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说你三更逝 第92节
千旭道:“对也不对。”
岁杳:“前半句错了,后半句正确?”
千旭:“你会知道的。”
说着,他竟是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魇修们,大步朝着岁杳的方向走来。
聂深在耳边惊叫着赶紧去拿自己尸体上的万象鼎跑路,可岁杳没有照做,她目光一直凝聚在千旭的面孔上,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如果千旭想要杀人,他甚至都不用借助魔域的力量,凭他半步洞虚的修为,弄死岁杳简直是轻轻松松。
但他没有这样做,反而还在看穿了她目的的前提下跟着扯了一堆有的没的,那就说明,千旭目标不在杀人,而是……
他也跟此刻的岁杳一样,在等对方先一步沉不住气。
岁杳身上并没有什么有价值到能让魔域放弃计划也要提前行动的东西,除了那枚还热乎的,刚挖坟刨出来的聂氏传家宝万象鼎。如果千旭一开始就是奔着这样宝贝来的,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短短几秒,岁杳脑中思绪飞速划过,她面上不显,只依旧直勾勾地盯视着对方的面容。
这个时候,千旭离她就只一步之遥,稍微伸手便能直接触碰到的程度。
“……”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如此盯视得久了,岁杳看着那张脸莫名产生了一种诡谲感受。
就像是……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只差一步便彻底脱离了安全界限的距离,千旭突然停下脚步。
他站在暴雨之中仰面,天穹上日轮的光影被彻底掩盖在黑云与落雨之下,天地茫茫,混沌恍惚得如同身处于另一个人间。
千旭口中吟诵着古老的祭歌,随着尾音落地,他身上以灵气包裹着的无形屏障也随之褪去。整个人暴露在大雨之中,只几息,便浸湿得与岁杳一样狼狈。
发丝虯结着往下滴水,千旭却绽开一个笑模样,“好雨。”
聂深:“……他是不是神经病啊?”
岁杳:“我也觉得。”
一人一魂以怪异的眼神看向千旭,他也浑然不在意,将不断滴水的袖口扎紧,微微向前躬身,掌心朝上递过来。
聂深:“该不会让你跟他走吧,神经病啊,谁会照做啊!”
岁杳:“就是。”
千旭笑道:“可否愿意跟我去个地方?”
说话的时候,周围的魇修们同时蠢蠢欲动起来,令人悚然的猩红眼珠在暴雨中死死盯着单薄的猎物。有几个完全丧失理智而魔化的怪物,甚至夸张地从喉咙口发出吞咽口水的哧溜声。
岁杳:“……可以。”
聂深:“……”
聂深:“没事,咱这是能屈能伸。”
岁杳没去碰对方的手,只是保持着那一步之远的距离,就落在千旭侧后方一点的位置上。
这一路她在心中做了无数假设,连聂深的存在被发现这点都考虑过了。而正当她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道闲聊似的语调。
“小师妹还记得,自己名讳的涵义吗?”
岁杳掀起眼皮,那个脑子有点问题明明有修为不用偏要淋雨的管事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真的好奇般朝她问道。
“随便取的。”
岁杳偏过头,淡淡道。
“杳杳即长暮、杳杳山水隔……小师妹这个字单拎出来倒还好,可配上这个姓氏,多少有些不吉利的意味在。”
已经经历过之前他干的那些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事,故而现在对方跟她摆架势算名姓,岁杳也就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一直都快要走出红莹场的范围,她终于出声,打断了千旭喋喋不休的话语,“还有多久?”
“就在前面。”
岁杳收回目光,掌心中搓了点先前聂深身上的发光皮屑,沿途洒了一路。
聂深:“……我真谢谢你。”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从红莹场的左侧川流汇聚出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敢在老娘罩着的地盘闹事,我看你们是都不想活了!”
楹华仙姑!
岁杳猛地转过头,就见一女子肩负九尺猎龙戟,猛地冲进了魇修们的群落之中。
她依旧身穿着白日里拜访聂家时的那身红衣,宛如一团热烈燃烧的烟火,投入阴暗腌臜的地界。
而率先进攻的楹华仙姑之后,身着雷鸣宗校服与幽州宋家图腾样式服装的修士们整装待发,东璃派严守着四周。许久不见的宋黎弯正偏头同一名形貌威严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紧接着,她手中捻起符箓,竟同样随着队伍进入了魇修的攻击范围之内!
岁杳心中一惊,顾不得多反应,深吸气张口想要喊宋黎弯回来。
而就在喉腔震动发声的那一秒内,她瞳孔紧缩,整个人僵停在原地。
“……”
那道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依旧熟悉,可其中蕴含着令人心惊的意味。
千旭叹息一声,语气堪称轻柔。
他说道:
【杳杳,定身。】
第101章 她的天赋
“……”
岁杳以一个有些僵硬的姿态顿停在原地。
她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荒唐, 是在听见千旭的语音落地时,由于过度熟悉而显得荒谬的诡异感受。
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强烈的与世界割裂感,就像面前的千旭与这场大雨只是她想象出来的产物, 源于一场怪诞而过度追求自我认同的梦境。
岁杳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事实上, 她如今也只能做到这个动作。
对于岁杳自己来说,她其实不太喜欢用【定身】这个句式的言灵,因为在特殊局势之下造成的效果并不明显,充其量只是起到绊住对方一小会的作用。
果不其然,就算是千旭这种半步洞虚的修士亲口下的诅咒, 在片刻之后, 岁杳还是猛地收回了所有动作。
她刚想要做什么,就感受到下一秒喉口一阵哽塞,千旭又说道:【噤声。】
岁杳闭上嘴,默默拔出手中的剑,朝对方做出挥击的动作。
千旭:【定身。】
岁杳:……什么丝滑小连招。
她再度以先前的姿态顿停下来,并不恼羞成怒, 只是以探究的目光朝对方看过去。
千旭所为, 与其说是下马威,倒更像是一种行为显示。
他在向岁杳证明有关于自己的猜测并不是无稽之谈, 千旭所掌握的能力与她的相近, 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我想到这里就够了吧。”
千旭终于换成正常说话时候的语气,“这些应该足以证明,我对你并非抱有恶意。”
岁杳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不一定吧。”
“要真是那样, 现在你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千旭摇摇头, 维持着现下的姿势看了她一会。
岁杳也同样看着他, 似是在等对方自己耐不住地开口,可千旭自从表演完他那些小连招之后,竟是再没有要解释任何东西的打算。
他偏过头,注视着那一方红莹场上的混乱场景道:“好了,接下来我会将你送到一处安全地方,秋月宴结束之后,我再来接你。”
岁杳没忍住嗤了一声,“你不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吗?”
“是吗?或许在你看来是这样的吧。”
千旭好脾气地朝她笑笑,只是在瞬息不到的时间里,他余光不知瞥到什么,嘴角的弧度收敛,神情转变为一种阴晦的冷冽。
他突然朝岁杳伸手,动作间带上了修为压制,握着她手臂快步走入了更深的荒地之中。
岁杳一时抵抗不了洞虚修士的强制手段,随着他的身型快走几步。她眯起眼睛回头去看高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身边传来千旭有些压抑的声音。
“可在我的角度来看,你的出现几乎把所有事情都给打乱了。”
说完这话之后,千旭眯起狭长的眼,仰面朝着某一处方向看了几眼,那样子竟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他不再开口,拉着岁杳行走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直到两人都快要顺着红莹场的边缘一路行至殷虚界的河川北面,岁杳察觉到紧握着的力道放松一些,而眼前竟是再度出现熟悉的建筑轮廓。
他们绕了半个场地,又通过其中一条路回到了聂家主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某处锻造室的路上,突然,一名聂家随从打扮的魔修从拐角处转过来,迎面与他们撞上!
岁杳愣了一下,还没等过多反应,千旭竟是皱眉睨过去一眼,随口道:【千刀万绞。】
魔修整个人向前栽倒下去!喉管中溢出痛苦到不可思议的惨叫,诡异的是,明明没有出现任何武器或是执行人,他身上的皮肤竟是一寸寸绽开渗血,不过多时便在地面上晕出一个人形的血坑。
……可千旭,不是跟魔域是一伙的吗?
他之前还能控制那些魇修。
岁杳深深皱眉,千旭却拉着她堪称轻描淡写地跨过忍受着极端痛苦的魔修,熟轻熟路地进入了主府邸的锻造室内。
这间空旷房间中还保留着聂家遇难时的布置,各种凌乱器械洒落一地,随处可见火焰燃烧过后堆积起来的厚厚一层余灰。
环境算不上好,可岁杳却看见千旭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原本紧绷的脸上也恢复了几分与往常无二的假笑弧度。
“岁杳。”
千旭低声喊了一遍这个完整的名讳,他站定在被灰尘掩盖的阶梯上,自上而下地望过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吗?”
岁杳嘴皮子动了动,对他骂了句不算优雅的脏话。
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有,总之千旭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他偏了偏脖颈,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试着诅咒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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