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魔道不惧流言，只要好处，如何？”
    “那就请阴鬼道提出价格。”
    “这是为何？”
    “此战若胜，秦岭、陇山、塞外，各处名山大川，皆归阴鬼道所有。你们获利最丰，自然要你们提出价格，使盟友收心。”
    ……
    等姜离暗赶来，便看见三个阴鬼道长老围着魏东流，噼里啪啦提出各种质疑，随后被魏东流各种巧妙化解。
    能同时扮演五个小号，在五个势力之间游刃有余的人，嘴皮子自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三个阴鬼道长老千方百计找茬，居然轮番驳他不倒，以至于旁边的血海老祖得意洋洋，白骨尊者脸色难看，温阳则是想笑又勉强忍住。
    姜离暗也不现身，只是将天魔大法施展出来，躲在虚空之中看夫君的表演，眼中溢彩涟涟。
    “总之，这次昆仑有十败，而我截教有十胜……”魏东流说顺了嘴，连十胜十败都说出来了，接着猛然意识到这十胜十败不是那么好编的，立刻转移话题道，“若阴鬼道仍然不愿与那昆仑正面对上，那我们凡生道立刻便走，再不于此浪费口舌！”
    “哼。”白骨尊者傲然说道，“阴鬼道如何行事，还轮不到凡生道置喙！温阳，送客！”
    血海老祖带着魏东流离去，在路上便道：
    “你休要看白骨那老东西还摆着架子，实际上他已经被你说服了，只是不想在手下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等我们走后，阴鬼道内部装模作样地开一次高层会议，就会将此事定下来了。”
    “老祖英明。”魏东流当然不会傻到附和，只是恭维说道。
    “接下来要去天魔道。”血海老祖继续说道，“自在祖师性情乖张，沟通起来麻烦得很，但好在不知为何，她对你那夫人却是极为看重。”
    “有了这层关系，说服她的可能性又高了许多。”
    姜离暗在后面听着，心说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得赶紧叫她们刁难夫君一下！
    两人一路来到东海大盘山，便看见此岛多种植奇花异草，有芳禽香兽徘徊流连，又有无数娇美女子在其中沐浴、采花、嬉戏，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可惜了，这些美女全是杀人不眨眼，能将凡人抓起来充当天魔祭品的凶人。
    知道了这点以后，魏东流再看她们露出的那些娇媚姿态，就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了。
    来到山顶行宫，魏东流淡定看向周围，只觉得这位自在祖师的住处实在奢靡，到处都是金玉和珠翠的装饰。
    自在祖师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摇曳多姿地走了出来。知道的当她是仙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廷里的贵妃出来溜达呢。
    血海老祖也有些头疼，这女人总是如此不着调，一点儿仙人的威仪都没有。
    落在这小辈的眼里，人家只要一想“截教仙人都是这样子的吗”，便连我的名声都要毁去大半了。
    他也不打算在此久留，迅速将事情和自在祖师说了。
    “和昆仑开战？可以。”自在祖师轻描淡写地答应下来，“不过魏东流，你和我那宝贝徒儿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她跑回大盘山来哭诉，说你婚后将其冷落了，可有此事啊？”
    姜离暗在暗处听得咬牙切齿，心说我是要你质问他，不是要你添油加醋，把我说得像个怨妇一样！
    血海老祖神情怪异，心说这儿我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待了。
    你堂堂一个仙人，去质问后辈的婚姻私事，这合适吗？
    魏东流也是一脸懵逼，半晌才道：
    “我确实不知。那日是我要去黄金阙秘境一行，所以未曾将娘子带上而已，却非刻意要冷落她。”
    “原来如此。”自在祖师慢悠悠地说道，“不过，男人在外建功立业虽是好事，却也不能冷落家中娘子，这道理你贵为宗门之主，应该晓得。”
    “若是她真的受了委屈，我这个自在祖师，可是要替她撑腰的……到时候，我这一关，你就不大好过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血海老祖见这女人越说越离谱，连忙皮笑肉不笑地打断道：
    “既然事情谈成，我便先归去了。”
    他忙不迭地将魏东流拉走，唯恐自在祖师继续疯言疯语下去，越发损毁截教仙人的威仪。
    两人一走，姜离暗才从虚空之中现身，怒道：
    “你都说的什么疯话！还撑腰……我需要你为我撑腰？说得我好像是搞不定夫君的弱妇一样！”
    “姐姐！”自在祖师辩解说道，“我是要扮演仙人的，若不端着仙人的架子和他说话，要被他们瞧出端倪来的！”
    “在你眼里，仙人就是‘这个我罩着’‘那个我撑腰’的傻子吗？”姜离暗又好气又好笑，“你且听好了，仙人是要这么扮的……”
    这边魔女是哭笑不得，只能留下来调教妹妹，一时却忘了要推倒夫君的事情，那边魏东流跟着血海老祖回了中台峰，便请示问道：
    “那修罗道和东皇道呢？”
    “这两个宗门，无需你我亲自前往。”血海老祖捋着胡须，淡定说道，“我手写一封书信，送去便可。”
    魏东流口中称是，心中暗想，果然在六道之中，依然有明确的歧视链和阶级之分。
    似天魔、阴鬼这样的嫡系、大宗，与修罗、东皇这样的外来户、小宗，彼此之间其实存在相当大的裂痕，甚至比昆仑和蜀山的分歧还要大，如今只是依靠利益才强行被捏合在一起。
    等我成为六道共主之后，还是得找个机会将其消弭，否则将来怕是会成为六道内部分崩离析的祸患。
    第七十一章 姜魔女为夫争位
    六道联盟围攻昆仑，很快便顺利达成共识。
    天魔道、凡生道、修罗道、东皇道，四个宗门的代表在北邙山阴鬼道驻地会首，商议如何与昆仑争夺关中地区……表面上是如此，但由于争夺关中主要是阴鬼道得利，实际上大家却是和阴鬼道讨价还价，让其支付足够的报酬来抵偿大家的支出。
    魏东流看着这些人，在大堂之中唇枪舌战，锱铢必较，心里忽然有些好笑。
    他参加过许多正教三清的高层会议，无论昆仑、蜀山还是蓬莱，都喜欢搞繁复冗杂的古代礼节，把交流弄得又臭又长，生怕凸显不出自家门派的礼仪涵养。
    反观截教这边，大家都是没文化的粗鲁人，张口便是你的好处更多，闭口就是我的损失更大，时而卖惨说宗门都快养不起人了，时而又威胁说再不给好处就要退出……总之是手段齐出，把阴鬼道地宫正殿搞得像是菜市场买菜。
    魏东流“不擅长”这种商业谈判，索性便让副门主姜离暗出面，代替凡生道和其他诸道进行博弈。
    利益分配的谈判很快便结束了，毕竟大家打交道那么多年，对于各方的接受底线也是清楚得很，没有人异想天开要在这上面占便宜。
    但关于谁来担任本次战争的盟主，由于涉及到宗门的名誉和声望，因此倒是吵得非常厉害。
    修罗道这次派来的代表，鸠空上人坚持声称，既然以铁城山作为进攻昆仑的跳板，那就应该由修罗道来作为这个主帅。
    “修罗道若能正面抵挡昆仑进攻。”温阳悠悠出声说道，“那盟主让修罗道来担任也可以。”
    “这不合适。”鸠空上人虽然做僧人装扮，但神情却不见半点高僧矜持，只是笑眯眯地说道，“我们铁城山，位于昆仑和蜀山的夹击位置。若要独力应对昆仑进攻，压力太大，贵宗可以帮忙分担一些。”
    “那怎么行？”温阳立刻说道，“既为盟主，自然要在这次战争中出力最多，否则如何服众？”
    “不如这样，我们阴鬼道出多少元婴、金丹修士，你们修罗道在这个基数上只多不少。能做到这点，这盟主之位也不是不能谈。”
    鸠空上人讪讪闭嘴。他便是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我们出不起那么多人，但我们就是要当盟主”的话来。
    温阳淡定环视一周，说道：
    “可有人要与我们阴鬼道，争这个盟主之位的吗？”
    “连山道友说笑了。”天魔道的灵云真人笑道，“若是谁的高阶修士最多，谁就能当盟主，我看这盟主应该让昆仑来当。”
    于是现场顿时笑作一团，显然大家都不认同这个观点。
    “以出动修士的数量，作为成为盟主的标准，这肯定是不行的。”姜离暗笑着说道，“否则，干脆只对盟主出兵的份额进行约束，而不是盟主的宗门，大家出多少兵随意就好了。”
    温阳没有回答，脑海里迅速思索应对。
    由于这次主要战场设在关中，所以肯定是阴鬼道出兵最多。但即便如此，也断然少不了天魔、凡生两道的助力。
    姜离暗以出兵份额作为威胁，温阳还真没法直接搪塞，不过……
    她狐疑地眯起眼睛，心想这天魔道的灵云真人，是不是在幕后和姜魔女达成了某种共识？
    前者刚刚起头，后者立刻帮腔，仿佛事先就打好商量似的。
    “依我看，要当这六道盟主，首先就要六道都承认才行。”灵云真人娇笑说道，“但凡少一道认可，都当不得这个共主之位。”
    “不错。”姜离暗附和说道，“若是有宗门不认可，因而后续不尽心尽力，这战争还如何打得赢？”
    “别的不说，若这盟主让阴鬼道来当，我们天魔道是不认可的。”灵云真人继续说道，“阴鬼道这次本就吃尽实利，若连虚名也要一并拿去，那我们这些盟友怎么办？在旁边喝些汤汤水水吗？”
    “确实如此。”姜离暗拉长声音，“若阴鬼道真的想要联盟，便不要太过贪心了。”
    温阳：……
    她忽然暗叫不妙，意识到自己的底牌被看穿了。
    白骨尊者这次让她过来谈判，而不是授权给阴鬼道宗主，原因的确是阴鬼道这次已经占尽实利，因此对盟主虚名并无太多渴望，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出去。
    然而，当伏邪掌教真的不在现场的时候，阴鬼道并不热衷这个盟主的态度，就立刻被对面所洞悉了。
    失策！早知道就应该让掌教大人过来装个样子的……温阳看着姜离暗身后一言不发，静静端坐的魏东流魏大掌门，心里也暗自懊悔起来。
    “其实这盟主之位，归属我们凡生道比较合适。”姜离暗笑着说道，“原因有三。”
    “第一，此计乃我凡生道所首创，于六道联盟有功，当得本次盟主之位。”
    “其二，阴鬼道、修罗道离昆仑太近，若为本次六道之盟主，则必承受昆仑的全力打压。若我五台山为盟主，还可替你们分担一下。”
    她这一番“我们当盟主是为了你们好”的无耻言论，居然说得面不改色、大义凛然，以至于众人都被她的从容态度所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温阳听得目瞪口呆，眼光不住瞅向她身后的魏东流，心想真是厚颜无耻至极啊，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言论，究竟是这对夫妻俩中的谁想出来的？
    嗯，魏道友定然不会如此卑劣，肯定是姜魔女自己的主意吧。
    “这倒是奇了。”东皇道代表婉灵真人忽然笑道，“那我们东皇道，还有她们天魔道，距离昆仑更加遥远，岂不是更适合当盟主？反正昆仑也报复不到我们。”
    “确实。”姜离暗淡然笑道，“但蜀山、蓬莱可以。”
    “若蜀山南下，东皇道便要求援。蓬莱西顾，天魔道即被牵制。这哪有还未和昆仑开战，盟主就先忙着守家的道理？那是真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只有我们五台山，位居神州腹心之处，未和正教三清直接相邻接壤，无论向西、东、南都有大片战略纵深，因此最适合当这个位居幕后、运筹帷幄的盟主。”
    众人无语，合着您这地利偏安一隅，也算是成为盟主的优势？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姜离暗嫣然笑道，“要论运筹帷幄，谁能比得上我的夫君，凡生道的宗主魏东流？”
    “若你们之中，有谁认为自己治理门派的能力，比我的夫君要更强的，也可以来争一争这盟主之位。”
    于是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魏东流治理门派得力吗？看看凡生道此前一盘散沙的样子，再看如今五台山的法度之森严，秩序之井然，便可以看出其人的手腕水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