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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丰年好个秋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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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兰的目光依次落在叔侄俩身上,很快她就从他们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本就勉强的笑意瞬间凝滞须臾,半晌她提步走过来,先对邱天勾了勾笑,然后对三叔说,“南山,咱回家吧。”
    邱南山点了点头,顺势牵起米兰的手,日暮之下,两人携手朝村子深处走去,那里是北角山,也是他们的家。
    邱天心里难受,看着两人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她的眼眶似被寒风蜇痛,慢慢泛起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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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过后,生活复又恢复平静,有些人离开北角村,但更多的人却留下了。
    78年,邱天考上高中,高一只读了一个月就跳级升入高二,如此以来,便能以应届生的身份参加夏季高考。
    这一年,陆爷爷去世了。
    这一年,陆丰年决定去北京。
    临走前,他来学校找邱天,两人不知不觉来到菱角河,又不知不觉沿河走了很远很远。
    邱天转头看他,觉得他的目光那么深远而孤独。
    “你走了还会回来吗?”她这么问。
    “会,爷爷的家在这儿。”说完他突然笑了,扭头看着她说,“妞妞也在呢,我肯定回来。”
    邱天心跳倏地加快,可更多的是心酸和不舍,“我也会去北京,”她说,“我高考就打算报北京。”
    陆丰年一愣,随即挑眉笑道,“小妞妞有志气!”
    邱天耐着悸动的心跳与他对视,她已经好久不敢跟陆丰年对视了。过去使劲抬头仰视的人,目光交接的距离却在渐渐缩短,她看到陆丰年已然成熟的脸庞,硬朗且坚毅,俨然退去了所有的少年气。
    陆丰年也稍稍俯视看着她,觉察到时光在妞妞身上留下美好的印记,昔日瘦小倔强的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他唇间笑意渐收,而目光染上深邃。
    恍然之间,陆丰年仿若意识到什么,急急撇开视线,转而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
    “那就好好考。”他说。
    “那是自然。”
    邱天和他并肩伫立,看着眼前静好如岁月的菱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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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0日,高考如期而来,邱天和全国610万人一起参加了这次高考,她预料到题目会很简单,却没想到会这么简单,文科一共考五门,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各100分,满分500分,邱天觉得考490分以上不在话下。
    北大自然是稳稳的。
    然而当成绩公布出来,邱天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她意识到成绩有问题。
    语文97分、政治99分,历史100分,这三科还算正常,可地理、数学却考了史无前例的低分,尤其是数学,考试时她估得很清楚,她可以考满分的,可此时眼前看到的却是她两辈子都没考过的分数——34。
    这绝对有鬼,她要申请复查!
    第52章
    可是在这个才恢复高考不久的年代,别说她不知道该找谁申诉,她甚至怀疑可能压根就没有负责处理高考申诉的部门,辗转之下打算先去县招生办公室问问情况。
    去之前她先回了趟学校,把高考成绩告诉吕老师,这也是吕老师极关心的。当听说她数学和地理如此之低,吕老师也惊讶极了,称这绝对不可能,说要和她一起去复查。
    于是师生两人一起前往县城,为了节省时间,她们选择搭乘客车,巧的是恰遇见同乘的葛顺,他带着行李似乎要出远门,看到邱天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妞妞干啥去?”
    邱天默了默,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高考成绩的事告诉了他,葛顺一听,怒拍大腿,“我可是一直都知道咱妞妞是有名的女状元!必须申诉!”
    吕老师也说,“是这么个理。”
    葛顺又问,“那你们去哪儿申诉?”
    说到这儿,邱天也是犯嘀咕,便忖度道,“我们打算先去招生办公室问问。”
    葛顺皱眉想了想,“我这趟是去北京找丰年,他有个挺抵实的哥们能在县政府说上话,这么着,你先去招生办问问情况,等我去问问丰年。”
    邱天听到“丰年”时有一瞬的愣怔,下意识觉得不可以麻烦他,且这事有可能会很麻烦,替换她成绩的人既然有能力做这事,必定也有能力阻碍她申诉。
    她能料想到自己可能会遇见的待遇——扯皮、踢足球、冷嘲热讽或者好言相劝。
    所以,若陆丰年知道了这事又帮不上忙,岂不是彼此都很尴尬?退一步讲,若陆丰年压根就没打算帮忙,她不是更尴尬?
    虽然两人相识已久,且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可她不想道德绑架。
    申诉是积极的面对,是对自己负责,可若申诉不成,她也做好了坦然接受现实的准备——大不了明年再考,反正她身体年龄才十五。穿越七年有余,经历了这么多人和事,她看透了很多,也看淡了很多,她愿意接受属于这个时代的阵痛和前往光明路上必经的黑夜,她愿意争取,也能够承受。
    “还是算了,”她对葛顺说,“别给丰年哥添堵了,我自己试试看吧,我爹也会帮忙找找人的。”
    事实上她自打知道成绩还没回过家呢,这么说只不过是想打消葛顺的念头。
    葛顺仍皱着眉,可也没再坚持说什么。
    就这么各怀心事,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题外话,不觉之间便到了县城。邱天跟葛顺道别,葛顺仍忧心她申诉的事,迟疑道,“真不用帮忙?”
    邱天很确定地点头,歪头笑道,“真不用,我能屈能伸。”
    葛顺一愣,被她逗笑,“行,那你多加点小心。”
    “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好。”
    告别了葛顺,邱天和吕老师一刻都没耽搁,直接来到招生办公室。
    意料之中地,她受到料想中的所有对待,有人扯皮让她去找哪哪哪个部门去问问;有人好言相劝,说或许是她发挥失常产生了错觉,来年再考就是了;也有人冷嘲热讽,说若是所有没考好的都来申诉,那还恢复高考干啥,还不如以前推荐入学省事。
    面对所有的声音,她都不卑不亢地反驳回去,吕老师也为她证明,说她平时的表现,说她有多么优秀……
    然而,饶是师生俩磨破了嘴,一切都是徒劳的。
    一天的时间,两人辗转了多个部门,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申诉,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日暮西沉,暑气稍退,邱天身心俱疲地站在菱水县最热闹的路口,人人步履匆匆,正是下班归家的时间。七十年代末期,人们的穿着已不再是单一的黑白灰,可邱眼前看到的却仿若一片阴沉。
    是了,天空飘来一片黑云,要下雨了。回乡已是不可能,两人找了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吕老师跟着奔波了一天,简单洗刷过一沾床就睡了过去,邱天却是辗转难眠,她在脑海中复盘这一天的经历,越发觉得申诉复查的事难上加难。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没想象中那么坦然和大度,申诉不成也就意味着这么多年的苦熬付诸东流,虽说明年可以继续考,可是刘爱花会怎么出言奚落和阻挠,邱玉环又会是怎样一副看笑话的嘴脸,她单是想一想都觉得心塞。
    她甚至后悔自己拒绝了葛顺的提议,就让他告诉陆丰年又何妨?陆丰年不帮便罢,若他愿意帮忙呢?总归会多一条路子啊。
    邱天几乎一夜无眠,天麻麻亮的时候才堪堪睡着。
    第二天是吕老师把她喊醒的,说外面有人找,且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邱天猛地坐起来,意识回笼,赶紧起身洗脸刷牙,和吕老师一起走出房间。
    招待所门厅里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竹竿似的细高个,肤色白里透红,长得很是秀气,他微笑着迎上来,问,“你就是邱天吧?”
    邱天愣怔着点点头,“是我,您是……?”
    “就猜到你们回不去。”那人眉眼弯弯,“我是丰年的朋友,姓许,单名一个伟,丰年打电话来说你遇上麻烦了,让我帮着处理一下。”
    “伟哥……不是,许哥!”邱天差点咬了舌头,“那个,我的事有点麻烦,可能会让您白跑一趟。”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许伟笑着说,“走吧,咱先找个地方坐坐。”
    说着一打手,引着两人走出招待所。
    过了一条街,邱天和吕老师跟着这个叫许伟的走进一家装潢简单的饭店,邱天步伐迟疑,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心想这都到饭店了,一会儿不得请他吃饭啊?在这儿吃饭得多少钱啊?钱不够可怎么办?
    谁料许伟却是一副主人家的架势,对服务员说,“上壶茶来。”
    邱天心里又泛起嘀咕,心想这人是开饭店呢?开饭店的能帮什么忙?
    心里正七七八八地想着,许伟开口了,“昨天丰年说你成绩有异议?我只问一句话,你确定是成绩弄错了吗?”
    邱天皱了皱眉,刚要答话,吕老师抢先道,“我是邱天的老师,我可以担保,她的数学从来都是满分,地理也是。”
    这时服务员刚好把茶端了过来,许伟招呼师生两人喝茶,邱天哪儿有心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许伟边慢条斯理品茶边说,“你别生气,我只是需要了解清楚,到时候才有底气帮你不是?”
    邱天看着他,略略点了点头,她直觉这人能帮上忙。
    后面的事完全没用邱天自己出面,中午她和吕老师在饭店里吃了午饭,这也是许伟安排的。下午约摸两点,许伟回来了,进门喝了口水就喊着邱天走,说去看试卷。
    邱天心中一惊,猛地站起来,“可以吗?”
    许伟几分得意地眨眼,“当然,赶紧的吧。”
    因申诉及时,试卷还没来得及封存处理,但即便如此,那也是机密文件,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是以吕老师没跟着一起。
    邱天让她先回学校,等她这边处理完了,一定第一时间给她报信。
    送吕老师坐上车后,邱天和许伟直奔招生办公室,这里邱天昨天来过好几次,然而同是那些人,今日的嘴脸却完全不同。
    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迎过来,寒暄着将两人引至一个房间门口,邱天留意到那门上什么标识都没有。
    中年男人打开门,一股潮湿霉味扑面而来,他说这是这两年临时辟出来的存放试卷的地方。
    看着满屋子的试卷,邱天愣了一瞬,思忖须臾问道,“试卷是按什么顺序存放?乡镇?考点?”
    “按乡镇存放。”
    她点了点头,“那麻烦您指个方向,菱源乡的试卷在哪边?”
    那人皱眉沿一排文件架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说,“这边。”
    邱天和许伟走到相应文件架前,听到那中年男人说,“这两排都是。”
    许伟掐腰看了一会儿,皱眉自语,“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转而问,“尹科长,密封能拆吗?”
    中年男人一惊,赶紧先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喊我老尹就行。”又几分为难地说,“要拆的话,我得去请示一下。”
    邱天却叫住他,“先不用了,我认得自己的笔迹,我先找吧,找到那一册再拆也不迟。”
    许伟想了想,“那你就得自己找了,我可不认识你的字。”
    邱天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是我自己找,您能把我领到这儿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麻烦您。”
    说完便行动起来。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么多试卷,单单翻一遍都要许久,更别说从中辨出字迹了。
    邱天左右开弓,两册两册地翻,恍然感觉过了很久,又仿佛才过了一瞬。存放室没有窗户,她丝毫觉察不到时间的变化,还是老尹提醒,说已经晚上八点了,邱天这才抬起僵硬的脖颈,回头看一眼,这连三分之一都没翻完。
    许伟单手支頤坐在墙角,清了清嗓子问,“你还吃得消吗?不然咱等明天?”
    邱天咬唇思忖,其实她怕夜长梦多,可她已经给人添了麻烦,实在不好开口要求连夜翻查。正为难间,看大门的大爷拿着手电筒走进来,说,“哪个是许伟?外面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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