添喜教训了一通,这次总算长了点脑子。
    “藏这东西的地方有些污秽,请皇上允许奴才诵读。”
    殷稷仍旧看着手里的折子,头都没抬:“是抄录的清明司调派官员的名单吧?”
    德春惊讶地抬起头:“是,皇上早就知道?”
    蔡添喜又想揍他了,谁教得你直视皇帝?
    可想着他以后就不是奴才了,可以体体面面地做人,不用和他似的再卑躬屈膝,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殷稷也没在意:“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各家都牵扯其中,有人心虚,自然会生事,不奇怪。”
    德春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名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殷稷瞥他一眼:“没问出些别的?”
    “问出来了,他说是悦嫔派他来的,但奴才觉得不可信。”
    殷稷一挑眉:“哦?怎么说?”
    德春还没和殷稷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蔡添喜看了过去,蔡添喜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说。
    虽然任命诏书已经写好了,可要是德春没那个本事,殷稷随时都会改主意,毕竟这清明司现在还是个临时衙门,是成立还是解散,都是殷稷一句话的事儿。
    德春不知内情,却看明白了蔡添喜的眼神:“奴才觉得越是他说出口的人越不可能,这私盗乾元宫的消息,不管成不成都是大罪,宫人们若不是让人抓住了紧要的把柄,绝对不敢做这种事,一旦做了,有把柄在也不敢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低下头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冷不丁上头一声轻笑——
    “你家的本事你果然学到了几分,人就先关起来吧,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德春听得一愣,什么叫他家的本事?
    皇上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心里有鬼想多了?
    他全身都麻了一下,却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可他刚转过身,殷稷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薛京。”
    德春猛地一僵,脑海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
    刚才的话果然不是他想多了,皇帝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是个逃犯,是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
    他浑身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干爹他不知道奴才的身份,请您不要迁怒他。”
    殷稷“啧”了一声,眼看着德春急得砰砰磕头,他眼底却都是不耐烦:“收收你这幅样子,朕要的不是一个废物。”
    德春有些懵住了,他似是有些搞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情形,求助地看向蔡添喜。
    蔡添喜也不必再遮掩:“皇上早就知道了,没发作就是想留你一条小命,还不赶紧谢恩?!”
    德春听话的再次磕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别着急谢恩,”殷稷懒洋洋开口,“朕把丑话说在前头,朕现在需要一把刀,一把只知道听话,不知道是非的刀,你扪心自问,你做得到吗?”
    德春怔了一下才明白殷稷话里的意思,皇帝可以赦免他,可以重用他,但前提是他要绝对听话,对方要的是一条鹰犬,一条没有自己思想的鹰犬。
    可他本就是穷途末路的人,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就算因此会出卖良知,他也甘之如饴。
    他重重叩首:“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期望。”
    第112章 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清明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整个衙门共二十三人,每个人的出身都和德春一样,不过眼下他们看起来都很不起眼罢了。
    也因此有不少人觉得殷稷是不敢动世家的,所谓的清明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随便找了些人出来顶缸,认为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第二天的朝堂果然气氛轻松,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带着一群各衙门被排挤的不得势的废物能闹出什么事来。
    殷稷也懒得多说什么,靠在龙椅上走神,连蔡添喜问他是不是要散朝都没听见。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就会这样,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谢蕴的脸,琢磨她会做什么,也琢磨她身上那微妙的不对劲。
    下朝后他又没能在御书房呆住,索性回了乾元宫。
    京城的春秋短,夏冬长,才不过四月宫里就已经为夏天做准备了,他进乾元宫的时候,宫人们正将夏日的用具替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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