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地底空间至少有三五个足球场大小。
    四周岩壁都隐没在黑黢黢的迷雾中。
    即便将探照灯调节到最大功率，光线都无法穿透迷雾，看清洞窟的边界。
    地面高低落差极大，像是一条巨大的楼梯，一个个台阶逐渐往下，仿佛直抵异界的地心。
    空气湿度极大，周围生长着五颜六色的苔藓，还有各种蛇虫鼠蚁，并不畏惧人类的声音和光线，被探照灯锁定，仍旧呆呆站在那里。
    这里的地底生态系统相当发达，探矿者们估计，应该是一条地底暗河的古河道，经过亿万年的冲刷，才形成倾斜向下，一道道悬崖般的“楼梯”。
    因为岩层断裂，暗河改道，河水都从地缝中漏走，才显出潮湿的河床。
    “看，地流浆！”
    地流浆并不是某种植物或者真菌，而是异界独有的现象。
    灵化植物的孢子和发光微生物混合到一起，在灵气刺激下，凝聚成闪闪发亮的浓雾，郁结在地底，久久不散，这就是地流浆。
    根据孢子和发光微生物的种类不同，地流浆可能有轻微的毒性、腐蚀性或者致幻性。
    即便没有毒副作用，也会严重干扰人类的视线，比迷雾更加讨厌。
    但吕丝雅在测试过这里的地流浆并没有太强烈的毒性和腐蚀性之后，却毫不犹豫，要求所有人立刻跳下“台阶”，深入地流浆之中。
    “我能感觉到，红辉玉矿脉就在这道‘楼梯’下面几节‘台阶’的某处，那里隐隐传来非常强烈的灵能波动。”
    吕丝雅解释，“而且，申玉龙既然能算准时间，制造岩壁崩塌，说明他有办法能牢牢锁定我们，敌暗我明，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窥探我们。
    “别忘了，他身边的独行枪手李信，可是四星超凡，拥有一枪爆头的能力。
    “我方三名天境强者，任何一个都损失不得，随便谁被李信狙杀，都会令我们陷入极其不利的局面。
    “宁可深入地流浆，利用孢子和发光微生物混合的迷雾隐匿我们的行踪，废掉申玉龙的两大优势，再和他短兵相接。
    “总好过在这里当活靶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被神枪手爆头！”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觉得眉心凉飕飕的，仿佛黑暗的角落里，真的蛰伏着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子弹随时会亲吻自己的脑浆。
    他们争先恐后从十几米高的断崖跳到下面一层“台阶”。
    孟超盯着林川的背影，也跳了下去。
    一连跳下三层断崖，越往低处，地流浆越是浓郁，很快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啊！”
    忽然有人惊呼，被同伴一把拽了回来。
    原来，下面一层“台阶”，和他们站立处的高低落差达到百米，是不折不扣的地底悬崖，俯身查探，根本看不到黑黢黢的悬崖底下，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第223章 火并
    现在，不用“灵敏者”，所有人都能感知到一道道灵能涟漪，如浪潮般冲刷着他们周身108道主脉和1024道支脉。
    灵能的源头，正是悬崖底下，地流浆最浓郁的地方。
    只是高低落差太大，而这里的灵磁干扰又异常严重，超凡者激荡灵焰，都有种摇摇欲坠或者无法控制的感觉，飞行能力最强的林川，都不敢贸然飞下去查探。
    他们只能顺着悬崖边缘摸索，希望找到一处地势比较平缓的阶梯，或者灵磁干扰没那么强烈，岩层也比较稳固的地方，再放下绳索和软梯，比较安全地爬下去。
    置身于地流浆中，大部队隐没不见，探矿队员们只能看到前面队友的后脑勺，和左右队员的侧脸，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声。
    稍有疏忽，就会失散，寂静无声的地底世界，仿佛只剩自己一人。
    灵磁干扰，影响视觉和听觉神经，更令不少人出现幻视和幻听，有时候，不经意间转头，看到队友在地流浆里露出饱受折磨的惨白脸庞，会觉得诡异和陌生，仿佛那不是熟悉的队友，而是来自地底的阴魂。
    就这样，忍受着未知的恐惧，在地流浆中穿行了五分钟，忽然，有人感觉不对。
    人数变多了。
    他们明明只有十几人。
    四周却传来几十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就像是有两支探矿队，同时在地流浆里相向而行，不知不觉，夹杂到了一起。
    这个发现，令不少人毛骨悚然，下意识尖叫起来。
    尖叫声像是会传染，如闪电般在探矿队中来回乱窜。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又有将近一半声音异常陌生。
    不知是谁首先动手。
    甚至搞不清，他们是否看清楚了真正的敌人。
    所有人都抽出刀剑和枪械，朝突然从地流浆里窜出来，貌似陌生的家伙杀去。
    一名利刃战队的猎杀者，在低吼声中将战刀深深嵌入一名狂刀战队猎杀者的胸口，砍爆了对方三根胸骨。
    对方就抵着他的腹部，一口气射空了微型冲锋枪里所有的子弹。
    掺杂了超兽骨粉，镶嵌了晶石碎片的灵能子弹，把他的纳米战斗服连同五脏六腑，都轰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一名擎天集团旗下的探矿者，刚刚用折叠矿镐凿穿了一名寰宇集团探矿者的太阳穴。
    他就被另一名寰宇集团旗下的探矿者，用火焰喷射器烧成了手舞足蹈的火球。
    惨不忍睹的一幕幕画面，落在那些犹豫不决的探矿者们眼中，即便他们并不想和同类自相残杀，却也别无选择，只能拿起设计来粉碎岩石的工具，去粉碎彼此的头盖骨。
    疯了。
    在红辉玉矿脉天文数字的利润刺激，在新仇旧恨的推波助澜，在死无葬身之地的威胁下，擎天和寰宇，两支探矿队的所有人统统都疯了。
    崩断理性的神经，卸下文明的伪装，将道德和法律的裁决都抛到脑后，彻底释放杀戮和毁灭的欲望，人类瞬间变成了披着人皮的怪兽，甚至比怪兽更加疯狂。
    或许，只有一个人还能在如此疯狂的杀戮战场上，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孟超死死捂着脑袋，牙齿深深嵌入嘴唇，用剧痛抵御着晶石矿脉对大脑的干扰。
    心底却涌出阵阵无助和悲哀。
    他真想飞到半空中，声嘶力竭地大喊：“住手，你们这样自相残杀，到头来谁都得不到红辉玉矿脉，甚至会令北线攻势功亏一篑，开发新区的计划毁于一旦，甚至连龙城的未来，亿万同胞的生命，都要灰飞烟灭的！”
    但双方都杀红了眼，别说是否会相信他的话，就算停下来听他说半个字，稍一分心，就有可能被对方斩下脑袋。
    “究竟怎么会一步步搞成这样？
    “难道双方非要火并不可，就连我从末日归来，依旧什么都无法改变？
    “不对，有问题，这场火并太蹊跷了……”
    孟超精神恍惚。
    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
    是林川。
    他满脸是血，如野兽般喘息，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军用背囊，砸进孟超怀里。
    “听着，寰宇集团探矿队的实力太强了，我们搞不好要全军覆没，你是区区灵纹境，有你没你，改变不了结局。”
    林川揪着孟超的衣领，声色俱厉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小命，趁现在战局混乱，快跑。
    “这里是我精心搜集的求生用品和探矿工具，包括能炸开岩石的微型晶石炸弹，还有足够三天食用的压缩军粮，以及最详尽的路线图。
    “背上它，绕到悬崖边上，找地方爬上去，原路返回，到了岩壁崩塌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缝隙，爬过去或者炸开一条路。”
    看着林川早就准备好的一切。
    孟超深深打了个冷颤。
    目不转睛盯着林川：“林哥……”
    林川误解了他的意思，在他胸口重重捶了一拳，道：“我不是要你临阵脱逃，而是交给你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你必须活着逃出地底，去向超凡塔汇报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你要告诉世人真相，是寰宇集团的申玉龙，先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别无选择，才被迫反击。
    “这样，就算申玉龙能暂时得逞，他也必将遭到法律的制裁，你，包括咱们这边牺牲者的家属，都能从优先开采权中分到好处。
    “听懂了吗，别愣着，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川言辞恳切，兄弟情深，溢于言表。
    孟超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道：“林哥，我走了，你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林川爽朗一笑，“别忘了我的兽魂可是‘不死鸟’啊，我在荒野深处，无数场生死边缘的搏杀中，好几次半只脚都踩进地狱之门，却硬生生杀了回来，就凭申玉龙这个纨绔子弟，怎么够资格收割我的性命？别废话了，快走，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孟超咬牙，下定决心。
    “好，林哥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立刻就走。”
    他盯着林川的双眼，连珠炮般道，“我们早先遇到那种受伤之后会分泌黏液的蕈类，叫做‘石像蕈’，就是它的黏液会把受害者变成石像一样动弹不得的意思；而蛰伏在石像蕈群深处的节肢类怪兽，叫‘万刃飞蛛’，顾名思义，它的蛛网就像成千上万道无影无形的利刃一样。
    “至于那只个头最大，背后还生长着一颗石像蕈的蜘蛛，叫‘石像魔蛛’，是罕见的进化变异体，石像蕈和万刃飞蛛共同的首领。
    “这是我在怪兽论坛上无意间看到的小知识，林哥你一定要死死记住！”
    林川微微一怔，有些困惑道：“……好，我记住了，但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孟超的喉咙像是被冰块堵塞，声音瞬间降低了五度。
    他不动声色，攥紧链刃，微调着十指上的每一束肌肉纤维，确保最完美的发力状态。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
    子弹的速度却比枪声更快，如一道凄厉的闪电，飙至两人面前。
    是对方的四星超凡者，独行枪手李信！
    “闪开！”
    林川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两个针尖，强忍大脑爆裂的剧痛，不死鸟兽魂瞬间激荡到极限，张开熊熊燃烧的血翼，形成弧形能量盾牌，将孟超护在里面。
    轰！
    蕴藏着李信强大精气神的晶石子弹，和林川的不死鸟兽魂狠狠碰撞，撞出刺眼的光焰。
    双方都是四星超凡，天境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