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免费阅读(29)
前面都是真话,只有最后一句是假的。
清都山一群小羊羔子入了虎口,便被一群脂粉香气的姑娘们给围住了:哎呀,公子这脸可真俊朗!
呀,小公子这身体真年轻,这胳膊真有力
清都山上从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小羊羔子们纷纷逃窜:三师兄!我们还有事先不去了!
三师叔!我们还有晚课没做,就不陪您踩点了!
诶诶诶!小公子们别走呀!姑娘们纷纷要来拦人。
衣轻飏正若无其事地混在人堆里要离开,几个姑娘眼尖地瞧见他,便大喊一声:姐妹们!快看这边!不得了,看我们发现什么宝贝了?
衣轻飏不幸替他的同门们吸引了全部火力,其余逃走的同门们替他的小师弟/小师叔沉痛默哀,并溜得飞快。
哟,小公子这脸!叫我个姑娘家都看得自惭形秽了!
小弟弟,姐姐们不收你银子,倒贴你银子陪陪我们一晚如何?
那哪成啊?衣轻飏腆着脸,指尖不自在地挠挠脸,姐姐们,我身上穷得一个子儿也没有,你们也不能因为我坏了规矩呀。
俗话说天大地大,规矩最大。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规矩,规矩不立就不算入这一行。衣轻飏在脂粉堆中侃侃而谈,大有大的规矩,小也有小的规矩。您说是这个道理不是?
但道理胜不过蛮不讲理。姐姐们面面相觑,不管他说了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少年往里「请」。
随逐在一旁左右手各搂着个姑娘,看热闹看得乐呵:九九啊,不是三师兄说你你光长个儿不长心智啊。相信师兄我,过了今晚你就一夜成人了。
按他这个说法,那衣轻飏可是两辈子都没成人过。
衣轻飏被连推带拖地「请」进了楼,一进门便乐了:步九八这小子也没跑脱,正被一群姐姐们围住,嘘寒问暖地喂吃的,送喝的。
九七呢?衣轻飏不无幸灾乐祸的意味,你俩平日不形影不离的吗?
步九八咬牙道:那小子关键时候抛下我就一个人跑了!没良心!小白眼
狼字还没说出口,他便傻傻地看向门外,叶聆风也正被几个姑娘围着「请」进来,九八即刻哈哈一乐:这就叫什么?现世报。
叶聆风脸色很不好看:要不是我因为担心你,才慢了一步
行啦行啦,搞得生离死别的。随逐打断他们,熟轻熟路地往内走,劳烦青棠和蓝珠你们两位,先把我三个蠢师弟带上楼了。
你们和我三师兄认识?叶聆风惊奇道。
那个叫青棠的绿衣女子掩唇笑道:濯缨君可是我们这儿的老熟人了。秦淮河畔勾栏馆里的女子,哪个不想与他这般人物春风一度呢?
三位蠢师弟被请上了顶楼一个雅间里。姑娘们笑着捏了他们小脸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散去,雅间里只剩下青棠与蓝珠二人。
这两位姑娘显然对衣轻飏这款美少年更感兴趣,只围在他身旁嘘寒问暖,弄得他不自在到极点。步九八和叶聆风在一旁闲吃点心果子,乐得看衣九九也有今天。
没一会儿,随逐也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粉衣美貌女子。女子气质不俗,一身粉色不是谁都能压得住的,足可见她本身容貌之艳丽。青棠与蓝珠见她来了,都恭敬地退到一旁唤:楼主。
随逐向他三位从没来过此地的蠢师弟介绍:这是此地的楼主,花笺姑娘,偶尔也向一些搞地下门路的人卖些消息。
要知道,勾栏馆平日客人络绎不绝,三教九流之人皆可在此齐聚一堂,要想知道什么消息,没有比这儿更好的选择了。
花笺极为自然地往随逐腿上一坐,勾住他的脖颈,朝三人笑得温柔:濯缨君过奖了。三位小道长便是濯缨君的师弟了吧?果然少年出人才,了不得。
叶聆风和步九八这等小毛孩,被漂亮姐姐的一句话夸红了脸。
反观衣轻飏则一手支下颌,闲闲叩着桌面,问:所以三师兄真是带我们来办正事的?倒是我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随逐正往花笺腰上摸去的手一顿,咳嗽一声收回来,正经地道:花笺,便与我们说说吧,你们听到的有关最近水鬼之事的传闻。
花笺芊芊玉指放在唇下,思忖片刻:最开始出人命,还是在三个月前了。
那夜有个喝醉了的酒客从河边一家勾栏馆出来,据那个送他出门的姑娘说,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第二日却失踪了。直到三天后河里浮起一具尸首,大家才知道他去了哪儿。
叶聆风微微蹙眉:那又如何知道他是被水鬼所害,而非失足落水呢?
花笺道:自然是尸首有异了。当时那位客人被捞出来时,我们楼里的几个姑娘恰巧路过,只看了那么一眼,现在夜里还做噩梦呢。
尸首浑身湿冷,身体发肿便不说了。脸虽还辨得出来,身上却没有一处不被烈火灼烧过,竟像是被活活烧死的一样这就奇了,他口鼻皆有呛水而死的迹象,掉进水里又哪来的火呢?
衣轻飏默了默,同样陷入沉思。
第二桩人命案子便是有个船夫在夜里失踪了,同样三天后浮起尸首,和前一个受害者一样的惨状。这位船夫还据说水性极好。花笺接着说。
也是他失踪的那天夜里,有另一个船夫在远处隐隐听见了秦淮河上传来女子的歌声。那时两岸勾栏都熄了灯,河面上也半点灯火都不见,那船夫便以为是自己撞了鬼。直到遇害者的尸首被捞起后,船夫才发现捞出尸首的位置正是那夜歌声传来的方向。
随逐了然道:所以之后才传出了女鬼的事。
他勾唇一笑,轻轻抬起花笺的下颌:据说,还是个艳鬼?
花笺也笑了笑:艳不艳,美不美我可不清楚。但我知道,金陵城里最美的人,可在我这楼里呢。
随逐暧昧地抚过她唇角:在我眼里,这楼里最美的人自然非花笺姑娘莫属。
叶聆风和步九八听得起一身鸡皮疙瘩,花笺却伸食指轻轻贴住他的唇:我的美可不及那人千万分之一。
哦?随逐来了兴趣,那我倒想见识一番了,金陵城最美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花笺笑着示意青棠与蓝珠,二人即刻走入内室。随逐愣了愣,她一直在里面?
花笺笑而不语。随逐带来的三个蠢师弟也对这位「金陵城最美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半晌,在众人望眼欲穿中,青棠与蓝珠款款走出内室,手里却只捧了一幅画。
随逐即刻了然:美人是在画里?
在花笺点头示意下,画卷缓缓在几人眼前展开。
河,桥,柳岸。繁忙的街景。众人认出这像是秦淮河畔。
画卷再展开,却只露出一道青衣背影。淡淡似远山黛影,只是青色的一团水墨浅浅晕开,实在模糊不清,甚至分辨不出男女。
衣轻飏渐渐怔住。
随逐不免大失所望:这,只有背影自然你想说她有多美,便有多美了。
花笺笑得别有深意:濯缨君就没读出作画人的情意?在作画人眼里,若论这画中人有多美,世间所有用于美的词语便都不足以形容他了。
需知世间最美,莫过于情了。
其他三人未有反应,也不懂何为「世间最美,莫过于情」,只有衣轻飏看着那幅画,胸口贴近心脏的位置慢慢泛起一股钝痛,迟来许久一般。
这感觉不受自己控制,实在不太好受。他越发肯定心中猜想,便问了一句:这画,可有名字?
花笺看了他一眼:此画本无名,传到后世才渐渐有了个诨名,就叫做美人图。
步九八眼尖地注意到画的一角有一行字:那上面写着什么嘛?
等衣轻飏意识到时,自己已缓缓念了出来:只缘感君一回顾从此念君朝与暮。
随逐微讶看他:小子眼神不错啊,这么远都看清了。
只有衣轻飏知道,他早看过这画不下百遍。
他要寻的上古神器之一,便有一幅美人图。上辈子衣轻飏初次得到它,看清这幅画的内容时,心中莫名升起的钝痛之感不亚于方才。
此后每看一次,那钝痛之感虽日渐削减,却仍时时提醒着他这幅画或许曾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只是上辈子诸事皆忙,他从未深究过。
但可惜,眼前这幅美人图只是仿品。
作者有话说:
注:只缘感君一回顾,从此念君朝与暮。出自乐府《古相思曲》。
第35章 美人图|三
至于第三桩案子, 花笺托着下颌回忆,也是最近的一桩命案。新朝初立, 当今圣上大兴科考, 如今这时节恰好临近秋闱,州郡子弟书生莫不汇聚金陵城。
第三桩命案,死的正是几个入金陵参加乡试的书生。由此惊动了官府, 也请来了玉妙宫的女道长们查案。
可惜, 玉妙宫年轻弟子人手不够。随逐将酒杯一饮而尽,否则这「好差事」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花笺笑着恭维:自然是能者多劳了, 濯缨君。
告别花笺, 回客栈的路上。
随逐对他的三位蠢师弟道:这回这水鬼实在古怪,说是水鬼, 死者身上却又不知哪来的烧伤的痕迹。明日我先带几个弟子去官府看看那几具尸首的情况,剩下的好好待在客栈,不要轻举妄动。
三人应是。
翌日,早起的弟子都被拉去了官府。没早起的,便乖乖留在客栈守门。
叶聆风属于前者。衣轻飏和步九八自然归为后者。
待到日上三竿, 在客栈大堂用过一顿早午饭,衣轻飏推门而出, 在繁闹的市集口挂了个布条, 上书当代半仙, 卜卦算命八个大字。来往行人无不侧目。
他则悠哉悠哉,接着在地上铺上一张灰布, 同样写上「若是不灵, 分文不取」。而后往灰布另一端席地而坐, 抱着臂, 半阖上眼, 神神叨叨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当代半仙」的意思。
步九八过来买包子,不由立在那张迎风飘扬的布条下叹为观止:不是吧,九九你还真来算卦还债了
衣半仙兀自波澜不动。
虽说名头搞得有模有样的,但他那张脸着实太过年轻,没有丝毫仙风道骨的说服力。但也归功于这张脸,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小姑娘,羞红着脸问:这位小道长,能算姻缘卦吗?
衣半仙将三枚铜钱握在手中,煞有介事地摇上六遍,六爻定卦后,再认真说上一通,自认为指点了不少懵懂少女的迷津。
可惜小姑娘们心思明显不在此处,来了好几个后,终于有个大胆的含羞带怯地问了:小道长,那您算过您自己的姻缘卦吗?
哦步九八蹲在一边啃包子,拖长语调瞎起哄。
衣轻飏略显茫然:这位女居士,你确定不算自己的卦吗?
小姑娘看了一眼远处为她加油鼓劲的姐妹们,也在他面前蹲下,红着脸认真点头:嗯,我出钱,让道长算您自己的姻缘卦。
奇闻。
但不无不可。毕竟银子就是老子,他就是孙子。
衣轻飏便依旧摇六遍铜钱。步九八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半晌后,衣轻飏看着卦象,不言语。
小姑娘忙问:道长,这是什么卦呀?
坎卦,凶卦呀。步九八托着下颌,两坎两水,重重险阻之意。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九九每次给他自己算卦,都必是凶卦无疑,若不是凶卦我还不信呢。
小姑娘问:坎为水?水除了凶险,还有什么解释吗?
步九八道:上坎为云雨,天险。下坎为急川,地险也。无论天险地险都非本人所决定,而由外部因素施加,是以难以逾越。
小姑娘听得似懂非懂:所以岂不是注定无解了?
那倒是不一定,世上没有绝对的凶卦,一切都事在人为而已。步九八又问,九九你这还没算完呢,变夭呢变卦呢,又是什么?
衣轻飏本人对此毫无兴趣,一把抓回硬币:问这做什么?我又不信卦。
步九八鄙夷道:就凭你这态度,怪不得回回算自己都是凶卦。还半仙呢?还不灵分文不取呢?
我心很诚的。衣轻飏无辜地歪头,赚银子的心极诚。
下午临近日暮收摊,衣轻飏清点铜板,抠抠搜搜地一枚枚数清还给步九八:喏,路费,咱俩这账就算一笔勾销了。
步九八看他夹起那摆摊的两张布往前走,诶,九九,你不回客栈又去哪儿?
给大师兄买特产呀。衣轻飏理所当然道。
你等等!步九八追上去,我也要给二师姐买东西!
衣轻飏买的特产大半是吃的,他除了吃的也想不到其他好东西了。步九八则专门挑了间首饰店,一样一样地挑选送给女孩子的首饰。因为他浑身上下银子有限,因此挑得极为细致。
衣轻飏等他磨蹭了半天,还没买完,不由有些不耐烦,懒散地倚着柜台打了个哈欠:
有完没完啊您?
步九八兀自挑得不亦乐乎:九九,你说二师姐到底喜欢哪种的?明丽一点好呢,还是素雅一点好呢?
衣轻飏不稀得搭理他,因为这问题他已问了不下十遍了。他随意地在店里转转,却不经意看到了另一个柜台中,被珍藏地放在小木匣里的男子玉冠。
奇妙地,看第一眼他便觉得,这东西适合出现在大师兄头上。
店家夸他好眼光:这位小道长,这玉可不是普通玉啊,这可是上好的独山玉,如此大如此完整的透水白独山玉,小店可仅此一块。
上面雕的是仙鹤云纹,很少有东西能如这般,几乎处处合衣轻飏的眼。
问了价钱,连好奇围过来的步九八都牙酸,偷偷扯他袖子,示意咱俩穷道士铁定买不起,看也没用。大师兄给的银子倒还剩了一些,只是仍旧差了很远。
步九八挑好首饰,见他还杵在那儿,二话不说拽他往外走。二人都走到了之前摆摊算卦的市集口,衣轻飏忽然决定折返回去。
步九八说:你连路费都借的我的,你拿什么买?
衣轻飏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回到店里,衣轻飏将芥指里放着的长命锁拿了出来:这东西,可抵这玉冠吗?
店家犹疑地拿起长命锁看了半晌,又郑重地放下,道:绰绰有余了,小道长。你确定要拿这东西来抵吗?这长命锁对你来说,怕是个珍贵物件吧?
衣轻飏一哂:终归是个物件罢了,抵不了人。
这辈子他一出生就戴上的长命锁,好比一根薄弱的线,牵起另一端他的俗世双亲。如今另一端早就断了,他亲历了两辈子失而复得,终于认清亲情于他这种人而言,终究是可望而不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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