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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我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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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仗越打下去,形形色色的人就都冒出来了, 众生各自的苦楚宛若泼墨跃然在原本粉饰洁白的绢布上,令人望之心惊。
    陈落心机深沉,善于欺骗, 却没有伤过人命, 甚至收留了数十个老弱妇孺, 在穷则思变的处境下带着他们迁徙到抚西,布局谋划。
    公孙家满门忠烈, 却惨遭背刺。
    好在不到十月, 天高云淡, 风清气爽,不至于太冷,让他们等不下去。
    到日头偏西的时候,林间忽然传来一阵异动,众人纷纷警惕起来,几个人持械追过去,不多一会儿,传来一阵熟悉的□□。
    “别,别抓我,我和你们主君是朋友,是朋友,哎哎哎,你那个刀拿远一点,别戳着我了。”
    姜月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果不其然,几个士兵从林中把满身尘土的赫连玉拎了出来。
    他跌倒在地,完全没有上次锦衣华服,烨然神人的光鲜亮丽,反而灰头土脸,穿着一身麻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的,原本人还在忐忑,见到姜月的一瞬间,跟见着了亲人似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扑过去:“月啊,月!亲人!”
    周围人都瞧着呢,姜月被他哭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拍拍他肩上的尘土,问:“怎么了?”
    “先,先给我们点吃的,我慢慢讲。”
    姜月让人给了他几个坚果烤馕,才瞥见他身后带着的几个护卫中保护着一个大概十三岁的女孩,对方寂静的像一道月光,目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警惕,小脸脏的几乎瞧不出什么模样。
    姜月让人也给她递了烤馕和水,问赫连玉:“她是谁?”
    她想到赫连玉放浪不羁的性格,一惊,拍他的肩膀猜测道:“你该不会诱拐了谁家的小娘子跟你私奔吧?”
    赫连玉吃馕吃得急,噎得捶胸顿足,还不忘摆手和她解释:“不是不是,这是太子第五扶昌啊,靖北危机要失守,公孙既明要拿了他回京,我受父兄之命,将他秘密送走。”
    姜月早就知道第五扶昌没死,她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己这血缘上的堂弟,忍不住再细细打量,果然在眉宇间见到了几丝熟悉,只是对方生得实在过于雌雄莫辨,又乔装打扮,她当真没看出来是个男儿身。
    赫连玉说出第五扶昌身份之时,对方下意识咬紧牙关,警惕起来。
    “你要将他送到哪儿去?”
    “送去第五扶引那,好歹是堂兄弟,不然他也没地方去,但是我在躲避追兵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赫连玉吃饱了,顿顿顿往喉咙里灌水。
    姜月早知道他不靠谱,没想到这么不靠谱,人都差点被他带的饿死。
    她再看第五扶昌的时候,对方依旧握着烤馕一口未动,浑身紧绷。
    顾皇后出身在靖北的一户渔村,她得势后大力扶持的亲信也都出自靖北,因此第五扶昌逃出皇宫,他们首先搜查的就是靖北方向,但第五扶昌也不傻,在全国几乎兜了一个大圈才去靖北,寻求母亲的旧部起兵帮他谋反。
    只是人心难测,他先是投奔元家,对方欺他年幼,意图挟天子而令诸侯,将第五扶昌当个便利操控弄权的傀儡,他几经辗转,终于到了突州赫连氏,只是天命不应,波折丛生,如今又要奔波逃窜。
    姜月早就听说老皇帝吃丹药跟吃糖豆似的,这么多年能有这一个儿子都是老天保佑,太子关乎江山社稷稳定和民心,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不好好呵护着,还听信谗言到处追杀,她着实想不明白。
    不过一个迷信方士丹药的昏聩之人,她若能理解,那才真的可怕。
    赫连玉吃饱喝足了,才想起他那个殿下,忙人模人样地拱手:“殿下不必担心,此人不会伤害殿下的。”他向第五扶昌介绍的姜月。
    第五扶昌一路走来早就草木皆兵,对赫连玉的话并不怎么信任,只是向她点点头,随后一言不发的蹲坐在地歇息。
    姜月知道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只拿了件外套给他在身下,又回原处去守着。
    第五扶昌摸摸身下隔绝寒气的柔软布料,目光中闪过一丝讶然,没想到她会这样体贴。
    姜月埋伏在路边的草丛中,赫连玉匍匐过去,趴在她身旁问:“你们埋伏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杀了公孙太平?”
    他话音刚落,远远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响,姜月食指比在唇间,示意他噤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原处而来的一颗黑点渐渐变得清晰,四人一队,公孙家的蓝面红字帅旗迎风飘扬,为首一匹枣红骏马上驮着个中年男人,肩上的绷带渗血,面色发紫,浓眉大眼,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
    姜月抬手给出指令,道路两旁的士兵会意,只带人一靠近,便狠狠勒起绊马索,红鬃骏马被绊倒在地,溅起一片尘烟,嘶鸣翻滚之中,马上之人也滚下来,不待反应便被抚西的士兵团团围困。
    公孙太平似乎早就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在所有人围上来的那一刻,便决绝地闭上眼睛,任凭处置。
    路上被伏击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终于在这一刻化为现实。
    第五扶昌不置一词,紧紧抿唇,盯着眼前的场景,右手五指狠狠扣在左手的手腕上,他和公孙太平一样,以为姜月带人在这里,是要铲除后患,以防万一。
    是的,一定是的,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大脑飞快运作,只要姜月一声令下,杀死公孙太平,就说明此人果决狠辣,不惧人言可畏。如今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是去投奔堂兄第五扶引还是顺势跟随姜月,他们谁能帮自己报仇,只要不伤及百姓,他都可以心甘情愿做一个筏子,一个造反的利器。
    他紧张的指甲深深掐在肉中,片刻之间也显得度日如年,出乎意料,他没有等到姜月杀戮的指令,而是听到姜月令人将公孙太平捆起的吩咐。
    “顺便把嘴也塞了,免得将军半路想不开。”姜月吩咐小瓦,公孙太平眼神坚毅地瞪住她,冷笑,“虽然你不杀我,但我也绝不会背弃旧主,为你们效命,留着我只会是一个麻烦,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满门忠烈,果然名不虚传,”姜月听完他的话,不由得轻笑,俯下身自报家门,“在下姜月,抚西玄武营千户,不是来杀将军,也不是劝降的,只是听说陛下召将军还朝,因此奉主君之令请将军过府一叙,不日便会将您放还。”
    此话一出,第五扶昌和公孙家的人都一片愕然,也都晓得了她话中深意,这是要救公孙太平一命,真令人难以置信……
    公孙太平也是一怔,语气弱了几分,想到她口中的主君是谁,嗓音哑了哑,道:“我活着,于你们并无益处。”
    姜月自觉自己没有聂照那副如簧巧舌,不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跟他这样忠义到有些迂腐的人就算磨破嘴皮子也说不出花儿来,干脆挥手让人先把嘴塞了防止自杀,才看向公孙太平的三个随军,道,“你们能随将军回京,必然真心拥护将军,回去该说什么不必我多交代罢。”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灵光一闪,才拱手道:“将军路遇敌袭,对方招招致命,我等不敌,将军重伤被挟持,生死不知。”
    说罢,他举起腰间佩剑,在身上切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余下二人见状,纷纷照做。
    三人在抬起头时俱是目光闪动,铁汉落泪,拜过姜月:“千户大义,乃真英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我等钦佩。”然后起身牵马离去。
    他们只有这小猫小狗三两只,何况公孙太平一去前路既定,对方大可不必费这么大力气诓骗,可见抚西虽与他们立场不同,却是一样的惺惺相惜,是仁义之师。
    第五扶昌紧握着手腕的手松开,本文由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君羊整理只见上面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痕,他闷在心头的一口气呼了出来,人也没有方才那样紧绷,显得轻松了不少。
    对可尊敬的敌人尚且如此,可见人品。
    姜月去时是奉命只带公孙太平一个人,回来拖家带口,不仅多了赫连玉,还有个第五扶昌,以及几个护卫。
    第五扶昌就是怀璧其罪里的璧,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有麻烦,但人带都带回来了,总不能扔出去,何况风险与机遇并存,他在也不是坏事。
    这小子眉眼生得和姜月太像,聂照有时候还真怕他死了,自己见着心慌慌,当个吉祥物留着也好。
    聂照见着姜月,先捧着她的脸前后左右亲了一边,亲了一嘴的灰,呸了两声,倒是没嫌弃,笑得姜月前仰后合,帮他擦嘴,就是她一笑,嘴唇跟着干裂出血,疼得倒吸凉气,就换成聂照笑她,一边笑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她唇上敷唇脂。
    “一天天的跟你说什么都记不住,临走时候不是在包袱里放了润脸用的膏脂,你……得,你就不听话吧,真是一点都没用。”姜月把头埋在池子里咕嘟嘟吹泡泡,屏蔽聂照在外面翻包袱碎碎念。
    在林子里蹲了好几天,身上灰都快结块了,她洗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洗出来,姜月穿好衣裳,饭菜已经热腾腾地温在桌上。
    啃了好几天的馕,见着肉和青菜不由得两眼放光,聂照坐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一缕一缕地擦过去,嗔怪她:“你慢点吃,噎死。”
    姜月饿得太急,对桌上带刺带壳的鱼虾眼馋,却没有什么耐心,只能吃着碗里的饭,眼睛盯着桌上的鱼,她已经暗示的明明白白,聂照不是瞎子,擦完头发忙不迭给她挑刺剥虾,但挑的赶不上她吃的快。
    他上一块鱼肉才挑完,姜月碗已经伸过来等着下一块了,聂照深吸一口气,只能加快速度,几次往返下来,在十月秋风送爽的金秋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慈爱的笑容难以维系。
    姜月还跟个饿死鬼一样端碗等着,眼巴巴瞅着他,他握着筷子的手一抖,食指抽筋,再也绷不住笑容了,吸气呼气,几乎尖叫:“你慢点吃!你吃顿饭给我这顿忙活,吹个笛子都得配八个摁眼儿的。”
    “那,那我吃饱了。”姜月扒完碗里最后一块肉,看桌面已经没剩什么,自己吃得也差不多了,最主要是她三哥手确实有点抖,是该吃些饭后水果了。
    “真吃饱了?”她吃得太快,聂照要说她,她不吃了,聂照还心疼她没吃饱,再三询问,“我就是说说,厨房还炖了别的,牛乳桃胶,红枣蜂蜜槽子糕,根据你的口味减了蜂蜜,煮了些栗子,要不要尝尝?”
    姜月听到减了蜂蜜的牛乳桃胶和枣糕,她手里本来还能吃下去的小半个馒头顿时变得食之无味,但做人不能浪费粮食,吃饱饭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她瞥一眼聂照,掰开馒头问:“三哥吃晚饭了吗?”
    聂照听到她关心自己,心里暖暖暖的:“吃过了。”
    姜月把盘子里剩下的一点肉渣和青椒夹进馒头里:“三哥刚才帮我挑鱼刺剥虾,好辛苦,现在一定也有一点饿了吧。最后就剩这一点馒头了,我特意留下来夹的肉夹馍,给三哥吃。”
    她温声软语的,聂照还能想什么呢?当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当即被哄得面泛红光,三两口吃完,感动极了,心口热热的:“真懂事,真乖,没白养你一场,出去一趟那么辛苦,回来还特意给我夹馍馍吃,剩这么一块还能记得给我留,没自己全吃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要考科二了,孩怕,要是再挂了,教练得诀死我……
    第103章 第 103 章
    ◎一更◎
    第五扶昌等人盥洗过后, 由侍人引着来书房见聂照的时候,聂照正借着烛火给伏案在桌上练字的姜月红袖添香,不过添的是栗子香。
    桌上放着一盏鎏金碟子, 上面挤挤挨挨摆着他剥好的栗子,在温暖的室内散发出甜糯的香气,他手上剥栗子的动作没有停,时不时指点她的字, 然后在她的口中塞块栗子, 或是枣糕、酥炸小鱼。
    “公孙将军现在还被绑在房间里, 你难道不去看看他?”姜月写完一个字,收了手, 将未挽好的袖子重新向上折了一道,问。
    聂照看不惯她折的歪歪斜斜的袖口, 抬手帮她重新理了理:“他哥将我挑下马, 差点害我延误了婚期的事我还记着呢, 能救他一次就很不容易了,先关几天晾晾再说,”他继而不怎么在意地剥了栗子, 从抽屉里捡出一封信给她,“京城的探子来报,广平公主已经进京了, 她为皇帝献上了一个有能耐的方士, 笼络了许多佞臣, 取代了原有的国师,皇帝也顺坡就下, 将召公孙家回京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他说罢, 拢住姜月的手, 执笔帮她圈画不得宜的笔画。
    第五扶昌进来时,见着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二人被笼在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下,房间中满是栗子和清茶的香气,温馨的氛围也在其中流动着。
    他的眼眶猛然一酸,想起母后还在时,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在书房中教他读书写字,而今物是人非,不敢再看,忙不迭把目光从栗子上移开。
    待赫连玉碰了碰他,他方才回过神。
    流亡之人摆不起太子的阔气,只是他还未向聂照见礼,对方就已经抬头,招呼他自己找位置坐。
    第五扶昌看清他的面容,更是惊愕,有些呆愣的忘记了动作,任由赫连玉扶着坐下。
    没想到对方是曾经在密林中放过他的人,原本落定五分的心现下落定了七分,看来这夫妻两个,确实都是仁义忠厚之辈,至少自己性命无虞。
    聂照净手后目光在姜月和第五扶昌之间打量了一番,时过境迁,两人原本眉眼间的相似被冲淡许多,只是第五扶昌还一副男生女相,身量也没见长,若说是个女儿也有人信,只是那隆起的喉结确确实实昭示着他是个男性。
    姜月和聂照都未做他想,只以为是颠沛流离之中影响了身高,想他也怪可怜的。
    聂照向来嘴上不饶人,用帕子擦了擦手,热情寒暄道:“几年不见,殿下真是一点儿都没长,还是这么……这么的小巧玲珑,今日再见,聂某真是倍感亲切。”
    姜月笑容僵硬地用手肘暗暗怼了他一下,嘴咋这欠嘞,这种话能用来打招呼吗?
    她的力气可想而知,聂照瞬间变了脸色,捂住腹部,险些闷哼出声,带着怨念地瞥她一眼,埋怨她竟为了个外人对自己下手。
    第五扶昌嘴角抽了抽,抿了抿唇,被他的话沉默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上次初见没搭上话,再见开口第一句他就想立马收拾包袱说再见了。姜月大抵是仁厚的,聂照仁厚不仁厚,恐怕也只有狗知道。
    姜月又暗自掐了一把聂照的手,示意他第五扶昌小小年纪这么可怜,别再说这种话刺激他了。
    聂照当即从口中吐出几句人话,第五扶昌就权当没听见他第一句话。
    寒暄了一番,眼见着天色不早,几个人不再兜圈子,直入主题。
    “殿下不是要去投奔第五扶引,怎么现下打算留在抚西了?”聂照问道
    第五扶引睫毛微颤,道:“赫连玉信任你们,你们救下公孙太平之举也足以说明人品,我何必舍近求远,再去寻堂兄?我与他从未见过面,他是如何的人,我并不得知,不如留在此地。
    我有皇室血脉,只要有我在手,无论是清君侧还是伐无道都师出有名,我只要你们帮我杀了黄贤和那个人,为我母亲报仇。”
    他口中的那个男人,说的是自己的父亲,当今的陛下。
    “如果不是他是非不分,忠奸不辨,这些年就不会有无数的忠臣枉死,母后也不会含恨而终,他才是一切祸乱的根源,”第五扶昌越说,颠沛到麻木的表情就越变得鲜活,终于有了几分活人的模样,苍白的脸颊泛起薄红,双眸迸出怒火,恨意越发浓重,“自知庸碌无为,就该退位让贤,而不是让天下苍生陪他做什么长生不老的美梦。”
    他的恨意如有实质,就连姜月也有些意想不到他会这样爱憎分明,她也没想到他的要求之中,没有帮他夺得皇位这一项。
    第五扶昌似乎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摇头:“我也并不是这天下之主的最好人选,我的身体,自生下来便不允许我活过二十岁。天下风云纷乱之后,急需一位仁和宽明的中庸之主休养生息”
    聂照和姜月心存疑惑,看他怎么也不像是英年早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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