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免费阅读(27)
徐暮枕将温和的目光投向衣轻飏。
衣轻飏顿了顿,道:弟子并不如此认为。在世为人,已有诸多不易,为生活奔波而戴上诸多面具尚可以理解。
他眸光转而冷淡,但做了神仙,躲在泥像背后悲天悯人,俯瞰世间,其虚伪之态倒令弟子更为费解。
叶聆风睁大了眼睛,在场有几个听得打瞌睡的弟子都醒了脑袋。
这话若叫你其他师兄师姐听见了,必定要骂。徐暮枕微微眯了眼,派出笑意,但师兄我,对你这番见解倒颇为认同。
有人成仙仍未得道,有人终生身陷凡尘,却胸有大道。终究,成仙是否等于得道,还需你们今后一生去探寻。
他轻轻叹息,眸光悲凉:只是切记,问道之路远矣。
相比于衣轻飏因体质阴阳不调,久久停留在第三洞神初境炼形,流时展现出了极高的修行天赋。入门大半年,流时便从一个什么也不懂得凡人少年一路突破,由炼形至炼气,已然临近突破金丹的境界。
这等速度,近百年来道门各门派之中,也只有徐暮枕一人比得上了。两个天才凑在一堆,怪不得人家是师徒呢。
步九八酸溜溜地嘀咕。
叶聆风一记敲在他脑门:修你的炼去吧,九九都没抱怨,你个修炼天赋还不错的就别在这儿瞎抱怨了!
步九八捂住脑袋,怒目:衣九九这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不用修炼!
嗯,知我者九八也。衣轻飏深以为然地点头,将一张马吊牌扔到桌上,八万急先锋,吃下一个到谁?快出牌,麻溜点儿,我赶时间回去练剑呢。
嚷嚷着要滚去修炼的步九八将一张牌扔上去:嘿,尊九万贯插翅虎,九九你完了!
淦他大爷的,一张好牌也没有,打个鸟的马吊!三师兄随逐躺在树下,树叶子盖着脸,长叹口气将牌扔出去。
栾小六纠结了很长一会儿,谨慎地落下一张牌,挠挠头:我下对了没?九九,你快帮我看看啊,下完这轮我就该回去煮饭了,晚斋又快开始了。
饭饭饭!烦烦烦!随逐毛躁地把树叶子薅下,成天做饭做给谁吃?一点胃口也没有,这山上也忒枯燥,菜素得人都要憋坏了!
三师兄,您哪是嫌菜素啊?衣轻飏闲闲地丢下一张牌,我看哪,玉游镇勾栏馆里的饭菜最合您老胃口。
叶聆风不打马吊,只坐在一边帮傻头傻脑的步九八看牌,抬头纳罕道:说起来,三师兄这回可有大半年没下山了,真是稀奇。
还不是你们大师兄,严辞勒令。随逐长叹,现在我都把守山门的弟子轮值顺序给背牢了,还是出不去。等我哪天憋死了,你们叫大师兄来给我收尸就行。
嗯?随逐突然眼前一亮,挺尸般坐起来跟衣轻飏勾肩搭背,九九,你去替我求求大师兄呗?
九九,九九大爷您老人家面子多大啊,上回休假不归大师兄都没拿您怎样,您就替我说道说道呗。打今天起,你一年的伙食费我都包了。
烦着呢。衣轻飏毫不客气地拂掉他的手,谢谢好意,但咱俩不熟。
晚钟第一声敲响,栾小六不管手中这局下没下完,蹭的站起身,我得做饭去了!
诶!步九八道,这局我赢定了啊,你们谁也不准走!
衣轻飏也扔下牌起身,懒懒伸了个懒腰,六儿啊,我给你打下手,剩的边角料就留给我当报酬呗?
可真出息。随逐摇头。
衣轻飏冲他三师兄愉悦地笑了笑,蹦跶着跟上急匆匆回去做饭的栾小六。
栾小六先跑,力气却比不上衣九九这位少年人。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粗气,向前摆手:不行啦不行啦,九九你跑得快,先回去到院里把新下的鸡蛋都摸出来,今晚师兄给你多煎个蛋。
好嘞!
衣轻飏应声,为了一枚多出来的煎蛋一溜烟跑了。
刚摸到厨房后院,却听里面那群战斗力不凡的老母鸡咯咯咯叫唤,衣轻飏讶异居然还能有贼敢摸到他们门派后厨来?
他显然忘了自己以前摸进厨房做的事,属于「贼」喊捉贼了。
呔!衣轻飏推开房门,举起门栓直指对方,放下鸡蛋!母鸡随你拿
衣轻飏哽了哽,走。
云倏正站在一堆老母鸡中间,无措地提着两只野山鸡,不知道往哪下脚。他顺着门口动静看过来,二人于是目光对视。
空气一度十分凝固。
作者有话说:
衣轻飏:老天爷,再给我三分钟,我一定不会推开这扇门!
云倏:手足无措+无言以对+内心狂跳=闭嘴装死;
注: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出自《度人经》。
第32章 绕指柔|十四
在与大师兄对视的那个刹那, 衣轻飏想通了这些年六师傅给他开的诸多小灶,原材料都是由谁提供的。
大师兄怎么捉山鸡的?不会还要用到守一剑吧?
救命
衣轻飏平静地与他大师兄同样平静的眼眸对视, 内心却有个声音按捺不住地狂叫这也太可爱了叭?
下一刻他在心里给自己扇了个大巴掌。
疯了疯了, 真是在山上给憋疯了,他居然能觉得大师兄可爱?这还可能是个神仙,他一向最厌恶的虚伪至极的神仙!
云倏默了默, 决定敌不动我先动, 佯作云淡风轻地提起手中两只野山鸡:这个,放哪儿?
脚下的老母鸡不合时宜地扑腾了一下, 云倏后退半步, 那母鸡正巧在他脚边生出一枚蛋来还是站着生的,云倏赶忙一个弯腰替它将蛋接下, 避免了其坠地当场粉碎的下场。
母鸡咯咯咯跳着飞了,云倏保持着接蛋的姿势抬头望了衣轻飏一眼。这倒霉孩子果然在笑。
衣轻飏眉眼都是弯着的,盛不住的笑意。
大师兄果然还是太可爱了叭。
阿一,咳。云倏咳嗽了一声,把你的蛋拿去。
不是我的蛋。衣轻飏走过去伸手接来, 仰脸给他大师兄一个明丽的笑容,是大师兄接生的蛋, 还热乎着呢, 不信你摸?
云倏终于捂住额头。
衣轻飏却仍不放过他:别害羞嘛, 大师兄,这也算及时伸手救了条生命不是?你认真摸摸, 真是热乎着的。
也不知道那一刻脑子被丢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等衣轻飏回过神, 他已经双手托起大师兄的手掌, 一起合拢, 握住那枚暖乎乎的鸡蛋。
衣轻飏的掌心是凉的,大师兄的掌心是温凉的,那枚蛋反倒成了连通他们二人最温热的存在。衣轻飏甚至一抬眼,便能一根根数清大师兄的眼睫。
出乎意料,大师兄没松开他的手,而是垂着眼睑,像在专心端详那颗蛋。
衣轻飏缓缓将手从温凉的掌心中抽出,握拢那颗鸡蛋,笑了笑:今天我晚饭多加一个蛋,托大师兄您的福了。
这枚蛋短暂的蛋生可谓波澜曲折,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只恨短暂救过它一命的道长,此刻被眼前笑得眼花缭乱的美少年迷去心智,心甘情愿将它送于人手。
吸溜一口,晚饭时衣轻飏便和着面将它吞下肚。
三日后结课试炼,衣轻飏大约摸透了如何在大师兄手下,既接下三招,又不至于暴露他对大师兄的路数如指诸掌。
比剑毕,云倏收剑,目露讶异。
竟进步如此之大?
衣轻飏煞有介事地抬袖拱手:是大师兄教得好。
说罢,他不再矜持地黏上去,不停地问:大师兄大师兄,我这就算结课了吗?明天不用练剑了吗?我试炼顺利过了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云倏不匆不忙地拿拭剑布给剑身擦净,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算结课了。明天仍要练剑,直到你决定好从今以后仍是练剑或是修习其他法器。至于奖励
云倏淡淡挑起半边眉:我什么时候与你说了,通过试炼便有奖励?
衣轻飏不依,掰着指头给他算:二师姐给九七、九八他们上剑法课,结课时就带他们去山下玩了。十七师兄给他徒弟上课,结课时也送了一本手抄笔记以作奖励,还有九一师兄给他徒弟
停。云倏止住他的喋喋不休,语气略带无奈,你想要什么奖励,阿一?
衣轻飏眼眸明亮:可以随便提吗?
云倏微微颔首。
衣轻飏低下头,心中霎时钻出无数个想法要不要,借此试探一番?若要试探,又要如何不动声色?可试探了又如何,他不是早就猜到大师兄背后必定藏着秘密吗?
有梨花瓣从院子中央枝叶扶疏的大梨花树飘落,掉在衣轻飏肩上与发梢。云倏极其自然地抬手,像做一件寻常不过的事一般,替他拂去花瓣,动作轻柔至极。
衣轻飏一怔。
大师兄仍比他高一个肩头,他微微仰头,想说些什么时,话已脱口而出了:我想吃饺子了大师兄能让六师兄帮我做吗?
又是深秋又没什么节日的,吃什么饺子,他也只是在那一刻突发奇想,说完便有些后悔了。但如他所料,云倏果然点头:吃吧。今晚就吃饺子。顿了顿,又道,我来做,就不必劳烦你六师兄了。
衣轻飏露出讶异的表情:大师兄会做饭?
云倏深深看了他一眼:很少做。看来你还没吃过。
岂止这辈子没吃过?两辈子都没做过的事,眼下居然轻易便体验到了。
衣轻飏以为大师兄很少下厨,必定手法有些生疏了。等云倏来到后厨借了栾小六的厨房后,衣轻飏便一直巴巴跟在云倏身后打下手,像甩不掉的小尾巴,期望帮他点什么忙。
云倏将守一剑扔到衣轻飏怀里,捞起袖子,卷到手肘,动作出乎意料的熟练。
系围腰,洗手,放案板,搓面揉面。等面团在一旁醒着的工夫,又切肉剁馅,刀工麻利至极。
不止衣轻飏在一旁乖乖抱剑,看傻眼了,栾六儿也惊奇至极地说:大师兄居然会做饭啊?而且这刀工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人才练得出来的!
葱不够了。云倏皱眉。他记得给阿一的饺子,一定要多加葱的。
衣轻飏忙道:我去摘!后山有块地,我种了很多葱!
云倏解下围腰,擦擦手:一起去。
留在厨房等面团醒好的栾小六,过了好一会儿脑袋才转过弯来:取个葱这么简单的事,需要两个人去?
衣轻飏在自己的小菜地领着大师兄参观:这块菜地我已经种了五年了,都是每天上山偷偷背着二师姐种的,大师兄可要替我守好这个秘密呀。
他歪头,朝云倏调皮地眨眨眼,真像一个无忧无虑天真之至的少年。衣轻飏倒不怕大师兄拿出门规批评他,他已经摸透,制住他家大师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
果然云倏什么也没说,站在绿油油的菜畦中,垂眸四顾。
种得很好。
得了夸奖,衣轻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这片是大白菜,这片是小青菜,那里的架子上挂的都是小黄瓜这边种的是豌豆苗,煮面时掐一把放进去味道最香了,哦还有那边
这围栏里养的都是兔子,大师兄你瞧见里面最肥的那一只了吗?耳朵上还有颗红点的就是九七和九八他们养的,他俩成天不知节制地给人兔子喂,小时候还瘦骨嶙峋的,现在都胖得走不动道了
云倏很安静地立在他身旁,听他一句一句地絮叨。
这些兔子,是那次斋日被我罚了之后养的吧?听他絮叨完,云倏才插了句话。
衣轻飏耳朵不好意思地红了红,小媳妇儿似的嗯了一声,为转移话题,扯住大师兄的衣袖,将他牵去角落里种的大片绿葱前。
葱一根一根绿得拿水擦洗过似的,一看便知由主人精心照料过。而且单看这种的规模,也知道主人是爱葱之人了。
衣轻飏折下较大较圆润的一根,摘掉叶片,只留下粗大的茎部,微微踮脚,插进大师兄的道士髻里,满意地退后看了看,笑着点头:
宝葱赠美人。
属于是不经脑子脱口而出了。
云倏扶住头上别致的「发簪」,确保它不会掉下,这才冷着脸将他的话倒过来说了一遍:是美人赠宝葱。
衣轻飏呆在原地。不敢置信自家铁疙瘩似的大师兄说了什么。
而云倏早已负手身后,镇定自若地往前走了。
平静的声音传来:不是说要吃饺子吗,愣着干嘛?
栾六儿端详着大师兄搅和肉馅的背影,挠挠后脑勺道:这是现在山下时兴的风尚吗?拿根葱别头上?
衣轻飏跟他一起趴在桌台上,支着下颌端详大师兄个儿高条顺的背影,喃喃:会做饭的道士果然不一样。六儿啊,你说大师兄这条件搁道门哪儿不是顶配?怎么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找个道侣啊?
栾小六想象了一下他们大师兄找了个道侣的场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不敢想不敢想。我有回看罗浮宫有个弟子找了道侣,二人成日黏在一起,不嫌烦似的。如果将他们之中一个人替换成咱们大师兄,嘶,鸡皮疙瘩起来了。
衣轻飏同样试想了一下那场景,不知怎的,起鸡皮疙瘩的同时,心头有股萦绕不散的淡淡不适感。
云倏头也不抬,两根葱茎却准确无误地向后砸在他俩脑门上。
你俩很闲?还不快来包饺子。
诶!衣轻飏应声,巴巴地贴上去了。
今晚的饺子出乎意料的美味,衣轻飏连吃了四碗。从此在他眼里,他家大师兄的厨艺再不亚于清都山享誉已久的大厨六师傅。
睡前衣轻飏正要摘下怀里挂的芥指,甫一碰到芥指,那位小祖宗的大嚷大叫便直冲他天灵盖。
衣轻飏你个小王八蛋!伙同玄微那个老王八蛋整我是不是?!
要杀要剐一句话!把本尊困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衣轻飏摸摸额头,不得不打开芥指与他对话:您老这是占了小孩儿的身体,脑子也回到垂髫幼儿了?这骂架,也忒幼稚了,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赤混长长呼出口气:你个小王八蛋还不跑?你还留在这儿干嘛,打算将计就计?别怪本尊没提醒你想跟这些伪善的神仙套近乎谈感情?可别做梦了,到时候发现全是他们的圈套,我看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衣轻飏倒是对他这话引起了兴趣:你只与玄微见过一面,如何确定他的为人?
赤混道:本尊真不知道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还是该说你自以为有实力全身而退好。本尊问你,那玄微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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