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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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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果然笑了,没什么血色的唇弯着,清亮的眼尾翘着,说不出的嘲讽。
    赵氏竟是在计较这个,真真,可笑。
    无论她还是赵氏,沈浮何曾有半点在乎?谪仙,谪仙,说得好听点是不染红尘,说得直白点,便是无情无爱,心狠意冷。
    这两年里她守着孤灯度过的无数个夜晚,早让她看清楚了这点。
    轻罗眼看着她发笑,一颗心都揪起来了。明明骂的这么难听,姑娘怎么还笑?该不会是心里难过得狠了,强做笑脸吧?忙劝道:“姑娘别听了,快些睡吧。”
    姜知意猜出了她的担忧,摇了摇头:“我没事。”
    时至今日,她早已不在乎了,沈家的一切,都与她再没有半分关系。
    “睡吧。”姜知意吹熄了灯。
    伴着高一声低一岁的叫骂,姜知意很快睡着了,倒是轻罗替她委屈,翻来覆去大半宿都没睡着。
    天刚蒙蒙亮时,轻罗起了床,边上的小善打着哈欠:“姑娘醒了没?”
    轻罗探头往里间看一眼,念一声佛:“还睡着呢,亏得这几天姑娘睡得安稳,要是像从前那样晚睡早起的,真是要熬坏了。”
    小善想起了什么,咯咯一笑:“我看姑爷不在家倒更好些,免得姑娘天天为着他操劳,连个囫囵觉都没法睡。”
    “别胡说。”轻罗虽然隐约猜到了姜知意的打算,然而主子没发话,她们做下人的自然不能背后议论,“姑娘如今难得很,你千万管好嘴,别让人挑了错处,给姑娘添麻烦。”
    小善吐吐舌头:“我晓得。”
    两个人掩了门,轻手轻脚地洒扫收拾,看看到了早饭时,小善去厨房取餐,轻罗守着卧房,心里发着紧,今天要是再送来那些没法入口的东西,难道还要出去买饭不成?外头买的到底不如家里做的干净,姑娘怀着身子,如何吃得?
    房里窸窸窣窣,姜知意醒了,轻罗连忙进去,见她半靠着床头:“正院那边有过来闹吗?”
    “没,老太太闹了大半夜,怕是这会子还在补觉,”轻罗服侍她洗面漱口,轻声道,“姑娘放心,老太太再来的话,咱们依旧锁了门。”
    “姑娘,”小善取了早饭回来,脸上带着笑,“厨房里里外外都换了人,今儿的早饭不错!”
    粥是两样,紫米、小米,又有一道咸味的牛肉羹,面食四样,银丝卷、肉丁包、煎饼,还有她素日爱吃的新蒸栗粉糕,下饭小菜荤的有酥鱼风肉,素的有菜心、蒸蛋、蜜藕,拿攒盒装着,干净整齐。
    小善手脚麻利地摆饭:“我问厨房怎么换人了,那些人支支吾吾地说不清。”
    姜知意心中一动,沈浮昨夜突然回来,赵氏跟他拌了嘴,今早厨房换人,饭菜也变好了——难道与他有关?
    下一息,刘妈闪身进来,打断她的思绪:“姑娘,药来了。”
    一共两瓶,早一瓶晚一瓶,因着热天里东西搁不住,所以黄静盈每天都是现煎了送来,姜知意一气喝完,想起明天就能见面,心里一阵快慰。
    四天了,算算脚程,父亲应该马上就能收到她的信,而她针灸后也觉得比前几天安稳许多,明天相见,至少可以给黄静盈带个好消息了。
    刘妈离开时,谁也没发现,角落里一个小厮探头看了看她,一道烟跑走了。
    一个时辰后。
    沈浮听完胡成的话,微垂着眉眼:“昨天刘媪也是一早过去的?”
    “是,”胡成小心翼翼答道,“昨儿早上小的回去送信时碰见的刘妈。”
    刘妈,她从娘家带来的人,一贯忠心于她,如今又看管着后门。看门守户的人虽然不起眼,但沈浮知道其中的关窍,若想私下里做什么事,头一件便得买通看门的人。
    “后门跟前,也派个人盯着。”沈浮道。
    他要尽快弄清楚她在做什么,他讨厌这种不在掌握的感觉。
    胡成答应着,看见沈浮眼底下淡淡两团青灰色,恍然想起每次只要离了家,这位主子好像都是彻夜难眠的。
    昨夜应当也不例外。只是接下来几天主子还要宿在官署,难道都不睡觉吗?这又是何苦?明明他偷眼看着,也并没有什么非留在官署的急事不可。
    “沈相。”门外温温柔柔一声唤,“我能进来吗?”
    胡成抬头,看见昨夜那个美貌的医女,又见沈浮眼睛亮着:“进来。”
    胡成知趣地退下,回头看时,门掩了,屋里语声低低,不知道在说什么。能被沈浮允许进官署的女子,这还是头一个,胡成想起数日前姜知意寻到这里又被赶走的情形,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左相府的天,说不定马上就要变喽。
    一天眨眼即过,翌日一早,姜知意悄悄出了后门。
    在晨光中来到黄静盈的别院,门开了,黄静盈轻声唤她:“意意。”
    她小心搀扶她出来,急急问道:“怎么样?我听林太医说你前天见红了?”
    她语速很快,杏眼带着紧张微微张大,依旧是从前喜怒坦然的少女模样,姜知意心中泛起旧日无忧无虑的岁月,握住她的手:“好多了,林太医的针灸很有效。”
    黄静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仔细打量着她:“比上次见你时,脸色好像是好点了。”
    比上次,应该是好得多了。这几天她一直吃药静养,最重要的是,沈浮不在家,没有了那种随时被人盯着的紧张感,也就更能调养精神。
    姜知意恍然有种隔世之感,数日之前,她眼里心里还只有一个沈浮,而现在,没有沈浮,才是她自在逍遥之处。
    进到屋里,林正声正等着,姜知意深深行礼道谢,林正声依旧是四平八稳的神色:“前日针灸只是救急,今日最好以针灸配合烧艾,再辅以汤药,可能会有效果。”
    他看她一眼,似是拿不准她会不会同意,姜知意很快点了头:“有劳林太医。”
    艾条烧着,手脚和头顶扎满了银针,痛胀的感觉伴着小腹的暖意一起到来,姜知意安静地躺着,听见黄静盈哽咽发颤的声音:“可怜的意意,你受苦了。”
    她暖热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姜知意抬眼,唇边带着笑:“我不可怜,我还有盈姐姐呀。”
    “嗯,你还有我。”黄静盈重重点头,红了眼眶,“我昨天问过阿彦,他用的加急驿路,说不定眼下信已经到了伯父手里了,意意,你再等等,很快,很快就好了!”
    姜知意不能动,只是盈盈眼波望着她,无声答应。再等等,很快,都会好起来的。
    一个时辰后,姜知意回到沈相府。
    看守后门的素日是三班人,刘妈占了早班,正好方便她一早进出,眼下四周寂静,刘妈早找借口支走了同值的人,姜知意悄悄进门,沿着条僻静小路往偏院去,路边海棠树伸着枝丫,勾住了她头上的簪子,姜知意一回头,余光瞥见一个小厮从墙后一探头,很快又缩进去了。
    这小厮她认得,胡成手底下的随安,姜知意心里突地一跳。
    第15章
    回到房里,姜知意仍然心神不定。
    随安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跟着胡成在官署那边服侍才对,况且方才那一瞥,随安分明是躲在墙角窥探她的动静。
    那地方离后门不远,若是有心监视,肯定能发现她偷偷出门。姜知意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安只是个小厮,没有主子的授意万万不敢做这种事的,难道是沈浮?
    急急叫过小善:“你往刚才回来的路上瞧瞧,看随安是不是还躲在那里,千万千万别让他发现!”
    小善飞跑着去了,姜知意在榻上躺下,定定神,将这几天的情形细细过了一遍。
    沈浮知道小善去过后院,知道赵氏会过来吵闹,厨房里突然换了人……他人虽不在府中,这府里的动静,却没有一件能逃过他的眼睛。
    姜知意心脏砰砰跳着,他有眼线,这左相府中,大概到处都是他的眼线,那么随安,是用来监视她的吗?
    “姑娘!”小善飞跑着回来,急得连称呼都忘了,“我瞧见了,随安就躲在墙后头,他一直盯着后门呢!”
    姜知意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人反而冷静下来。
    沈浮应当没有发现她和黄静盈的秘密,否则以他一贯的敏锐,必定已经顺藤摸瓜挖出了林正声,那么上次诊脉,就不会是那么收场了。
    那么变故,应当发生在两次诊脉之间。
    这期间,发生过什么古怪的事呢?是了,她忘了给沈浮打点外宿的东西,再有就是,刘妈那天送药过来时,撞上了胡成。
    胡成,极精明细致的一个人,跟着沈浮四五年,将他抽丝剥茧的手段也学了几分,难保不是胡成那天起了疑心,报给了沈浮。
    今天她一出一进,说不定胡成也已经报给了沈浮。
    必须,尽快,圆过去。
    “小善,”姜知意吩咐道,“你去前头找个人,捎信请相爷回来一趟,就说我有事。”
    “轻罗,你就说出去给我摘桑叶,悄悄往黄姐姐那里去一趟,跟她说这几天别往这里送药了。”
    两个丫头急急忙忙去了,屋里静悄悄的,门外有雀儿落在石榴树上吱吱喳喳叫着,姜知意坐在窗下,这才惊觉后背上湿湿凉凉,不知什么时候被汗浸透了。
    两年了,她一心扑在沈浮身上,从不晓得耍什么心机培植什么势力,到如今才发现,这府中是沈浮,也只是沈浮一个人的地盘,她想做点什么,竟是如此之难。
    他防她困她,他从不信她,他斩断了她与外界所有的联系,她如今,根本就是囚在笼中的鸟雀,无处可去,也无人可依。
    姜知意咬着唇,忍住汹涌而来的恶劣情绪,她不能倒下,她还有孩子,无论如何,她都要熬过这最后几天。
    只是心中郁气难忍,伸手拿过案上的笔,在白纸上写下三个墨字:和离书。
    和离书,书和离。当初既是她先爱他,如今这段孽缘,就由她来斩断,从此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笔尖落在纸上,极轻的沙沙声响,姜知意等那点墨色干透,然后折好收进匣子,与那条帕子一起锁住。
    从前种种,就随着这纸和离书一起去吧,这帕子,她也不要了。
    官署中。
    沈浮听完胡成的禀报,问道:“夫人出门去了哪里?”
    第16章
    日色透过半开的窗子落进来,沈浮深黑的眸色越发看不见底,她正一点点脱离他熟悉的轨道,这让他越来越觉得陌生。
    胡成窥探着他的神色,心中忐忑:“随安因为要盯着后门,没来得及跟上去着,小的已经加派了人手,若是夫人下次再出去,一定跟上去弄清楚。”
    沈浮没说话。成亲两年,姜知意温顺服从,从不曾违拗他的意思,他不许她乱走,她几乎足不出户,他不许她结交官眷,她与昔日好友全都断了来往,可她今天却背着人,偷偷从后门走了,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这种不在掌握的感觉,令人厌恶。
    “相爷,”书吏在门外禀报,“府中来了人,道是夫人有事,请相爷回去一趟。”
    沈浮起身,他的确该回去一趟,他得弄清楚,她背着他,到底在做什么。
    轿子抬出官署,突然却又停住,沈浮闭着眼,听见帘外有人软软叫他:“沈相。”
    白苏。虽然相识不过几天,但她的声音,他不会弄错。
    沈浮亲手打起轿帘,道边候着白苏,提着药箱:“大人是要出去吗?我昨日来的时候瞧着大人眼睛底下有些黑,仿佛没睡好的模样,所以配了几个助眠的香囊给大人送来。”
    她双手捧着那几个香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扬起脸望他,她生着一双极清澈的眼睛,瞳孔的颜色不很深,像姜嘉宜一样,有一种天真无心的温存。
    沈浮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我要回家一趟。”
    “大人要回府么?”白苏眼角一弯,小小的梨涡浮上脸颊,“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一直说要给夫人按摩,不知道今天方便吗?”
    沈浮看着她,半晌:“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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