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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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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见真章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见真章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见真章

    佛堂里,青香三炷已成残灰一抔,高兰籍闭目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似虔诚无限。她的头顶,佛像无声,宝相庄严。

    立在旁边的绿川不习惯这静默,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忍不住“主子,已到辰时末刻了。”

    高兰籍不看她:“如何。”

    这是慈宁,隔墙有耳,绿川讷讷不敢言。高兰籍的话语含着唏嘘:“绿川,这是慈宁,太后娘娘说一声日出西边,也没人敢指着那边叫东,你可明白?”

    绿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高兰籍言下之意,皇上姗姗来迟,不乏太后动作,一时更加惊疑不定。先入为主,先发制人,主子昨夜一出好戏,若是不能落了下招,反让皇后三言两语盖过去,当真不会前功尽弃?

    似能知道她所想,高兰籍缓缓睁了眼:“绿川,是不是觉得,画蛇添足?”

    绿川小心地看看四周:“主子?”

    高兰籍也不恼她答非所问,只望着上头泥塑金身:“绿川,你在里也有些年了,你觉得在里这些个主子,求的都是什么?”

    绿川不知道今日主子怎么了,但她问,想必有成竹,反而大了胆子:“求的是圣宠。”

    高兰籍抿唇一笑,笑意苍冷:“罢了,你还不懂。”

    绿川不须懂。故而不知她这第三步,堪称有心栽花,无心柳,后者比之前者,更弥足珍贵。

    在这个里,无论是男人,女人,主子,奴才,要的不过是两样——权和命。这个道理,是太后教她懂得。那是在孝敬皇后的灵前,她无意间透过门缝,看见当时的熹贵妃独立庭院。这个女人一身丧服,双目红肿,泪珠一颗颗滴下,连整个院落都被她染上萧瑟之意。可从这个女人不经意的眼神里,高兰籍看到了另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情绪。

    那是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就连泪滴,都带着欢欣无限。

    她几乎能听到这个女人的心声:你终于死了。我的儿子,将会重新属于我;我的将来,不会有一个母后皇太后;我的生活,再没人凌驾于头上!

    在权利之前,宠爱不足挂齿,年贵妃、齐妃、谦妃,她们占尽宠爱,却黯然落败。而这个女人,成了城里的霸主。

    而后为生,不过是找一个靠山,紧紧地靠着,胆战心惊熬过岁月,直熬到自己也成了靠山。可高兰籍自知不同,她的出身和身体,注定她成不了皇后和太后,她的未来,便是娇花委地,色衰爱弛,届时富察青和对付无宠无子的宿敌,不过是碾死蚂蚁的力气。

    她只有紧跟着太后。一个手下败将的汉妃,一个听话求存的奴才,对上一个似曾相识的贤后,一个死捏权柄的阻碍,她知道太后会怎么选。

    高兰籍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合上双手。她不须活太久的,只消比那个人长一天,能看到那个人的终场。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荣珠:“贵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正在暖阁里和太后娘娘说话,请贵妃娘娘去呢。”

    高兰籍慢慢起身,瞥见荣珠脸上并无一丝气急和异样,就知道自己揣测非虚,不免有些好奇,富察青和是怎生把皇上请过去的。理一理微微褶皱的衣衫,高兰籍忽然开口:“劳烦荣珠姑姑替本禀告太后娘娘可好?”见荣珠正听,就诚挚一笑,“只消太后娘娘一句吩咐,奴才必定献上一份合心的见面礼。”

    荣珠听了全场,便低头:“奴才必定转禀主子。”

    无论何时,言语都是利器,三言两语,能置人死地,也可起死回生。皇帝到了长春不过一刻,聪慧如富察青和,已力挽狂澜,便看此刻暖阁里,乾隆对富察青和的不满,已从十分降到三分。

    高兰籍进到暖阁里的时候,钮祜禄氏正佯作生气,板着脸看也不看乾隆。乾隆自知理亏,正和富察青和一左一右哄她开心。钮祜禄氏还不开脸:“是哀家小心眼了吗?哀家是担心皇帝!孝敬皇后待哀家如何,待皇帝如何,娴妃是她的族女,你不该担待几分么?退一步,你要贬要罚是皇帝的权利,也该走正规的路子,可你闹出这样的事来,你的脸面要不要!皇家的脸面要不要!?”

    她一番声色俱厉,乾隆也觉得讪讪。下意识地想怪绥敏,却想起昨晚的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钮祜禄氏只当他被骂的不痛快,眼见着富察青和要开口揽罪,并不给她机会,只直指着刚进门的高兰籍:“哀家知道皇后封了口,可你们也不能打量天下人都是傻子!这一次幸好贵妃识大体,不然哀家真担心你们怎么过关!”

    乾隆这才看见刚进门的高兰籍:“贵妃怎么来了?”

    高兰籍微微颔首,避过富察青和含威的眼神,福了一福:“妾身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钮祜禄氏哼了一声,白了乾隆一眼:“贵妃连慈宁也来不得?哀家的慈宁是虎狼窝?”

    乾隆立刻赔笑:“哪儿的话,贵妃素有孝心,来侍奉皇额娘也是应该的。”他自知道钮祜禄氏不喜欢汉妃,可瞧这架势,却也不像难为。

    钮祜禄氏叹口气:“还是贵妃有分寸。方才请安完了,贵妃就跟哀家来请罪,说你昨夜在储秀饮酒伤身,她不知劝诫,故而要哀家责罚她呢。”

    此言一出,乾隆大惊失色,富察青和似笑非笑,钮祜禄氏淡然旁观。此时这一出戏演到了□,高兰籍眼里的柔光,比脸谱更致:三分含愧,三分尴尬,三分诚挚,加一分局促,她盈盈拜下,声音楚楚:“请皇上成全。”

    富察青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喟叹。

    乾隆哪会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封口不过是自欺欺人,里的蛛丝马迹,都能延伸的朝堂。醉酒伤身,往小了说是不守规,往大了说是戕害龙体,可不管如何,只会在众人眼中汇成一个意思。

    ——贵妃陷害娴妃,太后怒而斥责,醉酒不过是个理由,而结局,就是贵妃弄巧成拙。

    八旗的忿忿不平,会因此而成为对贵妃的嗤之以鼻,对贵妃落败的欣喜,则会成为对皇上的拥戴和尊敬。

    正因为了解,乾隆才更怜惜这个以他为尊的女人。他亲自扶起高兰籍,软声安慰:“这不是贵妃的错,朕怎么忍心呢。”

    富察青和只犹疑地感慨:“可这……是否太委屈贵妃了?”才一开口,乾隆已一个冷冷的眼波划来,带着十足的不豫。

    “贵妃也是一片诚心。”钮祜禄氏不给富察青和挽回的机会,一锤定音,“皇帝心疼贵妃,打量着哀家就是个铁石心肠的?皇家的脸面要紧,也只能委屈贵妃了。哀家就定下了,贵妃罚俸一年,抄规十遍。可贵妃也不能太委屈了,皇帝若是心疼,你亲自来提醒哀家,私下赏赐东西给贵妃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乾隆也想要面子,只得感激地看一眼钮祜禄氏,又深深望着贵妃:“那就只能委屈贵妃了。”

    高兰籍含羞颔首:“为皇上分忧,妾身喜不自禁。”

    富察青和似没看到乾隆的冷落,浅笑着点头:“贵妃这般深明大义,反让本惭愧。”说着转身对上乾隆,神色庄重,“皇上,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妾身处事不周的过错。妾身很不敢辞,只求能亡羊补牢。妾身想着,贵妃舍身实属不易,妾身就更不可辜负贵妃的美意,对娴妃的抚慰,是否也该用心些?”

    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碗水端平,贤惠无端。乾隆皱眉:“皇后怎么打算?”

    富察青和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妾身想着,皇上的信任,便是后女子最大的荣光。而皇上的信任,莫过于托付子女。齐勇亲王的遗孤恰要入,不如……放在娴妃膝下罢,等下了明旨,自然没人再嚼舌头。”

    富察青和自认久经世事,可这番话,只说的舌尖发麻。她本用这段话来嫁祸她人,却不得不用这段话来挽救自身,好容易平抑着声调,富察青和不由得看一眼高兰籍,正碰上她幽幽的眼神,与眼底的一弯浅笑。

    金甲套嗤地刺入皮肤,疼入心扉。只是这刀光剑影没削去两人脸上的笑意,而乾隆昨日才听富察青和这样说,只道是她初衷所在,便向钮祜禄氏请示:“皇额娘看可好?”

    钮祜禄氏微笑地抿一口茶:“甚好。齐勇亲王的遗孤,就放在娴妃膝下抚养罢。皇帝打铁趁热,赶紧下了明旨罢。”

    乾隆知危机已过,大笑道:“儿子领命了。”恰似一声锣响,华彩落幕。

    接下去的收尾事已无可争议。乾隆安抚一番高兰籍,便重去养心殿,而富察青和和高兰籍陪着太后又说了会儿话,待跪安回,已是晌午。慈宁外的台阶上,富察青和与高兰籍拾级而下,各自神色都是倦怠和放松,宛如一对情深姐妹。

    富察青和摊开手掌,用帕子抹去已凝固的一星血痕:“贵妃不愧是国手,棋高一着,让本好生狼狈。本怎么也没想到,你竟攀上了皇额娘。”

    高兰籍目光柔浅:“皇后娘娘何必自谦,皇后娘娘是在清理门户,妾身却是在保命,已是高下立见?”说话间,已走到了台阶下,她转身直视富察青和的眼,柔柔笑道,“皇后娘娘,妾身所求不过一条命,您当是最清楚的。”

    “你求的,是本的命。”富察青和把脏了的帕子丢给了宓容,眉梢衔着一股戾气,“这么说来,本倒与贵妃心有灵犀。”

    高兰籍笑得如同少女般烂漫,微微福身:“言尽于此,妾身恭送皇后娘娘。”

    富察青和冷哼一声,踏上凤辇扬长而去。而高兰籍站在台阶下,目送着那明黄的凤辇招摇而过,直到那凤辇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望向身后的慈宁。

    视线似能穿过层层墙,看见那青烟缭绕的佛身。

    漫天神佛,我高兰籍不祈庇护,不奢轮回,只求看到富察青和惨死的那一天。

    倏然转身,高兰籍昂首走向自己的仪车,春风柔和,阳光暖煦,她的双眸却如灌满了冰雪,冷胜万年寒冬。

    乾隆七年三月十九,贵妃高氏因俸酒事君、不知节制而被太后贬斥,罚跪佛堂,罚俸一年,抄规十遍,以儆效尤。

    乾隆七年三月十九,上发明旨:齐勇亲王阿鲁特·哈丹昭日格素骁英勇、公忠体国,今以身殉国,朕甚感哀恸。其福晋兆佳氏,贞烈而以身殉,堪为天下女子之楷模。朕体忠臣之心,恤节妇之意,特收齐勇亲王之独女入为女,尔今娴妃乌喇纳喇氏,秀毓名门,夙娴礼教,特将齐勇亲王独女养于其膝下,以慰忠烈,钦哉。

    乾隆七年三月二十七,后世出了名的长寿公主,和硕和端公主——阿鲁特·兰馨入。

    乾隆七年春夏,帝频频临幸承乾,娴妃颓败之气为之一转,贵妃虽受责,然帝多怜爱,亦圣宠如昔,不知不觉中,皇后和贵妃的角力,稍见倾斜。

    而出乎意料的,一个叫做魏宓容的女,吸引了诸多视线。作为一个能从慈宁蔡公公眼前叫走皇上的女,她平和的日子,便若那春日的冷意,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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