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的他，跟一个亡者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看出男人心存死志，薄冰淡淡地劝慰道：“不要钻牛角尖，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已经是塔克星最后的血脉？如果你死了，你们就真的被人遗忘了。”
    闻言，男人猛地抬头，眼中划过一丝绝望。
    他竟然连死都不配吗？
    池醉顺势接过薄冰的话头：“而且换个角度想，万事万物都是对立的，那些神明既然能毁灭你的故乡，那他们必然有办法修复。”
    男人浑身一震，本该死寂的心仿佛活过来般，跳得越来越厉害。
    “你……”他的喉咙有些发干，“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还有机会吗！”
    “如果实话实说，我只能告诉你，猜的，”池醉无谓地摊手，“但不管怎样，我们这些活人总得尝试一下，我们都放弃了，难不成让死人去做？”
    男人立即怔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才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是啊……”
    那双灰暗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
    池醉见他终于调整好心态，不由松了口气：“这才对，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你务必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这次男人回答得掷地有声。
    池醉不愿浪费时间，便开始发问：“你们反对神，那神谕者在‘众神之战’中的立场是什么？”
    “当然是背叛者！墙头草！”男人脸上溢满愤怒，“无论我们成不成功，他们都不会有任何损失，依附神明，他们还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他们成为了你们的阻碍？”
    男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选择成为神谕者后，他们就变成了神明的眼睛，那些神可以通过他们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而且只要选择神谕者阵营，他们的人性和良知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就会彻底沦落成副本里的那些怪物！”
    “这么说，他们也会抢夺神格碎片？”薄冰皱眉。
    “是的，手段非常残忍，”男人露出憎恨的神情，“上一秒还是你的好兄弟、好伙伴，下一秒就对你捅刀子，就为了那一块碎片，不，甚至是为了一点碎片的消息。”
    池醉沉思：“那你们没办法判断阵营吗？”
    “有是有，”男人撩起衣服袖子，他的左臂处赫然刻着一个刀刃状刺青，“弑神者都是以惯用武器作为标志刺青，而神谕者，他们这里什么都没有。”
    既然有办法，为什么还会上当？
    男人似乎读懂了池醉的疑惑，他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后从怀里掏出通讯器：“这是每个玩家的身份证明，只要落在其他玩家手里超过三秒，就会易主……我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这样一解释，池醉立即懂得了男人的意思。
    即使身处同一阵营，但在通讯器能够被抢夺的情况下，玩家之间必然不敢太过亲近。换句话说，弑神者内部并不团结，该有的利益冲突半点不少。
    攘外必先安内，对内尚不能处理好，对外更是不用多说。
    池醉未免觉得有些可笑，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人性。
    正值他沉思之际，薄冰继续问男人：“你们是怎么找到神格碎片的？”
    男人努力回想了一下：“我们有个组织，叫‘诸神黄昏’，内部成员大约二十几万，上面会安排我们不停地进入高级副本，一旦找到碎片就会上交。”
    “碎片很难找？”
    “对，我们倾尽全力，最终只找到了两块神格碎片，而仅仅两块，就让我们损失了大半成员，我两次都没去，所以活了下来。”
    “那你知道哪些副本里可能有神格碎片吗？”
    “具体记不大清了，”男人拍拍脑袋，“我只记得两个，印象最深的，一个叫……‘极乐盛宴’！对，就是这个名儿！据说是个s级副本，进去的人再没回来过。”
    池醉的神情严肃起来：“s级副本？只有s级副本里才有神格碎片？”
    “不不，有a级副本，还有一个叫‘异度空间’，我们有几百个人进去过，最终只出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交完神格碎片后，他就死了，死状极其可怕……”男人眼中不自觉地露出惊惧之色，“因为这事儿，我对这个副本印象很深。”
    “都逃出来了还会死？”
    “按理来说不会，当时谁都没料到，但这绝对不是谣言。”
    “这样吗……”池醉迅速消化着一个又一个信息，只觉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有一次我进了个a级副本，快逃出去的时候一脚踏空，踏进了个漩涡，结果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薄冰下意识地问：“你没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吗？”
    “没有，”男人仔细地回想了一番，“我倒是听过一种说法，进入‘亡灵国度’时，所有亡灵都会经过地狱之门，地狱之门能抽取人类心中一切美好的、向善的品质，包括他们的记忆，最后只留下恶的、坏的灵魂。”
    薄冰皱眉：“那我们三个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们是活人吧，”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到这儿的时候，我差点被处死，罪名竟然是扶了一个醉汉。”
    “嗯，”池醉状若理解地点头，心内疑惑却分毫不减。
    为什么男人的记忆得以保留，他和薄冰的却被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