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墟心在这个庞大海底深坑的最深处。
    楚希声越是靠近，越感觉到周围的压力增长。
    这里是整个海底压力最大的所在，这里的水液也不同寻常，全都是‘七元重水’。
    这种水液也是祭炼天罡符‘天爆核阳’，与相关符阵的重要材料。
    不过‘七元重水’在其它地方也有出产，收取的难度比之归墟这边容易多了。
    当楚希声深入到墟心一千里时，几个引路的一品尸王就停止了脚步。
    这里的‘七元重水’，已经变化成‘八元重水’，除了越来越强大的重压之外，还有强大的元磁之力吸摄，将他们的身体牢牢的摄住，更有无穷灸热炽白的射线与炎火，还有无比狂暴的粒子微尘，从里面照射出来。
    以至于这些战力强大，拥有天榜尾段实力的一品尸王都浑身燃火。
    在这深海之下，他们整个人几乎化成火炬。
    其中为首的一位，语含歉意道：“两位抱歉，我们家主上就在墟心最深层等候，你们接近之后，就可与之交流。”
    接下来他们竟然片刻都不敢多呆，都纷纷用水遁之法离去。
    且不只是这四头尸王，小平头已经直接回到了楚希声的体内，白小昭也直接躲入到他的内甲里面。
    她竟能将自己的躯体，缩成拳头大小。身后羽翼般的那对骨角，则化作雷霆狂风环绕周身，完全不影响体型。
    它们的身体素质，到底还是差了一些，承受不住这里的重压，元磁与阳炎之力。
    陆乱离的肉身素质与小平头差不多，已经接近二品上，却还差了点。
    她在此处同样很艰难。
    不过陆乱离随即祭起了‘乱天紫金锤’，在这件神宝的增幅下，斩出了‘大明王轮’中的一式近神极招‘分崩离析’。
    ‘大明王轮’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在离乱一切之余，还能生生不息！
    大明王轮的所有刀招，不但可将天地间的一切天规，一切物质分离搅乱，让它们处于无序状态；还能反过来将一应紊乱的天地之灵收集起来，成为维持刀招的根基。
    除非是这些刀招被人强行破解，否则只要陆乱离愿意继续维持下去，这些刀招可以持续几天几夜。
    有了近神极招护身，陆乱离的姿态就变得从容淡定起来。
    她很惊讶的看着墟心深处：“我以前在古籍上看过墟心的描述，说是越到里面，物质的质量越高，元磁之力也就越强，里面的墟核，简直就像是坠落凡间的太阳。
    没想到这些描述都是真的，一点都不假。这深海之下，本该是极阴之地，却反倒是出现这样的所在。想必这就是所谓的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了。”
    楚希声却微微摇头，不以为然。
    这里面的墟核确实有点像另一个太阳，不过要比真正的太阳差了许多。
    这里的环境与‘阴极阳生，阳极阴生’没太多关系。
    楚希声想起了一些无相神宗收集的古籍，还有神赤火说的一些远古传说。
    有传闻说这墟核就是昔日盘古死亡之后，遗下的‘眼睛’之一。
    还有人说这可能是盘古开创‘天道’时的失败品，或是远古混沌时代‘天道’的碎片，被盘古丢弃在这里。
    这些传闻听起来都荒诞不经。
    不过另有传闻，昔日的阴神与阳神，并非是盘古的双眼化生。
    阴神与阳神用于取代真正日月的‘太阳’与‘月亮’，才是盘古真正的双眼。
    此外也有人猜测，这天空上的虚假日月，很可能是‘天道’的一部分。
    还有盘古精魂本该只有三魂七魄，当今之世，却有着十二条盘古精魂。
    其中多出的两条，就蕴藏于这日月当中。
    楚希声二人往里面飞了二百多里。
    到了此处，陆乱离斩出的近神极招‘分崩离析’，已经非常勉强。必须陆乱离本人持续灌注真元，才能勉力支撑。
    楚希声的肉身，也有点坚持不住了。
    他当即在自己的身周展出一片如镜刀光，将那重压，射线，元磁与阳炎之力，全都反射偏折，让他们两人压力大减。
    不过真正麻烦的是那些粒子微尘，这些只有发丝千万分之一粗细的粒子，被此处的元磁阳炎之力加速到极致，无比的狂暴。
    楚希声的睚眦天规如果有足够的功体与神念支撑，足已达到近神层次。
    即便如此，他反射起这些狂暴光粒的时候，也异常艰难。
    好在他们到此处之后，就无需再前进。
    旱魃与后卿二人，一左一右，各自化作了一团光茧，悬浮于在他们前方一百丈外。
    这令陆乱离颇觉讶异，她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两具尸体——顶多是像活人一样的尸体。
    陆乱离随即眯起眼，这两位尸祖不但散出的气机很强，更与数条天规深度相融。除了那隐隐约约的阴晦之气外，其余都与她见过的黎山老母有点相似。
    这两位尸祖，赫然也走在有别于诸神的另一条道路上。
    楚希声的目光，却落在那墟心上。
    他的眼中现出一抹讶色，一丝异泽。
    楚希声确定无疑，这里面有什么事物在感召着自己！
    很可能是与他的混沌功体有关。
    当楚希声靠近此地，就感觉自己体内混沌真元的运转速度有了极大提升。
    问题是这墟心到底是何物？
    就在楚希声惊疑不定地观察里面那刺目光团之际，一个像是兵刃交锋般锋锐凌厉的女音蓦然传入他的耳内：“吾乃姬魃！抱歉了两位，因我二人乃死灵之躯，只能以这种方式见面。”
    姬魃就是旱魃，她是玄黄始帝之女，这才是她的真名。
    那后卿的语声则厚重沙哑：“吾乃后卿，见过当代人皇！吾尸身丑恶，不便污陛下之眼，请人皇陛下见谅。”
    楚希声当即把视线，从墟心方向收了回来。
    他对这里面那件感召的事物确实很好奇，想要进去看一看。
    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往里面再深入个五六十里，再多就有陨落的可能。
    他微微一笑，朝着两个光茧抱了抱拳：“不敢当！在两位面前，在下不过一介末学后进，更当不起这人皇之称，两位无需这么客气。”
    他还不是皇帝呢，勉强能算是个诸侯。
    楚希声又不自禁的想，这两位祖尸一男一女，常年呆在这墟核里面，会不会发生问题啊？
    龙魁他能放心得下？
    “据我所知，陛下而今已裂地十州，拥兵两千万。且渐得民心，气运深隆，称皇是迟早的事。”
    后卿虽然在这归墟内部躲了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可对于外界之事，显然不是一无所知。
    “陛下，归墟虽然是诸神意志无法企及之所。然而归墟之内，却有他们布下的耳目，所以我们长话短说。”
    楚希声微微颔首；“二位请说！”
    归墟确可遮蔽诸神视线，然而诸神岂会容许天地间有他们顾及不到的所在？
    那些普通的神灵也就罢了，上面的那些盘古主宰，半步造化级的祖神与帝君，还有强一些的天规之主，都会在这归墟里面安插眼线。
    这才是他选择在‘混沌殿’与木剑仙见面的缘由。
    混沌殿内部，也能屏蔽神灵意念，又是一层障碍。
    关键是混沌殿的内部空间小，他们有能力将混沌殿内外探查清楚，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木剑仙与他二人的掌控之中。
    “我们请陛下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后卿的语声沉重：“我二人斗胆，请陛下一统神州之后，用‘斡旋造化’，或是‘颠倒阴阳’之法，逆转‘望天犼’的阴阳性质。”
    楚希声闻言不禁微微一愣。
    这两位求请之事，的确是与‘望天犼’有关，却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神色错愕的左右扫望了两个光茧一眼：“二位可知不周山天帝与那位建元帝，正在尝试复制初代‘望天犼’？且已有了极大成果。”
    这个时候，两人不考虑自己可能会落入他人掌中，被人操纵控制的问题，反倒想着逆转‘望天犼’的阴阳性质？
    此时两团光茧却陷入了沉寂。
    须臾之后，旱魃才凝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初代‘望天犼’其实一直都未死亡。它如今镇压在何处，陛下你应该猜得到。”
    楚希声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
    初代‘望天犼’竟然没有死？
    那么不周山的那位天帝，还有那暴君最近在忙活啥？
    ——这就有意思了！
    楚希声先是眼中神光大放，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对！既然初代‘望天犼’没死，那你们是如何瞒过诸神？”
    这可是诸神炼造，专一针对人族血脉的兵器！
    祂们岂是能被任意糊弄的，怎会不知初代‘望天犼’的生死如何？
    据说那初代‘望天犼’体内，还融入了祂们的部分精血，如果这情况属实，那就更难欺瞒。
    “此事我不便解释，陛下只需到那个地方看一眼就可明白。”
    旱魃语声有些复杂：“陛下，‘望天犼’乃诸神炼造的神兽，想要为它逆转阴阳，必须要有与诸神神力相等的力量。就如小孩子常玩的翘板，只有两边的重量相当，才能够让翘板左右起伏。
    而当今之世，唯有聚集神州所有民心意志的‘十二龙神天守’，还有陛下掌握的如意天规，方能颠倒初代‘望天犼’的阴阳性质——”
    “且慢！”
    楚希声闻言却立时皱起了眉头：“这种等级的颠倒阴阳，怕是需要数位近神级别的强大术师襄助，且要消耗巨量的资财，海量的龙气。我想知道颠倒初代‘望天犼’阴阳性质的好处是什么，能让你们死而复生？”
    “然也！”
    后卿的语声斩钉截铁：“我们四人，还有最初被望天犼尸毒感染的部分人，大多都完成了阳极生阴，一定能逆转生死。”
    “果然！”楚希声唇角虽然噙着笑，神色却不置可否。
    就为使这四名祖尸由死复生，让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还要冒着折损国运的风险，他可能疯了才会答应。
    哪怕这四名祖尸，可能有着近乎于黎山老母的实力。
    哪怕这旱魃是姬阳之母，楚希声也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事情。
    旱魃显然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她解释道：“陛下！我们筹划为初代‘望天犼’颠倒阴阳，并非仅是为自身。
    说句不当的话，我们四人虽已是死灵之躯，却仍可以另一种形式长生久视，‘死生’二字对我们来说，更多是一种想要完成的执念，无关性命。然而初代望天犼，对于人族气运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甚至是生死攸关！”
    楚希声仍旧面无表情，他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我来说吧。”
    后卿语声沉冷道：“陛下，世人只知望天犼的尸毒，天生克制我人族血脉，却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头神造神兽的尸毒之所以强大，一是因它的躯体内融入诸神的血脉力量与诅咒；二是与它的阴阳性质有关。
    初代望天犼是极阴之体，所以毒性额外强烈，被它感染之人，都防不住它那极阴之毒的侵蚀。当时实力不足的，都直接成了它的傀儡，被它操控。
    实力强一些的如我等，都直接阴极阳生，成为极阳之躯。虽然没被它控制，却也会失去理智。那时我们这些初代毒尸都失去灵智，行尸走肉般的行走于世，所过之地赤地千里，如惔如焚，被世人称为旱鬼，其中最强大的就是公主殿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语声一顿：“那么如果我们将初代望天犼的极阴之体，转换为极阳之躯，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楚希声不由与陆乱离面面相觑了一眼，二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讶色。
    “——那么这尸毒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诸神融入至望天犼内的血脉力量与诅咒，将反过来作用于祂们自身，在望天犼的体内，生成针对他们的致命毒素。这个由诸神打造的兵器，必将吹响他们的丧歌！”
    此时旱魃的语声，额外的阴冷：“那是祂们，必将失去混沌开辟以来的先天神躯，失去祂们的力量根源，情况只会比当时的我们更不堪。”
    后卿则凝声道：“陛下，只需陛下允可此事。那么事后您不但可获取我四人的忠诚，我们四人还可在合适的时机，助陛下炼化初代望天犼，将这绝世神兵炼作您的御兽。”
    楚希声心中失笑。
    这后卿之言简直是画大饼，口惠而实不至。
    不过他还是很感兴趣：“我想知道，十七万年前，你们为何不求助于三代圣皇？”
    后卿却发出了一声苦笑：“我们求过，然而三代圣皇办不到。圣皇陛下称帝之际，人族内部才刚遭遇内乱大劫，铁壁之南三十六州的人口十存三四，圣皇聚合的龙气根本无力支撑这颠倒阴阳之术。
    唯有当今之世，因血睚刀君之故，人口丰盛甲于历朝，或有几分希望。然而这还有前提，陛下还得深孚民心，从而聚合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