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爷爷说不定会喜欢秦灼，沈家，唯一还能作为她的倚靠和支持的，恐怕只剩爷爷。
    *
    枫山。
    看到沈漫九和秦灼一起来，沈老爷子脸上的褶皱里都带着笑容。
    “爷爷。”沈漫九上前亲密地拉住老爷子的手，“这就是我上次跟您说过的，我男朋友，秦灼。”
    听到他名字时，老爷子的笑容停了一瞬，喃喃重复了一遍，“秦…灼。”
    他目光落在秦灼身上，是那个孩子吗？
    秦灼垂了垂眼眸，他知道，沈漫九的家人似乎都看不上他。
    沈漫九扯了扯他手臂，甜软开口，“叫爷爷呀。”
    秦灼抿了抿唇，“爷爷。”
    老爷子点头笑了笑，“好，乖。”
    “爷爷，您记得秦灼吗？他小时候在这里住过的。”
    老爷子的眼神愈发复杂，深重，刚才听到秦灼的名字，他就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孩子，眉目间隐隐可见小时候的模样，果然。
    当年，他和母亲住在这里，他母亲对他不算好，孩子犯了一丁点错，就让他罚跪，一跪就是大半天，要不就是饿着不给饭吃。
    给他送吃的，他却执拗地不肯吃，说是他犯了错，就应该受罚，不然妈妈会更不开心。
    沈之安那时候就觉得心疼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但外人，也不好插手母亲对孩子的管教。
    后来他母亲自杀离世，寺庙的人帮忙把她母亲葬在了后山，当时沈之安已经有意让沈家收养他，但秦灼第二天就自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漫漫也是收养的孩子。
    第74章 身世
    她父母是老爷子的挚友，两人中年得女，年近四十岁才有了这个女儿，却在大喜后遭逢大悲，在一场意外里双双离世，留下几个月大的女儿。
    当时与沈之安恩爱一生的结发妻子离世不久，大儿子也车祸意外去世，对老爷子来说是巨大的打击，生了一场大病，基本不再过问家里的事，住在枫山这座寺庙里避世养病。
    又得知挚友去世的噩耗，他那时没心思，也没余力抚养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女孩。
    沈良是他的第三个孩子，沈家的核心权力基本给了他，是他最看好的一个儿子。
    他便让沈良收养了漫漫，并提出要求，不要告诉她的身世，一辈子都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
    这些年，他虽常年住在枫山上，但对沈良的作为也算有所耳闻，他没看错沈良，他把家族企业发展的越来越好，对漫漫也好，她回回来时，眼中都有明媚烂漫的笑容，精致矜贵的像小公主，他也算放心下来。
    沈良一脉的三个孙辈，都被沈良培养的很好。
    老爷子一贯的态度就是，男孩子可以吃点苦，但女孩子，需要娇养，被好好保护着，一辈子幸福无忧就好。
    沈家阳盛阴衰，沈之安三个儿子，下面算上沈漫九有八个孙辈，而沈漫九是其中唯一的女孩。
    虽不是亲生的，但老爷子也偏爱她，多次叮嘱沈良，要好好待她，女孩子，要富养，要娇养，要一生保护庇佑好她，她性子单纯乖软，善良干净，那就让她一辈子做不谙世事的少女就好。
    老爷子仍然记得秦灼，明明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眼眸却像漆黑凌冽，一言不发站在他母亲的墓前，神色沉暗，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隔绝周遭的一切。
    他说，“别恨你妈妈，她有她的难处。”
    老爷子不想让他以后被恨意裹挟着。
    他仍旧沉默不语，后来他独自离开，十几年再杳无音讯。
    这些年他偶尔也会想到那个孩子，而命运兜兜转转，当年那个孩子，居然和漫漫在一起了？
    “记得。”老爷子点头，他认真看着秦灼，“恐怕你不记得……”
    “我记得您，您给过我吃的，抱过我。”秦灼笑了笑，“您和当年变化不大，还那么精神。”
    老爷子愣了愣，没想到这样细小的事情他还记得。
    他当年就觉得那个孩子心智早就超乎了他那个年龄，深沉却也沉寂，藏匿着锋锐尖利，把自己罩进了罩子里。
    沈之安冲秦灼慈爱的笑，“不精神了，这两年又添新病，怕是……”
    沈漫九上前抱住老爷子的手臂，打断他，“爷爷您身体好着呢，不许胡说。”她撒娇道，“那您喜欢秦灼吗？”
    秦灼目光里像是凝滞着微黯的光，将目光投向沈之安。
    老爷子笑容可掬，“喜欢，漫漫看中的人，不会错，更何况，他小的时候，爷爷就喜欢他，第一次看到那样好看，坚韧，沉稳，又乖巧懂事的孩子，七年，也算是看着他成长。”
    秦灼神色平静，眼底却有笑意浮现，好像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认可，感觉竟然很好。
    沈漫九听着爷爷这一连串的形容词，前几个她认可，只是乖巧？
    她看了秦灼一眼，他眉目英朗，侧脸轮廓干净凌厉，气质不羁，她忍不住弯了弯唇。
    “上回回去你们没闹不愉快吧。”老爷子继续问。
    沈漫九和秦灼相视一眼，何止是闹得不愉快啊，都闹分手了。
    老爷子看两人表情，一副了然的神情，“秦灼，你多担待漫漫，她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小脾气骄纵，闹不愉快，也肯定她公主脾气又犯了。”
    “爷爷！”沈漫九半撒娇半嗔怒，“您怎么这样说我？您偏心秦灼，我哪骄纵？”
    老爷子宠溺地摸了摸沈漫九的头，“你瞧你这样子，还不骄纵吗？”
    沈漫九看向一旁的秦灼，他正含笑注视她，她抱着他手臂撒娇，“我骄纵吗？
    老爷子看向秦灼，“但也没办法，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改是改不了了，也只能辛苦点继续宠着了，你说是不是？”
    秦灼弯了下唇，点头，“您说的是。不过一直是小九包容我脾气，她很好。”
    他这么说，沈漫九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老爷子笑得慈祥，“那回你过生日漫漫来看我，结果下了大雨走不了，我都觉得过意不去，是不是耽误你们两个小情侣了？不过她虽然人在我这，心可一直念着你呢，恨不得冒着大雨回去找你，那真是一心念着你。”
    “爷爷！”
    秦灼看着沈漫九，眸中漾着柔光，“是吗？她没和我讲过呢。”
    *
    “沈老先生。”
    沈之安躺在摇椅闭目养神，何玉在一旁烹茶，空气中漂浮着茶香。
    老爷子睁开眼，“你说，我该不该通知萧先生，他儿子找到了。”
    何玉低头，把茶递到老爷子手边，“您这样问，其实心里有了大概决定，是么？”
    老爷子接过茶，手指轻抚茶杯，“萧先生对秦灼他母亲，执念太深，除了她，一生未娶，如今他唯一的儿子若是找到了，于他而言，怕是莫大的安慰。”
    秦灼母亲，秦诗，自杀后不久，萧晔便找到了这里，第一件事，把她的坟墓移回了萧家，她就算死，也是萧家的人。
    萧晔这些年也每年都会来，自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后，从未放弃寻找，还特别拜托寺庙里的人，若是有他儿子的消息，务必通知与他。
    早年间，沈之安和萧晔的父亲打过交道，但萧家背景太复杂，脚踏着黑白两道，政商通吃，还有军区势力，沈家只是做生意，敬而远之。
    “您念着别人，仁义。”
    老爷子笑了笑，“我不仁义，我只是为我孙女想，秦灼，换了个姓氏，那比现在，可是云泥之别啊，我担心，漫漫那样温软的性格，没见过风雨，也没吃过苦，我百年之后，万一有一天沈家庇护不了她，嫁进萧家，她一辈子都无忧。可若他只是姓秦，该如何保证我孙女的后半生？”
    他若是告诉了萧晔，一方面，做顺水情人，与萧家结好，另一方面，就算真和秦灼在一起，漫漫以后的生活也有保证。
    就算秦灼不认，萧晔也绝不会亏待他这个唯一的儿子。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茶的雾气在空中飘荡。
    “通知萧先生吧。”半晌，老爷子说。
    第75章 山茶花故人
    爷爷留他们两个吃晚饭，两个人在寺庙里随意逛了逛。
    黑白相间的古朴而又雄伟的建筑掩映在郁郁葱葱里，别有一番宁静禅意。
    秦灼嘴上不提他去世的母亲，却不自觉带着沈漫九走到了后山处。
    后山上开满了白山茶，成片成片的，但夏季多暴雨，落花铺了一地，铺成一片洁白的海，有种脱俗之美。
    “好美啊。”她年年来看爷爷，都不曾来后山看过。
    秦灼皱了皱眉，没见到她的坟墓，他小时候，这里种的是银杏，现在变成了大片的山茶，树木棵棵长得繁盛，少说也是几十年的老树。
    她生前最爱山茶花，若是长眠在这里，她应该会开心。
    “你在找什么吗？”沈漫九见他目光四处游弋，开口问。
    秦灼低头摸了摸手腕上沈漫九送他的那根橡皮筋，上面也有一朵山茶花，他勾了下唇，“没什么。”
    当年萧晔执意要移走秦诗的坟墓，住持劝过，这里于她安稳而宁静，萧晔不听，还是移回了萧家，之后又花高价移植了山茶树种在这里。
    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北山的风吹不到南山尾。两人一人漠然无爱，一人陷得深沉，最后只剩刻骨之痛和遗憾收场。
    *
    两人回去的时候，经过寺庙门口，看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看到车牌沈漫九咂舌，黑牌，南11111，11打头的，属于南国权力最核心的一个区，在南国路上行驶拥有最高路权，一般人没资格用这牌子，光有钱没用，要有权，有势。
    沈家算是厉害的财阀，但也远远不够格。
    什么样的顶级权贵居然会来这座偏僻，鲜为人知的寺庙。
    茶房。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轮廓成熟硬朗，举手投足间都是沉稳优雅，他给沈老爷子倒了杯茶，“老先生，我能见见秦灼吗？”
    萧家住在静港隔壁的南市，南市是首都，政治中心，高官，权贵云集，得到通知后，他停了特别会议，直接赶了过来。
    老爷子接过茶，笑了笑，“秦灼和我孙女在外面逛去了，出去半晌了，差不多也要回来吃晚饭了，要不差人去找找？”
    “不用了。”萧晔顿了顿，“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
    “您刚刚说，您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