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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第1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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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期定在十月,皇帝口谕,让她八月出宫备嫁。
    贵妃赏脸,赐给她一对金香熏球,太后知道皇帝看重?谢玄英,也赐下玉如意,当作为她添妆。
    皇帝更没有?小气,赐百金,绸缎二十匹,珍珠两盒。
    八月初一,桂花开。
    程丹若一大早起来,去清宁宫、景阳宫、光明殿叩头,谢恩辞去。
    她进宫时,只有?一个箱笼的行李,离宫之际,却足足带了三大个箱子。门口的禁军本欲搜检,但她报上姓名,打开箱子看看就放她离开。
    “姑姑请。”
    “三妹。”宫门外,晏大向她招手,并示意仆人替他搬行李,“这边。”
    “兄长好?。”程丹若朝他点点头,踏上脚蹬。
    前方,人烟鼎沸,喧闹嘈杂,是久违的市井人间,是她曾经怀念过的天地。但此时此刻,她被莫名的情绪击中,不舍与怀念如疯长的藤蔓,缠满心脏。
    短短一年半,她在宫城里完成了身?份的蜕变。
    从民到吏,从吏到官。
    自此后,人生转折,志向更迭。
    她不由回首,朝宫城里看了一眼。
    红墙绿瓦,万里晴空,空气中暗香浮动。
    送别的吉秋、慧芳、杜涓子……七七八八地朝她看来。墙根处,两三个完全不认识的宦官,正跪在墙角的阴影里,朝她叩头。
    程丹若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艳日炽烈,照疼双眼,她微微合拢眼皮。
    视野一片赤红。
    她们腮边的泪水,微红的眼眶。
    他们佝偻的背脊,红肿的额头。
    一直困扰她的疑问,在此刻似乎有?了答案。
    第155章 后人谈
    《名师讲堂》
    “上一回我们讲到了程丹若进宫, 根据记载啊,她进宫当女官, 一共才一年半, 但不要小看这?一年半的时间,在此?期间,程丹若的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可以说是质变了。”
    讲台上, 年过四十的中年女教?授侃侃而谈,语气幽默。
    “你们想想啊, 她进宫前, 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虽然有晏鸿之做义父, 但古人是很讲究出身?的, 没有出身?的人,发家以后也得给自己找一个出身?,拜一个名人祖宗。
    “程丹若呢, 她是个女人, 本来可以通过婚姻改变阶级——咱们现在老说阶级固化,寒门难出贵子, 以前只?会更难。但她就做到了,自己当了四品女官,以前夏朝的女官最高就五品, 六尚,太监才有四品,司礼监的掌印, 大太监,那都是四品, 能穿蟒服,佩玉带,多威风?
    “有人觉得,尚宝女官的四品是虚的,没有实质性的权利,确实,尚宝的权利比不上五品的尚宫,更比不上真正的四品太监,但你不能否认,这?在当时是很风光的事。
    “尤其皇帝还追封了她的父母,啊,一下子,就变成?官家女儿了,对吧?一般封百户、指挥使?啊,都是给后妃的父母封的,她一个女官能做到这?点,证明当时皇帝肯定很喜欢她。”
    观众席好些人点头。
    女教?授喝了口水,继续说。
    “从?目前的史料来看,程丹若当女官的时候,主要干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去山东,杀了叛军头领——这?个目前有争议,一个说法?是她‘手刃’,亲手把?人给杀了,另一个说的是‘使?计’,为?谢玄英出了主意,是军师的角色。
    “另一件就是编纂《去病经》,又叫《驱病经》。大家小时候肯定听过,‘吃饭前,当洗手,方便后,必清洁’。这?本书一共才几百个字,不多,版本也很杂,但内容差不多,就是教?你怎么讲究卫生。
    “要知道,以前这?种卫生习惯也是有的,古人有家训,就是教?育子孙该怎么为?人处世,怎么生活。可都是偏向思想品德的教?育,要孝顺懂事,要勤学反思,没有真正教?人讲卫生的。但程丹若在宫里,看到宫女太监们生活不好,就给他们编了这?个……”
    女教?授又穿插了一些宫廷的描述,方便大家了解古代皇宫的生活。
    比如,皇宫上厕所?不方便,除了有头有脸的宫女太监,只?能去公共厕所?。那公共厕所?在哪儿呢?夹道里,离安乐堂很近。
    “在宫里,生病是很忌讳的事,所?以当时,很多找她看病的太监宫女,可能都是装成?去上厕所?,偷偷去的。”
    观众们被?逗笑了。
    “总得来说,程丹若在皇宫的生活,除了给自己挣到了一个改换门庭,光宗耀祖的机会,更关键的是,她了解了国家权力中心的运作。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很罕见的,一般人没有这?样的机会,普通的朝廷官员都没有,他们在外头当官,想揣摩皇帝都没门。这?就培养了她的政治性,可能,我是说可能啊,也培养了她的野心。
    “你们想想看,尚宝女官的工作就是捧着御玺。象征最高权力的东西,每天在你手上过,你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是不是很不甘心?司礼监有批红权,女官执掌御玺,皇帝想的挺好的,分化平衡嘛,可权力沾了手,谁不想要?”
    停顿了一下,女教?授忽然笑了笑。
    “我知道,很多人要问了,为?什?么是野心?不能是她看到民?间疾苦,立志改变世道的仁心呢?我理解,程丹若这?辈子,做了很多好人好事,大家难免觉得她是很圣母的一个人——我这?里说的圣母是褒义啊。
    “可你们想想,谢玄英和?她夫妻感情那么好,她没有野心的话,完全可以靠丈夫的权柄做事,搞慈善啊,搞施舍啊,也都能办得到。可她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是不信任谢玄英吗?肯定不是,他们俩是古代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但爹有娘有老公有,不如自己有。不然舒舒服服当贵妇人不舒服吗?风雨老公全扛了,自己名声好,被?人尊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所?以,我认为?她是有野心的,而且‘野心’两个字特别恰当。什?么是野心,就是非分的、过大的欲望,在古代,权力是属于男人的,她要分享男人的东西,不就是‘野心’吗?”
    女教?授一连串的反问,让观众席鸦雀无声。
    短暂的停顿后,她做出总结。
    “古人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程丹若这?个人是很有意思的,她本来稳进《列女传》,但非要赌一把?,所?以进了《列传》,所?以,咱们节目才会邀请我花几集来讲她,不然,给她十分钟都算多啊。大家说,对不对?”
    观众席的嘉宾笑了起来,很给面子地回应:“对——”
    女教?授笑了,说:“那今天咱们就说到这?里,下一次,我会和?大家说说她结婚以后的事。看看婚姻对程丹若的事业和?生活,都产生了什?么影响。”
    第156章 理嫁妆
    八月出宫, 十月出嫁,程丹若有?了两个月的假期。
    虽然不能吹着空调喝着可乐, 一觉睡到自?然醒, 但比起皇宫里时时绷着弦,这确实是难得的休憩。
    她每天早上起来,向洪夫人请安, 陪她吃饭, 然后去前院读书?练字,下午回院子做针线。
    不出门, 不社交, 就差把“安分守己”四个字写脸上了。
    晏鸿之感慨:“你都不给为父一个提点你的机会。”
    程丹若:“……义父请说?。”
    晏鸿之谆谆善诱:“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 成亲前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她点头:“是。”
    晏鸿之:“但也不必这么?韬光养晦。”
    程丹若作洗耳恭听?状。
    他:“午睡后过来一趟。”
    她眨眨眼, 微笑。
    “见一面无妨。”晏鸿之非常开?明,“三郎说?要和你说?说?嫁妆的事。”
    程丹若想想,同意了。她已经看过自?己的嫁妆单子, 靖海侯府送来的聘礼, 晏家原想让她全部带走,被她婉拒了。
    晏家为名?声计, 肯定要替她备份厚嫁妆,可毕竟不是亲生父母,着实难为情。
    故此, 程丹若将聘礼中?的名?画古籍,全都留下来给晏鸿之,这样, 晏大、晏二不至于不高兴。
    晏鸿之说?她见外,她也不改主意。
    幸好洪夫人劝:“丹娘也是体谅咱们, 这样,老大老二媳妇也高兴,他们兄妹反而能多存些香火请。将来你我百年,再?留给她一些体己就是了。”
    晏鸿之这才同意。
    所以,晏家这次出的嫁妆不多,最值钱的是江南送来的彩漆螺钿拔步床,价值百两,其他的都是相?应的家具,比如箱笼、橱柜、案几、炕桌、屏风,因晏家祖籍海宁,都是江南的款式。
    再?加上一些好料子的布,差不多就八百两了。
    是的,只有?家具,就快千两银。
    程丹若想,难怪普通人家养不起女儿,这确实也太贵了。
    而嫁妆,光这点怎么?够呢?
    王家大概也知?道,所以,王四太太送了两个箱笼来,里头都是姑娘家用得到的器具,什么?香筒、围棋、双陆、花瓶,以及一个很漂亮的妆奁,打开?就是铜镜。
    王四太太客气地说?:“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与我家絮娘情同姐妹,就当是为你添妆了。”
    这话?要反着听?,意思?是,这可能原本是王咏絮嫁妆里的。
    晏鸿之一语道破关窍:“王厚文?给了你一个出身,半份嫁妆,这是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啊。”
    程丹若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
    救命之恩,不让人家用钱还的话?,就是挟恩图报,结仇了。
    她只能收下。
    接着,前两天,黄夫人上门拜访。
    “好久没?见你,清减了。”黄夫人怜惜地说?,“老太太惦记着你,你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
    从前,只有?自?己上门的份,哪有?劳动黄夫人的时候,程丹若感慨着,口中?却更恭敬:“原该是我去探望老太太的……”
    话?没?说?完,黄夫人就截住了。
    “这是什么?话?,哪有?快出嫁的女儿到处跑的?”黄夫人体贴道,“老太太也不曾怪罪,只是想你罢了。”
    程丹若微笑。
    黄夫人说?:“你在我们家好些年,算是我们半个女儿,家里的情况呢,你也应当清楚,老爷才谋了差事,银钱不丰,你可别嫌弃。”
    “长辈待我的心意,岂能以多寡衡量?”程丹若说?,“我都明白的,若没?有?表叔表婶,也没?有?我今天了。”
    黄夫人十分满意,打开?带来的匣子,里头是两套完整的金头面,分两不差。
    金本身的价值加上工价,也要五百多两银子。
    程丹若算了一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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