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班从晚上十二点开始，早上五点结束。
    在看到第十条的时候，苏容特意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也就是说，她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没有多想，她先下车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这辆黄绿色出租车，然后找了个地方上了个厕所，这才回到车上重新看向手册。
    一共十条规则，竟然只有两条是错的。这让苏容惊讶的同时，又感到非常棘手。
    错误规则的数量少不代表怪谈的难度小，只能证明，这个怪谈里，一定会出现很多规则上没有的意外情况。
    至于这唯二的两条错误规则，也同样让苏容感到分外棘手。
    两条标红的规则，分别是第六条和第七条。
    第六条规则[开车时可以通过后视镜观察后座情况。]整句话都被标红了，警示苏容开车的时候一定不能看后视镜。但是停车的时候呢？后视镜是否还有危险？
    相较而言，第七条的标红处很少，只有最后一句是血一样的鲜红——[请拒绝他。]
    这条规则本身就和第二条规则相违背了，毕竟第二条规则已经说了不能拒绝乘客。【污染提示器】算是帮苏容找到了那条正确的规则。
    可是明明知道了哪条规则是正确的，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完整的第七条规则是这样的：[七、如果乘客要求放音乐，可以满足他的要求。但是如果他要求放电台广播，请拒绝他。]
    只有最后一句话标红，就证明前面都是正确的。乘客要求放音乐，给他放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乘客要求放广播电台呢？
    按照比较单纯的理解，红字是错的，也就是不能拒绝乘客。那么当乘客要放广播电台，也不要拒绝他就是了。
    但是苏容不是傻子，音乐和电台分明就是对照组，不然如果什么都同意就可以，规则把它们单独列出来干什么呢？
    如果说放音乐是安全的，那么她大胆猜测，放电台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规则里已经说了，不能拒绝乘客。那该怎么办？难道这是一个死局吗？
    苏容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把手伸向车载收音机的按钮。现在还没有上班，理论上她是安全的。
    按钮缓慢旋转，在三分之一处的时候，悠扬的音乐声在车厢内响起。苏容接着旋转按钮，按钮旋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刺啦刺啦的电台声响起，不过没有出现人声。
    可能是她本身就听不见这个电台的声音，也可能是人家还没上班。
    怪谈世界，午夜十二点的电台。
    嗯，很合理。
    再往后旋转到起点，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得，就这么两个频道，多一个都不给她。不过想想也是，十二点的工作，还要什么自行车？
    实不相瞒，苏容觉得这十条规则处处都是坑。看上去被「祂」污染的规则不多，但就算没有「祂」作祟，调查员也不一定能活着撑到工作时间结束。
    虽然这样想，但实际上苏容对这个“嘀嗒出租车公司”并没有多少怨怼。至少对方保障了时间的准确，以及车内的相对安全。这二者对于苏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刚才抬手的时候，苏容感觉腰间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她疑惑的伸手往兜里摸进去，套出一个黑色钱包来。
    这是上个怪谈消灭污染源的奖励！
    苏容打开钱包，里面还是那张百元大钞。话说原来这玩意叫怪谈币啊。
    没有时间再细细琢磨其他几条规则了，眼见着时间已经到了11：59，她把钱包重新装回兜里，看了眼只剩下大半的油量，叹了口气。脚踩油门，启程上路。
    原本在开车之前她还好奇，虽然她会开车，但是原主不会开车啊。要是有不会开车的调查员进入这个副本，岂不是当场凉凉？
    然而等开了车之后她才明白，这辆车是会自己开的，司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握方向盘和踩刹车。虽然是出租车的外表，但实际上有点类似于卡丁车那种开法。
    还没开出多远，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面色惨白的像一个纸人的长发女人就突兀的出现在路边，面无表情冲着苏容招手拦车。
    苏容刚才一直在盯着路面，她敢肯定刚才路边并没有这样一位显眼的女士。很显然，这不是个普通人。
    开局一个红衣厉鬼，这怪谈还真是看得起她。苏容苦笑一声，把车停在了路边。
    实话说，要不是“嘀嗒出租车公司”有业绩要求，她绝对一个人都不接。可惜足足五个人的业绩要求，让她不敢作死。
    这大半夜的，五个人肯定很难凑，她不能浪费任何一个客源。
    把车停到对方跟前，苏容没有按解锁，而是先问了一句：“小姐姐要去哪啊？”
    她可还清晰的记得第八条规则，不要让目的地是坟地的人上车，当然得提前问清楚。
    说话的同时，她也在观察这个红衣女人。刚刚离得远没感受到，现在离得近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对方身上扑面而来，呕的苏容直想吐。
    女人脸颊向内凹陷，黑眼圈浓重，形如枯槁，活脱脱一个女鬼扮相。一头黑长直已经变成一绺一绺的，好像被汗水浸透，很多天没洗过头。
    实话说苏容怀疑她这身红裙子是被鲜血染红的，油腻的头发上也可能沾满了鲜血，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重大血腥味。
    “去圣婴医院。”声音空洞，好像是从另一个次元传来的一样。
    圣婴医院？听起来应该是个母婴医院。这个女人看上去不像怀了孩子，是去看家人的？
    “需要先付五十怪谈币才能发车。”苏容说道。
    女人点点头，递给她一张五十元的怪谈币。
    苏容注意到她的手，那双手的指甲几乎是无色的，只有指甲顶端染了红色指甲油，看上去稍微有点奇怪。
    接过钱，苏容解锁让她上车，用车载导航搜了一下圣婴医院，很快就搜到了对应的地点。
    油门一踩，出租车飞快驶向前方。
    路上，苏容谨记规则，目不斜视，绝对不抬头看后视镜。很快，车后座就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女人哭声，和非常非常轻的孩子的嬉笑声。
    哪来的孩子？
    苏容不禁眉心一跳，她现在可以确定的确是这个女人怀孕了。但是那样平坦的小腹，孩子真的在她肚子里吗？
    “司机，你听说过圣婴医院吗？”声音响了一会儿，可能是见苏容完全没有偷看的可能，女人幽幽的开口。
    苏容诚实的回答道：“没听过，我是外地来的，临时被派来值个夜班。”
    “没听过啊。”女人其实也不在乎她听没听过，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圣婴医院有我们市最好的妇产科，据说从这里接生的孩子，都聪明又健康，各个都能出人头地。。”
    她声音里带着期盼和一种微妙的情绪的问苏容：“你说我的孩子从这里出生之后也能这样吗？”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现在肯定要回答当然，然后再吹一波彩虹屁。
    但是苏容没有。
    很明显这个女人和她口中的孩子都有些问题，苏容不认为这家医院反而没问题。况且怪谈世界里绝大多数生物的目的都是为了帮「祂」杀死调查员，女人真的会问一个这么容易回答的问题吗？
    苏容不这么认为，但她也同样清楚，如果这个时候给出否定的答案，那就更是死路一条了。没有一个母亲会希望听到别人咒自己的孩子。
    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女人又轻柔的问了一遍：“难道你觉得不会吗？”
    苏容可以感受到她现在离自己很近，后颈甚至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如果再让女人问第三遍，她怕是小命不保。
    “你是十月怀胎生下的这个孩子。”紧张到极致的氛围里，苏容终于开口了。
    女人听到她的答非所问，更加兴奋了：“你在答非所问？是我的问题让你为难了吗？”
    苏容头也不回地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说，你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而医院只负责接生的那一两个小时。就算孩子未来很优秀，那也一定是你这个母亲的功劳，而不是医院的。”
    一瞬间，身后微凉的气息退去。苏容微微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额头已经在冒冷汗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两难问题，选择任何一个答案都不算正确。顺着鬼的思维走，必然是死路一条。所以苏容另辟蹊径，以另一个角度脱离原本的问题解决了困境。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女人似哭非哭的喃喃自语，“医院没有那么重要的作用……”
    听到这些话，苏容灵机一动，温声劝说道：“所以不如换个医院吧，那什么圣婴医院的床位一定很难抢，很贵吧？只要能把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就好，何必非要去这家医院呢？”
    其实明知道圣婴医院有问题，她何必偏向虎山行呢？如果能把这个女人劝到另一家医院，苏容敢保证自己的安全性会大大增加。
    “换一家医院、换一家医院……”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茫然，片刻后才苍凉的笑出声：“晚了，晚了啊！哈哈哈哈哈哈晚了啊！”
    苏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附近应该也有医院的，要不要我搜一搜？”
    “不用了。”女人的声音重新坚定下来，“就去圣婴医院。”
    劝说失败，苏容心里有些失望。但她没有忘记分析女人的话，刚才那段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可不少。
    首先是圣婴医院，一个能让出生的婴儿变得聪慧健康，结合怪谈世界的背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献祭之类的东西。
    其次是这个女人的表现，她在她说完之后一副悲凉的样子，但那真的是因为被她点醒了吗？苏容觉得不像，在她看来，那更像是她已经明白了，只是需要有个人帮她说出来而已。
    最后的“晚了”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要生了，没法换医院了，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疑团太多了，苏容想的都有些肚子疼。
    等等？肚子疼？
    感受到腹部好像闹肚子一样的疼痛，苏容拧着眉低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原本平坦的小腹，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鼓了起来。
    ——好像怀孕了一样。
    讲个地狱笑话，苏容之前就在想那女人肚子那么平坦，孩子真的在她肚子里吗？原来不在女人肚子里，在她的肚子里啊！
    哈哈哈。
    苏容：艹（一种植物）。
    是的，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判断出来自己肚子之所以鼓起，是因为里面装了个孩子。
    苏容面色不变，心里却越发紧张。她能感受得到肚子里的孩子在逐渐变大，因为她的肚子逐渐变撑了，就好像刚吃了一个小孩似的。
    妙龄少女未婚先孕为哪般？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些都不重要了，随着车子飞快的行驶，苏容的大脑飞速旋转。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她真的以这种状态到达圣婴医院，那怕是没法活下来了。
    圣婴医院本来就是接生的，她肚子里爬出一个鬼婴，难道还有活路？况且那医院本身也很可能有问题，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苏容想要停车让女人下车，或者换个方向不开往圣婴医院。但是这种方法显然不行，规则里第一条的第一句话就是[在乘客付过钱后，把乘客送到他想要去的地点]。
    既然女人已经付钱了，那她就必须遵守这条规则。
    至于退钱，这或许是个方式。但是怪谈里处处都是坑，谁能保证退钱之后就安全了呢？
    怎么办？规则里没有一条提到过这样的情况，面对鬼怪的非凡手段，她根本就没有应对的方法。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了？
    肚子越来越疼，翻江倒海的影响着苏容的思维。如果不是这辆车本来就是自己开的，她怕是会直接出车祸。
    苏容紧咬嘴唇，脑子里一遍一遍背诵这次怪谈的规则。
    突然，她的大脑灵光一闪！
    虽然整体规则中没有单独面向这种情况的规则，但是有一条规则却稍显可疑。
    那就是第七条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