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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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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哪个畜牲?」
    在周耕仁还没反应过来以前,他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周明雄适时地阻止了周老太太的问话:「阿母!阿爸早就过身了!」
    「过身?」原本情绪还有些激动的老太太这会儿又迷迷糊糊的:「他什么时候过身的?」
    周明雄知道自己转移焦点的计策奏效,连忙加把劲儿说道:「就在耕仁回来的前几年啊!你看,耕仁都回来了!」一面说着,又将手指向周耕仁说道:「您看啊!耕仁不是长这么大了吗?」
    周耕仁饶是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哄,却也没忘记趁着老太太没看见的时候甩了周明雄脸色:「阿母,我在这里啊!」
    周老太太显然很困惑,她看了看周耕仁、又看了看周明雄,这俩一胎双生却长得不像的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地站在自己两旁,道:「耕仁回来了啊?那你的小弟呢?」
    得了!又绕回去了!
    周明雄简直头大,索性哄道:「他就是您的么儿!」
    「么儿?」她摸了摸周耕仁的手,似乎又接受了这个说词:「你都长这么大了,在山里面有没有吃苦啊?」
    周耕仁有些不知所措,说起话来也期期艾艾的:「没、没有,我过得很好!」
    周老太太看着周耕仁的神情满脸慈爱,也不晓得为什么没有刚才的激动:「回来多久啦?」
    周耕仁哪知道自己具体回来多久?只知道是二十年出头,便随便诌了个好说的数字:「也快两纪年了!」
    当周耕仁这句话一说出口,周老太太原本才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衝了上来:「两纪年?那、那是不是又、又要给那畜牲、给那畜──」
    「阿母!」
    老太太年事究竟已高,在情绪激动之下一时之间喘不过气。原本缩在角落不敢作声的阿秀与阿玉两人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在周明雄杀人也似的视线投来之前便忙一左一右地挤开两位东家,阿秀更从怀中拿出一只小药盒旋开了便往老太太的鼻子跟前凑。
    周耕仁看着眼前的景况瞬息万变,就连药盒子里头浓浓的薄荷味也没曾闻出,只傻在一旁看着,而他那分明一胞双胎却「八字不合」的胞兄周明雄也趁此机会将他给扯到一旁,一面低声说道:「拿着钱去玩!给阿母休息了。」那声音听着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周耕仁本来想跑也跑不得,但听到周明雄这句话就不乐意了:「同样都是阿母的儿子,你凭什么在这个时候赶我走?」
    周明雄瞪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怎么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耕仁在说这句话时还不忘多瞥自家老母几眼,见阿秀与阿玉当真把周老太太伺候得好好的,也就继续放心地跟周明雄吵架:「我本来以为阿母的脑子这种状况就是你跟我跟我说的那样,但现在听起来根本不是!」
    原本周明雄还跟他说周老太太会疯癲的原因是因为曾经几次流產加上丈夫病死的缘故才开始不正常的,从前周耕仁也轻而易举地接受这个说词,并未追究当中的时间漏洞云云,如今听起来似乎不只与自己这「么儿」有关,恐怕还与山脚下那座供奉畜牲的兽仙祠有所联系?
    本来他是不想问周明雄的,但也正好趁此机会问上一问,否则怎么对得起他这两日的惊恐!
    「哪里不是?你先被那个阿兰抱走,后来阿母又流没了几个孩子,阿爸过几年后也死了,这难道不是挖阿母的心肝吗?阿母又想着你、又想着阿爸,会发疯也不奇怪!」
    「那阿母为什么一直说兽仙、兽仙?这跟那畜──」
    「周耕仁!」周明雄气急败坏:「住口!不要再说那两个字!你是要把周家人都害死是不是!」
    「我怎么就想害死周家人了!」
    周明雄实在不想在么儿大喜的日子以前跟周耕仁提起那些破事,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向来信奉「祸从口出」的道理──尤其周家又是被兽仙盯上的「食物」,指不定那神出鬼没的兽仙就在暗处看着。
    他筹谋着要保护周佑安、保护周家人已经数十年,更想延续父亲生前未竟之功、企图让他的么儿从兽仙的魔爪中活下来──他殫精竭虑数十载,又岂容周耕仁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轻易破坏?
    他也恨兽仙,甚至比现在周家的所有人还要更恨兽仙!但在他没有办法救回自己的么儿以前,他都会比天云镇的任何人更尊敬「祂」!
    周耕仁不知道胞兄心中的算盘,只以为周明雄又是事事都将自己排除在外,压根儿没把自己当亲弟弟,一怒之下更是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就知道你从来都不把我当周家人!你就是把我当隻狗来养,好让你的良心过得去而已!」
    「你说这是什么话!」
    「疯狗吠的话!行了吧!」
    周耕仁怒气冲冲地离去,临去前还推了周明雄一把,直让他退了几步、险些撞上了后头的书桌,周明雄也气得胸口起伏,直指得他离去的方向颤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阿秀与阿玉双双恨不得自己耳聋,只能摀着神情恍惚的周老太太的耳朵,难得心有灵犀地共同期盼这位老菩萨别又被激得发了疯。
    周明雄好一会儿才平復了情绪,这下子也没什么力气顾及老母如何,只挥了挥手让阿秀与阿玉把周老太太给「搀扶」回去,自己则绕了小半圈坐回桌前的位置上,一面恍惚地想着刚才周耕仁的话。
    怒气冲冲的周耕仁被这么一气也是气饱了。
    本来还想拿钱赶早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或者好玩的,却是被早上一箩筐事给惹得又气又烦,甚至还有那么些委屈,在走出周家大门后也没往天云镇上最热闹的那条街去,只绕呀绕的,便绕到了树仔街口。
    ──秀英说她这几天忙、别吵她呢。我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就该依着她的话、别搅扰她;
    ──开什么玩笑?恁爸是她的男人,心情烦让她哄哄不是应该的?
    ──收起你那副臭脾气!周耕仁!秀英那么好,你这样会吓到她!
    ──臭脾气又怎么了?恁爸又不是朝她发脾气?就找她说说话又怎么样?
    周耕仁在老相好秀英的屋子前来回踱步,让半开着窗户的她发现外头有影子晃动,以为又是镇上的间汉想要来吃她豆腐,一气之下直接抄起搁在一旁的竹扫帚,鼓足了气势连开了三道门锁往外走出去,正想要大声喝斥放在肚子里的一串脏话时,见到的竟是周耕仁,让她一下子洩了气,凶巴巴地埋怨道:「周耕仁!怎么是你?你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周耕仁本来与亲哥吵了一架后心情不好,如今老相好又这么对他,气得他差点转头就走,却在饱吸一口气要撂下狠话的那刻忽地洩了气,像是耷拉着耳朵的丧家犬一般道:「你不想看到我的话就算了。」
    「唉哟!你是怎么了?这么可怜!」秀英扔了扫帚,夸张地向前抱起他的手臂来:「这不是我心爱的耕仁阿兄吗?你吃饱了没?这么大早过来是来关心我的啊?」
    「你别这样,他们虽然不让我娶你,但我把你当我老婆看的。」周耕仁最看不得秀英把自己摆在从前的那个位置,蔫蔫地说道:「我不饿,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便打了个长响。
    秀英亲暱地捏了他的脸一把,道:「行了行了!就你嘴硬!把地上的扫帚捡起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周耕仁被这么一捏脸给捏去了火气,傻呼呼地捡起了扫把跟在秀英的屁股后头进了她的屋子,熟练地锁上了三道防街上无赖的锁。
    这锁在开头还有些意思,但在他跟秀英好上一段时间后,逐渐地也就没那么多无聊人敢光明正大地撬锁要佔秀英便宜。
    周耕仁坐到了秀英惯常刺绣的那张桌子前,看着桌上的布料也没什么兴趣,只双手抱着头、凉凉地翘起二郎腿来想着刚才的事。
    和周明雄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当下的确是在气头上,但过后也就那样。令他在意的反倒是老母亲口中不断说出那畜牲会吃人的事。
    他自回到天云镇以来四处谋生却因为周明雄首富的名声而没人敢聘僱,家里头没田地让他种、他找不着工作,周家的事情也没能让他插手,只能一年到头混跡市井,一切所闻所见自然没少了兽仙的名头,却不曾听人提起过兽仙吃人的故事。
    周耕仁想了又想,这似乎……有那么些奇怪?
    仔细回忆起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云镇上下对兽仙仅止一片讚颂之声,除了昨日无意间碰上的老庙公和小童以及后来他特意去讹佛牌的老和尚和小和尚……喔!对!还有那个伺候在老母身旁的阿秀以外,人人都只会说兽仙灵验、兽仙恩威!
    这可奇怪,就是最常见的土地爷或者妈祖娘都还有人说不灵验呢!怎么就这兽仙厉害?难道一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畜牲真能比上天钦封的正神强?──那庙里头还供着玉帝、佛里头还有释迦牟尼与如来呢!
    天云镇的人几乎人人都信兽仙,除了他那疯了的老娘、信佛信道的阿秀一家子还有两间寺庙里住着的二老二小……噢对!还有自己!其馀的人肯定都中邪了!
    周耕仁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在秀英指挥着自己将桌上没完成的绣布都给堆进一旁的篮子里,又端上了一碗咸粥、两颗包子后才道:「快吃吧!我热了热刚才吃剩下的。」
    「你好大胆,给我吃剩下的?」
    秀英习惯与他开玩笑,道:「怎么,吃我的口水就这么不甘愿?」
    「怎么会不甘愿呢?」周耕仁往秀英的嘴上亲了一口,道:「你的口水我都吃习惯了!」
    「唉哟!要死!」秀英推搡了他一把,没见多大力道,又在一旁拉了张小凳子坐下来看他吃。
    周耕仁也真是饿了。秀英给他准备的吃食温度都刚好能入口,没来得及想着秀英贴心的他三两口就把粥给吸溜溜地喝光,又抓着包子开始大口啃了起来。
    秀英看得直笑:「你怎么像是几年没吃过饭一样?如果还饿的话,厨房里还有,但是大清早的吃那么多也不好,先休息休息。」
    周耕仁的嘴里还塞着包子,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不用,这样就好。」
    秀英又起身回厨房给他倒一杯水,等他吃饱喝足了以后才又说道:「怎么样,现在不生气了吧?你如果吃饱了还想继续生气,那就气吧!」
    「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话的?」周耕仁随便抹了把嘴,又道:「我就是气……唉,我也不是气。」
    秀英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道:「所以你到底是气还不气?」
    周耕仁挠了挠头,想着自己到底该怎么说起,最后索性直问道:「秀英,你相信兽仙吗?」
    秀英神情明显一凝,紧接着说起话来的态度似乎也凝重了许多:「你知道的,我才五、六岁的时候就被我阿爸阿母卖去城里养着等大了以后要做那个,后来才跟着前头那夭寿骨回来这里,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信的兽仙?」
    周耕仁对秀英里里外外熟悉得很,又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却依旧选择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给摆一边,又问:「镇上的人日子过不下去也会去买鸡、买猪求兽仙,你就没信?」
    秀英张了张嘴想辩驳,也看明白了周耕仁不是在找自己间聊,而是真有问题想问,直接插着腰骂了句道:「你有话想问就问,别在那里吞吞吐吐的!」
    周耕仁被骂了也没生气,倒是恢復成往常嘻皮笑脸的模样,说道:「我的小心肝!还是你最懂我!」
    秀英直接翻了个大白眼权当回答。
    周耕仁在心里盘算盘算,索性将自己这两天的疑问都给说出了口,便简单扼要地说出自家老母一听「么儿」二字就要发疯、今天两次发疯时所说的话还有阿秀对兽仙讳莫如深的模样以及周明雄对兽仙敬畏有加的事都给说了出来,末了又犹豫了一会儿,还说了周明雄分明希望周佑安出人头地、却要他早早延续香火以及想让周佑安离开天云镇却似乎不得其法的事。
    秀英起初听了还能维持寻常的表情,究竟周老太太发疯时的胡言乱语、周明雄对兽仙的尊敬在天云镇上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听到了最后却差点连寻常的表情都掛不住。
    「……对啊!我那老母说起么儿就会发疯,以前我才回周家不久,还不知道,只以为阿母想我想得发疯,但是后来发现我阿母似乎对佑安也很好。」周耕仁越想越不对劲:「秀英,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我……」
    「那老夭寿的一定跟你说过的。」周耕仁哄着她:「我就想知道,你快告诉我!」
    秀英从前过世的混帐丈夫生前最喜欢的三件事:喝酒、嫖娼、说间话,前两者也就不说了,最后一项可把他得意的──他能把全天云镇上下的东家长、西家短全都数过一遍也就罢了,人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他却能将自己嫖过多少女人、娶过几任老婆,甚至与老婆的私房事也都向外人说个一清二楚;
    前头几个老婆要不是给他气跑了、就是给他气死了,直到后头他又散尽钱财从城里赎了被卖进茶室的秀英做老婆后,精明的秀英才勉强管住他没让他往外丢人现眼,但在他喝酒后却也跟人吹嘘起从前城里茶室的「花魁」究竟是怎么样臣服在自己的威风之下云云,这才让原本默默无闻的秀英在天云镇声名大噪、自此败坏名声。
    这些往事秀英在老酒鬼死后一段时间为了赶走想佔她便宜的地痞无赖而挑上周耕仁当自己的老相好时就说过的事,那时她也只是看着周耕仁虽然游手好间、本性却不坏,后头又有周家兜底才以这些天云镇各家琐事作为哄周耕仁的手段让他知道,却不想在这时候让周耕仁问起了关乎兽仙的事使她无法推拖。
    秀英犹豫了一会儿,又看着早已处出感情的周耕仁,只能勉强说道:「好啦!我就跟你说,但是──」
    「还有什么但是?」周耕仁急切地打断了秀英的话,又犹豫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昨天老庙公和老和尚给自己的桃木八卦牌子与佛牌道:「昨天求的,吶,你只能选一个,另一个我要带的。」
    秀英究竟也有些害怕,也就不客气地挑了佛牌塞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给她胸前隆起了佛派的形状。「就是你以后离那种地方远点就是了,那种地方……」秀英忍了又忍,才终于从嘴里憋出两个字来:「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周耕仁问了句后,又补充道:「镇上的人都说灵验。」
    「灵验什么?那都是得拿不正经的东西去换的!」秀英听了一脸嫌弃:「动不动就要一桌牲礼才能治小病,还不如去看病呢!至于大一点的那种……你看看他们哪里真的好了?断了左腿的好了过后换上断右手,昏了的醒来后结果中风!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周耕仁訕訕道:「那你说嘛!那个兽仙到底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邪门?」虽然刚才秀英说的就已经够邪门了,但他总觉得秀英还有更多没说出来。
    「让我想想怎么说啊!」秀英也不是不晓得该怎么说,而是不晓得该怎么跟周耕仁说──
    兽仙最初的由来是什么,天云镇的人大概都不晓得,但兽仙开始与天云镇民有紧密联系的这件事,在天云镇土生土长且年过六十的老人家都晓得一二。
    周耕仁看着秀英犹豫再三,忍不住催促道:「随便你怎么说,你就算要从头说起也成!别在那吊猴,我受不了!」
    「好啦好啦!就从头说吧!」秀英也觉得麻烦,索性从至今已经几乎无人提起的前尘往事开始说起。
    她知道怎么加油添醋,却还是选择挑上自己知道的重点说起──
    据说数十年前天云镇上曾有皮孩子往山上跑、走丢了,惹得全镇上的人彻夜都拿着火把在山上山下四处找,途中似乎还杀了像是豹子的幼崽,惹得群山震动、吓得在山里寻孩子的镇民们抱头鼠窜;
    后来那皮孩子是否找着了,后人并不晓得,只知道没隔几天又地动了一次,紧接着山里的猛禽猛兽彷彿约定好了一般倾巢而出,将没有城墙围绕的天云镇民给吓得各家紧闭门户,却是这样的兽祸并未因镇民的躲闪而停止。
    那年头还是穿木屐、说倭语的人管着,但深山老林间的镇上不过几名巡察驻守,加上这头因地势因素究竟相对落后,属于三不管地带的此地就算遭遇祸患,之于外头世界那些风风雨雨而言亦无关紧要。
    这当头不惹事就够了,他们的死活又有何干?
    天云镇的男丁索性抄起了能作为武器的家私与兽类对抗,但能拿到手的器具终究有限──公家收走了大多数的铁,他们甚至只能拿着削尖了的竹子对抗。
    只是一头、两头野猪还勉强能杀,那么百八十头野猪呢?还有跟着过来的十几头豹子呢?
    那豹子不是老一辈的人都说很难看见了?
    还有数不清的大黑熊飞扑过来呢!
    地上有那些猛兽肆虐,天上亦有猛禽盯梢,时而俯衝下来扯下哪个倒楣鬼的一片头皮,后来更有人发现他们的屋瓦与木製窗櫺都给破坏了!那么躲在屋子里的老弱妇孺又该怎么办?
    短短的半个月内,通讯闭塞的天云镇早已没了往前的人间烟火气。
    猛兽的破坏力有限,断垣残壁说不上,但人命却是一条又一条地去了,就算只有轻伤,也多因为伤口感染而伤情恶化过世。
    除此之外,雪上加霜的还有那些无孔不入的小型虫兽鑽入室内叮咬婴孩,甚至有不少老鼠吃去米粮肉菜,不过十五日的光景,天云镇的人口早已去了十之四五,更诡异的还是这样的惨状竟然没有引来外头关切,彷彿这处就是与世隔绝的人间炼狱。
    秀英说着说着,见周耕仁只是皱了眉、似乎没什么牴触,也就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说那天夜里他们上山杀了的,是已经成精了的兽仙的孩子……」
    周耕仁听着听着也逐渐忘记自己是来找秀英问兽仙渊源的,只将她口中说的当成故事听着,但后来秀英所说的却让他浑身不由得打颤起来。
    周、周家……他那素未谋面的阿公,竟然因着从前算命仙说的「周家福泽绵延」这样的话而在镇民们群起哀求之下不得不带着他的小叔献祭给兽仙偿命,还许诺将来周家的「么儿」都会在新立的「兽仙节」当天带上山敬献给兽仙──
    么儿!么儿!
    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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