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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顺治的宠后日常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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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壹陆伍
    老嬷嬷不声不响退下。
    金花笑笑, 凑到福临耳边小声说:“还不知道这个老嬷嬷叫什么。”
    福临也看她脸熟却不识得,嘴角一牵还没言声,听宝音说:“万岁爷, 娘娘……”
    他俩才一同扭脸看宝音,见宝音继续上前, 悄声对皇后说:“娘娘现在疼得密?”
    皇后点着头,一边开始皱眉:“姑姑, 又来了……”
    “娘娘还是进去, 这一个劲儿疼……”宝音看了眼皇帝,有男人在旁不方面说,只得收住话儿。接生过那么多娃娃,生产时还陪在旁边的男人却没见过, 无论蒙古贵族、王府家奴, 谁会如福临这么黏糊腻歪, 更何况福临还是天子。自己这奶姑娘也奇, 泰然自若让皇帝陪着,疼啦痒了,两人拉着手絮絮喁喁。
    宝音掐指一算,皇后疼得过密了些,怕马上要生。就算她见得多,两三个时辰就顺利产下的也少见。皇后这么顺利,当然少吃许多苦, 她乐得在心里念佛。可那是万中无一的幸运,不是好运,就是极险的, 皇后这身孕又不寻常……
    皇后养的猫儿胖大橘出殿一趟又折回来, 依旧团在榻旁的脚凳上。自从金花回宫, 想着她有身孕,宝音就不准胖大橘上榻。
    胖大橘乖巧地无声团在金花榻下,先是福临过来,后来老嬷嬷和宝音也上前,人一多,它就有些不耐烦。几个人说着话,它已经抻个懒腰,弓着橘色和白色相间的背,掂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去。等老嬷嬷也出去,胖大橘反而又回来了,在榻下转了两圈,“喵喵”两声,仍团着身子趴在榻下冰盆旁。
    金花纳罕,猫儿性子不野,可也不是窝家的“宅猫”,特别是她在睿亲王府住的这一阵子,宫里的小宫女不敢管束它,把它养得越发野性儿,宫里的鸟儿也惧它。今儿倒反常,出去溜达一圈儿又垂着头回来,莫非,它也知道今儿是主人的苦日子,想自己陪着?
    谁也想不到,慈宁宫的老嬷嬷在坤宁宫外安排了一圈小宫女和小太监,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现在坤宁宫蚊蝇也飞不出去,更何况是一只肥猫儿。猫儿只能仍回来,睡眼迷离,看坤宁宫里的小宫女乱忙,流水样往殿里送热水、绸布……
    宝音忍不住心焦,要赶紧摸摸皇后的产程,进前一步,骨节分明的瘦手握着皇后的手,语重心长地唤:“娘娘!”
    金花火热的一只小胖手,被姑姑冰冰凉凉的手握住,火热的六月,她心上也一冷。姑姑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有紧要话说,这时一阵疼从腰上往全身弥散,她也想进殿,福临跟她说什么她都不想应,还有些想打他一顿。不是他,她大约不会疼这一场,找不到那个可心合意的人儿,她就不生娃娃也罢。
    “姑姑进去等我,我就来。”这话对着宝音说,眼睛却瞧着福临。一双妙目,只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便宝光灿烂,如宝石核一般,目不交睫地看着他。身子不舒爽,她笑不出来,她还有话对他说,还想跟他多呆片刻。独独他们俩人,伺候的宫人只远远侍着。
    “万岁,过下您抱我进去,这一通闹,我行不得。”说着从宝音手里翻出来,小胖手拍拍宝音,安慰似的,“姑姑去罢。”
    雪青色的衣料下,肚子又开始晃。金花额角搭在福临宽阔厚实的胸上,手抚平衣料,把肚子的动静现出来。她侧身安然窝在他怀里,那个缓缓蠕动的肚子也在他怀里,眼皮子底下。把脸埋在他胸上,瓮声瓮气地小声问:“若是我们有什么,你一定保着它吧?”保大人还是保小孩,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总觉得老套、矫情,直到这事儿临在自己身上。低下的医疗水平和可观的鼓腹,浑身不爽快,腰疼得仿佛拗断了……太现实,十有八九要面对,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若她在这个世界香消,也许能回到现代。苏墨尔派人捂死她时,她听见妈妈唤她,还有病房里的“滴答”声响,那股子消毒水的味道……那时福临生死未卜,她惦着他,还有肚里的小娃娃,才挣扎着选了这边。现在他好好的,不光病好了,容貌颜色仍如旧,小娃娃也将出世。她想跟他一块儿养小娃娃,过神仙日子。可若是不能如愿,退一万步,他跟他们的孩儿在这厢过,她回去现代,她愿意。
    怀孕日子浅时,她还舍得弃了她和小娃娃的性命追随他而去,现在又过半年,小儿在她腹中伸手踢腿翻筋斗,她拍一拍,伊就追着动静在肚子上“鼓包”,伊还没出世,已经占了她大半的心,她已经无论如何舍不下伊,伊是她的娃娃,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伊要好好活着。
    小娃娃若是没有娘……她不也是没妈长大的?祖父母尽心,父亲偶然给点关怀,她平安长到而立。她的小娃娃没有她,也还有父亲,有宝音姑姑,父亲是天子,姑姥姥是妇科圣手,预外宫中应有尽有的乳母、嬷嬷、小宫女……这小娃娃也该像她一样平安长大。退一万步说,唯有她殁,太后才会对这小娃娃少些忌惮,不至于要因为小娃娃的额娘而对伊下手。
    这半年,福临痊愈,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孩儿如何,她如何,其中的利弊,她早权衡过无数次。回去现代对她也有利,母亲正守着她,只要一睁眼,她就能看到母亲,日思夜想三十年,只消撑撑眼皮,她一辈子的遗憾和阴影都该散了。
    只是福临……她舍不得他,他对她真真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予取予求,跟他在一处,她常常忘了他本应是孤家寡人的帝王。可是,世上哪有一生一世的感情,他们甜蜜过一年,她已经心足,若是趁他爱淡情弛前走了,也算是善终。历史上的顺治跟董鄂妃,焉知不是因为乌云珠早逝才留下那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她斩钉截铁地柔声对他说:“你得保着它,我吃了这些苦头,就是为了你、为了它,总不能临门一脚,反而只剩你跟我。”
    耳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头顶的喘气时断时续,搂在她背上的胳膊越收越紧,她捧着肚子又捱过一段疼,才听他好听的声线,硬压抑着情绪,说:“你若是有事,朕便荡平这座宫殿,杀尽……”
    金花听到第一个字儿便打个寒噤,往日的他多是风花雪月,炽烈的眼神,柔软的唇,握着她的细长的手……她有意无意忽略了,他还是天子,满清入关的第一位皇帝,六岁登基,从住进这紫禁城起,面对的就是是开花似的农民起义、郑成功、南明小朝廷……今儿早上,他还说郑成功围了金陵,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他从来不怕杀人。
    许是福临护她护的太好了,她都没留意,就在身边,坤宁宫里,他打死打残了多少太后安插的眼线。
    他对她温柔,对太后客气,可他仍是封建君主,慢说她身边人的性命,他要更多人的性命也不过是一句话。所以才轻易把她的身世压下去,自从他大好了,再没人提起她的父亲是谁,太后每次马上要对她冷脸了,看到福临的眼神,又转了态度,淡淡地亲热起来。
    听到他说“杀”,她笨重地挪着身子,抬手捂住他的嘴:“万岁,只当是给我们积些好运……”她给他的威势震慑,对他的称呼都变了,“一脚踏进鬼门关,能不能顺利,她们也没法子。”她眼睛看向殿里的方向,“姑姑已经很尽心。”
    这次两人刚说几句话,她就疼得喘不上气,“万岁抱我进去……”
    他一松胳膊,才发觉两人都一身大汗,尤其是她,背上被他搂着的地方湿了一溜儿。再看她,极难受样儿的朝后仰着头,蜡黄的脸上豆大的汗珠子,浓眉簇着,眉心拧成一团,也雾着汗。
    之前的怕又浮上心头,一开始影影绰绰的,跟她说了这会子话,生育的危险变得真真切切。若是没了她,他必定还要活着,仍当帝王,可他就不是他了。他也没法自个儿对着他俩的小娃娃,不晓得有几分似她。少了她,他没法自己养育像她又像他的小娃娃,只想想就心疼地没法喘息。
    抱着她起身,他像是头一回发现她重了这么多,为了怀这个小娃娃,她吃了多少苦头?
    她疼得朝后挺脖儿,身子一摇,她知道他起身了,忙把胳膊环住他的脖颈,脸贴住他的胸。等他迈步,她正好松快些,仰着脸看他,仍是青色的胡茬儿勾勒的下颌线,头顶是华丽的藻井,在她眼中随着他的步子跳。
    第一回 他抱她,还是在养心殿,那时她哪想过要给他生小娃娃。小胖手从背后攥住他的衣领,他垂头,弓一样的嘴唇、高鼻尖、眼波坚定的眼睛、长长的眉毛,还有眼下天花留的那个“泪坑”,一点点映进她眼里。
    怎么就瞧不够!
    她眼眶被泪涌得疼,硬挤出个笑,两手在他脖上紧一紧:“你这么好,我头一回想要个儿子,要这么厚的胸膛,也要这么个俊脸。”
    “那就快些生出来,咱们一块儿把他养大。”他听她这么说,心里又喜又痛。想起她以前,手不老实,在他胸上摩挲。他偶然也疑心,她是喜欢他,还是钟意他的身子?只是她的圆眼睛一瞪,他溺在她的眼波里,顾不得深究其他。后来他病了,一脸疤,她仍不离不弃,他才明白是他想差了,他什么样儿她都爱他,这副身子是锦上添花。
    可是她这一番难受,下唇都是牙印儿。疼在她身上,也痛在他心上,更何况她趴在他胸上,咕哝:“万岁也能养。”
    到了内殿,他刚把她放在床上,宝音念声“阿弥陀佛”,走上前来告个罪,撩皇后的衣裳:“娘娘,疼得怎么样?现在腰上什么感觉?”小宫女在脚底跪了一排,拦着皇帝。皇后摆摆手,对他露出一个苦笑:“万岁外头等等。”
    福临看过她这个笑,心神荡漾,一恍惚,就被伺候的奴才们推出殿外。昏头昏脑喝着茶,突然听她在里头疼得哼一声,细细听她还压着声音小声说:“姑姑,好疼。”
    宝音再说什么就听不见了,小媳妇儿那么小声儿,是怕他听见,还是疼得人都虚了?他一掼盖碗儿起身要往殿里闯,被小宫女拦着,慈宁宫派来的老嬷嬷也堵在门口,说:“万岁爷,还是在外头等等。娘娘头胎,是要吃点苦头。”他心思恍惚,被几个人一拦,就退出来。
    恰好这时达素写的折子也送进来了。一见黄折子的封面,他有些还魂,这头事儿总要了结,后宫他帮不上,前朝的事儿再耽搁岂不两面折?他定定神,拿着折子走到金花的书桌前,吴良辅早置下朱笔。
    案上还摆着她日常用的笔墨纸砚,她的甜香气幽幽沁上身,大约今日她还曾在这案上写字儿,盘桓许久,才留下这一身香。旁边一叠纸,是她写的画的。他捺着想去翻那叠纸的好奇,展开奏折。
    达素的折子怕是提前写就的,洋洋洒洒万言,他起初还听见她在殿里喊疼,后来便沉进军务里,脑里是金陵的地图,再想想江苏浙江的排兵,他捡起御笔在折上批朱。一理事,就记不得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合上折子,吐出一口气。
    这时方听殿里一片乱糟糟的人声,分不清是金花还是宝音,好像还有慈宁宫的老嬷嬷。周围没人,太监在外头候着,小宫女都在内殿。他一踢椅子起身,经过门口的时候日影都黄了,给黑色的地砖染上一片金,他惊觉太阳已经落到红墙头,下午已经过了一半,刚那折子大约看了一个时辰。
    那她又疼过一个时辰?想起她最后对他露出的那个苦笑,他心里一凛,浑身冒冷汗,急急摆着长腿一步迈进内殿。老嬷嬷小宫女围在皇后身边,他看不见她,扑面而来一股热浪混着血腥气。
    *
    金花疼得受不住,问宝音:“姑姑,有药吃嚒?”一动,汗就顺着眼眉淌,流在眼里刺得生疼。身上也疼,怕像佟妃那样抓伤人,她用手攥着床边。没劲儿才松了手,心上“砰砰”直跳,像将从胸里跳出来,她又用手捂着心口。
    姑姑起初说不能吃药,伤身子,后来就说快了快了,一会儿说十指,一会儿说能看见头顶……她也想再憋口气,可她疼昏了,身上一点儿劲儿都没有,生孩子果真又累又疼又危险,她还没想完,就没意识了,飘进一片混沌。
    跟上次一样,她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耳边是不同的“滴答”响。妈妈,是不是妈妈还在等她,她一睁眼就能看到妈妈,想了二十多年的妈妈……
    同时听见福临的声音,他用他好听的声音叫她的名字,还有小婴儿的哭,姑姑也在哭。听到小婴儿的哭,她更安心了,她跟他的小娃娃已经出生了?就让那个像他又像自己的孩儿陪着他罢,她回去找妈妈。
    “女儿。”呵,模模糊糊的,妈妈在唤她,她赶忙循着声音去,妈妈……
    浑身疼,尤其是腰,她被人抱着,勒得喘不过气,那个唤女儿的,听清了,是她的乳娘,宝音。走错边儿了?她喘口气,有气无力地说:“疼。”
    抱着她的人松开手,把她轻轻捧着,一张俊脸送到她眼前,是福临。他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仿佛还有淡淡血迹。他接过一碗药,给她灌到嘴里,她咂咂舌,是参汤,才咽下去,闭着眼睛听他喃喃:“花。”他带着哭腔,说不出别的。
    她绵绵倒下去,耳边一串“哇哇”格外响亮,闭着眼睛,胸上放来一个奶香奶香的热乎乎的肉团团,那“哇哇”就在耳边了。
    作者有话说:
    恨,为什么不能给金花安排个无痛生娃。
    第166章 壹陆陆
    金花睁眼, 看到一个梨子脸的小娃娃,极力张着小嘴在她身上哭,一眼能看到翘舌头后的嗓子眼儿。带着刚出生的奶声奶气, 可也声震屋瓦,饶是坤宁宫这么高的藻井也满满当当的人声儿……她忙闭上眼, 扭头皱眉。
    心里有个念头压也压不住:塞不回去了。
    福临把脸埋在她耳边,什么热乎乎的, 一直往她耳朵里淌, 她忙睁开眼挪脸去找他的脸,就看他还是刚刚那一脸亮晶晶的水汽,还得带着暗红的血污,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啊……是公主吗?”
    还没说完, 身上又传来一阵疼, 胸上娃娃哭, 这个男人也哭。多亏宝音冒着犯圣拨开人, 先接了小娃娃,又问她:“娘娘?”
    她一把抓住宝音的手,冰凉透心的手:“姑姑,我疼。”
    宝音抱着怀里小婴儿轻轻摇两下,用手心轻轻拂婴儿软软的背,还没说话,外间吴良辅的亮嗓子叫了一声:“太后娘娘。”宝音一下变了脸色刚要说什么就收住了。
    福临忙擦脸, 看看自己的袖子,他见外臣的缎子衣裳还在身上,不用想, 不能用这个擦, 抹一下一个水印子。慌乱中看一眼金花, 她皱着眉从枕下抽出一条帕子,他忙接了,在脸上画猫一般擦擦,跺跺脚。
    只来得及浅浅瞟一眼金花,她皱着眉抓着宝音的手,他来不及细想,稳稳心神,有板有眼地迈步出去 。
    太后已经领着人站在殿里,福临背着手踱出去,看到太后,蓦然心里一沉。太后的气焰姿态他都觉得眼熟,大约母子这么多年,彼此间熟稔,一举一动都似曾相识。
    “母亲。”他朗声一叫,两人都有点诧异,天生的母子,何时疏远到这一声都听着生?
    福临心里懊悔,他多久没这么喊太后,今儿心里存着事儿,居然脱口而出,怕是露了慌张行迹和气怯。
    太后心里更不好受,皇帝跟她的亲热恍如昨日,今儿他的眼神她都瞧不明白了。他不光疏远她,还跟她对着干,悖逆她,看看,大清的皇帝竟然从血房里出来。而且不是头一回,佟妃生产时,他也曾进去过。这个没数儿的!
    太后越想越气,可这不是发作的时候,她强压下火,捺住气问:“皇帝,皇后还好?”
    皇帝一瞬想起皇后白皙没有血色的脸,还有她皱着的眉头,没想到太后还关心这个“对头”儿媳妇,急切间反而拿不准该怎么答。
    哪知太后这么问算寒暄,之后说的才是她来的本意:“帝后关系好,予明白,可也别坏了皇家的规矩。如此脏污之地,皇帝执意出入,祖宗的规矩不要了,受之父母的发肤不顾了?对她们娘母子也不好!传出去,予不说什么,宗室免不了议论。皇后刚度过上次的风波……”
    福临听太后连祖宗父母宗室,连同皇后的身世都抬出来,忙截住话头。他不想听母亲论这些是非,没有的事儿也平地起风吹起沙迷了人的眼,白白招麻烦,换上温和的口吻说:“皇额娘,儿子知错,看在皇后添了龙嗣,今儿是个喜日子的份儿上,您消消气,儿子不再进去就是。”再想金花已经产下来,最难的时候过了,只等宝音领着宫女嬷嬷收拾抱娃娃出来。
    太后对着旁边的老嬷嬷点点头,刚领命来坤宁宫守着的老妇人就进了内殿,皇帝被太后揪着把柄敲打一通,不好拦了,只能由着她进去,急中生智吩咐一句:“进去把孩儿抱出来认认皇祖母。”
    一句把太后说得抿嘴,一边由皇帝扶着就坐,一边说:“那么小个人儿,只能看一砖之距,慢说认皇祖母……予站在面前都瞧不见。不过,是阿哥还是公主?这宫中一片乱,予来还未见人禀报,只知予又当祖母了!”
    这把皇帝问倒了。阿哥还是公主?他不知道。他一直陪在产房,可他全没留心。
    *
    福临实在不放心才进去,旁边陪着就看金花一直忍着疼,实在受不住时才哼两声。她若是多喊两句他还好受些,可她只是皱着眉,连他的手都不肯拉,只攥着床沿儿褥子……他几次三番直觉得比自己身上还疼。
    不知熬了多久,她昏死过去,阖着眼睛气若游丝。
    他刚想上前抱她,被宝音一把推开,宝音便领着稳婆在皇后身上又推又搡……他像被雷击了一般头昏脑涨,扎煞着手站在旁边,想帮忙插不上手。何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他甚至不知道他该想什么,他什么都不敢想,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娃娃产下来时,旁边的稳婆连声念佛,他转头,却只瞧见鲜红鲜红的,流水样儿。她还活着嚒?他不懂,那些婆子嬷嬷怎么都朝他道喜,他想不明白喜从何来,流了那么多血,她还能活着?
    乱哄哄鼎沸的人声里,他寂寂柔柔把她搂在怀里,轻飘飘的,薄薄的宽肩,软软绵绵的。
    他看她头往后垂,忙用手托住,那张魂牵梦萦的粉红透白的小圆脸,现在惨白,紧紧阖着眼睛,尖尖的眉毛没力气地散着。
    他的泪一下涌上来,她……再唤她的名字就有些涩滞:“金花。”他换着法儿叫她,渐渐听不到身边旁人的动静,宝音一直唤皇后“女儿”……
    抱着她越搂越紧,他把她紧紧贴在胸上,他躲着小巧的翘鼻子不敢碰,把脸凑在她耳旁:“金花。”豆大的泪珠子直接从他脸上滚在她耳上,这泪,懵懂中奔涌而出。
    他理不清他是什么情绪,他不知是怕或者悲?又或者是独属于至情之人的忠和弃,说忠,从他俩定情时起,他就只有她;说弃,为了她,别的他都舍得下。可是又有什么用,她这么无声无息躺在他手上。
    早知如此,他该把她当个最脆的瓷供着,藏在坤宁宫的高屋深殿里,间或纵她去养心殿对他耍耍花招,为着一点儿小事,吐着甜香气唤他“表舅舅”。多数时候便是他在旁边静静瞧着她,看她嫣然一笑,听她对自己“表舅舅”长、“表舅舅”短,转着宝石核一样的黑眼珠儿跟他使心眼儿,当假夫妻,真哭真笑……
    他有那些深深的心动和淡淡的开怀就足够。
    何苦走到如今这一步,风流时是畅快的乐,跟她云中雨中高山险峰都去到;也有弄不清她心思的时候,辨不清她的真心,疑心她还有其他的意中人,发怒心疼,他有苦也说不出来。
    喜怒都不及眼前这一下,抱着她绵软的身子,他的心上像被捅了一刀,一个血洞,小宫女端了多少盆血水出去,他便流了多少心血,疼得喘不上气。脸煞白。
    宝音也在一旁拘在皇后身边,只是人在皇帝怀里,宝音没处下手,只能抓着皇后背后的衣裳。轻薄柔软的里衣,原是为着夏日凉快,现在一遍一遍湿透,又干了,摸起来是一种涩涩的筋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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